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忽地听得一阵锣鼓声从远处传来,那是龙舟赛即将开始的信号,萧时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板不老板,立马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管事,快速说道:“全押排云队。”
被锣鼓喧天的响声吸引去目光的众人,听到这话大感惊奇,没想到还有人也这般看好排云队。
“小兄弟全押排云队,是不是太冒险了,大家可都说龙盛队最有希望夺魁。”施茂斜眼看向赵显和韩文谦,看到没有,又有个慧眼识珠的。
萧时善理所当然地道:“既然要赌,当然就要赌把大的。”
韩文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是慧眼识珠。
施茂被噎了一下,还以为这少年是看出他那支排云队不同凡响了,没想到只是为了赌把大的,年纪轻轻,赌性还不小。
萧时善当然不是胡乱押注,在此之前她就把各家龙舟队研究个遍了,基本上可以分外三种,一种是官宦勋贵组织的龙舟队,一种是富商巨贾投钱拉起来的队伍,还有就是民间老百姓自己组织起来的,雁来队便是属于第三种,呼声最高的龙盛队则是第一种和第二种兼有,听说这支龙舟队是驸马爷组织的,有不少富商投了银子,已经连赢三年,风头最盛的当属龙盛队无疑。
这两支龙舟队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其他的队伍被衬得黯然无光,排云队更是犄角旮旯里的那个,但这么不起眼的排云队居然只下场比了一次就得了御前竞渡的资格,有同样待遇的只有龙盛队,连雁来队都是比过三场才赢得了资格,这支名不见经传的排云队又是何德何能。
萧时善确定排云队背后定然有人,若非如此,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龙舟队哪能在一众身经百战的龙舟队里脱颖而出,不过这一点只是让她对这支龙舟队多留意了些,直到今日她在金水河畔亲眼看过后才下定决心将赌注全押在排云队上。
其他龙舟队的舵手划手各个身材高大,精神抖擞,瞧着就充满了力量,排云队的划手却是身材矮小,气势上先输了一大截。
然而萧时善注意到他们在龙舟上的姿势有些特别,隔着水面看不清楚,但那会儿其他龙舟队都在等待开赛,而排云队还在抓紧时间练习,那种奇怪的步伐姿势让她留了心,双腿跨开,身体前倾,是种迎着浪头而上的姿势。
在茶馆里等人的空儿,萧时善就一直琢磨这事,自己还撩起衣摆,试着摆了摆姿势,惹得疏雨直发笑。
当萧时善无意中踢到桌腿时,突然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这种姿势的妙处,排云队的划手身材矮小,双脚不易蹬住船舱,若是摒弃坐式划法,采用这种跨步划法,用脚靠住船帮,身体便有了支撑点,真不知是何人想出的这等绝妙主意,不过是改变了划舟姿势,就瞬间扭转了劣势。
萧时善一时激动,当即就决定将赌注全部押在排云队上,只觉得单凭这般奇思也值得她百两银子的押注了。
激动归激动,赢钱才是萧时善的根本目的,排云队能不能夺魁,她也没有底,赌注押下去了却还悬着一颗心。
施茂往她脸上瞅了瞅,“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既然到了雅间,何不将面具摘下来?”
面具当然是不能摘的,萧时善暗恼这人多事,往李澈身上瞟去一眼,含糊地说道:“大师说要用钟馗面具镇邪,摘不得。”
施茂和韩文谦都笑了一下,听出这是不想露真容的意思,施茂觉得有趣,还要再问,李澈忽然屈指叩了叩桌面,提醒道:“竞渡开始了。”
西面窗子正对着金水河,众人走到窗边观赛,他们几个男人站过去,将窗外的景象挡了个严实。
萧时善听着从金水河上飘来的锣鼓声,却看不见画面,一时百爪挠心,咬了咬牙,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她也是凭本事登楼的,没道理他们能看,她却看不得。
往左右两边瞧了一下,李澈站在左边,他的右手边是另外三个男子,贾六口中的那位邓老板不仅没有上前,还将视野最好的位置空了出来。
萧时善在挨着李澈和挨着陌生男子之间迟疑了一瞬,果断选择了李澈,相较之下还是挨着自个儿夫君更好些。
在窗边甫一站定,迎面而来的清风吹得发丝飘扬,衣袖翻飞,萧时善眺望金水河,远远望见二十条龙舟排列在宽阔的水面上,只等一声令下,便飞射而出。
邓世荣笑道:“几位爷,用千里眼看得更清楚些。”
他拍了拍手,侯着的小厮捧着一个长匣送了上来,打开匣子,里面盛放的木筒呈现在众人眼前。
萧时善跟着季夫人出门赴宴时听人说有种细细长长的木筒子,把它搁在眼前,能将数里之外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想来就是这东西了。
这时金水河上锣鼓齐鸣,二十艘龙舟如流星般射了出去,在水面留下条条长龙。
萧时善双手攥到一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金水河,只是距离有些远,并不能看得真切,瞧见李澈随手放到一侧的千里眼,她有些眼热,忍不住向他开口道:“能否借千里眼一观?”
李澈看了看她,“随意。”
就知道他大方,萧时善举起千里眼放到眼前,视线模糊不清,她皱了皱眉,怎么还变小变远了呢?这是什么千里眼啊!
“竟是用的站立划法。”赵显诧异地道,他多看了几眼,“姿势有些奇特。”
施茂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韩文谦看向李澈,“你帮他训练的?”施茂那支排云队,前些日子还像一盘散沙似的堆也堆不起来,今日却表现得如此神勇,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李澈嗯了一声,伸手把萧时善正在摆弄的千里眼拿了过来。
“诶——”一出声,萧时善立马抿住了嘴,她还没看呢。
他将千里眼前后翻转过来,举到眼前旋转着目镜,淡声说道:“去看了一下,那些都是南边的好手,来到京里倒有些水土不服了,不能改变龙舟的尺寸形制,就只能补齐先天的劣势。”
听到这儿,萧时善诧异地朝他看了一眼,原来那种令她相当惊艳的跨步划法是他的主意。
调好距离,李澈随手递了过去。
萧时善赶紧伸手接过,合着方才是她拿反了,怪不得看不清楚,她把千里眼举到眼前,金水河上的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底,她甚至能描绘出龙舟上的彩绘花纹,心里惊讶万分,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施茂望着金水河道:“为了这事儿,我可是专门去城门口堵得他,加紧训练了一段时间,果然脱胎换骨,就看今日能不能夺魁了!”
水面之上白浪翻卷,排云队一连越过数艘龙舟,朝着前头的龙盛队追赶了上去。
萧时善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紧紧地盯着场上局势,打头的是龙盛队和雁来队,两条龙舟相互较着劲儿,排云队从后面逐渐追赶上来,与两支龙舟队的距离越来越近,紧要关头,排云队一个提速,直直地冲了过去。
锣鼓敲得震天响,排云队一举夺魁。
萧时善拿着小铜牌跑到一楼去领银子, 下?注后合隆坊会发?放等值的特制小铜牌,以此作为领取赌金的凭证,邓世荣叫来的管事帮萧时善下?了注, 一早就将铜牌交到了她手里,直等到排云队赢得了魁首,这枚小小的铜牌价值陡然翻升。
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拿在手里,萧时善的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恨不得欢喜地喊上一嗓子, 她可算知道为何有人在狂喜之时会大喊大叫了, 这根本忍不住么,不做点傻事不足以抒发激动的心情。
萧时善名下?的田庄铺子不谈有多少盈利,不给?她赔钱就不错了,若是把手里的产业经营起来?,勤勤恳恳一年下?来?, 差不多也能有个两千两左右的出息,可参加一次赌龙舟,不一会儿的工夫, 两千两银子就轻轻松松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