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称职人妖(2/2)

作为副科老师,也没有兼任班主任的情况下,林嘉树只要整理成绩,在合适的空档,上台讲讲这个学科的情况就行。历史排课少,他教着七年级一到六班,现在该去六班了。

走廊上,他被人拍了拍肩膀,瞬间一激灵回忆起那只抓住他胳膊的大手,他努力平复下来,告诉自己这是白天,是学校。

“老师,六班怎么走?”是一个问路的家长。

六班在走廊尽头左手边,他调整好表情,转身给家长指路,却发现视线平齐处只能看到那人的胸口,太高了,问路的男人足有一米九。

“老师?”

声音也很像,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

林嘉树的喉咙发紧,避免被看出异样,只能尽量少说话,“我带你,过去。

男人跟在他身后到了六班,坐在最后一排,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那是班上的小霸王陈晨的位置,是他的爸爸?年纪对不上。

林嘉树偷偷打量,却不想男人抬眼,跟他精准对视,仿佛一早知道他在看。林嘉树慌得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是巡视全场,但偷偷看回去的时候,发现男人还在盯着他,一副看穿所有的模样。

林嘉树彻底低下头,直到上讲台,都不曾去看男人的方向。

班主任老师喊到他的名字,林嘉树努力不去管男人毫不顾忌的探究的眼神,一板一眼照着稿子念,其实手指已经开始发抖,后背也出了一层细汗。

磕磕绊绊念完,他像班主任老师打了招呼,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需要一个地方静一静,于是去了卫生间,这时候大家都在开家长会,里面根本没有人,他稍微放松了些,慢慢平复心情,在小便池前拉拉链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林老师?”

他刚回头,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嘴巴,那只手足够大,能盖住他半张脸。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过于熟悉的场景,绝对是那个人没错。

“哈哈,”严昊看着那双不自觉溢出泪水的眼睛,红肿的眼皮,青黑的眼圈,是这个人没错了,“原来你在这儿啊。”

严昊放开林嘉树,颇有余兴的帮人把剩下的半截裤链拉好。

学校卫生间不是说话的地方。

“去你家?”

严昊这么说,林嘉树便也没敢反抗,默默把他带回了家里。

家里的拖鞋是42码,林嘉树穿着刚好,严昊露半个脚后跟,趿拉着往里走,看着挺憋屈。

坐定后,林嘉树给彼此倒了水,在自己的地盘,他找回了一点从容,试图把往事翻篇。

“你……今天是来开家长会的吧,是陈晨的家长?”

“严昊,陈晨他舅。”

“哦,这样,之前都是陈晨妈妈来开家长会……”

林嘉树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此刻却嘴巴不停,努力塑造一个正常的家访氛围,一个学生的舅舅,在家长会后,来找老师了解在校情况。

“林老师?”严昊开口打断。

“嗯?”林嘉树努力堆起一点老师的威严看向对方。

“白天当老师,晚上的……是副业?”男人刻意停顿,但问题依然尖锐露骨,轻易撕开了林嘉树勉力维持的假象。

林嘉树想死不承认,硬撑过去,但还未开口,眼眶就已经湿润,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不是!我……那是,意外。我不是!”

不是就不是,你哭啥啊?

严昊头都大了,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的,自己又没拿出什么小照片小视频威胁,连‘站街’两字都体贴的隐去了,已经够周到了吧!?

对方一副坚强小白花的模样,仿佛花季少女被流氓调戏,自己的这个‘恶人’倘若再敢上前一步,立马一头碰死。

“啊,这样。”严昊毫不走心应答,安抚对面情绪,但最后没忍住,还是嘴贱多加了一句,“那你穿裙子是?”

林嘉树打了个冷战,看着像淋雨的兔子。

他还在那平复情绪、斟酌用词、不卑不亢呢,殊不知这副可怜模样已经被严昊看在眼里,品茶似的咂摸了好几圈。

“……好奇。”

林老师想了半天,终于找了一个,看似合理,勉强可以解释的理由。

严昊摸着下巴的胡茬,看着林嘉树湿红的眼圈,没过脑子,神神在在地接了句,“确实新鲜哈,你再穿一回我看看。”

“!”

林嘉树吓得差点跳起来,但现在躲回房间实在太输气势,他揪着裤子,不敢和男人对视,慌乱地拒绝道:“不要!我不穿了,我……不好奇了,东西都扔了!”

这就是标准的错误拒绝方式,他明明可以回“就不穿!你谁啊!给我滚!”,却选择“东西扔了”这种暗含“我不是不想穿而是没条件”意味的句子,尤其对于严昊这种无赖,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信。”严昊说着,起身往卧室走。

林嘉树怕他真翻出什么来,连忙拦着,但不想一拦就拦住了。他拉着严昊的胳膊愣在原地,男人肌肉发达,上臂要自己两只手才能合拢。

严昊咧着嘴,一副狡黠的模样,“不是扔了吗?”

“……”

“看来真是放卧室了。”

严昊本来想炸一下试试,结果一炸一个准,得了,卧室走起。

林嘉树这回是真的拦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拦,也是真没拦住,男人挺大的步子哐哐往里走,看着一点影响没有。

卧室的陈设很简单,老式家具,素色床单窗帘,没什么装饰品,整洁干净到单调,唯一能装东西的,也就那个三开门的大衣柜了。

林嘉树还在那拽呢,殊不知他这样的体格,严昊一边挂一个,脖子上再骑一个,照样也能走路。

“林老师,我也好奇,你再穿一回,看完我就走,怎么样?”

一句怎么样,听在林嘉树耳朵里,是商量,更像是威胁。如果不照着他的话做,那么……

林嘉树不敢想,因为他本来就失败而普通的生活经不起波澜。

林嘉树缓缓吐出一口,拉开衣柜,看向藏在最里层的衣服。当初一时犹豫,把裙子留了下来,要是狠心扔掉,会不会就没有这遭了?

也不一定,如果男人咬死了要看,没准会要自己再买一条。

林嘉树迟疑着把裙子翻出来,回头,却发现男人倚着门框,饶有兴味地盯着这边看。

“我要换衣服了。”林嘉树提醒道。

“换呗,都是男人还怕看啊。”严昊不以为意。

都是男人看什么换衣服啊。

林嘉树心里暗自埋怨,但又没什么办法,打开柜门权作遮挡,他先是脱掉上衣,把裙子套好,接着在裙摆的遮挡下脱掉裤子,躲躲藏藏的。

严昊很不服,防这么严实,整的他跟流氓似的。于是他走过去,大大方方地瞧。

此时林嘉树还在和拉链奋斗,手臂折向背后,吃力地拉了半截已经是极限,拉链锁头卡在中间,露出他半个后背。

林嘉树正待从肩膀绕过去试试,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覆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林嘉树吓得呆住,大手像在摸一只瓷碗,缓缓抚过他消瘦的背,顺着脊椎的骨节,一节一节爬上来,像猛虎嗅闻羚羊,并不用力,但足以让猎物胆颤。

手顺着肩线攀至脖颈,男人的手很大,从后面握住,几乎要碰到他的咽喉。

林嘉树面对衣柜,睁大眼睛,就像那晚一样,恐惧让他无法支配手足,只能站在原地发抖,等待男人的判决。

好在男人只是比划了一下,很快放开了他的脖子,顺便把卡在中间的拉链拉好。

在男人松开后,林嘉树才记起呼吸,大张嘴巴无声地汲取氧气,晕乎乎地想,男人好像很喜欢给别人拉拉链。

如果知道他这么想,严昊大概要气死,但此刻,他的想法是,先坐在床边。

房间小,衣柜和床的间距更小,林嘉树缩在衣柜前换衣服,再加一个自己就太挤了。

严昊坐在床边,放松地像坐在会所的大沙发上,“换好了吧,转过来。”

林嘉树僵了一瞬,还是顺从地转过来,两只手握在一起,是一个紧张的防御姿势,藏在柜门的阴影处,低着头。

他想藏一藏,但由于高度差,刚好和严昊对视。瘦、高、白,瑟缩的、恐惧的、故作镇定的,眼睛湿漉漉、含着水汽、却坚持和自己对视,一个穿着裙子的近四十的男人。

啧,味儿对了。

前几天在会所的遗憾得到弥补,严昊像吸到烟的老烟民,露出满足的表情。

他放松地把手撑在背后,因为太放松,他甚至直接把林嘉树拉到腿上来坐,让人家两条腿分开,夹着他的腰。

林嘉树待要反抗,却听到男人懒洋洋的疑问,“这不挺好看的吗?干嘛不穿了?”

第一次有人夸他穿裙子好看,林嘉树有点不知所措,“……很奇怪。”

严昊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心思多的,多到能自己把自己困死的那种,“管别人干嘛,自己喜欢就穿。”

怎么能不管别人呢,他在别人的眼光和标准里活了几十年,只看自己的想法……还能这样吗?可以这样吗?

林嘉树在心里开新思维辩证大会,殊不知严昊的手已经钻到裙子里了。常年坐办公室,疏于锻炼的屁股肉乎乎的,压在腿上让严昊心痒。

严昊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那晚之后什么人都入不得眼,只想着林嘉树这口。但他也不是善于为难自己的人,忘不掉就吃个够呗。

手刚开始还扶在膝盖上,看着是帮人家坐稳的模样,后面趁林嘉树走神,悄悄探进裙子里,顺着流畅的大腿线条,一路向上,想抓一把屁股肉解瘾。

摸到腿根时,他遇到了一层布料,边缘整齐,触感有弹性而不失柔软。严昊想到了什么,滚烫的色心稍稍冷却,也不搞隐匿那一套了,直接把裙子掀开。

林嘉树连忙回神压裙子,自己还没说什么,却被严昊抢先发难,他悲愤而痛苦地大喊:“怎么又是蓝色裤衩啊!!!”

鹅黄色纯欲碎花裙加蓝色四角裤衩的搭配,堪称性欲消失器。

林嘉树挺无语,一边整理裙子一边回,“这条是新的。”

我管你新的旧的!!!

严昊开口想叫林老师,想想不对,又不是玩师生py,兄弟、哥们就更不合适了,于是,他挑了个百搭的,他喊林嘉树,“宝贝儿。”

这称呼轻佻又腻歪,林嘉树只在电视剧里听人这么喊过,如今落到他头上,有点尴尬和脸热。

严昊当然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他还在苦口婆心地讲道理,“宝贝儿,你哪怕穿个黑的呢,我就当是安全裤了,咱非得穿蓝的吗?”

此时的严昊像极了劝恶人的回头的三好市民,虽然主题是换裤衩。一直被吓,林嘉树现在也适应了,甚至还嘴道:“你刚才还说,不管别人,喜欢穿就穿。”

严昊被噎了,他心道不愧是当老师的,融会贯通就是快哈。好在他不是讲道理的人,不然还真给问住了。他掐着林嘉树的腰,使劲颠了一下,让林嘉树坐实,故意冷着脸道:“改一下,我喜欢什么,你就穿什么。”

我喜欢什么,你就穿什么。

假民主,真专制。

林嘉树也不挣扎了,看向一边,沉默抗议。

“哎!嘬嘬嘬……”严昊撇着脑袋去看,故意发出逗狗的声音,很讨打。见林嘉树依然不理不睬,他索性又去掐人家屁股。

“啊!”林嘉树护着屁股,去拍男人的手,拍不开,想躲开换个地方,起不来。

“讲不讲理了,上回我给那么多,你连一条好看裤衩都不买。”

倒打一耙!谁不讲理了!?

林嘉树气得瞪圆了眼睛,多了几分鲜活,但嘴还是笨的,“你你你……”了半天,一句整话都说不完。

“我什么我,说啊,钱花哪了?”严昊不依不饶,趁他气着,大大方方揩油摸屁股。

钱花哪了,哪也没花,扔在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但这话说出来又很窝囊,林嘉树想了一圈,最后捯饬出一个硬气的答案,“买排骨了。”

买排骨了,我自己吃,而不是买好看内裤,图你开心。

“排骨呢?”

“在冰箱里。”

“哦,拿出来吧,中午给我炖排骨吃。”

???

莫名其妙的,男人把他赶进厨房,还坐在餐桌旁看着他开冰箱,跟个监工似的。

别说,冰箱里还真有排骨。

儿子爱吃,所以冰箱里总是备着,儿子不回来住之后,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做了。

林嘉树拿出挂着冰碴的排骨,稍稍愣神,自嘲一笑,算了,给谁吃不是吃,再放就放坏了。

厨房是林嘉树的统治区,回到平时的节奏里,他放松很多,开始心无旁骛的给排骨化冻,准备配菜,洗刷高压锅,忙忙碌碌,一如平常。

严昊则支着脸,坐没坐相地看着他忙活。因为平时的习惯,林嘉树是系好了围裙才开始做饭的,从严昊的视角,能看到固定的带子绕着腰,在身后打了一个蝴蝶结,显得腰身极瘦。他裙子都没来得及换下,一层围裙压着裙摆,两条光滑的小腿露在外面,在几平米的厨房里晃眼。

严昊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却被林嘉树牵动,跟着忙上忙下。

“吃辣吗?”林嘉树问。

“不吃。”

“要炖软一点还是硬一点?”

“软。”

林嘉树点点头,接着忙活。严昊出神地回味这几句话,像是老夫老妻日常会发生的一幕,太普通了,也太……家常了,莫名让人静下心来。

“吃吧。”

桌上是两碗盛好的米饭,热气腾腾的排骨,还有另外拌好的一个凉菜,有肉有菜,营养均衡。

做饭是很累的事情,林嘉树完全把还穿着裙子这事儿忘在脑后,甚至连围裙也懒得摘,直接坐下招呼严昊吃饭。

严昊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的瞬间,每个细胞都服帖了。

这种用好食材、简单调料、出锅即上桌的饭菜,是只有在家里才能吃到的。他自己独居,要么吃外卖,要么和兄弟们聚餐,只会不断拔高味蕾阙值,重油、重盐、大鱼、大肉,兼之烟酒,吃饱了,但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现在,面前只摆了一碗饭,一个肉菜,一个凉菜,没有啤酒和炭火烟烤,没有香辛料的复杂调味,只有一股使人慢下来的,懒洋洋的香气。

严昊沉浸在吃饭中了。

林嘉树也是,比起吃肉,他更喜欢炖在排骨中吸满肉汁的土豆,但一个人吃饭弄这么大阵仗属于劳累,炖少了划不来,炖多了吃不了,忙活两钟头,吃饭十分钟。托这个不讲理的男人的福,他才有机会吃上这么一顿。

细嚼慢咽,意料之中的,林嘉树碗里还剩四分之一的饭时,他已经觉得八分饱了。抬头看胡噜胡噜的男人,在盛第三碗。

注意到林嘉树的目光,严昊有点挂不住面子,毕竟自己也是吃过见过的。他反客为主,夺过林嘉树的碗,抄起饭勺就往上堆。嘴里还主人家似的招呼呢,“吃吃吃,别不好意思啊。”

林嘉树看着面前的碗,米饭压得实、冒着尖,看着比第一次的还多。

严昊还在大快朵颐,一点雄性的好胜心起了,他拿起来筷子,也塞了一大口。

在严昊要盛第四碗的时候,发现林嘉树已经开始磨洋工了,要不是尖尖没了,他都怀疑林嘉树没吃。

这时候,林嘉树慢吞吞的,几粒几粒吃得斯文。

严昊一眼看穿,“吃不了了?”

林嘉树嚼着嘴里的饭,没说话。

“小孩似的,吃不了你就说呗。”严昊展臂拿过他的碗,把剩下的直接倒扣在自己碗里,省得再盛。

林嘉树想拦一下,想说那是我吃剩的饭,这行为太亲密,只有在家人间才会发生。但没来得及,严昊又开始胡噜胡噜,吃得像第一碗一样香。

林嘉树喝着水,偷偷观察男人,心底升起满足,是一种劳动成果被狠狠认可的感觉。

最终,严昊干了五碗饭,桌上的菜被扫空,电饭锅只剩个底。林嘉树打扫战场时目瞪口呆,要知道他一气儿把排骨全炖了,放以前他和儿子能吃两天,在男人这里,只是一顿饭的量……

林嘉树又回到了厨房,他是个爱净的人,吃完饭就要马上收拾,看不得脏盘子脏碗。严昊跟每个懒散而无能的丈夫一样,屁股都没抬一下,心安理得地看着林嘉树收拾。由于吃得太多,供血都往胃那边走,他用坚守岗位的几个脑细胞得出结论——娶个老婆也就这样了。

林嘉树此时在刷碗,先把残渣冲掉,再按大小排序摞好,倒上洗洁精用水冲出泡沫再挨个刷,这样省水,洗着还方便。

严昊这时候过来,倚在一边瞧,林嘉树也不搭理他,干半天活的人通常对这样懒鬼怨气很大。

“林老师,听说你早就离婚了?”

“嗯。”折腾一通,林嘉树也累了,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没再找个伴儿吗?”

“嗯。”

“男女都没有?”

“嗯。”

“那跟我处着玩玩呗。”

“嗯。”

“真的?”

“嗯。”

林嘉树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好,迟了好几拍的脑袋才明白男人在问什么,他惊诧地扭过头,整个人都看着精神了不少,“你刚刚说了什么!?”

严昊打了个哈欠,“没事,反正你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