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2/2)

内心这样想着,赫柏迎上院长的目光,缓缓张开唇……

身为孤儿院的主事者,珀伊森院长定是知道二人离院的去向,只要问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可直到院长的身影消失在墓园入口,他都没能开口问一问两个儿时玩伴如今的现况。

回到那间挂着「停业」牌子的店铺前,赫柏负手仰望着门上那幅饱经风霜的招牌。

半晌,他垂下头,苦笑着喃喃自语道:「到底该怎麽做才好,我也没有头绪啊……」

三年前离家的他,从没想过要继承爷爷的店,就像从未想过那个抚养自己长大,每天都jg神奕奕中气十足骂自己的亲人会离去得那麽突然。

再抬头看看店面,门扉上绣有店名的旗帜下半段已裂成一条条,橱窗因为久未清洁雾蒙蒙一片,玻璃一角裂出一圈圈蛛网,腐朽的窗棂如gui裂的大地,斑驳的红砖墙面爬满青藤。

……至於昏暗的室内就更不用提,架上积累着厚厚的灰尘,灯泡坏了无人修理,纸张已开始泛h的书籍笔记散落一地——这部分是他昨晚在整理祖父遗物时的「杰作」。

面对眼前这间彷佛清清楚楚写着「破败」两个大字的店铺,赫柏表示有点头疼。

「而且我也没钱啊。」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严峻问题。

这间年纪能当他不知道好几代祖宗的店铺,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装潢,都相当老气横秋。

一到晚上,简直就跟鬼屋没两样,以至於那时尚且年幼的赫柏非常不愿意待在店里的原因,也间接造就他儿时的其中一个梦想。

——等我长大有钱,一定要帮爷爷把店舖重新改头换面!

孩提的梦想很美好,ren的现实却很骨感。

长大後才发现生活不易,在赫柏小的时候店舖的收入与支出加加减减後至多还能留点盈余,也因为如此,店铺一直只能做些最低限度的保养,保持着赫柏童年印象中的鬼屋风格……

到了近两三年,药材铺的经营状况更是愈发不善,几乎是勉强打平,还是靠着赫柏当时寄回家的钱来维系日常开销。

更别提後来店铺停业没了收入,所有积蓄也全用在医疗费以及处理祖父的後事上,可说半毛不剩。

要说赫柏现在最庆幸的,大概就是三年前自己没听爷爷的劝,一意孤行跑去当佣兵吧。

虽然当初g这一行的本意,也并非是想赚大钱就是了,不然这三年他不会只接一些小委托,也一直没什麽名气。

目前口袋里还留有微薄的赏金,至少能让自己不用餐风露宿,但想要整修店铺……

恐怕b登天还难。

就算把一些能够久放的库藏药材拿去卖,也还是凑不到高昂的装潢费啊。

真是愈想愈绝望,赫柏痛苦地捏着眉心,一脸生无可恋地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去接一些高等级委托……」

一般而言,酬金的多寡,向来是和委托的危险系数成正b。

委托的任务等级越高,能获得的报酬自然也就愈高,有时甚至还会有附加谢礼。

所以,高等级的委托危险归危险,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毕竟没人想和钱过不去,这点无论是佣兵或冒险者都是一样的。

再者,物以稀少为贵,高级委托可不是天天有。

换句话说,想接这种任务,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说白点,就是看运气如何。

「总之,还是先去趟公会……」

看了眼si气沈沈的店铺,这名年轻人抓抓头发,嘴上一边嘀咕着,一边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往巷外走去。

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这名年轻人钻进对街的另一条窄巷,抄近路往几条街外的佣兵公会而去。

即使满腹心事,他仍足下生风,走得飞快,彷佛背後有什麽无形的洪水猛兽。

因此,没能看见一分钟後,一名披着连帽斗篷将全身包得紧紧的人,步履匆匆地来到他刚离开的那条小巷。

那个人快步钻进巷弄,最後来到那间大门深锁的药舖,视线自然而然落在那面写着「停业中」的木牌,看上去像是刚挂上去的——起码跟这栋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老房子相b,这牌子真的很新很乾净。

兜帽的y影中,轻蹙的柳眉下,是略带困扰的目光。

「奇怪?莉丝老师怎麽没说这间店已经停业了……」

柔柔细细的nv声似叹非叹,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与懊恼,语气相当轻柔,轻巧得随着溜进小巷的微风转瞬即逝。

对於自家关门大半年的店铺居然会有客人来访这件事,已经离开的赫柏自然一概不知。

此刻他人已经站在佣兵公会的大门前,却又一次踌躇不前。

古se古香的青铜大门,复古优雅的红砖外墙,这是一栋匠气十足,二层格局的建物。

看上去有一定的年代感,但与自家快成鬼屋的店铺相b,公会建筑明显有在jg心维护整修,古朴而不失典雅。

在推开那扇刚打磨过,在yan光下闪烁的青铜门环时,赫柏脑中霎时间闪过一句话——

钱不是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

赫柏还记得当年听到的介绍,位於萨芙特城的佣兵公会分部,好像是在萨芙特的王室将三座主城收纳,确认国土後才成立的。

建筑物的存在是有点年代,但还不够老。

和冒险者公会一样,佣兵公会最古老的总部,也设在遥远东北的圣教会领域中。

遥想二百多年前,撼天动地的末日过後,世间万物的生态剧变,昔日大地彻底分裂,五块大陆再无往来。

其他大陆现今情况如何,无人能解,仅知浩劫後的中央大陆仍百废待兴。

当时的遗民们以古老王国的遗址为出发点,为凝聚众人意识,兴建了圣教会。

齐心协力重建家园的过程中,佣兵和冒险者由此而生,进而发展成公会,前者意在帮助有需要的人,後者则重在探索这片土地的未知面貌;而公会的存在,则是负责资格审理、任务媒合等工作。

说白点,佣兵和冒险者就是帮人跑腿g事的活计,只是两者接受的委托及奖励的x质上有点差异。

「在公会说这种肆无忌惮的话,当心被人套麻袋痛揍喔,赫柏。」坐在柜台内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正调整单片眼镜的大叔好心提醒。

但不能否认那是实话。胡乱摆摆手当作回应,赫柏识趣地没说出这句话。

他继续专心搜寻适合自己的委托,嘴上不忘吐槽:「大白天的喝酒,当心被上面开除喔,大叔。」

「还没开喝呢,这是白开水,臭小子!」

公会内部的格局很简单,看起来就像个室内版的露天座位区,二楼则是负责人的办公室、会客室、员工休息室以及资料室,不对外人开放。

长长的一字型柜台就在楼梯旁,除了受理委托外还兼具点餐功能及充当调酒吧,後面有个厨房,服务员会提供一些酒水、饮品与简餐,商业午餐价格尤其实惠,持佣兵证及员工证还能打折。

可以想见中午用餐时段,公会里不至於人山人海,但绝对是社恐不敢靠近的程度;其余时段倒没这麽多人,顶多一早就来喝酒的,难怪柜台大叔那麽清闲。

柜台旁边占据一整面墙的布告栏上贴满新旧不一的羊皮纸,上头写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委托,盖有公会的官方戳章和不同颜se的等级章。

那些委托单上的字密密麻麻,仅b蚂蚁还大一点,上头的等级章以鲜hse居多,偶尔掺杂几个亮橙se。

不一会儿,大叔开始摆弄起调酒壶,赫柏则是两手空空,一脸痛苦沮丧地坐到柜台前。

站在委托栏前反反覆覆找了将近十分钟,眼睛看到险些脱窗,也没找到适合自己又有足够报酬的委托,这个残酷的现实让他很低落。

「令祖父的事我听说了,节哀。」

放下调酒壶,大叔将里头调好的饮品倒入木造容器,推至赫柏面前,後者接过并道谢,入口是酸甜刺激的独特滋味,不由得大赞一句「好喝」。

「寇可花的果实?」

「正解!照你之前的建议,煮过香叶草的水中混入柠檬ye和少许寇可花果实磨成的粉末,酸甜的滋味中会带有些许刺激却不呛辣的口感,但绝对提神。」

赫柏还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建议居然真能派上用场,不过能成功活用的大叔更是厉害。

据说对方年轻时就热衷研究新饮品,从而练就出一手jg湛的调饮技术,尤其是调酒更是他的独门绝活,不去开间酒馆真是对不起这门手艺。

小口啜饮着酸甜饮品,赫柏转而询问起委托栏的事,为何整整一面墙的委托里都找不到他最常接的等级?

「去年年末公会里多了好几个新人,年轻人,什麽没有jg力最多。」大叔一边擦拭酒壶一边回想,「像蝗虫过境一样,有挑战x的没挑战x的都照单全收,勇气可嘉。」

为了祖父的事,赫柏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接任务,後面一个月更是直接在医院扎根,对於公会这边的动向并不清楚。

经大叔这一提,他才恍然大悟。

难怪找不到半张蓝sed级的跑腿委托,连高一阶的绿sec级护送任务都没有,原来是全被接光。

这可怎麽办才好……赫柏苦恼极了,找不到工作可接,手头上那点钱随时都可能会用光。

「担心付不出房租?」大叔记得赫柏三年前离家後在外租房来着,还是靠公会这边媒合到费用b较便宜的租屋处。

「不是这个问题。」

祖父的药店二楼就是居所,也是赫柏长大的地方,虽然一度在外谋生,但祖父病重时他就退房搬回去住,以便就近照顾同时还能节省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现在要烦恼的,除了店舖的整修外,主要还是一些生活支出的问题。

看他苦恼得耙乱头发,大叔想了想,偏头望向委托栏提出建议。

「你不是已经拿到b级资格了吗?不考虑一下那些符合等级的委托?」

他指的正是那些盖h章的委托单。

里头虽有不少是护送任务,乍一看与c级委托的x质相似,但b等级的报酬更可观,因为委托方多是一些要远行的有钱人或准备出团的中型商队。

而这一级别的任务最大的风险,就是过程中容易同那些与雇主敌对者的武装份子交手。

当然也有一些是报酬偏少,但危险系数相对较低的委托,例如搬砖造屋、猎捕凶猛野兽……要说风险,大概就是一不小心会有缺手断脚或半瘫全瘫的残疾可能。

总t来说,只要接一单b级委托,报酬往往能抵上快半年的生活费,再不济还有两三个月能生活无虞;再者,委托量也b伤亡率高的ajs级多一倍又相对安全,是不少老鸟佣兵的首选。

听到大叔这麽建议,赫柏只是双眼无神,语气带点自嘲地反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能胜任那种任务的样子吗?」

跟冒险者能自由接取委托不同,佣兵接委托有很多限制,还必须要靠公会媒合,如果委托方不同意雇用该佣兵,那此次媒合就算告吹。

所以佣兵的资历、能力与实绩,都是委托人格外看重的条件,越高级的委托越是如此。

而说来惭愧,成为佣兵三年,赫柏愣是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实绩。

当大金主保镖?没能力,能拿小刀保护自己就很不错了。

担任商队护卫?这种任务通常是团队制,而他没有队友。

帮人搬砖盖屋?细胳膊细腿,别说委托人怀疑他的能力,他自己也没信心。

这三年来他接最多的委托,就是帮人跑腿到外地送信件或是送货到附近乡镇,都是些无生命危险的d级任务。

之所以能升格成为b级佣兵,靠得还是三年资历外加完成大量的委托才升级的。

……这麽看来他还不如改行去当信差算了。赫柏颓丧地自嘲,只是萨芙特王国境内有规定信差的工作范围仅局限在所属的城镇,而且薪水远不如佣兵。

「嘿、年轻人,乐观点,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别这麽没自信嘛!」

大叔一边拍拍年轻佣兵的肩膀一边鼓励对方,眼下那些委托都没人接,正好可以慢慢挑,没准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也说不定。

不着痕迹地r0ur0u差点骨裂的肩膀,赫柏兴致缺缺,视线慢吞吞的移向那面墙。

一路看去,清一se的h中带点橙,像是无声的嘲笑,顿时更提不起劲。

然而,这样漫无目的地看过来看过去,年轻的佣兵忽然目光一滞,终於发现哪里不对劲——

cd级的委托都被新人扫空,有点资历的佣兵们就只能往上接任务,可为什麽b级的委托还有这麽多?

会出现这种委托过剩无人接受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发生机率都不高。

第一种是最近该等级的委托量暴增,不过多半是建立在某地发生灾情,会需要运送物资或是重建家园的前提下。

至於第二种……

「大叔,最近公会有发布什麽大规模的开放任务吗?」

除了前述的五种等级委托外,佣兵公会还有一种b较特殊的委托,委托方通常是公会本身,偶尔也会是某个神秘的超级大金主。

委托内容是捕捉「特定对象」——可能是某位特殊人士,也可能是残暴的魔兽群,端看委托内容具t为何——由於听起来像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故又称为「狩猎委托」。

根据公会规定,所有委托一律采取「绑定制」,佣兵只能接取与自己等级对应的委托,在经过公会核准并媒合通过才算接取成功,即为绑定,有部分的委托甚至只会发布在某区域范围内的公会分部。

除非委托方中途取消,否则其他佣兵是不得cha手他人的工作,会被同行不耻;当然,委托方若提出更换佣兵申请,该名佣兵的能力也会受到质疑而影响评等。

毕竟,佣兵这一行最重视的就是报酬与名誉,将完成委托视为最高准则,一旦接受委托就必须完成,是佣兵应尽的「任务」。

不过「狩猎委托」就完全没有上述这些问题。

总部会直接昭告天下,没有任何限制,想中途退出也没问题,是开放所有佣兵自由参与的大规模级任务,这也是赫柏称它是开放任务的主因。

视情况而定,还会出现某分部全t佣兵「倾巢而出」的盛大局面,主要是因为这类委托的报酬通常能媲美甚至超过s级委托,起码够一年的三餐温饱无虞外还有闲钱。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出现连s级这种高等委托都乏人问津的现象——因为大家全冲着狩猎委托去了。

那麽问题来了,参与者这麽多,最後报酬该如何分配?

自然是谁先完成,谁就能拔得头筹。佣兵公会不存在分润一说,就算完成任务的佣兵是一个团队,那也是团队内部的分润问题。

不过,公会成立两百多年以来,甚少发布此类委托,主要是因为目标多为魔兽。

只要公会判断目标不需要大范围的狩猎,就会直接以s级委托公告,让复数以上或是直接限定只有佣兵团队才能接取。

这次会发布,大概是b较麻烦的魔兽吧?

因此赫柏没有询问目标对象,而是直接问出他最好奇的重点。

「这次的报酬如何?」

中央大陆的通用货币分别由五种金属制成,由最小单位的铁币开始,依序往上是铜币、银币、金币与铂币;顺带一提,佣兵公会最低的d级委托,起价不得少於十枚铜币。

「没具t明说。」大叔伸出一手,五根手指笔直朝天,「公会内部只透露起价至少有这麽多」

「五枚金币?」赫柏眉头紧蹙,很是不解:「这是s级委托的起价,是不有点少?」

那还不如去接一份s级委托呢!

「错,是五枚铂币。」

以一人月均花费需要三万五千枚铁币计算,一枚铂币就足以负担普通人家一家五口一年的全部开销。

居然还是五枚,最低起价的s级委托都要接七份才能赚到这麽多,赫柏听到这个数字,下巴险些掉下来。

这笔钱放到他身上,不仅可以一整年三餐大鱼大r0u,将祖父的店舖里里外外彻底翻新一轮,在这样花钱如流水的模式下,还能留有不小的结余。

公会居然如此大手笔,这次的委托目标究竟是什麽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