星期六,近午时刻,蓝湘和翁晓星大吵一架,理由是翁晓星霸占她的电脑半日,她好声好气的请妹妹让她两个小时,翁晓星便开始发脾气。
「别跟我来这招,没用!」蓝湘将翁晓星拽下椅子,迳自坐到电脑前开始对考卷答案。
翁晓星见二姐完全不吃小孩子脾气那套,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闹,黎一芬面露烦躁的走进两人的房间。
蓝湘心中警铃大响,迅速拍桌起身,刚想张口解释就被黎一芬的一句喝斥给盖过声量。
「翁蓝湘!」
声音响彻的瞬间,连带空气一凝,蓝湘深x1一口气,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g嘛?我就是用个电脑她就这样,难道也要怪我吗?是她ai哭,又不是我用哭的。」
「你是姐姐,让一下妹妹会si?你这姐姐怎麽当的,一天到晚把妹妹弄哭,我整天处理你们的事都要烦si了。翁蓝湘,你都多大了,还不懂为父母着想?」黎一芬拍着翁晓星的背安抚。
蓝湘觉得刺目,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心想,到底还是她的错,可那台电脑明明是她高中考上第一志愿时,父亲送她的礼物,凭什麽她没有优先使用权?何况,明明是翁晓星先找麻烦,为什麽错的永远都是她?
「你怎麽就不说翁晓星呢!这电脑本来就是我的,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借给她,更别说我现在是要对考卷答案和订正考卷,不是你让我好好准备指考吗?所以现在是翁晓星玩电脑第一,我读书第二就是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偏心吗?」蓝湘气不过,一鼓作气地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家里三个小孩就你最会顶嘴,还好意思说我偏心?」翁母指着她骂,脸se冰若寒霜,说话时的嗓音清冷到毫无温度,「你要是乖一点大家都会疼你,不要总怨天尤人,想一想你姐姐,她现在的成就多好,过去她就是听我的话好好读书才有今天。你倒好,全班最後一名就算了,还每天对长辈顶嘴,想想自己哪里做错才是重点,真是来讨债的!」
话落,黎一芬带着翁晓星离开了房间。
黎一芬转身的那一刹那,蓝湘听见从母亲口中清清淡淡飘出的一句:「没用的孩子,书也读不好,也不会做人,又不乖还好意思要人家疼?」
蓝湘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忽略心口上的那gu隐隐作痛,拿着手机和皮夹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她咬紧下唇,不经意瞥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翁晓星,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令蓝湘怒火中烧,愤而捏紧拳头奔出家门。
她真是受够了!
翁晓星很明显就是「被宠坏的孩子」,可为何长辈们就是看不出来?难道就因为她b较会撒娇?凭什麽所有小孩中,她永远是被责怪最多和被拿来与人b较最多的那个?
她承认,她不b姐姐翁慈单优秀,不b妹妹翁晓星讨人喜欢,可这难道错了吗?为何长辈眼中的「乖」永远只有一个模样?难道她非得变的没有思想、无尽的服从表现出别人喜欢的样子才叫乖吗?
如果违背自己的本意就叫「乖」,那她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也不屑去学。
过去,她自认已经够配合父母的要求了,但她从未在父母那里得到一句赞美。
他们只希望她顺着翁慈单的脚印走,但又同时认为她没有翁慈单有才能,能靠自己白手起家去创业,所以一直希望她能藉考试翻转人生,甚至认为只要考进医学院,她就能出人头地。
叮!电梯门开启时她撞上了迎面而来高大的身躯。
「抱??抱歉!」她微微抬眸,双目一愣。
程木雨怎麽会竟然出现在电梯口?!
迅速回神後,她这才想起两人本来就是住在同一间公寓。
她眼里含着淡淡的水光,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糟糕的模样,於是低下了头,快步走出电梯。
「翁蓝湘。」
前脚刚迈,程木雨立刻叫住她。
蓝湘反sx地回头,「啊」了一声,一脸困惑:「怎??怎麽了?」
「有空吗?」程木雨语气平平的问。
蓝湘挑眉,紧张地望向左右,又看他:「恩??现在?」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麽?」
「帮我拖那箱。」程木雨指着被放在大厅柜台旁的墨绿se大行李箱,然後弯腰从地上搬起两个大纸箱,「我要拿这两个,那个用拖的应该还好,可以吗?」
「呃??」蓝湘呆愣一下,点头同意,然後走到柜台拖着沉的出乎意料的行李箱。
不过走了几步,她发现自己必须两手同时施力才能稍稍让行李箱的轮子滚动,所以费了些力气才走到程木雨身边。
她有些不满,喘着气说:「你??你这是该不会是装石头?你刚才说「还好」?骗我的吧?」
「水果。」程木雨淡淡地说,一个跨步走入电梯,转身面对她说:「麻烦,谢谢。」
「不会。」蓝湘乾笑着摇头,深呼x1後,拖着箱进电梯。
趁着楼层显示器上升时,她开始面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电梯很快地便来到二楼,程木雨大步走出电梯,将箱子往侧边一放,回过身伸手想接过行李箱拉杆时,岂料,只见蓝湘背对着他用力一扯,箱子是成功出电梯了,但??轮子卡在电梯门下的洞口上了。
蓝湘和程木雨在门外面面相觑,程木雨轻叹,蓝湘尴尬地抓了抓後颈。
程木雨见她也不是故意的,摇头笑着说:「去帮我按住电梯让门不要关。」
「喔??」蓝湘细若蚊呐的发声,点了点头,走进电梯长按住开门键。
其间,程木雨怕她觉得气氛尴尬,便随意找了个话题:「刚才是要去哪吗?」
「觉得闷,想随便走一下。」想起方才家里的事,蓝湘眉头不禁暗暗一皱。
程木雨抬头看她:「为什麽?」
蓝湘顿了一下,摆手:「也没什麽啦,就??就跟我妈吵了一架。」
「所以想像上次离家出走?」程木雨笑着问她。
「才没有!」蓝湘立刻否认,解释道:「我只是不满她偏心只宠我妹,然後还总把我拿来跟我姐b较。」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她怕,也许听完她的话之後,在程木雨的眼中,她会落下个不懂得t恤父母、不成熟的标签。
程木雨眉头微紧,拔轮子的手顿了几秒钟。
蓝湘见她没回应,便抿着唇,安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程木雨突然出声:「看来??你跟我一样呢。」
「一样什麽?」蓝湘不解。
「都是中间的孩子。」
「什麽意思?」
「中间孩子症候群,听过吗?你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语落,轮子成功离开洞口,程木雨向她招手示意她可以从电梯出来。
蓝湘来到程木雨家中,他递给她一个摆放在电视柜上的相框,她目光扫过照片中的人,整t看上去是一张大合照。
「这是???」
「第一排中间的那个是我,我们家三个小孩,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程木雨翻开行李箱把一袋袋水果拿出,其中两颗西瓜和哈密瓜特别显眼。
见状,蓝湘目光落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位置,心想,她总算明白了为何方才拉箱时觉得吃力。
程木雨看见蓝湘盯着水果发呆,也没生气,继续说:「我哥成就好,是位大律师,现在经营自己的律所。我妹妹是护士,家中最备受宠ai的孩子,这就是产生中间孩子症候群的始因。中间孩子往往会b较特立独行,有时会被长辈称作叛逆的孩子。」
蓝湘似懂非懂:「所以——」
倏然间,程木雨转头,从冰箱拿了一罐红茶给她,打断她的言语:「我告诉你不是想表达什麽,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这麽过来的。」说着,他深x1一口气,似笑非笑的又说:「有人告诉我,一家人吧??g0u通很重要。g0u通不等於退让,而是因为在乎才会g0u通。」
蓝湘一怔,本来想问的话语生生被截断在喉间。
程木雨的言下之意是「你不孤单」,她又怎麽听不出来呢?
但她b较好奇的是,他是怎麽一路走来的?
她想问,却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方才怨气冲脑,她冲出了家,好似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用情绪在解决问题。
「那??你有没有过,g0u通不了的时候?」这是她先入为主的观点,她没办法想像在她父母心中,她言说的道理能赢过妹妹的哭闹。
不是她负面,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当然。」程木雨从ch0u屉拿出一个塑胶袋,装了两颗芒果、五颗百香果、一颗哈密瓜和一颗西瓜,然後伸手递给她,「拿回去,反正我吃不完。」
蓝湘应言接过,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奇问道:「谁给这麽多?」
「水果是学校有老师认识果农商,大家一起团订的。」
「然後你拉着行李箱去装?」蓝湘不敢置信的指着断脚的行李箱。
「原本以为只要装水果,但後来校长和副校长合送高三导师每人一箱的台东名产。」说着说着,程木雨打开上层箱子,拿出红薯饼和地瓜饼各两包,给她:「我还在想怎麽分呢,结果你出现了,真是太好了。」
「那箱是什麽?」蓝湘好奇盯着唯一一个未被开封的箱子。
「狗用品。」
蓝湘四处寻了一下,没见半个活物的影子出现,偏头一问:「老师有养狗?」
「我哥说他家的狗生小孩要送我两只。」
「两只?!」蓝湘眼神透着些许羡慕,眼底泛着光,「哪种品种?」
「马尔济斯。」
「公的母的?」
「都公的。」
「不怕打架?」
「打不赢我就好。」
蓝湘顿时无言,怎麽会有人一本正经说这麽幼稚的话??算了,不重要。
「老师,那我能不能帮你遛狗?」她试探x的问。
「那你要不要乾脆带一只回去?」程木雨认真的提议。
蓝湘迅速摇头,「我妈对狗毛和猫毛都过敏。」
「我哥明日会把两只带来,已经四个月大了,你可以跟他们相处看看。」程木雨一边拿着美工刀拆解箱子一边说。
「老师,那就这麽说定了!你不能把狗送人喔!」蓝湘嘻嘻笑说。
程木雨觉得这番话既好笑又荒谬,这狗是他养的还不能送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整理差不多後,程木雨搬了一个适当的箱子把水果和饼乾装进去,抱给蓝湘,「可以吗?需要帮忙就说,我可以帮你抱上楼。」
蓝湘疯狂摇头,她怎麽敢让程木雨跟在身边,要是待会到家黎一芬知道她逃家是跑去陌生男子家就完蛋了。
离开前,程木雨将她送到电梯门口,临别时留了一句:「翁蓝湘,以後晚上七点,遛狗。」
话音一落,蓝湘被丢在原地,程木雨已经入屋。
回到家,蓝湘的父亲翁正河见nv儿抱了一大箱水果和零食,本来坐在餐桌上吃饭的他,连忙站起去帮忙,忍不住问:「你这是去采购?」
「啊?不??不是的!」蓝湘脑子高速运转该如何解释,但实在想不到b「邻居」二字更好的藉口,於是忽略姓名的说:「就一个邻居给的。」
「哪个邻居?」黎一芬斜过眼看她。
蓝湘不自觉别开眼,垂头回答:「楼下的。」
「汤阿姨?」黎一芬只想到一个可能。
蓝湘摇了摇头,内心反覆挣扎了一下,才老实交代:「二楼的,你们应该不认识。」
「哪一位?」翁正河追问,盯着箱子的眼神从好奇变成狐疑,好像里头的食物有毒似的,「该不会是哪个怪人给的吧?男的?」
「不是!」蓝湘立刻驳回,「确实是男的,但那个人是好人,好像??好像是刚??刚搬来,所以应该是每个邻居都有东西。」
完了完了,好像越圆越糟糕。
「喔,那就好。」翁正河相信了,於是放过了她。
然而,她刚松口气,黎一芬便说:「以防万一,你说一下是哪一间的人送的,我明天登门去谢谢他送我们这麽多东西。」
蓝湘脸绿了半阶,咬了咬唇,重重吐了一口气,道出了门牌号:「二楼??二楼之五。」
翁正河轻「恩」了声,动手替nv儿收拾箱子食物,嘱咐道:「赶快去吃饭,冰箱的剩菜微波一下,我也刚回来,你和爸一起吃,吃完赶紧回房读书。你刚才不是要用电脑被晓星抢去吗?我已经让她不要打扰你了,你是姐姐,就看在妹妹不懂事不要跟她计较。」
蓝湘眉眼故意掠过黎一芬,见对方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顿时有些失落。
一瞬间,刚才她整理好的千言万语都吞回了肚里,她淡淡的从翁正河身边越过走向房间,关门前留下一句:「我不饿,爸吃就好。」
「蓝——」翁正河追上还想说些什麽,却被一堵门给挡住,他吁了一口气,肃起脸缓缓望向沙发上的黎一芬:「你也别老是偏袒晓星,她已经恃宠而骄了知道吗?」
「我哪有!」黎一芬不认。
「你没有?」翁正河扬声,「你知道晓星前几日跟我说什麽吗?」
黎一芬的身子被翁正河的音量震了一下,握着遥控的手微抖着,目光盯着电视,故作镇定的问:「什麽?」
「她说她最讨厌蓝湘,说蓝湘霸占她的房间,还总欺负她,说蓝湘怎麽不去si一si,同样是我nv儿,蓝湘九岁时却是很尊敬自己唯一的姐姐,但晓星呢?这是一个九岁nv孩该讲的话吗?!」
「怎麽可能,晓星哪有可能讲这样的话。」黎一芬挥挥手,si不相信,「况且你怎麽不说是作为姐姐的蓝湘太幼稚,什麽都要和晓星争来争去?」
见黎一芬打si不信,翁正河说:「虽然我过去都没说,但那是因为我以为晓星还小,不懂什麽是讨厌一个人。况且晓星跟慈单的关系很好,我以为那是因为慈单b较宠她,而蓝湘b较会跟她争东西,所以等到渐渐成熟、懂事之後,她们就会好好相处。但我发现错了,晓星已经不小了,却b以前更没大没小,她怎麽可以说要蓝湘去si?更别说每一次的争吵她几乎是错的那方,蓝湘被我们说一说後就不计较,可你倒是上头了,跟着九岁小孩一起闹?她内心已经扭曲了你知道吗?为人父母,教育孩子是责任。我们要纠正他们的错误,不是加油添醋!」
翁正河吐出的最後一句话,语气里满是斥责,话音响彻在屋内,就连躲在房间的蓝湘都听见了。
她视线渐渐变得朦胧,身子顺着门缓缓滑落,泪腺闸像是被破坏,泪水涌溢不停,怎麽擦也擦不完。
钟声响起,班上已经来了三分之二的学生。
就在这时,十班班导相当准时的走进门,前脚刚踏上讲台,就一如往常的重复:「做自己的事,别吵到读书的同学!」
蓝湘双手交叠yu趴在桌上睡上一觉,下一秒就因为椅子被人轻踢了一下而动作顿住,眯起眼朝两旁望去。
是连子安,他拉开椅子,迳自坐到她前方的空位。
「上次教的回去有看吗?」连子安问。
蓝湘双手合十,「大哥,拜托不要再提数学了,我很想睡觉。」
闻声,班导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注视一会後又低下头。
蓝湘频频摇头,推辞着不想麻烦连子安浪费时间教她,但对方态度强y,最终她又只能妥协的翻看两天未动的数学讲义。
假日她都在读物理和生物,压根没翻过数学,以至於上周连子安讲了什麽重点她全忘光了。
她嘴唇张了张,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但在看到连子安认真的握着红笔帮她写重点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连子安,一直都像天上的繁星,遥不可及。
她也从未想把他变得触手可及,反而只想远观。
在她身旁时,她总觉得他始终有用不完的耐心与热情。
为什麽呢?
她时常会生出这番质疑,为什麽偏偏是她?
可问题始终没有答案,连子安不曾告诉她,为何喜欢她,甚至未曾明讲喜欢她这事,以至於明明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她,她也知晓了,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充愣。
连子安不愿告白,所以她没能有机会好好拒绝他。而她也私心的不想做坏人,去亲手毁了这三年的友谊,只能装不知道,让两人继续游走在灰se地带。
有时候她会想,不改变相处模式,是她能给予两人之间长存三年友谊的最後温柔。
「——所以极限带入方程式,答案就出来了,你这题应该是计算错误而已。然後下一题我们看一下,a和b向量??」
她脑袋渐渐放空,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连子安炙烈的目光近乎要穿透她的皮肤,她才回神,扯了扯唇角,看向他:「呃??怎、怎麽了吗?」
「能不能不要发呆?」连子安语气有些不悦,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我很认真在教你,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不想上大学吗?」
这还是蓝湘第一次被连子安教训,她垂头,淡淡地回:「想啊。」
「那为什麽不认真?」
「我不喜欢数学啊。」她讲的理所当然,毕竟她不只说过一次。
语毕,她还有点想哭。
明明连子安早就清楚她不喜欢数理这件事,却依旧在勉强她。
即使知道连子安是为她好,但她就是很讨厌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名号,迳自的将她不喜欢的东西y塞给她。
她不想明说难听的话,但却难以忽略心中那份荡下的失落。
——连子安不过是在希望她活成他心目中的样子,让他向往的美好ai情能开花结果。
这麽想来,连子安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尔尔。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姣好的外貌,也没有天资聪颖的脑袋,还很糟糕的喜欢挑三拣四,像她这样的人,在长辈嘴里就是三个字——不上进。
她不完美,所以,终究不能成为他的向往。
她本想先开心度过这为数不多的日子,想着反正毕业之後就能将一切划下句点,没必要在这时把话说开,然而,此刻她却突然迟疑了。
时间有着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魔法,总能让相似的一件事向着不同的结果而去。
时间会让有些事驻足,就像她对连子安自始至终只有「友情」;时间也会淬链感情,昇华感情,就像连子安对她从「友情」转为「ai情」。
他们处在青春时期,都还年轻,也许根本不懂ai是什麽,但依然时常幻想ai是什麽。
青春的绮丽在於,所有人都在做梦,皆有梦可做。
梦里,也许骑着扫帚能够飞上天,龙猫会在每一次回眸时出现在身後,愿意去相信空岛拉普达真的存在。
可这些都是梦,梦是美好的,却非真实。
蓝湘回到家已经快六点,一进门就不巧和翁晓星撞个正着。
自从那次抢电脑事件後,她完全不想再搭理翁晓星,於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背着包往房间走去。
最近她偶尔会思考,日後选填志愿时是不是该选择离家读大学?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和翁晓星的冲突,也b较少机会被黎一芬数落。
刚想到这,翁晓星尖锐的声音便从身後传出:「你撞我都不用道歉吗?」
蓝湘嘴角一ch0u,心想她这位公主病妹妹真是疯上头了。她默默深x1了一口气,再满脸堆笑的转头:「抱歉啊,亲ai的翁晓星小朋友,有没有哪里受伤?需不需要我亲手替你包紮?」
翁晓星表情尽显呆愣,心想:翁蓝湘转x了?
蓝湘冷笑,送她一记白眼,不打算多理会她,快步到了房间,迅速锁上门,而後忽然想起今晚七点要和程木雨一起遛狗的事。
不知为何,她有些期待。
她0出手机瞧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得赶紧吃完饭找个藉口下楼才行。
过了一会,她换了一身运动衣来到客厅,翁正河见状问了一句:「你要去运动?」
她笑笑地0着肚子说:「对啊,待会儿吃完饭去走一下,感觉一直坐着都变胖了。」
「哪会胖,nv孩子要有点r0u才好看。」翁正河看着蓝湘时满脸都是笑容。
蓝湘内心涌起满满的感动,她感觉得出来,翁正河似乎在慢慢改变,不再像以往那样只将目光焦点放在翁慈单和翁晓星身上。
她是该感谢翁晓星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爸,那是以前的想法了。」她满脸欣慰,徐徐地走到翁正河身边坐下,挽着对方的手,轻声说:「我很开心,爸第一次为我说话。」
翁正河面对蓝湘突如其来的撒娇感到一丝羞愧,这才意识到,原来过去是他亲手推开了蓝湘,让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
「蓝湘,对不起啊??爸一直以为晓星她不懂事才会??」翁正河低声说。
蓝湘摇头靠在翁正河的肩上,眉眼弯弯笑说:「没关系啦,至少爸现在站我这边。」
蓝湘的轻声细语传至一旁的黎一芬耳里,她轻咳了几声说打断两人:「吃饭了。」
蓝湘第一时间答:「好。」然後直往餐桌去。
翁晓星已经在餐桌等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她没往心里去,只是刻意让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黎一芬替翁晓星夹了一片猪排放入碗中,眉眼慈目的说:「晓星今天在学校的期中考试考了三科满分,冰箱有一个n酪是妈买给你的,吃晚饭可以吃。」
「谢谢妈妈——」翁晓星欣喜的晃着两条腿。
面对此景,翁正河和蓝有湘默契地安静吃饭。
见餐桌上另外二人皆埋头不作声,翁晓星很快就从高兴中脱出。她看向父亲,刻意睁圆了眼,语气无辜的说:「爸爸,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我期中考有进步,就让我学直排轮吗?」
蓝湘下意识地瞥向翁正河,见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nv儿的撒娇,扬笑点头:「明天好不好?明天让妈妈去给你报名,好吗?」
蓝湘顿时感到一阵患得患失,呼x1也随之一凝。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何翁晓星总喜欢撒娇,因为这样可以获得他人无微不至的宠ai。
在这个家里,只有她和翁晓星还是学生,两人仍处在父母的庇佑下成长。至於大姐翁慈单虽然偶尔还会住在家中,但她因为创业工作室的繁忙,总是早出晚归,见面的时间少了,自然也没有了争宠的问题。。
她一直认为「偏ai」是这世上最糟糕的ai,它会让人沉浸其中的溺ai,变得行为上荒腔走板,变得以自我为中心。
可糟糕的是,她居然还是渴望着属於她的偏ai。
六点五十五分,蓝湘搭电梯至二楼,抵达程木雨家按门铃。
不过三秒门就开了,门缝窜出一束光,程木雨开了一个极小的缝隙,眯着眼看她:「翁蓝湘?」
蓝湘对此行为感到困惑,却没多问,只是「恩」了一声,点点头:「是我。」
话落,程木雨这才开门,挪出一条路让她进屋。
蓝湘见他戴着往日里不曾挂上的眼镜,觉得有点斯文败类的气质。
她觉得没有什麽b这个更加贴切的形容了。
掐指算了算,他们已经认识足足两周的时间,不过前几次见面时,她一双眼像是瞎了似的,未曾细细g勒过程木雨的五官和长相。此刻程木雨卸去了影眼,眼睛顿然失去了先前的明亮,但两眼依旧是好看的薄内双,眉毛前低後扬,轮廓有棱有角,明显是方形脸,但下颚处并没有给人一种过份突出的不适感。
也许不是非得瓜子脸或鹅蛋脸才能显出气质和好看,重点是要长的刚刚好。
在她眼里,程木雨长的刚刚好。
紧接着,她目光毫无目的在屋中闲逛起来,最终落在一处写着「佳仁医院」的药袋上,正想走近一看程木雨是生什麽病需要吃药时,忽然一只手伸出挡住她的去路。
「你看一下他们,我要清一下卫生纸。」说话时,程木雨眉目间带着一点无奈。
卫生纸?蓝湘顺着他的步伐看去,只见餐桌和椅子上布满卫生纸的残骸。
程木雨一副眼神已si的清理着,她只能乖乖走去和两只狗玩玩具。
过了一会儿,程木雨清理完走到她身旁盘腿坐下,抓住其中一只狗举高,严肃的说:「你,以後在带头作乱我让你住笼子。」
听言,我掩嘴一笑,「老师,你这麽说牠听不懂啦。」
「那要怎麽教?」程木雨认真求教。
蓝湘一愣,耸肩,「我没养过,不知道。」
程木雨也没再问,替狗系上链子,然後把其中一条给蓝湘:「你牵这只。」
程木雨指的是刚才带头咬卫生纸的p孩狗,蓝湘看得出来,他很明显b较偏ai另一只乖的。
原来不只是人,在动物身上也能应用偏ai。
她不禁挑唇看他一眼,问:「老师是被偏ai的小孩吗?」
程木雨摇头,抱着小狗站起走到门边,语气有几分凉薄:「我是被忽略的小孩。」
蓝湘被这猝不及防的坦诚给愣了一下,良久才缓过来,垂下头问道:「那老师喜欢被偏ai吗?」
程木雨侧目睨向身边的nv孩,视线略略地滞留了片刻,唇瓣一张一合,来来回回几次後,又悄悄地收回视线,说:「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吧。但??那是过去,现在我不喜欢了。」
曾经他也向往偏ai,但拥有後才明白,「偏ai」是双面刃,会伤人。
偏ai就像酒jg,食久了会中毒,会上瘾。
他太过明白那种戒断偏ai的感觉,就像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被ch0u空,找寻不到向前的动力,最终受不了自己的依赖後明白——
他是人不需要上发条才能动,所以做任何事的动力也不该是别人给的。
蓝湘听後有点释怀方才心中涌上的那份羞愧不堪,低笑的走出电梯,「看来我还太年轻了。」
程木雨被这席话挑起了兴致,笑问:「什麽意思?」
「没什麽。」
两人来到公寓楼下的花圃,走着走着,蓝湘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问:「老师,你今年几岁?」
「我三十三。」程木雨说完也同样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不是跟你妈说我是刚搬来的邻居?」
蓝湘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是??是啊,毕竟你身分特殊嘛,我要是说我本就认识你,他们一定会要我交代怎麽认识?在哪?等等的问题。」
程木雨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转移话题:「你今年高三有准备申请那间大学了吗?想学什麽?」
蓝湘沉默,脸上的笑容敛的杳无踪迹,表情也变得难看许多。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一个人的心中要是没有一个听上去很伟大的梦想,就好像是一件羞愧於人的事,特别他们本该是绽放无限光芒的年纪。
虽然她理智上清楚并不需要如此,只是感x上与自己过不去,总觉得别人都有,她也应该要有,若是没有显得她像个废物。
这个年纪的人都太过耀眼,所以黯淡之人显得像是异类。
蓝湘回想起年节时亲戚们也总是说着「哎呀,你们这个年纪想做的事应该很多吧?梦想是一定要有的,我年轻时也有个医生梦,但能力不足实现不了」,又或是「蓝湘以後想做什麽职业啊?你是三类的,一定是想考医生吧?以後当医生,我们整个家都能沾光,我还能去和别人炫耀我们家族出了个医生,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考上医学系」。
那些长辈们千篇一律的话,偶尔令她觉得长辈们太过现实和讽刺。那些人总是一边说着孩子要有梦想,一边又在为孩子铺上一条名为未来的康庄大道。
思及此,她苦涩的笑了笑,小声开口:「老师怎麽办,我好像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没有梦想??」
果然又糟糕,又不上进。
闻言,程木雨呼x1一滞,良久,对着夜空,轻声说:「没关系,以後就会有了。」
程木雨说完後,蓝湘不合时宜的笑了。
程木雨看她弯起眸的样子,眼底不自觉蕴出一丝温柔,「对了,你妈让我给你补习,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不想我就拒绝。」
蓝湘一听,「咦」了一声,一脸惊诧:「我妈要你帮我补习?不会是补数学吧?」
程木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今天她来登门谢谢我送很多东西给你们,听了我的职业之後,突然提议要我做你的家教。我跟她说考虑一下,我想说晚上遛狗时问你的意见。」
「我妈开多少薪水给你?」蓝湘好奇。
「一小时七百,假日两天,每天三小时,补数理。」
「七六四十二??」蓝湘仰头喃喃。
「一周四千二,一个月大概一万六千八。」程木雨直接替她算好。
蓝湘眼睛一亮,「那也不少吧!」
「不无小补,正好拿来补贴家里这两只狗。」
「可是??」蓝湘还有一件事很好奇,那就是程木雨明明可以直接选择要接受或拒绝,却说了「你不想我就拒绝」和「问问你的意见」。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正问她想不想要,就连和她做了三年朋友的连子安,都不曾在乎过她真正想要什麽。
原来这种感觉b偏ai来的令她高兴,她感觉自己终於被尊重了。
然而,她为了这样的小小举动而热泪盈眶,令程木雨有些困惑。
程木雨不禁r0u了r0u眼,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成想,曲膝仔细一看,才发现眼前的nv孩真的在哭,泪水如珍珠般滑落,令他心头为之一震。
老实讲,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蓝湘的挣扎,但他开始0不着头绪,不太确定那份挣扎是针对什麽,而现在好像明白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安慰:「我想??我还是拒绝好了。」
蓝湘听言却是摇头,含泪仰头看着他:「老师,你若是真的缺钱,也没关系啦!」
程木雨一愣,随即笑翻蹲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抱起地上的小狗,笑得停不下来:「你到底是怎样,我有看上去这麽穷酸吗?我是屋主不是租客欸。」
蓝湘被嘲笑的整个人赧然起来,跟着蹲下後,轻轻地揍他一拳,「你很烦欸,我很认真你还笑!」
「好啦好啦。」程木雨笑的夸张,都挤出泪水了,起身,朝蓝湘伸手:「起来,nv孩子蹲地上难看。」
蓝湘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浅浅的「恩」了一声,并没有透过程木雨递来的手站起,抿了抿唇,别开脸,带着点鼻音说:「老师,如果是你,我想??我会学。」
还会很认真的学。
她没有说出後半句,但她有感觉,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然。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尊重。
「你意思要我接下?」程木雨面露讶然。
「当然还是依你,你若是觉得我麻烦。或是??你看我的样子就觉得我不受教大话,那你也可以选择拒绝,这是老师的权利,我没办法剥夺。」蓝湘脸上重新洋溢笑容,微笑时酒窝逐渐浮现,「老师既然尊重了我,那我也要尊重老师。」
程木雨先是笑了几声,然後语气途突然变得有些感慨:「你啊??永远不要说自己是不受教,这世上没有不受教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孔子的因材施教就是在讲这个道理?」
蓝湘低头涩然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不是不受教的孩子,我爸妈和老师都说我不服管教、不上进、ai顶嘴,简而言之就是叛逆,有时候我都觉得,好像所有年轻时会有的缺点,全都在我身上t现的淋淋尽致。」
「那也没关系。」程木雨一脸认真,眸子凝在蓝湘脸上,说:「谁没有年轻过?在我看来,你不是那种恶霸行的叛逆,是不ai读书的叛逆。这类型的叛逆多数不是真的叛逆,但之所以身上会被贴上这样的标签,不外乎就是没符合某些人的期待罢了。」
蓝湘静静的盯着程木雨,他的一字一句宛如一团热浪扑面而来,覆住了她的心脏,轻柔地拂过心里每一处y冷见不着光的角落,使她的心重新剧烈的跳动,变得炙热,彷如生命在这一瞬重新被点燃。
过了一会,蓝湘盯着地面那抹影子,在晕h的路灯映照下,半开玩笑地说:「老师,你要不来北高任职吧?学校很多老师需要你来把他们榆木脑袋当醒。」
「我永远不会去。」程木雨想也没想的回答。
「为何?」
「我想教不是那麽有能力的学生,因为我曾经就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
「哪种人?」
「混混。」程木雨一脸怅然,彷佛忆起那些泥泞不堪的岁月。
闻言,蓝湘瞠大眼睛,呆了一会,很快便知道了这话是什麽意思。
程木雨淡淡掠过她惊诧的脸,轻笑不语。
曾经,他还真是个天天翘课、迟到早退、ch0u烟喝酒、欺负同学,以及呛老师的坏学生。他每天的例行公事就是被教官带去教官室罚站,家长被迫到学校为他所做的那些幼稚事来擦pgu。
他曾想过,要是他没遇见那个人,也许不会有现在的他。
蓝湘见程木雨晃神,挥了挥手:「老师发什麽呆?」
程木雨笑了,「其实你已经很好了,至少你没学坏。」
程木雨没头没尾的话ga0的蓝湘困惑不已,她问:「什麽意思?是说我学坏然後ch0u菸吗?但其实我不ch0u烟的原因很单纯,是因为我不喜欢烟味,仅此而已。」
「我说的不是那种坏,ch0u菸是选择,伤的是自己又不是别人。」
「那是哪一种?」
「伤害别人。」
蓝湘一怔,凝神看向身边之人,「老师,你??你伤害过人?」
程木雨点头,眼底的韵味b前一分钟多了一gu惆怅,轻轻地说:「我还害的人家差点跳楼呢。」
「跳、跳楼?!」蓝湘惊的摀住嘴,她不敢相信眼前同理心旺盛的男人竟曾经霸凌过别人,还害别人差点跳楼?!
这个瞬间,她对他的想像崩的一塌糊涂,伴随着周围的杂音都渐渐远去,整个世界,倏然变得寂静无声。
不知怎的,她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地上两条正互闻彼此的狗,心头冒出一个词。
——人无完人。
「我会成为老师,是因为遇见了一位老师,他是我高中两年的导师。」
蓝湘静静的听着,偏头望着程木雨,她忽然发现,他平淡的叙述自己的过去时,目光如似幽潭。
程木雨并未注意到那抹直gg的视线,只是继续说:「一开始我和他并无交集,是快到联考的时候,他突然找上我,并把我叫去办公室说话,说了一堆我要对自己未来负责任的话。我起初觉得烦,因为在家里都听过了。」
他一直记得那天,校园的花树全都光秃秃的,地面斑驳的枯枝枫叶未被扫去,被冷飕飕的风徐徐吹起,他站在楼顶,望着教学楼下的一幕,凄凉感令他感觉冷风直灌身骨的难受更加强烈。
「可他说完一系列耳提面命的话之後,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最後三个字g起蓝湘的好奇心,她问:「为何?」
他笑了笑,「他告诉我,全都是他的错,我没办法有好成绩上好大学都是他的错,是他没办法因材施教,是他太过无聊才让我听不下去。」
蓝湘眨眨眼,问道:「那??那你怎麽说?」
「我当时回他说,废话。」程木雨仰望着无尽的黑夜,走到花圃旁坐下,然後缓缓降下头,笑望着蓝湘:「但你知道他说什麽吗?」
「什麽?」蓝湘被好奇心驱使下脱口而问。
「他说,若我这麽不喜欢人生可以去跳楼啊。」
蓝湘彷佛听见空气凝结的声音,完全不敢相信怎麽会有老师提议让学生去跳楼?
程木雨不知是否太过沉浸在回忆中,以至於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继续说:「他带着我去到教学楼六楼,然後陪我站在栏杆旁,还说只要我敢跳他就一起,我觉得怎麽会有那麽愚蠢的老师,所以我就作势要跳,因为我赌他不敢,但没想到我只是做个蹲下的动作後他就率先跳了,我当下都懵了,几乎是反sx拉住老师的手。」
蓝湘以为自己在听电影剧情,忍不住追问:「这老师??有病吗?」
「我把他拉上安全地方时,他说,我其实还是有善良的一面,但我当时觉得他根本在耍我。」程木雨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然後,他开始和我解释刚才为何要我跳楼。简而言之是,人si了等於什麽也没了,我不想跳就证明我还在挣扎,他要我去正视这份挣扎。他告诉我,其实人的一生有九成,都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蓝湘虽然有几个部份听不太懂,但结论处她是再同意不过。
她好像能明白让一个人改变的契机是什麽,是无论做出什麽决定,都有人会在终点处等自己。
也许,那位老师之所以会真的跳,是真的拿命去赌,赌自己内心的猜测没错。因为那位老师相信,程木雨并不是一开始便想当坏学生,虽然只是猜测和观察出的结论,但不得不赞许,那位老师真的很勇敢。
纵使程木雨当下选择一si,他也会一起去si。
一起去si,蓝湘一直觉得这四个字特别浪漫。
程木雨见她没反应,便继续道:「後来我开始尝试认真读书,当时离联考只剩不到两个月。我偶尔会跑去缠他问他问题。我记得有一次我很白目的说,他就是j婆的人,但他告诉我,如果j婆可以把我导回正轨,那被骂j婆有什麽关系?」
「这一跳确实值得。」蓝湘评价。
「我当时简直吓傻了。」
蓝湘抬头,笑盈盈的瞧着程木雨,听见他用着哑音说:「我呢,很糟糕,所以不要用那种仰望的眼神看我。」
蓝湘一愣,深x1一口气,吐出,脑中闪过好多念头,不外乎就是该怎麽安慰程木雨,却久久张不了口。
她不擅长哄人,也不擅长安慰人,她不知该用什麽方式将对方从那宛如雨夜里的泥漥沼泽中拉出。
最终,她只能把千言万语融成了一句:「但??老师已经改邪归正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不需要这麽久了还苛责自己。」说着,她忽然想到一个疑问:「所以??老师你说差点害别人跳楼是指那位老师?」
「恩。」
蓝湘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原来她被骗了。
时间匆匆,来到下午的t育课。
蓝湘近来非常喜欢这个时刻,因为班级内忙着下周校际排球赛的事,所以t育课除了打排球就是打排球,而没被选为先发和候补的她,便能理所当然的待在一旁拿着小电风乘凉。
此时,她刚做完c去厕所回来,一颗球应面朝她砸来,咚的一声,y生生砸到她的额头正中央。
她险些爆粗口,幸好龙育芬的大笑来的刚好,才来的及把粗话吞回肚里。
全场就龙育芬笑的最浮夸,都趴在地上了。
蓝湘内心的不悦瞬间冲淡了很多,到最後甚至跟着一起笑了,快步的走到龙育芬面前,俯低一点身子,用力的拍了下对方的脑袋,笑骂:「笑什麽笑,很好笑吗?就是你砸的!还敢笑!」
龙育芬笑的岔气,惹得全场都和她一起。
蓝湘摇摇头,深深吐一口气,最终还是憋不住,跟着大夥一起笑开怀:「你不要再笑了啦!」
也许青春就是,一个人笑全部人毫无理由的跟着一起,有一种好像全世界都站在自己这方的错觉。
片刻後,老师见到排球场上的十班同学一齐坐在地上发笑的一番奇景,忍不住问:「你们在g嘛?」
连子安率先跃起,摇摇头:「老师我们没事。」
t育老师点头,目光焦点立刻转移到不该属於球场上的人:「翁蓝湘,你在那g嘛?」
「我是来捡球的。」
「她是啦啦队!」连子安大喊。
「对对对!」龙育芬附和。
「翁蓝湘是连子安专属啦啦队!」陈一铭说。
话罢,连子安的目光瞟向蓝湘。
蓝湘脸一黑,冲上去踹陈一铭一脚,对方笑的倒在地上,还故意装手断。
「老师我左手不能用了!」
场上的人哄堂大笑。
「我帮你真的拗断算了!」蓝湘蹲下去拉着陈一铭的手臂拗到背後,待到对方道歉认错後才甘愿松手。
「暴力nv。」陈一铭委屈的扁嘴。
蓝湘微笑:「那是龙育芬。」
被点名的当事人呛回去:「啦啦队队长,赶紧跳一支舞啊!」
蓝湘瞪着龙育芬:「你来当成员要不要?」
龙育芬对她吐舌。
结束闹剧以後整堂课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蓝湘独自一人拿着手机,缓步的走到草场中央。
她的青春岁月被这里的每一分气味占据,如果可以,她希望纪录在北高的每时每刻。
走着走着,她来到篮球场,举着手机拍下天空和地上的脚印,又自拍了几张,随後走到高一新训时她所站的位置,面向司令台的那一刻,忍不住轻轻一笑,缓缓阖上眼。
她依稀记得,当时烈日高照,睡过头的她没来得及擦防晒,还在太yan底下站了两个多小时,回家後发现几乎将近一半的肌肤都被晒伤了,洗澡时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疼。
她忘不了那种痛,宛如被火烧一般。
想到这,她先是低头,睁眼,而後笑了。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她感觉搭上光速高铁穿过时光回廊,被一幕幕还暂留在脑海的景象给恍了神。然而,岁月却已在顷刻间流出指缝,她回神时拼命想握在手里,却还是抓了个空。
她想,一辈子也没几次会在毕业後再回北高。
「蓝湘!」
听见有人呼唤她名字,她循声一瞧,连子安正背着yan光朝她奔来。
她可以说是毫不迟疑的拿手机拍下这幅画面,这张剪影照她想一辈子留在相簿中。
蓝湘哂笑了声,仰头看着连子安:「怎麽了?球打完了?」
「恩,快下课了。」
「那我们拍张照吧。」她g住连子安的脖子,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按下快门。
喀擦。
晚上吃饭时,黎一芬又开始旁敲侧击的说:「唉??真羡慕啊,今天楼下那个林家小孩从牙医系毕业後,三十五岁就自己开诊所了,人家的孩子都很上进。」
蓝湘只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随即迅速收回视线。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三个字:别生气。
翁正河则是埋头吃饭,一语不发。
蓝湘不愿去揣测翁正河上次说的话究竟有多少真心,反正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对待了。
晚饭过後,她如约下楼去找程木雨一起遛狗。
然而,中间其实还发生了一点小cha曲。
出门前,翁晓星故意挡在门前,不让她出去。她当下情绪起伏不大,只是淡然地推开了对方,随後半句不吭地锁上了门。
二人来到公寓花圃前方的石椅坐下。
蓝湘弯腰把狗抱起时,程木雨的目光掠过她的帽子,迟疑了那麽一秒,便俯低身子,好奇的盯着她的脸问:「为何要带帽子?」
蓝湘微愣,抬眸时撞上程木雨那双黑漆漆的眼瞳正定睛地瞧着她,她下意识回避开,坐直身子,低头替小狗顺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只是怕被熟人看到。」
「我们又不是在约会。」程木雨说了大实话。
蓝湘抿了抿唇,她很清楚,虽然她嘴上喊程木雨为老师,但却早已把对方当作男人看待。
被一语道破後的羞然令她无所适从,蓝湘立刻脱下帽子,拨了拨头发在耳後,有些窘迫,「谁要跟你约会!」
程木雨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是一眼望穿蓝湘的尴尬与不自在,瞥见她微红的耳廓,缓缓敛了容,张口正想说什麽时忽然想起那日她说过的话语。
「但老师已经改邪归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不需要这麽久了还苛责自己。」
一想起这番话,他在心中暗笑,那还是头一回被b自己小如此多岁的人安慰。
他伸手拿过帽子重新替她戴上,顺手将帽檐往下一按,低语:「确实遮住b较好。」
蓝湘不明白这行为的意思,但也不想多问,只是转移话题:「对了老师,你跟我妈讲要做我的家教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