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又将灯在这里放了三个月,今日中午忽然察觉到底下有灵力波动,猜测可能是他醒了。没有先人案例可循,黎止一直小心再小心。没人知道谢时宴醒来后会什么样,忘记一切或性情大变都说不准。邻近冰棺,两人的脚步放缓,甚至呼吸声都轻了许多。黎止按捺不住,先一步上前,动作却顿住了。祁尧见他面色怪异,忍不住问:“怎么了?”黎止没接话,于是他也凑了过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副空棺!贺长风向威严道长交代完成任务,回去前想到什么,又跑去山下打包了份桂花糖。黎止食欲减退,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糕点类倒是吃得不少。鉴于黎止头衔提升,贺长风在宗门内的地位也特殊起来,他顺水推舟,干脆在临松阁找了份事做。沿路皆是向他问好的弟子,贺长风悠闲散步地拐去了清寂峰,想顺路瞧瞧。衔月观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待看清他的背影,贺长风整个人都僵硬起来。那人长发如瀑,像是许久未曾现于人前,颈边露出的一边皮肤都白到透明。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像是落了一把碎星。今年回暖得早,春风拂在脸上分外温和,像是埋进了棉花里。黎止一路几乎亳不停歇,受到贺长风的消息,直到踏入衔月观,才恍若隔世般停下了脚步。清寂峰没有新人入主,垂星阁又已经有了一架藤椅。于是黎止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摇椅留在了衔月观。此刻,空荡了许久的摇椅上像是被试了术法,而他朝思暮想的人就躺在上面。黎止每一步走得都极为缓慢,生怕破坏了他的梦,亦或是搅碎自己的梦。可惜谢时宴睡眠一贯轻,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仿佛是他们曾经度过的某一个平凡的早晨。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脸上的懵懂在见到黎止后变为惊喜:“你回来了?”—全文完-作者有话说:完结啦! 番外一入了四月, 天气渐暖,从几座峰之间穿过,空气几乎到处都飘着花香。小苍山门外栽了一盆混着雪灵种的发财树,杜蒙辗转托人才买到, 日日细心照料, 就等着开出花来。大半年过去,枝叶处终于探出了点馥郁的白。
然而此时此刻, 杜蒙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花上。“所以你当时说的那个人, 就是圣尊???”谢时宴嗯了声, 随后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低头喝了口茶做掩饰。屋内一时间安静无比, 只有炼器炉内材料的噼啪灼烧声。杜蒙咽了口唾沫,他不敢和谢时宴对视,开始疯狂回忆自己曾经都说过什么。谢时宴只有醉酒后来见过自己一回,当时自己怎么来着?震惊于对方是个男人, 还要带谢时宴去找人讨说法?然后呢?杜蒙绞尽脑汁, 奈何谢时宴嘴严得要命,除了那次后再没透露半点, 自己顶多能判断出对方身份不一般。……果真是不一般。而且圣尊曾经教过他炼器, 甚至前不久,自己刚去垂星阁汇报过一次账目。不过想起起黎止的身形, 再低头看看谢时宴,不得不承认二人在外表上是真的很配。有学徒进来添茶点, 谢时宴抿了下薄红的唇。他的侧脸被幽幽灯火映到墙上, 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剪影。杜蒙视线落在影子上, 忽然就和记忆中某一处产生了重叠。大概是去岁一月左右, 接活时突然遇到个棘手的问题, 是关于偃刀类法器材料耐受度的。他一个人思来想去半天,还是决定去找黎止,于是只用传音石留了句话,随后便直奔清寂峰。年关正是忙的时候,杜蒙每次进衔月观的时间都不早,黎止也没怪过他。但这次不请自来,他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当时来门口应声的是唐希,委婉地说师尊已经歇下了,这么晚本就是叨扰,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进。杜蒙正要打道回府,谁知传音石震动起来。当时他只顾着感动,没注意到唐希脸上划过的一丝异样。进到衔月观的时候,黎止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杜蒙一心扑在偃刀上,直到黎止用茶润了润嗓子,才反应过来对方今天声音有些哑。他以为才睡醒导致,于是道了句:“有劳仙尊这么晚还为我解惑,辛苦了。”谁知黎止笑了下:“原本就醒着,不碍事。”他长发散着,身上只着了里衣,面部硬朗的轮廓在昏黄灯火里多了几分不显眼的温柔。杜蒙坐在梨木桌外侧,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里被屏风遮挡严严实实的里间,就在两人安静的片刻,内间却忽然传来些响动。先是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懵懵懂懂起身,不小心撞到了家具。黎止瞬间站了起来,看上去比他还紧张。杜蒙见状,瞬间了然。高阶修士屋里有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黎止看起来不像沉于此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