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棋点点头,很快就自己去收纳室搬了一套桌凳进教室。
教室很宽敞,窗边那一竖排的同学已经给他留好了空位。
“不好意思啊,插你们空位了,对不住了。”于观棋笑着跟那一竖排的同学抱歉。
他人长得跟个周正,姿态放得低,被抢了窗边最佳位置的女生摆摆手,很豪爽:“多大点事。”
桌面桌兜,连椅子腿儿都擦干净了,于观棋走上讲台,跟李倩倩说不想坐那儿了。
“老师,我想了下,我个子太高了,坐这么靠前,挡着后面同学上课了不太好。”于观棋一本正经跟李倩倩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装什么聊斋,这一听就是借口。
“那你想坐哪儿,自己说吧,这次不能反悔了,马上要上课了。”看出于观棋没那公子哥儿的架子,李倩倩直言道。
于观棋手一指,正正好对着陈响,“李老师,那个同学的位置我看不错,我想坐那儿,我跟他换座儿。”
陈响的位置在整个班的中间,于观棋走过去的时候,陈响还是埋头看书装鸵鸟,但陈响余光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于观棋的身影。
早上跑路的时候,陈响脑子里只剩一团糊,身上还套着于观棋大几码的短袖短裤,浑身暧昧的痕迹遮都遮不住,心中悲愤交加,要不是惦念孤苦无依生病的奶奶,陈响当时真的很想拿把刀,把这些不把人当人欺负的贵族公子哥都捅死。
但当陈响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跑回家,却发现预想中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奶奶跟楼下的婆婆们早起散步,回来温和地问他比赛得怎么样了。
奶奶不知道他被alpha强制诱导发情,也不知道他在发情期间和陌生的alpha做了那档子事,整整四天。
陈响从奶奶口中知道,于观棋自称是他“朋友”,跟奶奶说的他要去省外比赛的事情。
回到学校,学校内也风平浪静的,除了依旧嚣张无耻的顾廷轩,班上的同学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
从班主任关心的口吻中,陈响又得知,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帮他请了一周的病假。
这时候,他才慢慢回想起故意被他回避的四天发情期,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alpha的亲吻和动作都是温柔的,怀抱是温暖的,有一些画面,是他主动缠着人做的,并且四天发情期下来,alpha并没有标记他,临时标记也没有。
早上去医院的时候,受伤的后颈提炼出的alpha信息素也是顾廷轩的,他的穴道里,一点精斑都没有,也就是说,alpha在四天内从没有
一桩桩一件件,陈响心里有个数,但就是有数,才格外迷惑,他从来都不认识于观棋,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样一号人物,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是于观棋有所求的。
“陈响。”于观棋站在陈响桌前得有两分钟了,没办法,他要是不开口,是不能指望鸵鸟自己把头从沙子里抬起来了。
早上起来光顾着生气了,也不知道陈响发情期结束后,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毕竟因为不能标记和内射,他们做爱的频率太频繁,陈响估计屁股得疼吧,陈响还吞了他那么多精液,过后肚子会不会也不舒服,还有后颈的腺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虽然帮着换药时于观棋看已经结痂了,但还得注意。
于观棋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在心里把逃跑的陈响翻来覆去盘问了个遍,但现在见着人了,连声音都恨不得放轻放轻再放轻。
他有什么身份质问陈响,表面是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帮陈响度过发情期,但事实上,是他占着陈响便宜了,占着便宜了还卖乖,那跟顾廷轩这个畜牲也没有本质区别。
“陈响,我们换个座儿呗,我喜欢你的座儿,你去坐我的,当我求你了。”于观棋跟陈响小声道。
后座的顾廷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桌子一蹬,跟吃了枪药一样从后门走了,那句“恶心得想吐”于观棋和陈响都听见了。
因为是前后桌,陈响被顾廷轩前移的桌子蹬着椅背了,身体耸了一下,于观棋把顾廷轩的桌子向后摆正,望向后门时眼底收了笑,在心里又记了一笔。
陈响没跟他说话,只是点点头,开始搬书,于观棋帮着把陈响的书都搬去了窗边的位置。
陈响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大课间也快结束,上课了,顾廷轩还挺有眼力见儿没回来膈应他。
于观棋坐在陈响的位置上,桌上一堆崭新的高中课本,讲台上一个中年男人在讲着数学题。
哎,愁啊,于观棋侧头看陈响,跟他横着隔两排了呢,听课听得可认真,目不斜视,自然也看不见他。
明明昨天还格外黏人,去厕所尿尿都得缠在他身上抱着去呢,这发情期一过,一百八十度弯都不够陈响转的,这得是对他转了三百六十度大弯,直接从酷暑转到大冰川了。
一壶不开另一壶又起,三天后要联合模拟大考,于观棋虽然以前也是学霸,但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好几年了,现实中已经是快奔三的年纪,再学霸也忘得差不多。
再者,于观棋也不是天才那挂的,上辈子当完学畜当社畜,现在都死了穿书了,系统赔给他这么牛逼哄哄一个家室,摆了,不想努力了。
课间陈响就趴着,于观棋在旁边来回走也没用,上课铃一打他一走,陈响就抬起头了。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放学,陈响收拾东西飞快就跟着人群要走,这于观棋身高腿长可有优势,一路跟到公交车上也没跟丢,还幸运地坐到了陈响的旁边位置。
于观棋还在想怎么不冒犯地开起话头,陈响今天终于抬头看向他,还警惕地往位置里面坐,和他尽量拉开距离。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响冷着脸问。
于观棋心里拔凉,先站起身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的想法,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响估计把他跟顾廷轩划为一类人了。
“我”于观棋叹了口气,正准备解释,撇眼突然瞧见了陈响通红的耳尖。
“陈响,跟我谈谈好吗?我跟你解释。”于观棋心里的沮丧被那抹绯红冲散了。
虽然陈响抗拒他,但应该也没有很讨厌他吧。
陈响看着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司机忽然一个刹车,于观棋趔趄了下,扶着椅背,试探着坐了回去。
陈响已经把视线移向窗外,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坐得直溜溜的,跟上课时一样,坐姿跟小学教科书上的模范学生一样标准。
陈响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脖子,遮得很严实,于观棋知道那下面藏着的皮肤上还有他吮吸亲吻留下的痕迹,不仅是脖子,胸膛上,肚子上,大腿根,甚至屁股蛋上应该都有他留下的牙印。
陈响皮肤白,指腹稍微用点力气一揉,就会留下印子。
于观棋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后脑勺也能让他看得心里热乎软和。
下了公交车,于观棋跟陈响并排走,主动隔开些距离,但眼神还是时刻落在陈响身上的。
走到人少些的地方了,陈响停下来,于观棋也跟着停下来。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还是陈响先开口:“你要跟我谈什么?”
“啊,谈,就谈谈这几天的事情。”于观棋刮刮鼻子,话还没说先咧嘴笑了,暗探自己没出息,竟然看愣住了。
于观棋把当时怎么带陈响回家,医生说的话,迫不得已的情况都简单说明,然后看着陈响黑亮的眼睛,道:“陈响,我会对你负责的。”
“怎么负责?”陈响抬眼问他。
陈响的神情太平静了,于观棋心里没底,他也认真想过,现在对陈响是什么感情,要怎么为这件事负责。
当时把医生送走准备亲自陪陈响度过发情期的时候,于观棋想之后一切都听陈响的,陈响在他这里来去自由,想要什么,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那他都给,他就想对这个他在书本里怜惜的角色好。
但这几天过去,于观棋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么大度了,在每一次和陈响亲密交缠的时候,在每一次事后抱着说话互相抚慰的时候,在每一次为陈响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感到心里柔软的时候,于观棋都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动。
心里就一个念头,想对陈响好,要对陈响好。
完了今早陈响一声不吭就走了,于观棋没办法忽略心里的巨大失落,和想立即把陈响抓回身边的急迫心情。
于观棋骨子里是相当传统的人,没穿书前,尽管他单身多年,身边也不缺往他身上凑的漂亮男孩,但他也从没有过要约炮的想法,固执地守着心底那点纯情,觉得水乳交融的事情只有跟心爱的人做才行,在他周围的圈子里像个异类。
那为什么可以为陈响破例,只是因为信息素的诱惑吸引吗,于观棋觉得不是。
“我想追求你,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相信我,但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你过后看我怎么做。”于观棋认真道,心跳得很快。
陈响眼神一愣,可能也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
于观棋紧张地等着陈响开口说话。
“不行。”陈响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于观棋心里凉了一下,但很快重新整理好心情,“对,你这样拒绝才对,要我是你,我也会拒绝的。”
“你”
“陈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很抱歉,但我说的话也是真的,我”
于观棋的话被不远处的一个老人打断,老人拄着拐杖,手里拎着一袋子菜。
“小响,这是你同学吗?去家里坐坐啊,怎么干站在这里说话。”老人亲切道。
陈响没有别的亲人,于观棋便知道这就是陈响放在心尖上的奶奶。
老人很瘦削,背也驼,脸色蜡黄明显带着病气,但笑得很慈祥,让于观棋很容易联想到自己的奶奶。
“奶奶,我,于观棋啊,您还记得我吗?上次给你打电话那个。”于观棋很是自来熟地打招呼,声音中气十足。
“哦,记得记得,跟小响一起去比赛那个。”
于观棋跟陈响奶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老人的话题很容易就扯到陈响的身上,陈响看起来有些尴尬,拉着奶奶说先回家。
“哎,你这孩子。”奶奶拉着陈响的手,不让陈响走,转而对于观棋道:“观棋啊,去家里坐坐吧,吃点便饭,下午正好你跟小响一起去上学啊。”
陈响交到这样一个阳光帅气又懂事有礼貌的朋友,奶奶高兴呢。
于观棋自己是很想答应的,但看着陈响躲闪尴尬的模样,跟奶奶摆摆手说不了,借口家里有点事,说以后有机会再让陈响领着一起上家里吃饭,奶奶表示惋惜但也理解。
跟奶奶道别后,于观棋还站在原地,看陈响搀着奶奶离开的背影。
“陈响!拜拜,下午见!”于观棋又吼了一嗓子,跟陈响挥手,好傻气,但他现在不是奔三的大人,才十八岁的高中生,跟好朋友做这样的动作,也就刚刚好吧。
路人被他的嗓音吸引看过来,陈响转过头看他,随即扭过头走了,于观棋自己搁原地乐了一会儿,在看不到陈响他们的背影后,才转身离开。
下午照常上课,一大堆已经遗忘的知识一串串地往于观棋耳朵里钻,听得他昏昏欲睡,教室里人多也不敢太放肆,他用余光看陈响,看陈响端正坐着,认真听讲,记笔记,做练习题。
窗外偶尔吹来一阵风,会把陈响的头发吹起来一小撮,从于观棋的角度看过去,窗外散着阳光余晖的高大绿树,衬着窗边安静白皙的学霸少年,赏心悦目,养眼呢。
这样虽然枯燥但平静祥和的氛围,让于观棋都差点忘了,还有一根膈应人的搅屎棒存在。
顾廷轩整个下午都没来上课,下午最后一节课打下课铃时,顾廷轩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到于观棋后桌的位置。
隔得这么近的距离,于观棋心里膈应,正好下课了,他准备起身找陈响一起吃饭去。
“陈响,办公室来一下。”班主任李倩倩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于观棋看过去,李倩倩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陈响明显在状况之外,跟老师出去了。
于观棋要跟出去时,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顾廷轩。
顾廷轩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眉毛微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事?”
于观棋没回答,出教室去办公室找陈响,意外的,陈响竟然不在办公室。
李倩倩严肃地坐在办公位上,先跟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于观棋,同学一场,不管你家里多大权势,丧良心的事情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李老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陈响呢?”于观棋一头雾水,但直觉不太好。
李倩倩从包里拿出来一叠照片,扔到桌面上,散开的照片上全是陈响清晰的照片。
于观棋神色一凝,拿起那叠照片,几乎全是陈响的,袒胸露乳的,脸颊绯红神色迷离的,被人抱着咬后颈腺体的看背景,正是在学校的钢琴室。
还有几张是抓拍的公交车上的场景,角度很刁钻,看着就像是他跟陈响在亲吻,还有一张他站着陈响坐着,看着就像是陈响在给他口
公交车抓拍的照片很糊,但陈响的脸每一张都足够清晰,他的人脸虽然被p糊了,但看穿搭同班的同学一眼就能知道是他。
“照片哪来的?”于观棋强压住火气,呼吸不自觉粗重,照片一角快被他捏碎了。
“厕所,学校整栋教学楼的厕所都是,监控也查了,但厕所人进进出出,根本查不到是谁放的。”李倩倩被于观棋的眼神震慑了一瞬,但很快稳住心神,想到于观棋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半大小孩。
还能是谁?还有谁会有陈响的这些照片?还有谁会这么下贱,执着要毁了陈响?于观棋恨不得立刻把顾廷轩这个小人千刀万剐,但他得先去找陈响。
顾廷轩这个角色,在里前期就是渣浪的豪门公子哥,人设就是那么设计的,前期就是专门让读者恨得牙痒痒,但于观棋穿到这个世界上来,再面对顾廷轩这个有血有肉的活人时,觉得顾廷轩至少也应该有一丝人性。
但顾廷轩有个屁的人性,利用自己那点权势,把陈响的家里调查得清清楚楚的,知道陈响只有个独自抚养他长大的奶奶,把这些照片打包给陈响奶奶也送了一份,奶奶已经被送去医院急救了。
陈响上课没接到电话,医院的护士电话都打到李倩倩那儿了,陈响才知道消息。
于观棋往校门口奔去,正值下午放学学生吃饭的时候,路上人多,于观棋边跑边找陈响的影子,没找着,他打了车,直奔李倩倩说的那个医院。
在医院急诊手术室外,于观棋找到了跪在墙边的陈响,陈响冲着手术室跪着,瘦削的肩膀垂着,奶奶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于观棋心中狠狠一胀,上前半跪着把那个瘦削的身影拥抱住。
“是我害了奶奶,是我没用,是我害了奶奶。”陈响哽咽地呢喃,没有推开于观棋,人都是恍惚的,只是眼泪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滴。
“那不是你的错,别怕,我在呢,奶奶也不会有事的,别怕。”于观棋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陈响,奶奶生死未卜,他的安慰太无力。
陈响由哽咽转为哭泣,声音里浸满了浓郁的悲伤和委屈,眼泪浸湿了于观棋胸口的衣服,也像直接落到于观棋心上,味道咸湿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