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愤怒,然后才是难过。我说你怎么会没用呢?周令也就坐在我身边,向我和盘托出她的过往。周令也的爸爸妈妈对周令也这个独生女寄予厚望。小时候她爸妈希望她能认字会背古诗,上学了希望她能拿满分,到读高中就希望她能包揽每一次考试的年级第一。一直到读高三之前,周令也都是他们最满意的女儿,因为周令也又乖又听话,无论他们对她有什么要求,她都能满足。“……我其实去年就应该高考了。”周令也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她用余光偷偷看我,咬字也含糊。我知道,但我没说。“我还以为你比我小一岁。”“我应该和你一年。我是七月份生的。”我也知道。“那你比我大两个月,我是九月份,秋分那天生日。”这句话落下后,我又一惊一乍的说:“哎呀,那你的生日快到了呀!”“是的啊。我马上就要二十岁了。”我换了个姿势在地板上坐着,“那你去年怎么没有高考呢?”“因为我生病了。”“嗯?”我的心脏先骤停。“抑郁症。”那个年代对于抑郁症的普及很不广泛,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浅显的:“是你一直不开心,所以才有抑郁症的吗?”“不是。”周令也抱住自己的小腿,把下巴贴住膝盖,“高二开始我的压力就一直很大。那时候我就时常会头疼,疼的书上的字也看不清楚。后来到了高三,我的压力就更大了,我几乎每天都要头疼好几次,疼的时候只有书上的字看不见,但其他的东西都能看得清楚。我爸妈带我去医院检查脑子,医生说脑子没有问题。”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医生建议我爸妈带我去看精神科。”周令也的父母当然是不愿意的。谁愿意承认自己家的孩子有精神病?谁愿意接受呢?尤其周令也在人生前十七年,又一直是他们优秀的,引以为傲的女儿。“我那段时间把止痛片当饭吃。因为一直疼,一直疼。”周令也说着,手又揉上了太阳穴,做出和之前我看到过的一模一样的动作。“后来呢?”我听到我的嗓音沙哑。“后来我疼得受不了,自杀了。”周令也把长袖挽起来,露出那几条弯弯曲曲的疤,“美工刀割的,特别疼。”我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的摸着她的伤疤,希望以此能减轻一些她的疼痛。周令也把她的手腕交到我的手上,继续说:“我自杀了三次都没有成功。那段时间医生一直建议我去精神科检查。我想去,但我爸妈还是不肯。说有什么事情都等到高考之后再说。其实我也那么想……我当时想我还能看得了书,我就要参加高考。”
后来当然是没有能高考。那天周令也去了考场。 眼泪我在网上偷偷搜索抑郁症。周令也说她当时确诊的是中度抑郁。她爸妈知道后骂了她一个暑假。她没有向我学那些话,但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在她第四次自杀之后把她送进了光明高中,并在附近,也就是我们目前住的地方租了房子给她。“我是一个没有用的女儿了,不能继续满足他们的想法。所以他们要一个新的孩子。”我的耳边一直响着这句话,在手机上查着关于抑郁症的资料。‘发病原因尚不清楚……基因遗传等因素有关……核心症状是情绪低落,兴趣减退。严重时会产生无用、无助、无望的感觉……可以使用的药物……’我把这些信息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这样以后遇到周令也的突发情况就不会手忙脚乱。周令也——我放下手机转过头,黑暗中她侧身睡着,脸朝着我,一只手握成拳塞在脸颊边,看起来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