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吗?”
常艾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我不是很喜欢,我觉得不值,而且你给我买了,我平常也不带。你珍贵着我的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如果是普通小情儿说出来的,琛爷肯定觉得刮面子,而且看这态度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小情儿,经理眼力见强,朝吴献琛提议道:“常先生不喜欢那就不勉强,您的这片四叶草可以用滴胶做成装饰品,也会很好看的。”
吴献琛也同意了,将常艾当初在路边为他摘的四叶草交给了经理,让他去找人做。吴献琛顺便来取回他订的高珠,等待期间,他搂着常艾的肩膀,二人十指相扣,吴献琛极近宠溺的责怪就是明晃晃的蜜里调油,“真难伺候…不好讨你欢心。”
常艾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诧地看着吴献琛,小声嘟囔:“到底谁难伺候啊……”
贵人应该是听见了,又似乎是没听见,轻轻地捏着常艾的耳垂。经理带着两个sales进来,手上各端着两个礼盒,她们将礼盒放下,“琛爷,这里面是两个八音盒。”
两个八音盒皆是宝石镶嵌精巧的机械工艺,一个星月交相辉映,每转一圈牛郎织女就能在桥上相遇;一个转一圈湖中莲花咋放开来,还有蜻蜓落在荷叶枝头。
常艾看着那碧波荡漾的水面,栩栩如生的莲花,还有若隐若现的鹊桥,还真有些好奇是否是真的用宝石打造出来的。吴献琛觉得还不错,就开口和常艾说:“买这个怎么样,你也算帮我投资了。”
常艾说出的话模棱两可,“你喜欢你就买呗。”吴献琛揪着常艾不放,“那你觉着呢?”
“买吧。”
常艾说买那便买了,自从贵人和常艾在一起后,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塞满了东西,宝石树被搬去老宅,现如今又被搬去了四合院的卧房里,床头柜上杂七杂八都是常艾的小玩意儿。
常艾心里说不上高兴,反而觉得空落落的,日子变化的太快,短短一年他就脱离了打黑拳、做保安的混沌日子。
常艾觉得恍惚却从来都不觉得不真实,因为吴献琛在他身边。
可他不敢有挥霍之举,不是不敢去花吴献琛的钱去买什么所谓的奢侈品,而是不敢在他和吴献琛的关系上得寸进尺,因为幸福从来都是消耗品。
吴献琛带着常艾吃完饭,取走了重新镶的佛公,常艾现在一直佩戴饰品只是翡翠大蛋面和佛公了,而自从上次给贵人编好指环后,吴献琛就再也没脱下过。常艾觉得贵人实在是顾惜自己,他却还没找到一个机会来报答。
老宅那边沈怡和的病好了许多,能够下床出门走动,吴献玥陪着老太太在吴家安定会,最近拜年的人不多,戏班子也被吴献琛放了假,沈怡和潜修佛法,就请僧人来诵经。
僧人们告知老太太,琛爷也请人超度念经的事情,陪同在侧的吴献玥也听了一耳朵,沈怡和并没有说什么,她拉着吴献玥的手慢慢走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而慕少艾。人之常情。但如今她已经成了和梵家订了婚,你就不该去打扰她,你明白吗?”
吴献玥心里有些难受,但嘴上还是答应的好好的:“我知道了奶奶。”
老太太心如明镜,吴献玥和吴献珩有亲生的爹妈坐堂,婚配之事自己说的自然说了不算。
她偏心吴献琛将吴家大部分产业交到他手上,他就必须挑起这担子,凭什么拿了家族里的好处又不负责呢?
吴献玥心里有不解,生起勇气去问沈怡和:“奶奶,您不管献琛的事情吗?”
沈怡和偏过头笑得和善,“什么事情?”
吴献玥愣神,沈怡和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撑得过去才能算事情,半路散架的···最多叫事故。”
祖孙二人在玻璃房里叙了好长时间的话,晚间洗了澡回到卧房,吴献玥一袭黝黑的长发还滴着水,她跪坐在蒲团上,久久凝视着宝相庄严的菩萨,有许多心里话是不能讲出来的,后来遇见了庄妙意,可以讲给那个懵懂的oga,庄妙意不在,她就全都讲给菩萨听,不然人会被憋坏的。
她双掌合十,放于胸前,“现在整个家里就奶奶一人能被称作算无遗策的,爷爷走的早,奶奶自然能够如此。若很久之前我伯伯也算,但结了婚就有个心软的缺点。我一直都知道奶奶偏心,可如今献琛是真的想和常艾结婚,他不想和庄妙心结婚,我又想娶庄家的姑娘···我能不能和他联手搅黄这一场联姻吗?可他又真的可能会放弃常艾和我夺权。”
菩萨静坐在高高的神龛之中,坐在香火缭绕之处,不发一言。
四合院小家那边,贵人拿出了一个炭炉放在院里,烤一些水果,说是吃着胃里暖,常艾依靠在大门上,那儿正是风口处。
他远远地,远远地望着,吴献琛就如天神降落人间,静静地坐在柿树下看书,寒风刺骨,钻心的冰凉,常艾并不是看不透只是不想醒,就像服下一剂蒙汗药浑浑噩噩地坠入无间。
时光匆匆流逝,眼看二月份就快过完了,离二月二十八就几天了,吴献琛霸占着常艾的宠爱,被魏冉调侃作“恃宠而骄”而虽然这么说,画廊开工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常艾根本听不出哪有羞辱的意味,要是吴献琛写一首这样的诗给他,他还夸人家文采好呢。
吴献琛盯着他和庄妙意说说笑笑,语气不悦道:“我的生日礼物?”
吴献琛举起表,给常艾看了一下表盘,“还有两个小时就十二点。”
常艾现在只觉得alpha械斗的恐怖程度和贵人的逼问不相上下,哄着骗着道:“准备了,准备了。”
待吴献玥完全清醒过来,戴着手铐都要向庄妙意撒娇,“你亲我,亲亲就不疼了。”
庄妙意噙泪亲了,问她还疼不疼,吴献玥只说:“为了你,我不怕死的。”
常艾看得瞠目结舌,这和那天不给他钥匙的alpha完全两模两样,常艾觉得姐弟二人相差甚远,即便样貌有几分相似,可他的贵人表面矜持如高枝玉兰,而吴献玥是应了那句话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吴献琛中途离开了一会儿,吴献玥勾勾手指让常艾过来,常艾觉得她不怀好意,庄妙意小声地说道:“常先生是个好人,他救了我,你别···”
吴献玥回过头笑得风流,“我是要帮他的。”
“常艾,你还没想好给我弟弟送什么吧?”常艾立马飘过去问:“送什么比较好?”
吴献玥挑眉,“他缺什么吗?”
常艾垂头丧气道:“他什么也不缺。”
“所以你什么也不用送。”
常艾大大地丑她一眼,不想理会,吴献玥这时却无比认真地对他说:“你许诺···”
你许诺给他幸福。
贵人这时候恰好回来了,他淡淡地瞥一眼吴献玥,“许诺什么?”吴献玥摆摆手对常艾大声道:“你要说到做到哦。”
吴献琛拉着常艾要走,庄妙意就打算在这里陪着吴献玥,临走前吴献琛非常不客气道:“堂姐,奶奶知道了,她很生气。”
走出警局,再走两个路口一条街,就是国贸大厦,也是公司总部,苏特助车子停在那里接两个人回四合院。
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三分钟。
华灯在黑夜里绽放,帝都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吴献琛拉着常艾走在大街上,二人沉默地穿过人群,吴献琛低头挑眉看向常艾,常艾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到地下车库,走到那张六个八的宾利面前,苏特助拉开车门,常艾却踮起脚尖,压住吴献琛的领襟,搂着他的脖子贴面吻上去,濡湿交缠暧昧,有微弱巧妙的声音响起,苏特助背过了身子。
吴献琛扒开常艾的手,两片唇便立马分开,贵人问道:“这是生日礼物吗?”
常艾眼神迷离,“是,此吻定情,我永远爱你,生生世世爱你。”吴献琛很满意,他闭起眼吮吸着常艾的唇珠。
无论这份爱是起源于利用或者起源于算计,三月十三日早晨九点生在金字塔顶端的贵人,在他的二十八周岁,被一个没有腺体的oga许诺说——爱他生生世世。
贵人十分的满意,贵人十分的欣喜。
吴献琛和常艾钻进了车里,重重地将门一关上就算是与世隔绝,苏特助识相地离开了车库,只留二人在逼仄狭小的车厢内纠缠激吻着。
常艾被剥掉了衣服裤子,整个人赤裸一条地挂在吴献琛身上,淡眉浓眼似有醉意,他渴望着吴献琛的温度,而吴献琛也渴望重新在他身上获取生命的力量。
常艾就像觥筹交错之中出现的虚影,好想好想抓住他,要如何,要如何才能抓住他。
让常艾为他生一个宝宝?
可是他的艾艾是一个没有腺体的oga,可能生不出来宝宝。
把他囚禁起来,不允许他跑走,可这样常艾会恨他。
吴献琛舔舐着常艾的耳垂,西裤鼓出的褶皱是欲望具象的体现,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又怎么可能呢?他只想永远地永远地在常艾的身上栖息。
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常艾最敏感的脖子上,变成一片模糊爱美的水痕,常艾拱起腰去蹭吴献琛的下面,贵人问他:“我娶你,你愿意吗?”
常艾的身形明显地怔了一下,他还是永远将贵人放在首位,永远为他考虑,哭着也要说出来:“可你很难。”
吴献琛将自己的性器全部没进了那狭小的洞口,就像被子弹击中心脏常艾的腰身开始颤抖,吴献琛惯用的伎俩就是撒谎和逼问,“你只管说,你愿意吗?”
“常艾!你愿意吗!”
常艾也想自私一次,他发狠地咬住吴献琛的腺体上,哭着叫着:“我要标记你!我愿意!”
吴献琛不觉得疼,只觉得沉在心里的所有不甘都和曾经的自己一笔勾销,他箍住常艾的腰开始动起来,哭声里夹杂着不必明说的喘息,粗长的性器大力讨伐着风雨飘摇的身子,透黑的玻璃蒸出水汽,就是最简单的,最普遍的做爱姿势,生在如梦如幻的帝都,过着如露如电的人生,二人真的就抓住了彼此。
把常艾做狠了,就会像猫儿一样低低地嚎叫,一遍遍叫着吴献琛:“爷儿···爷儿···轻一点!”
而有胯下只会不间断地传来水声和撞击声刺激着二人。
在一声声叫唤中吴献琛记起他的常艾比他还大上两岁,到了六月,常艾就是三十。
再不结婚就恨嫁了。
吴献琛久久拖着的,不愿去找寻的爱,是有一天会歪打正着的缘。
二人在车里缠绵到半夜,常艾最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身上还披着贵人的大衣。
是一种怎么样的眷恋,就连等红绿灯时都忍不住回头频频去看在后座熟睡的人儿。
他不喜欢oga被人们啧啧称道的绝美容颜和纤瘦身材,他只爱有血有肉的常艾,活在他生命里的,熠熠生辉的常艾,像一颗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照得他心头很暖。
,难道你要让她捅出通天的篓子,再用整个吴家去赌窟窿眼吗!”
温应被怼的说不出话,只能低头听着,她接着训话:“你要是真的心疼你的女儿,就为她找一个地位显赫的oga,让她早日成家。”
等自己叔母求情未果,他便要和沈怡和坦白他和常艾的婚事。
吴献琛不知道自己开了这个口会如何,但无论结局是什么,他都不能像个懦夫一样不说话。
吴献琛一早就支开了常艾,让魏冉带着他去看画展,现在餐桌上只坐着他的血亲了。
吴献琛在一旁静静听着,敏锐地捕捉着老太太话里的字眼,等沈怡和喝了口茶润润了嗓子,“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吴献琛走到沈怡和旁边,直挺挺地跪下,“奶奶,我想娶常艾作为我的妻子。”
沈怡和的右眼一直在跳,温应更是吓得摔了杯子,“小琛,你脑子发昏了是不是!”
老太太压住心里的怒火,现在还不是时候,要么干净利落地拔出来,要么永远不要拔出去,也不要拔得不干不净。
如果拔得不干不净,有朝一日那beta再使了手段卷土重来,霎时就会断送这本就不深的祖孙情分。
“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的婚事,只希望你们不要惹事,但庄家那边你要怎么办?”
吴献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给沈怡和磕头,“谢谢奶奶,庄家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
吴桐看在眼里,大智若愚,一言不发,观察着老太太的表情,他很清楚一点——这个侄子每当想自私一点点,想为自己自私一次的时候,事情总是办不成,吴桐起身道:“妈,儿子偏头疼犯了,想先走一步。”沈怡和就让温应和吴桐赶紧回房休息。
吴家二爷的卧房原在二楼,后来吴枫带着发妻离开后,吴桐将卧室搬到四楼,打通了两间房子,将他哥哥的卧室和自己的并为一间,自此以后除了温应,吴桐不准其他人进他的卧房一步。
而以前在吴家宅子里做事的老人都知道这兄弟二人手足情深。
当年也是吴桐瞒着父亲母亲暗渡陈仓,帮着自己哥哥嫂嫂跑出去的,不然何至于气病了老爷子,实打实伤了母子情分。知道实情的佣人都被遣了出去,唯独只剩服侍了吴家三代人的张妈还留在老宅子里。
温应搀着吴桐回了房,吩咐佣人将药放在门口,吴桐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温应揭开玳瑁香炉的炉盖,添上一盏安神香,问道:“你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
吴桐笑笑,“依老婆所见,是真是假?”温应卷起珠帘,珠帘那边是吴枫和平安穆的卧室,她走到躺椅后边替吴枫按一按太阳穴,“舒服些了吗?”
“得妻如此,心满意足。”
“别贫嘴了。”
两间卧室被珠帘隔开,对比看来,风格迥异,大有不同:吴枫那边是十分简静的风格,黑白为主色调,唯一靓丽的色彩是墙上的油画——平安穆坐在百花园抱着年仅两岁的吴献琛。
而吴桐这边就装饰就比较华丽,有一整面墙的古籍,全和南唐李后主的诗词有关,摆满一屋子的青花瓷,床边也挂着幅书法,是李后主的《更漏子》,吴枫当年为自己弟弟亲手写下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温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玥儿怎么办?”吴桐睁眼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叹了口气:“如果玥儿今年二十二,我自然不服老太太,但如今玥儿已经三十二了。常言道三十而立,即便玥儿功业成绩不错,但你自己去看看他的风流债!惯子如杀子,是该紧紧她的皮了。”
温应咬着唇点了点头,她坐到吴桐腿上问道:“母亲这次是真的松口了吗?”
“你觉得呢?”
温应摇摇头,“那这次你还要再帮小琛一次吗?”吴桐并没有回答,而是聊起了后主:“如果能选,重光就不会落入帝王家。”
“我会尽力保齐他们两的。”吴桐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如果当真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只会也只能保全吴献琛一个。”
常艾在下午时被送回老宅,找不见贵人便呆在卧房里编手链,卧房的门虚掩着,吴献琛就站在门后偷看他,或许是因为心头有什么事情扰乱着常艾,手上编的东西总是出错,于是只能拆了编,编了拆。
吴献琛推开门,他从后背抱住常艾,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成了。”
常艾心里马上就跳出一个答案:结婚成了,可再一下秒就立马否定,怎么可能呢?贵人怎么可能会和他结婚呢?二人又怎么可能成了?
“我没骗你,就在明年。”
常艾被定住了,良久才发出声响,尾音长长地拖低还带着鼻音:“真的?”
“真的。”
吴献琛舌根发酸,其实老太太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他和常艾要么结婚,要么继续谈下去,反正横竖不会分离。
他们可以谈一辈子恋爱,不要那张破纸。
如果不是这一年事务繁忙,吴献玥又因为择错了路被禁锢在家,无法帮衬着,只能将自己的担子也丢给吴献琛扛,他绝对会在今年就安排结婚的事宜,愈快愈好,以免夜长梦多。
吴献琛早就和庄妙心谈好了价码,帮着这个有野心的oga创立珠宝品牌,为其保驾护航。
于是随着庄妙心创立的珠宝品牌问世,外界都知道了吴家琛爷要娶一个人不见经传的beta,各路营销号亦假亦真,上赶着去蹭热度。
常艾以为自己如愿以偿后至少会像范进中举那样欣喜如狂,可事实却是他每晚每晚的睡不着觉,甚至会梦到以前的往事,在半夜吓出一身冷汗后惊醒。
但只要看见身侧睡的人是吴献琛时,才会继续躺下睡觉。
常艾依旧没反应过来,时而想起觉得不真实,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审视自己,甚至在深夜里自导自演地质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能和贵人结婚呢?
落实幸福的过程实在艰难,于是常艾闲暇的时候总是出神发呆,在窗前一坐就是一天。
吴献琛倒像是嫁得情郎的千金小姐,想着拿出一些真正罕见的宝物来点缀他和常艾的婚礼,脑子里挤进无数个不太必要的问题:婚戒要什么款式,礼服选哪家来定做,首饰选择哪几套,证婚人选谁···
贵人私下盘算着,却很少宣之于口。
于是吴献琛打开了他放在老宅里的保险柜,里面都是压箱底的尖货,但大多都是未镶嵌未设计的裸石和翡翠板,他要从里面挑一批出来自己结婚的时候用,庄妙心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赶着要去占吴献琛的便宜,也就出现在了吴家老宅里。
一盘盘圆如皓月,光泽剔透的珍珠铺满了长桌,几十块翡翠板摞在地上,还有许多彩宝装在绒布盒子里没拿出来,就像猪肉铺将猪肉堆成小山一样。庄妙心才落座就看中一盒形美色正的海螺珠,“这个我要了。”吴献琛扫了一眼,按住那个盒子,“不行,这个我要给常艾做项链。”
随后又看中了一块起了胶感的春翡板,水汪汪的,吴献琛依然按住道:“这个我要留给常艾做配饰。”然后推出板色差一点的给庄妙心,“这一板我送给你,你贴上工费稳赚大几千万。”
庄妙心算是看明白了,尖货中里的货头都全部要留给常艾,她只能挑一些次的,“琛爷的便宜不好占。”
吴献琛眼都不带抬一下的,道:“今天你看上的,出完设计我给你加工,等你结婚的时候再去展馆随便挑。”庄妙心撇撇嘴,也不再说话认真挑起货来。
常艾昨晚被吴献琛折腾到很晚,现在才洗漱完下楼,他本来就穿得随意,见到了一位陌生的oga自然带着紧张和不自然。庄妙心和善地与他打了招呼,常艾这才知晓眼前这位庄重娴静的oga就是贵人妻子的原定人选。
吴献琛让常艾坐到自己身旁,解释道:“庄小姐只是来看裸石,你顾你的,不用管她。”
常艾点点头,就乖乖地坐陪,期间吴献琛怕他无聊还开了投影,向厨房要了一碗甜品给常艾,庄妙心到这里半天也只是佣人照例泡了茶。
吴献琛研究着手头上的两颗斯里兰卡无烧皇家蓝,放在常艾胸前摆弄,“这个想用在结婚的礼服上,但不知道该怎么做配。”
常艾看那熠熠生辉的宝石,知道贵人又想拿他玩换装了,庄妙心看宝石有一对儿,便提议道:“不一定两颗都要在常艾身上,一颗做成花环项圈,一颗做成蝴蝶胸针,多好的寓意啊,蝶恋花。”
常艾看到庄妙心云淡风轻的表情,其随口点出的绝妙似乎对她来说十分简单,姣好的容貌,从容的气质,优雅的谈吐,这才为吴献琛的佳配。
常艾心情在一瞬之间变得十分低落,但也没有表露出来,贵人采纳了庄妙心的意见,她随势举起一块只开了窗的翡翠原石,“莫西沙场口的东西,这块让给我了呗。”
吴献琛看了一眼道:“这是玉齐带回来的,里面可能会有裂,你好好研究一下吧,可以给你妹妹做成生日礼物,不知道能不能打出镯子来。”
常艾在一旁干看着,根本听不懂里面的名词,也不知道玉齐是谁,心里更生沮丧。
而庄妙心白嫖到宝贝就开心地打趣道:“如果是块好料,你保准留给常艾了。”
贵人虽在一旁专心地研究东西,可终还是注意到了常艾和往常不一样的神情,便拉过他的手,揉捏着掌心肉解释着:“莫西沙是缅甸的一个矿坑,里面产出的翡翠原石品质高。玉齐玉连是一对佤族姐妹,在帕敢和大马坎两个场口帮我看着,到时候梵繁结婚的时候她们也会来。”
贵人还补充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们也会来。”
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说道:“你先相处看看,不喜欢的话,我们结婚就不让她们来了。”
常艾原本丧着的心突然活跃起来,忍不住笑道:“怎么能不让人家来呢?”
庄妙心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吴献琛的柔情似水和小心翼翼,甚至眼睛里都闪烁着心疼,如果真爱一个人是光听他说话,光看他动作就能知晓的。
她得到了想要的就不会久留,吴献琛佯装留她吃饭,她风也似的走了。
餐桌上,常艾嘴巴抿着软烂的花胶,真是思虑了很久,才决定开口:“要不结婚…再缓缓。”
他期盼着能和贵人结婚,但这一天真正能实现时,他怯生生地去拒绝,心里疼痛麻木,不敢去看。
说到底还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追根溯源还是因为阶级不对等。
吴献琛那边明显顿了一下,瓷碗摔到了桌上,“常艾,你说什么?”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想要去无限度地为自己所爱付出一切,但却深深地明白之间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正是这一份差距造就爱的深刻与沉重。
常艾颤颤巍巍道:“只是···缓一缓。”
他不想和吴献琛结婚,他想和吴献琛结婚,他希望吴献琛和别人结婚……好矛盾啊,常艾抬起头对上贵人那双受伤落寞的眼,便又开始自怨自艾。
感情陷入死轮回停不对,进不对,退不对,于是只能向外超脱,寻求新的方法,可是也不见得有效。
吴献琛的语气温柔了些:“缓可以···常艾!看着我!”
常艾被吓一机灵,立马抬头对上贵人的眼睛,吴献琛命令的语句里全是恳求的语气:“不能,说好的了,结婚。”
不能,说好的了,和我一辈子好。
常艾心里被捏烂似的疼,急匆匆地跑到对面抱着贵人,抚摸他的鬓角,“没说不结,必须结婚啊。我说着玩玩的,你可别当真。”
没说不要你,必须和你一辈子好啊。
这次昙花一现的拉锯战死于吴献琛的假强势真委屈,死于常艾的假思虑真不忍,死于二人是真的相知相爱。此刻丘比特挠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箭,不明白这股拧巴劲儿,但确定射准了人。
自从那件事过后吴献琛总是有意无意在常艾面前提一嘴结婚的事情,还请魏冉时不时提及一下和他结婚的好处。
常艾变更觉得愧疚,认为自己矫情可恨,贵人为他迈出了九十九步自己却退缩,实在不像话。
三天后就是梵繁的婚礼,沈怡和跑去山上礼佛,以身体不适推辞了出席,所以只有吴桐温应再加上吴献琛常艾四人去。
梵家老太爷曾经是黑道龙头,做赌场发家,后洗白了产业回到大陆,现在名下只有一座合法赌坊,就是在梵花大酒店顶层。
而他们和庄家的婚礼也是在梵花办,新人结婚仪式在中午,晚上就是烟花秀和赌博,老太爷高兴,豪气地放下话:当晚赌赢算客人的,赌输算梵家的。
晚间常艾刚和吴献琛从百花园里溜达回来,准备洗个澡看个电影,吴献琛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不出十分钟张妈敲敲门进来,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小姐···非要见你一面。”
吴献琛放下手下的书,饶有趣味地起身,他这个姐姐应该是家里最沉得住气的,被关了这么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点动静,这是看着临近情人的婚礼实在按耐不住了,吴献琛知道他堂姐想要什么,但他更好奇的是为此交换的条件。
“那我就去见一下她。”
吴献琛遣散门口看守的人,确保无人知道后就走进了吴献玥的卧房,女alpha在蒲团上跪着诵经,肌肤胜雪,体态端庄完全没有一点颓气,可睁眼后眼白里布满了恐怖的血丝。
吴献琛忍不住玩笑道:“看来你早就做好出现在庄妙意婚礼上的准备。”
吴献玥放下手上的念珠,起身坐到一把圈椅上,“我想出席她的婚礼,哪怕是站在原地远远地看她一眼。”
吴献琛偏头看她,说道:“我带你去婚礼是要承担风险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担下风险带你去?”
吴献玥点燃一柱线香,手指按掉那点火光,“如果以后常艾出了事,你又不在他的身边,我会记得你的人情护他周全。”
吴献琛不屑地笑道:“永远不会有那一天。”说后起身就要离开,吴献玥叫住他:“小琛,你真的觉得不会有那一天吗?”
吴献琛的心下一紧,他知道这里是怎么样的一个龙潭虎穴,他也清楚奶奶的脾性,他也再不能承受抛弃分离的痛楚了,吴献玥继续暗示他:“活得安稳和活得富贵是两码事,太幸福也会走入绝境,你太眷恋这点温度了,丝毫不怕引火烧身。”
吴献琛没有转过身去,但还是答应了自己堂姐的请求:“后天一早,我带你去。”
吴献玥望着那走远的背影和被摔上的大门,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二人在一瞬之间同病相怜,所以通了性,共了情。
吴献琛已经走出房门好远,可思绪依旧没有拉回,奶奶答应得太干脆,像一处完美无缺的陷阱等着他去跳。“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规律已经被打破,无论是谁都必须为巩固着自己的家族和维护着阶级而活。
他参透了真正的爱从来不计算得失,不权衡利弊,所以他那么殷切,那么惶恐,害怕和常艾无法长久。吴献琛下定了决心了,这辈子一定要为这件事而挣出头。
所以在各种复杂的情感交杂之中,他同意了堂姐的请求。
吴献玥心里依旧死气沉沉,她始终没有问出她想问的:如今这么炙手可热,你会不会为了常艾放下这一切?
她不会再去问了,因为她和庄妙意的结局已经错过了。
每晚睡觉前吴献玥总会想起庄妙意带着憨态的天真,找她之前总会看一两个冷笑话和脑筋急转弯,在做完爱后个逗趣儿,有一次她突发奇想问庄妙意:“你知道为什么be被翻译成忧郁吗?”
庄妙意摇头说不知道,吴献玥就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凝视着自己,“因为忧郁在蓝色的眼珠之中尤为藏不住。”
庄妙意笑了,咬住吴献玥的手指,“不会啊,我看到你的蓝眼睛我就会很开心。”
那样恬静美好的时光还会再有吗?
在去参加婚礼的前一天常艾见到了玉齐玉连姐妹两,姐妹二人身材苗条娇小,皮肤黝黑,大眼睛翘鼻梁倒有几分混血的样子。二人长得极为相似,常艾只能通过手臂上的刺符纹身来分辨她们两的。
玉齐玉连对于帝都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但若不是吴献琛牵着常艾出现在面前,她们也认不出来人,相貌平平并不出众,是那种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气质。
可席间看见两个人说悄悄话,常艾凑近了遮掩着脸颊,吴献琛脸上难得一见的浅笑。
二人同框倒是岁月安好的模样。
而梵莲早在半个月前回了中国,当年嫁祸吴献玥没成,反而自己惹了一身骚,自从被遣送去国外后他心里对吴家两姐弟一直都是怨恨的,但碍着情面还没有彻底地撕破脸皮,婚礼当天也是笑脸接待着的。
吴献玥偷偷来婚礼的事情连吴桐和温应都瞒着,为了不引人注目,吴献玥是跟着游恨情和魏冉进去的。她一狠心把留了多年的长发给剪了,还带了黑色的美瞳,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庄妙意身着水粉色的婚纱站在台上,神情严肃到几近悲怆,梵繁倒是春分得意,打扮的风流俊俏,伴娘焦急地往这边寻来,嘴里轻声喊着:“冉哥,捧花是不是在你们那儿?”
游恨情瞥到桌上凭空多出来的香槟色捧花,吴献玥眼疾手快抢了过去,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支蓝色郁金香添进捧花里,魏冉想制止,但伴娘是个缺心眼,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拿了捧花就塞到庄妙意手里。
庄妙意低头看见那抹明艳亮眼的蓝,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那团捧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