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说笑了,”李多寿打破了沉默,“打压士林,只能说是附带,绝非目的。”
“本就是互惠互利,我也不说要占什么便宜,那侯安都和我有仇怨,便是没有安成王的安排,我一样会动手,这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但阁下也该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错端坐不动,神色如常,看着面前的长生之人,从容说道:“毕竟若当众诛杀侯安都,难免造成风波,波及不小,我倒是无惧,但如果因此牵扯了凡尘血亲,就有几分不妥了。”
李多寿眯起眼睛,平静问道:“君侯这么肯定能杀得了侯安都?”他意有所指,“侯安都能纵横多年,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在官场、修行界都屹立不倒,可不光是靠着一点名声,身边也有帮手,背后似乎还有支持,真到了生死之时,不知道能拿出多大底牌!”
陈错笑道:“我若出手,如果杀不死侯安都,就要被侯安都所杀,若是后者那自然一切休提,他侯安都当场格杀宗室,就算巧舌如簧能狡辩一二,也要留人口实,日后官面上要打压他,问题也就不大了,再者,他身连陈氏气运,打杀陈氏族人,又非陈氏血脉,名不正、言不顺,必受反噬,你们是怎么都不亏的……”
听到此处,李多寿沉默起来。
倒是玉芳道:“君侯怕是误会了……”
“君侯的意思,我明白。”李多寿忽然打断了话,“这件事,自然会给你一个保证,而且君侯之所以有这般疑虑,还是对供奉楼不够了解,其实这也是我今日邀你过来的原因之一。”
陈错便道:“请李先生指点。”
“那侯安都嚣张跋扈,没有容人之量,却也知道拉拢一些修士、武者,何况一国?如今乃是大争之世,北方威胁一刻未曾消散,当初侯景南下,扰乱前朝,便引发了浩劫,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北地和域外修士推动!以至于大陈开国之时,差点因此覆灭!”
陈错心中一动,想到之前的那个疑问,问道:“如此说来,供奉楼就是为了召集奇人异士,来护卫江山社稷?”
“江山哪需要我等护持?”李多寿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祂本就在那里,无非是江山上的统治者不同罢了。”
陈错闻言,心神微微震颤,明显有所触动,隐隐就感悟起来。
李多寿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但陈错很快便清醒过来,随即道:“一时想的入了神,着实失礼。”
李多寿眯起眼睛,淡淡道:“无妨,世间之事本就该多思,吾辈求长生,就是为了事事皆能思,哪怕寻常之事,背后说不定就隐藏着玄妙,否则……又何必非要长生?”
陈错默默点头,将心中思绪沉淀,又问道:“江山大城本是换了城头旗,那李先生又何故在此?这天下怕是早就被修士占了吧?”
“帝王之中,也有强横之人,更何况……”李多寿说着,抬头看向窗外,“塑造这天下局势的,可不光只有活着的人。”
他的表情意味深长。
“须知,便是长生了,一样只是生,但世间之事,绕不开的,却是生与死。”
“生死……吗?”
坐于静室之内,陈错沉思起来。
“香火为神,修真成仙,元始炼气,都显化于世间,如此想来,那万事万物都绕不开的生死,莫非就是生死道?”
此时,他已经拜别了李多寿,在回家的途中,坐在牛车上,回忆着方才李多寿的种种言语,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