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2)

他们似乎也演够了和睦恩爱的戏码,年过四十的人,没几年可以肆意享乐的日子了,他们即将面对衰老。

甚至没有选择一个更温和的方式,因为并不很在意赵言卿的感受,只是淡淡道:“你也十八岁了,这些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言卿坐在那,看着眼前的两张脸,突然变得陌生,而自己好像是在一场噩梦里。

一个孩子,突然觉得父母可怕,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哦。赵言卿心想,原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因为爱啊。

他好像被撕裂了,整个人都轻了。

那天他没在家停留,又拖着行李一个人回了机场。

那年他十八岁,在机场休息室坐了一天一夜,一直等到那场大雨终于停了。

他去了洛城,往后四年都没有回来过。

他在最稚嫩,人生观尚且未完全成型时,遭遇到了父辈的打击,在他面前揭露出了一个无比丑陋的真相。

他的自我存在尚未坚定,丑陋的真相便已不期而至。

少年的认知和现实的割裂产生的落差令他无所适从,从而延宕且扭曲。

孩子对父母的模仿是与生俱来的,当他还没有成为一个具有完整坚定的三观的个体时,他会不自觉去模仿父母的言行和价值观。

然后强迫自己接受父母的言行,哪怕知道那是错的。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拥有某种他并不支持的特质,并且因此享受其中时,他就会产生摇摆感。

所有东西都乱套了。

这种来自身边人的打击的那种冲击力则非常巨大且可怕的,这是一个人被活活打碎再重塑的过程。

这个重塑过程十分重要,它奠定了一个人往后的性格。

有些人完成重塑,脱胎换骨。有些人重塑失败,偏离轨道。

赵言卿是个重塑失败的人,所以哪边都不能自处,哪边都不能信任,从而变得十分别扭,乃至扭曲。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心中始终无法自洽,更加做不到自我和谐。

可是前面又漆黑一片,他看不到方向。

这个深夜,赵言卿又犯病了,他突然很想听孟书灯再叫他一声卿卿。

谁也别说谁缺德

庄清河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留了两颗扣子没扣,露着纤长白皙的脖子。外面是黑色的休闲西装外套。他本来就长得过分好看,黑白搭配的简洁装扮使他那张脸更加夺目。

他脚步生风,走出了视万物为无物的张扬气场,脚下的皮鞋发出趾高气昂的高调声响。

施光跟在他身边,汇报自己查到的消息,说:“陈元典公司破产后,他的妻子也患癌去世了。”

庄清河闻言脚步顿了一下,他转头,问:“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三月份。”

庄清河没说话,眼珠下睥,面容森冷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惋惜,道:“还是迟了,没赶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家住宅门口,施光隐到一旁,庄清河则很守规矩地摁了摁门铃。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开门,见到站在外面的庄清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蹙眉问:“你哪位?找谁?”

庄清河的视线在陈元典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在他不耐烦前开口,慢条斯理道:“啊……我来推销万能钥匙。”

陈元典并未仔细听后面的内容,只是听到推销两个字便一脸厌烦地关上了门。

关好门后他转身往回走,他的住宅面积颇大,整个客厅都很空阔,这是他公司宣告破产之后唯一留下的一点资产,挂在他岳母的名下才得以保全。

此时客厅的墙边堆满了箱子,都是一些要处理掉的东西。

他出国定居的手续再有一个礼拜就下来了,他在国外银行有存款,足够他安度余生。

陈元典穿过客厅,走到书房门口,伸手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定住。

人的大脑似乎有一个很神奇的机制,明明听到的内容就存在脑子里,但是因为抵触或不在意,而被人刻意忽略。

陈元典直到摸上了门把手,刚才门口的年轻人的话才清晰浮了上来。

“我来推销……”

万能钥匙!

万能钥匙?!

陈元典猛地回头,视线穿过客厅望向门口。

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咔哒声,是钥匙转动的开锁声。他整个都僵立住了,仿佛有蚁群从脚脖爬了上来,留下一串毛骨悚然的痒意。

陈元典站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门从外面被打开。那个容貌优越的年轻人推开门,转着手里的钥匙走了进来。

陈元典这才注意到年轻人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人进门后转身将门关上,利落地反锁。

“陈元典。”庄清河念着他的名字,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双腿笔直地并立,眼中含笑地看着他。

陈元典蹙眉不语,心里陡然生出强烈的不安和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