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公爷爷看到江海潮进门,只眼睛扫一圈,然后开口:“先吃饭吧。”
江海潮赶紧讨好地拿出自己从江口带回来的卤菜:“豆腐丝,很好吃的,我多要了汤。”
杨桃又想捂脸,刚才她太笨了,她就该顺着爷爷的话往下说,确实怕吃不完啊,大姐早上说了会带吃的回来。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家公爷爷直到大家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扒完晚饭,才放下筷子:“现在你们老实交代,到底哪儿来的螺蛳?”
超超还想说话,被海军一把捂住嘴,拼命地拉着他低下头。
剩下杨桃、海音还有虞凯也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江海潮莫名生气了。他们没偷没抢,他们想办法干活挣钱有什么错?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
于是她一开口,语气就冲人的很:“买的,我们买螺蛳烧了卖。不是在杨家圩买的,不会让旁家吃不上螺蛳的。卢艳艳她奶奶都说了,卖东西的花本钱很正常,我们又没偷!”
院子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鸡笼里偶尔传来鸡的咕咕声。
虞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半晌才偷偷抬眼看姑爷爷。
现在天都黑了,院子里没灯,他整个人好像都泡在墨水里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隔了好久,虞凯感觉自己在憋下去会尿裤子的时候,姑奶奶终于开了口:“那你们买这么多干什么呢?钱不是钱啊,买多了卖不掉,还不是浪费钱吗?”
江海潮心里还有气,差点脱口而出:浪费的也是我们挣的钱!
不过最后时刻她还是咬住了嘴巴,什么都没说。
晚上睡觉时,杨桃和海音都忧心忡忡:“(家公)爷爷明天不让我们弄螺蛳怎么办?”
虽然他们才刚开始卖螺蛳,但就跟艳艳姐猜的一样,螺蛳竟然好卖的很。大概是因为便宜,味道又重好下饭,螺蛳卖起来快的很。而且只要是大人来买,基本上都会为了免费送的螺蛳,而要一笊篱的卤虾。
如果他们不卖螺蛳了,那好亏的。
“不管!”江海潮憋着气,“要是家公爷爷不让在菜场买螺蛳,我从江口带螺蛳回来。”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还特地买了一块钱的螺蛳带在车上骑回家。
丹萍妈妈看了奇怪的不得了:“你们要吃螺蛳,你家公爷爷趟点不就行了吗?怎么还专门买啊?”
江海潮只好支支吾吾:“家里趟网坏了,螺蛳是人家换的。他买了卤虾,身上钱不够,就把剩下的螺蛳给我了。刚好海军跟超超昨天都讲想吃螺蛳。”
丹萍妈妈只是随口一问,听她叽里咕噜地解释一大通,还有点奇怪,笑笑没再说话。
江海潮偷偷松口气,再问下去,她可要穿帮了。
等推着自行车回家,她更是心惊胆战,心虚莫名。唯一庆幸的是螺蛳装在黑塑料袋里,现在天都要黑了,也不显眼,偷偷往角落一塞,明天再让海音和杨桃带到镇上去卖就没事了。
可惜她没能提防住两个弟弟。海军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就冲出来激动地喊:“大姐,婆奶奶喊洗手吃饭了,今天有和河歪歪烧豆腐汤。”
江海潮一愣:“哪来的河歪歪,二舅舅给的吗?”
这个暑假,二舅舅和二舅母经常以虞凯在她家吃饭为理由,给他们补贴各种吃的,像鱼呀,西瓜呀,都有。
海军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是,是家公爷爷趟的,趟了好多螺蛳呢。”
江海潮心里咯噔一下,本能感觉大事不妙,赶紧想藏起来那一塑料袋的螺蛳。
可是超超已经兴奋地冲过来,伸手翻塑料袋:“大姐,你给我们买了什么好吃的?”
江海潮徒劳地伸长胳膊,眼睁睁地看着表弟翻开了塑料袋,满脸疑惑:“大姐,你买螺蛳干什么?我还以为是猪肺。”
家公爷爷从自留地上浇完菜回来,挑着桶在他们身边走过,眼睛掸了下黑塑料袋,只丢下句:“赶紧倒桶里面放水养起来,天这么热。”
江海潮看家公爷爷脚步不停地往院子里走,神差鬼使地冒出句:“不是我买的,是人家抵给我的,他买卤虾身上钱不够。”
话说出口,她都想自己拍自己巴掌。她现在怎么张口就撒谎?
江海潮心虚地低下了头。
杨桃和海音从灶房端菜出来,看见江海潮就激动地冲过来,一个劲儿朝她使眼色。
趁着把螺蛳倒进桶里养的时候,两个妹妹眼睛闪闪发亮地强调:“大姐,看,桶里螺蛳都是(家公)爷爷趟的。哇!这么多螺蛳,我们能卖好两天了。”
江海潮下意识地泼冷水:“说不定不让我们卖了呢。”
杨桃和海音同时蔫吧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公爷爷年轻的时候挑担子出去卖东西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过,他好像在这方面有各种讲究。
三人收了脸上的笑,闷声不吭地回院子吃晚饭。家公爷爷已经坐在饭桌旁,看她们过来只招呼:“吃饭吧。”
三姐妹偷偷交换眼神,赶紧上桌吃饭。
等到饭都吃完了,要收拾碗筷,家公爷爷才开口说话:“螺蛳要吐过脏才能烧,不然拿出去卖给人家吃会吃坏人家肚子的。”
三个姑娘集体傻眼,江海潮更是差点摔了手里的碗,不敢相信地盯着家公爷爷。
婆奶奶皱着眉毛说她:“以后别听人糊弄,这是欺负你小,拿螺蛳来抵账呢,哪个稀罕啊?水里到处都是,我们家不会自己趟啊?”
江海潮听到自己声音发抖地问:“婆……婆奶奶,那我们以后不买螺蛳了?”
家婆奶奶低头抹桌子,没好气道:“买什么买?买螺蛳不要钱啊。喊你家公爷爷趟去。”
院子里的小孩齐刷刷地扭过头,眼睛嗖嗖冒光看着家公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