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人,自顾自的嘟囔些什子。你今个儿是起热还没退?怎的还问上这酒痴的名号来了。”时肃憋了眼不醉离去的方向,啧了啧嘴问。
“就是你真好奇这些玄乎玩意儿也该见他师傅而不是听他在这胡说。”
时肃这几句话倒是唤回了牧瑜的注意力,只是牧瑜回过神来,抬手便给了他一下。
“呸,你个劳什子不管,只知吃喝玩乐的不着调,可别在这儿嫉妒人家法师,污蔑人家了。”牧瑜白了他一眼,扭身就往外走。
这回步履慢了些,一路思琢着不醉法师的话,全然不管身后嘟囔的时肃。
“瞧瞧你说的是哪门子的话,我嫉妒他什么?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罢了,罢了,你来一趟当真不见见他师傅,便这么回去了?莫不成你想回去瞧瞧那钟家郎君还在你家否?”时肃说着语气变得调侃。
牧瑜本不想搭理他,一听他提钟有道,便气的慌,抬手便朝着他那半扇遮住的脸砸去。
可却不想,这一巴掌没落到时肃那白嫩的脸上,倒是打到了一金丝楠木扇边,叫牧瑜疼的,嘶了一声。
“哎呦,还想打我吃啥亏去了吧。”时肃见他疼白了脸,止不住的笑话道。
“你还敢挡!”牧瑜气的抬脚就又要踹他。
时肃往后一稍避开,乐呵呵道“你可别冤枉我,我这扇子可宝贵着,叫你拿脏手捧了哪儿还要的了。”
牧瑜气的慌,正要开口呵斥他狡辩,却听见自己耳后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时肃,这是哪家的小郎君怎生这般好玩,打不着,便踢人,活似我那未出阁的妹妹。”
牧瑜一听这话,气的回头开口便要骂“你这厮王呜呜”后头几个字还没骂出去,便被时肃捂住了嘴。
“我这发小,平日里与我打闹惯了,叫爷见笑了,归元法师还在里头候着您呢,您有要是我们还是不耽误的好,我们便先出去了。”时肃笑着对来人说着,双目难得睁开了,比起往里里那懒散模样,要端正的多。
牧瑜是个咋呼的,可也是个明事儿的,一见时肃这个态度,便晓得,来人怕是自己不能得罪的。
听这人声音,当时年轻俊朗的人,只是生的忒高,这般正视只瞧见他的胸膛,身高当与钟有道那厮有的一拼,心里猜忌这人怕是个武将。
来人也不气牧瑜的实力,拿着手里那金丝楠木扇子敲了下时肃的头。
笑笑说:“哪儿就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去了,正无聊着呢,瞧你俩倒是有趣的多,这般先叫我与你们玩会儿子在去见大师。”
“别,爷,我们平日里无所事事,便是私塾去的也少,最是贪玩捣蛋,不学无术讨人嫌的,喜去那些子艳香酒楼,尝唇脂,撩秀裙的,哪儿能污了您的眼。”时肃还是拒绝道,平日里听他这么说,牧瑜便晓得他这多半是无聊想去耍些好玩的,语气也最是不着调,可今个儿几句,倒是显得真有几分自嘲的意思,还说了什么唇脂,与那些下九流作伴,没有的东西,多少有些过了。
牧瑜眉头微微皱起,这人到底是谁能叫时肃这般低贱了自己,时肃就是在怎的贪玩,也是大家郎君。
“好端端的,怎就低贱了自己,是故意不叫我与你们多接触,怕爷吃了你这朋友不成。”这人听完时肃的话,明显有些努了,语气都变得冲了起来,虽然没抬眼看,可牧瑜却感觉这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好像要活刮了自己一般叫人难受。
他话音一落时肃就接道:“哪儿是低贱,说的不过是实话。”
“你”
“叫爷生气了,便更不该在爷跟前路面的,我就先去请罚了去,说起来不醉法师今个也没出去,爷您这几天不是正寻他呢?还请去吧。我们便先退了。”说完时肃拉着牧瑜便要走。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气了,也没拦。
只是牧瑜二人走远了他还站原地瞧着。
“爷,可要把小郎君唤回来?”身后一人,掐着个鸭嗓笑声问着。
“要你个腌臜的多嘴?”那人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牧瑜二人出了的方向走去。
待隔的远了,到了二门分口,时肃便松了牧瑜,在开口前,便先说道:“你且回去好生休息些,刚刚那人是个贵人,曾经是家父的学生,咱们得罪不起,你也不要问,回去歇息去罢。”
“既是得罪不起,你方才的话,还那般咄咄逼人?”牧瑜扫他一眼。
“得罪不起是得罪不起,可他也不能因为我冲了他几句,便要了我的命,我便是看不惯他,瞧着他就生了厌来,我这就去家父那领罚去。”时肃扇了扇扇子,略带气性的说着,摆摆手,扭身便朝着住院去了。
见他这般,牧瑜也没什子多说的了,从正门回了自己院里。
这一路便没出什么意外,也没瞧见钟有道那厮,倒是醒来难得的一时清静。
过后几日,牧瑜本想再去试探试探那读心术,却被兰氏扣在家中,不许外出,美名其曰养伤。
期间时肃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他爹揍了,竟是一次也没来。
牧瑜再家中呆了五六天,终于盼到了出去的机会。
牧家长子,牧瑾,字彬郁,上月初八任职节度使外出按察,今日回服,听了牧瑜生日出的事故,拜过父母,便冲冲的来看望牧瑜。
还没进里间,隔着雕花屏风便瞧见牧瑜没个正行,两脚不穿鞋袜,一腿盘着一腿耷拉着,整个人趴在塌桌上不知寻思什么。
“我还当落个水,你得在塌上好好躺个两日,那料你身子骨健朗竟是鞋袜不穿,也不怕着凉。”
牧瑜闻声抬头,看见他顿时满脸欣喜“哥你回来了。”喊着就要下地。
牧瑾几步快走,将他拦在塌前。
“别下地,足袜都没穿。”说着看了看塌桌上,碟子里装着果子,盘外排着一排排的葡萄。
“你这是闯了什么祸,叫爹娘给你困屋里,还不使人给些玩物书籍,让你无聊成这般。”
“可怜这葡萄叫你摆满咯,下头丫鬟婆子白洗一造。”
“我闯祸?我落了个水还闯什么祸。”牧瑜才不想无缘无故被扣上祸帽子,答完又觉得不对。
是了,他没穿祸,就是落了水后两日也没少外出,怎么现在不能出去了,这两天叫丫鬟仆子送些玩件,都说是母亲要他静养,目前最是疼自己,要是往日自己生了病祸,自是要什么有什么,哪来过静养一说。
可自己闯了什么祸吗?牧瑜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牧瑾本是来探病的,看他无聊的模样才打趣一句,瞧他真寻思起自己错处,倒是觉得可爱急了,都多大了还这般纯真,旁人说什么是什么。
“莫要想了,想不起便罢了,我回来就是看看你的,瞧你无事便好了。”
“早晨见你嫂嫂听她说她家大郎前几日不知范了什么错,发了祠堂挨了十来道鞭子,把你嫂嫂心疼坏了,正叫我陪她回去看看。”
“你落水恰巧是他救的,要不明天跟兄嫂一同过去?”
牧瑜起初没想起这大郎是谁,后一听嫂嫂心疼,瞬间明白了。
好哇钟有道!
你也有挨鞭子的时候。
“去去去,我去!”钟有道那假正经的乐子怎么可以错过。
光是看牧瑜这激动的模样,牧瑾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罢了,能叫弟弟开心一些,虽不厚道,但也没什么大碍。
牧瑾又做着多说了几句,还提到给牧瑜捐个阴官当当,被牧瑜三言两语给搪塞过去,又放了些礼到天将黑才回自己院子。
第二天,几乎是一大早牧瑜就被丫鬟给叫了起来。
收拾一番就随兄嫂,出了府邸。
因是看钟有道的乐子,为了气那个假正经,牧瑜穿的格外喜庆,虽不是大红,可也是鲜亮颜色,本不觉得有什么,等进车子瞧见兄嫂都穿的素雅,嫂嫂面色还有些恹恹,这才觉了一丝不愧疚。
钟有道那厮不好,可到底是嫂嫂的胞弟,嫂嫂又向来疼自己,这般多少有些伤了嫂嫂的心,罢了罢了回头少刺钟有道一句。
直到进了钟府见到钟有道之前他都是这般想的。
可才踏进屋里和钟有道对视一眼,顿时觉得钟有道这厮,不配他心软!
瑜郎怎生来了?是来看我的!瞧他这一身比起往日里要华贵不少,定是为了见我格外打扮了,我就知在瑜郎心里我还是有些许分量的。
才踏进屋子,牧瑜看钟有道那厮果真挨鞭子不轻,只裹了里衣,趴在床上,正暗暗笑话,就听见钟有道这厮的声音,抬眼一瞧等对上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双眼睛倒是真死死的盯着自己,嘴巴倒是没有张开。
牧瑜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该死!自那天落了水,自己就有了读心术了,偏生只能读这个狗东西的!
牧瑜瞪钟有道一眼,这狗东西在心里可怪会给自己加戏份,还分量?倒是有,狗东西分量还不如狗。
到底是在钟府,又是陪兄嫂来探病的,惹出麻烦来不好,这钟有道又没说出声来,反驳了怕是解释不清,倒像是他上赶着一样,牧瑜心里宽慰自己一番。
接着进去随兄嫂坐下,牧瑜借着吃点心,一个抬面给了钟有道这厮不要脸的白眼。
只一抛出,牧瑜就后悔了。
钟有道这厮嘴上说着:“劳烦姐姐姐夫还有瑜郎关心我并无大碍。”
牧瑜却听他心里想的,瑜郎能来,我又喜他怜我,又惊我这卧床难起的模样会吓他,他自幼乖巧那见过鞭刑,哎呀,瑜郎竟然抬眼看我了,瞧他满眼担心的模子,真是叫我…叫我想将他……
那是白眼,谁怜惜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了,还老子乖巧!老子打街串巷时你个狗东西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还将老子干嘛!要不是兄嫂在老子现在就给你一巴掌!
牧瑜气的捏着点心的手劲大些,点心难逃迁怒掉了不少渣。
刚将点心放到嘴边就又听见。
真真是该死,惊着他了,叫他连点心都握不住,当坐起来的。
钟有道心里这般想的,身子也跟着行动起来,撑着床沿便坐了起来。
嫂嫂钟氏,正数落着钟有道平日里稳重,进日莽撞惹了父亲生气,话音刚刚落下看见钟有道做起来,还当他是听不得说,到底是心疼弟弟连忙扶着就改口道:“诶,我说说你罢了,又没指着你什么不是,快趴下,别撕了口子。”
钟有道轻轻挥开他姐姐扶来的手,自己坐了起来“我在营里呆了多年,几下辫子算不上疼,姐姐无需担心。”疼还是有些的,但不能叫瑜郎觉了我软弱,本就是有违天地,我若软弱了,瑜郎该如何。
如果不是听见这狗东西心里所想牧瑜怕是要笑死,这狗东西额头都冒汗了还说大话。
现下牧瑜只觉得,怎么不疼死这狗东西。老子捏不住点心是气的,谁关心他了。
牧瑜翻了个白眼,只是未冲着钟有道,免得那二皮脸在当是给他看的。
点心未免太干了些,牧瑜就又端了杯茶,正要往嘴边递,就听见:瑜郎的手当真好看,节节如玉,指尖绯红,像是沁了石榴汁般。
他今日穿这身珊瑚圆领袍,倒是勉强能搭上瑜郎的肤色,只可惜是暗纹,若是绣上金线,鸳鸯,在带上红宝石做的璎珞……
牧瑜气死,只觉得心哽,这狗东西,平日里好与他争抢,知这狗货爱多管闲事,原是心里连着他穿什么都管起来了。
来前的愧疚全没了,他就该带上最艳的宝石,溜着最凶的犬,来气死这个半瘫的玩意。
要不是兄嫂在,这一杯子茶必然全泼这狗东西上。
罢了罢了,看在嫂嫂面上,只当听了猪叫。
牧瑜宽慰着,自己将茶喂入口,才觉了微苦就听见钟有道那厮竟然又在心里碎碎念起来,他想的!他想的都是什么!
“钟有道!”牧瑜气的呵斥一声,屋里主子仆人都看了过来。
钟有道才想着瑜郎唇红,贴上白瓷染上茶色水光,当真是好看的紧,要是换做贴上,麦色……染上浑浊水液……就听见牧瑜的这一声,好个领兵作战的大将军,生是被吓的颤了一颤。
瑜郎何故唤我,末不是我这肮脏心思叫瑜郎猜着了!
钟有道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牧瑜。
牧瑜本是被他前面所想的麦色,浊水,给气着了,被这么多人一看又听见他后头的心声,气焰生是被压了下来。
麦色的瓷,那是家里仆人都不用的破烂玩意,也就人牙子底下待卖的仆子,妓子才用,而浑浊的水更是牲畜才喝的。
在合着前面的红宝石金线鸳鸯,牧瑜算是想明白了,钟有道这厮是觉得他不如仆子牲畜,当与低贱的妓子作比。
也是了,除了妓子为了张扬恩客多,谁往衣服上绣金线,配鸳鸯。
那种下九流!
这狗东西竟是还知道心思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