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如今是夏季里最热的七月,虽然日落西沉,天色也渐渐暗了,但空气中仍旧裹挟推攘着还未完全散去的令人焦燥的热浪,连地面也留存着不可小觑的余威。
不过,这滚烫焦躁的温度显然对正襟站在林家老宅大门外的四人毫无影响——林家的三位少爷和管家。
站在前面的三人正是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但身处如此炎热的气温下,仍旧穿着颜色虽然不同,但做工不凡,从形制到剪裁都是同样利落简洁的西装,不仅如此,这几个男人从外穿的西装到内里的衬衫都妥帖的扣好每一粒扣子,甚至连领带都系的周正规矩,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这林家的三位少爷站的笔直,一个个身姿挺拔修长,相貌虽然各有区别,但能看出几人俊雅出众的容貌下眉眼之间的几分相像,三人气质更是同出一脉的矜贵自持,背靠着风格肃穆大气,透露着些许不近人情氛围的林家宅院,不难猜出,这几个男人衣着风度如此守礼得体,显然是出生于严谨苛刻的家风中,从小被人规训教导出来的。
这三人中,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气质上看着比起其他两人更显沉稳一些,他就是林家家主的大儿子林宫闵。
林宫闵身为林家长子,这些年一直倍受外界瞩目,同样也背负着莫大的压力。身为被世人赞叹为不愧是完美掌权者——林夜的继承人,林宫闵不能出错,不能对外界,甚至连原本应该称之为家人的父亲兄弟都不能显露内心的真实情绪,任何事情他都必须要做到无可挑剔。
可以说,这个男人在这么多年的磨砺下来,已经习惯伪装,包括情绪,需求,情感在内,以及其他一切能组成一个真正自我的部分全都蒙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厚重幕布。
就像现在,即使林宫闵心里对即将要见到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继母再不快,表面仍旧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视线从左右两个弟弟脸上扫过,林宫闵一向心思机敏,观察入微,自然察觉到三弟脸上细微表情下显露出的烦躁与厌恶,而另一个弟弟林景辰,则是目光幽幽,神色无常,仿佛对等会儿的事并不在意。
林宫闵随即收回视线,他其实一直看不透这个寡言阴郁的二弟,但林宫闵从来不是外界看起来那样爱护兄弟的人,他并不关心这个寡言少语的二弟成天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过是因为父亲希望林宫闵能完成一个长子应尽的责任,所以他才会为了达到父亲对他定下的要求,无论言行举止,还是行事作风,待人接物,他都做的与完美继承人相称。
这次也是一样,即使林宫闵心底并不想管林初暮脸上露出怎样的表情,但迎接继母的事情,是父亲耳提面命的说过多次的,显然男人非常重视他们这几个儿子在那个新娶进门的女人面前的表现。而且这个时候还有个对父亲忠心耿耿的管家在后面看着,要是被这人告诉父亲,今天迎接继母,三弟显露出的情绪是父亲不希望看到的不情愿和反感,那个男人肯定会先指责自己没有教好弟弟。
这么想着,林宫闵还是对暴露真实情绪的三弟微微侧了下巴,轻咳了一声以做提醒。
男人并没有因为内心的思绪不自觉回头看管家站的方向,而是提醒完后依旧像平常一样静默的站在两个弟弟身前,那姿态仿佛不是迎接继母的到来,而是像等待领导的审查一般规矩恭顺。
收到大哥提醒的林初暮怎么会不知道男人的意思,深受父亲器重和信任的管家还站在后面,要是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告知了父亲,那原本就不受父亲待见的自己,更不会被男人搭理了。
从未得到过父亲关注和肯定的林初暮,即使到此时也无法接受,一个身份上是自己继母的女人入住林家,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但事已至此,男人也不得不敛容正色,咽下心中那团郁气。只见男人深呼一口气,当那口浊气慢慢吐出来时,男人脸部的肌肉跟着微微搐动了一下,林初暮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神情也归于往日的平静。
被林家少爷一同视为忠心的管家,正是站在三人身后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燕尾的管家制服,雪白衬衫上系着黑色的领结,笔挺的黑色长裤和擦拭的锃亮的皮鞋,以及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可靠。
不过这个男人的相貌和气质是与他管家身份极其不相符的张扬,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具攻击性的锐利,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四人中,这个中年男人比林宫闵这个世人皆知的林家继承人更像个上位者,不过此时中年男人脸上表情温和,神色不见任何异样,仿佛没有发现前面两人的小动静一样,依旧目不斜视的微垂着眸子,摆出的是一副恰到好处不显卑微的谦恭姿态。
这副模样恰好将男人散发出来的那种令人发毛的戾气中和了很多,使得如今这个中年男人在常人眼里看来,只会觉得他只是个能干可靠的管家。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
被四人等候着的新夫人,如今还在驶来的车里,慵懒的抽着烟。
驶向林家老宅的黑色商务车里,被挡板隔住视线的后座空间宽阔,左右各坐了一人。
司机后面的位置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面料考究裁剪的略宽松的黑色西服,姿态矜贵端方,气质冷冽肃穆。男人面前的小台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此时正神情严肃的看着屏幕,听着里面的各部门领导汇报工作进度,如果无视掉被男人抱在怀里涂了鲜红指甲油的娇嫩双脚,以及男人那十分熟练和温柔揉捏脚踝的动作的话,神情确实可以说相当的认真。
被a市顶级权贵——林家家主林夜如此温情对待的,是个风情妩媚的“女人”。
这人懒懒的斜靠在右座,身上穿着一袭面料滑腻泛着流动光泽的暗红吊带长裙,原本较为宽松的廓形因为腰上系着的一条细长的黑色蕾丝丝巾束出纤细柔软的腰肢,那黑色蕾丝的末端温顺的垂在“女人”因为抬腿放到男人腿上的动作而外露出的十分具有肉欲感的白腻大腿上,乍一看,那蕾丝像是被人手指轻佻勾下的内裤一般挂在“女人”腿上,只让人觉得眼前这一幕香艳非常,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的呼吸急促,想入非非。
“女人”明明没有做出任何露骨的动作,光是坐在那儿,都让人感觉这个人浑身写满了任人采颉的邀请。
这与妖精无异的“女人”外穿着细吊带裙,衣服里却没用乳贴,而是穿了件薄薄的勉强压住俏立乳头的三角黑色蕾丝边胸衣,虽然肩带被下了,但在低领吊带的胸口处仍旧能隐约看到内衣的黑色花边,以及透过衣服,模糊的能看到胸衣上精致漂亮的刺绣。
走光这件事,对女性来说,可能需要注意一下穿着,但苏袅不太在意,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且不穿的骚浪一点,怎么方便他勾引男人。
手指夹着根紫色女士香烟的苏袅慵懒的靠着车窗,看着外面快速后撤的街景,让男人莫名生出一种无法反悔的决绝感。
被这种感觉闹的心里有些憋屈的苏袅吸了口手里的烟,甜甜的葡萄味瞬间充斥口腔,烟草所带来的愉悦感觉总算是让他心情好上不少。
此时心情稍微松快点的苏袅眼睛半眯着,目光略显迷离的男人红唇微启,白蒙蒙裹着甜腻的葡萄味的烟雾被吐了出来,车窗灌进的风将烟倒吹了回来,扑了男人满面,若隐若现,丝丝缕缕的烟雾萦绕在男人挑的狭长妖艳的眉眼处,苏袅眼睫被雾迷的扑闪,那烟才渐渐被吹散。
苏袅此时心底还是有些郁闷,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旁边这个人会这么轻易的跟自己结婚,难道自己这副样子看起来像个贤惠的好妻子?
为了方便勾搭男人,一直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妖艳浪货没区别的苏袅第一次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审美,他伸出空着的左手往旁边放着的珍珠链小包里摸了摸,而后拿出了个小镜子,照着自己脸左看右看。
镜子里的“女人”一头漂亮的大波浪一部分披散在胸前,精致的五官上妆面化的妩媚惑人,一张红唇更是艳丽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纤细修长的脖颈下是大片裸露的胸口,往下是一条浅浅的乳沟,“女人”雪白的胸前以及耳垂上都戴着夸张耀眼的嵌着昂贵宝石的金色饰品。
虽然价值不菲又耀眼夺目的珠宝首饰足够吸睛,但穿戴在如此娇媚美艳的“女人”身上,也不得不沦为单纯只为衬托美人美貌的普通饰品。
苏袅挑着眉照了半天镜子,都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骚浪的风尘气,但自己这样一个明显不是什么纯情性格的人,旁边这个看起来禁欲自持的跟个老古板一样的男人竟然会跟自己闪婚。
满心满眼都是郁闷不解的男人将小镜子放回小包里,而后捏着烟继续一脸怀疑的思考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找个人结婚躲一阵子,但眼下这个情况,怎么让他有种嫁进来,就跑不掉的诡异危险感。
苏袅那边动作不大,但一直注意着男人动静的林夜可看的清楚,以为自己刚娶回家的小妻子等的不耐烦了,男人一改往日跟工作狂无异的工作状态,动作十分迅速的将接下来要安排下去的计划文件全部转发给了特助,而后就直接合上电脑放到一边。
林夜怀里仍旧捧着自己小妻子的双脚,这脚生的及其漂亮,白嫩细腻,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涂着樱桃色的指甲油,只是这样可爱到甚至有些可口的小脚的脚后跟有着两道明晃晃被磨伤的红痕,很是骇人。男人看了眼被苏袅上车后就脱在一边的高跟鞋,低着头满眼心疼的为这人继续揉脚:
“袅袅,穿高跟鞋这么磨脚,要不我们平常就换别的鞋子穿嘛。”以往待人对事雷厉冷冽的林家家主,如今面对自己娇滴滴的小妻子,也只能温柔细语的劝说。
苏袅本来跟这人结婚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听到这人还要管自己的穿衣打扮,心底有些不爽,心想:
就是细长高跟配着他的这些小裙子才好看,他才不要换。
但如今这个人还有点用处,所以苏袅一张口便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忍下,熟练的跟这个新晋便宜老公撒娇:
“老公~~人家穿高跟鞋难道不好看嘛~~”说着动着脚在林夜穿着西裤的大腿上踩来踩去。
苏袅脚上是没用什么力道的,跟猫儿踩奶似的。但这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撒娇动作,由这个美艳娇媚的跟个妖精一样的男人做出来,让人莫名有种正在故意挑拨人情欲的酥痒暧昧和难耐渴意。
而且苏袅不单单是脚在动着,因为男人的动作,红裙本来面料就滑腻飘逸,这两下踩动直接带着那裙摆顺着腿滑落到苏袅的腰上,使得男人那双骨肉匀亭的美腿完全显露出来,尤其是被脚上的动作带着那肉感十足的大腿腿根不留间隙的摩擦着,直看的人心头火热、口干舌燥。
林夜往那处看了两眼就不敢再多看,自己一向寡情寡欲的自制力在这个人面前只能说是溃不成军,但林夜这时还算存着理智,即使被自己娇娇的小妻子迷的快晕头转向了,还是不动声色的伸手将那裙摆拉回了原位。
而注意到林夜小动作的苏袅略有不满的瘪了下嘴,这一幕出现的很快,自然没让男人察觉。
逗老实人果然没什么意思……
林夜大腿仍旧被苏袅不紧不慢的踩着,他努力想放松腿部肌肉让小妻子踩的舒服,但那来自苏袅脚底的体温隔着裤子传到自己腿上时,林夜就不自觉绷紧了腿,如此反复两次,情况就不太妙了,林夜反应很快,当即就伸手将小妻子还在不安分动作的小脚抱住不让他再乱动。林夜连吞了两下口水,才觉得气息平复了一些。
禁欲多年的男人被娇娇软软的小妻子随便的两下动作就撩的后背直冒汗,此时林夜依旧低着头,明明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男人一副仿佛不敢与苏袅对视的模样,让人莫名从这个一向不近人情的男人身上感觉到一丝羞耻踌躇的氛围。
男人缓了好半天,才再次斟酌着措词,努力使自己说出的话看起来不像是另人反感的强制性命令,只见他放软语气再一次尝试劝说一下爱美的小妻子:
“袅袅……磨伤了脚会疼的。”
苏袅看着眼前执拗的想让自己换回平底鞋啰里啰嗦跟老妈子似的便宜老公,忍着再猛吸口烟的冲动,心里努力劝说着自己只是在这人身边躲一阵子,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这么想着,苏袅终究是勉强压下心底升起的烦躁。看着低头又开始为自己揉起脚的林夜,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的苏袅再次捏着调子软软的撒起了娇:
“袅袅打扮的漂漂亮亮就是给老公看的,而且老公捏的袅袅好舒服,脚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其实那被磨红的脚后跟确实不怎么疼,不过是苏袅皮肤养的娇贵,看着吓人而已。苏袅虽然只是想随便说两句揭过这茬,但得益于他情场老手养成的反射性习惯,什么甜言蜜语简直不用组织语言,张口就来。
效果自然是好的不得了,情感经历可以称得上空白的在苏袅眼中被视为老实接盘侠的林夜,被小娇妻这露骨直白的话哄的心软的不成样子,半边身子都被撩拨的酥麻了。
他这时再也忍不住抬头,便看到小妻子用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睛看着自己,这时林夜还哪里分的出心思跟人纠结穿不穿高跟鞋这件小事,他现在只想将人好好抱在怀里,但看着小妻子坐的离他很远,有些担心苏袅是因为刚刚自己一工作就忘了时间的事惹的他不开心了,所以林夜没有直接动手将人抱来,而是先开口问:
“袅袅,怎么坐那么远。”
苏袅听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话歪了歪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他看着眼前确实是满脸认真问出这个问题的男人,终于是忍不住吸了口手里的烟:
“老公,你的特助跟我说你不喜欢烟味。”
这事还要从领证那天说起,那个叫什么黎特助的在那天整理出一份林夜喜好清单发给了苏袅。
苏袅是谁,他一向是只管自己快活舒服的人。他嫁给林夜,又不是真给人当贤惠妻子,之所以知道这人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是他当时确实是有点怀疑和好奇这个特助难不成真一字一句的打出一份注意事项清单,所以才试探性的点开,这才让“不喜烟味”几个加粗加大的文字毫无阻碍的冲进了脑子里。
林夜此时自然不知道苏袅内心在想什么,但在确定小妻子不是因为正在生自己气才坐在一边后,随即放下心来的展出一抹浅淡却尽显温柔的笑意,伸臂将人一捞:
“没事,袅袅抽烟,我不会介意的。”男人话还没说完,苏袅已经被这人抱到了腿上。
苏袅十分适应良好的动了动屁股,找到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便宜老公怀里,听到这仿佛是情话一般言语让他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到林夜脸上分外认真的神色,苏袅此时起了些恶劣的逗弄心思,在男人的鼻息之下,苏袅吸了口烟,而后就这么扬起下巴将烟轻轻吹到男人脸上,看到男人没避开自己的动作,苏袅还凑上去用沾带着烟草味的红唇轻吻林夜的下嘴唇,做完这些动作后,便抿着捉弄得逞的得意笑意满眼亮晶晶的看着眼前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