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哥(1/2)

天色逐渐昏暗,童襄挪了挪位置,寻了个光线更好的角度继续缝补手里的衣服。外面探进个和他一样圆溜一样一头发茬的脑袋,沙哑哑地喊大师哥吃饭。

“好,就来。”童襄抬头笑一下,打好线结,用牙尖挑断,针随手插进线堆里。走出房门,童襄扬声让几个捧着饭碗又笑又跳的师弟小心摔着,接过大勺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分饭。他自己是上师父的饭桌的,他们师父的规矩。临走时衣服被勾了一下,童襄回头,只比他小一点点的二师弟站在他身后,手指还曲着。童襄眉眼弯弯,应了声“好”。

待到师父吃完饭,童襄收起盘碗交给洗碗的下人,刚走出屋子后角的弯,突然被人拦腰抱住,后背抵上墙。童襄曲起膝盖,将全部重量尽数交给托举自己的手臂,手搭上面前二师弟的肩膀:“这样猴急,也不怕被人瞧见?”

“瞧见便瞧见了,也好叫那帮猴儿离你远些。”二师弟迫不及待地啃上童襄的脖颈,疼得童襄轻轻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扳他的脑袋。

“叫师弟们看到倒是没什么,万一叫师傅知道了,你也不怕被打一顿丢出去。”童襄踢着二师弟,一定叫他换了个更隐蔽的地方。刚挤进角落里二师弟就三两下扒了童襄的裤子,梆硬的东西抵着童襄的臀缝蹭。童襄荡一荡脚,自己解开褂子的衣襟,搂着二师弟的脑袋按在胸前。

二师弟年轻气盛,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童襄整理好衣服走出屋檐的阴影,回到他们师兄弟睡觉的屋子,挑明一根灯芯,坐回通铺上继续缝补衣服。

童襄自己的衣服早就短了,露出两截细瘦的手腕、两截伶仃的脚踝,共一截纤长的脖颈,上面的牙印已经慢慢泛青。他拉着线,小指微微勾起,抬起手臂,烛光照得皮肤白、筋络青。他将线穿过针,将针穿过粗布。

有收拾好了的师弟跑进屋里,炮弹一样弹上床铺,率先抢占童襄大腿的位置,枕在上面,牢牢抱着童襄的腰,以免被其他师兄弟掀下去。

“好啦,不要闹了,仔细扎到你们。”童襄将手抬高,避开打闹的师弟们。

戏班子的孩子们都爱看童襄缝补衣服,从他们的大师兄身上汲取一点他们见过或未见过的母亲的气息。于是童襄在这帮大小孩子们眼中便约等于女性,于是那些不可言说的睡梦中主角也是童襄,于是童襄身上时常有的痕迹愈发地消退不掉。

一个趴在他腿边的孩子捧起他捏着布料的那只手把玩,贴贴自己的脸,又拿下来叼着童襄的手指头磨牙:“大师哥怎么被人咬了?是哪个坏蛋欺负大师哥?”

童襄腾出手揉揉小孩子的脑袋:“这得问你们二师兄去。”

一帮大小孩子齐刷刷地看向倚在墙边的二师兄。二师兄抬眼,看着又低下头带着点坏笑的童襄,走过去,当着师弟们的面,咬住童襄的嘴唇,嚼了几下犹嫌不够,手上用力,将童襄推倒在铺上,欺身压上。

还小的孩子跳起来,喊着“不许欺负大师哥”去打二师兄。大些的略通人事的,试探着伸出手摸进童襄衣服里,见他既不反抗也不呵斥,胆子肥起来,贴着童襄的腰腹摩挲。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都不想穿好衣服了么?”童襄调笑,由着师弟七手八脚地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几双手在身上揩油。“老二,你今天去过了,不许再闹了。”

“就摸摸,不妨事。”

“嗯,嘶——疼……”

“瓜小子,你他娘的弄疼大师哥了!”

“臭二师兄你不也把大师哥的腰掐红了!”

“别,别吵架嘶啊……轻点,轻点,大师哥不跑,不着急,昂。”

“大师哥身上都红了。”

“好多牙印子。”

“这里在流水……大师哥,我可以把我的雀雀放进去吗?”

“还是别了,脏。”

“不脏,大师哥哪都不脏。”

“大师哥……”

大师哥……

童襄被男孩子们热烘烘地围着,脑子闷闷地,眼睛慢慢地眨,用舌头舔,用手掌把,用屁股夹,身上能用的地方都被师弟们占住,蹭得发红发烫,沾染上或稠或稀或清或白的东西。

待到一群师弟都闹够了,时候早就不早了。童襄满身半干的白浊,哄得孩子们都躺下,去屋外井里打半桶水收拾干净,回到屋里拿起没补完的衣服。他坐得离油灯很近,用不宽阔的脊背把打搅师弟们睡觉的光都遮住。

童雨酥是让童襄住到他屋去的,童襄拒绝了,不放心留一帮火气上头就什么都不顾的男孩子们一窝。

“就算他们拿我泄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师父。”

童襄正打算换衣服的时候,有个师弟探脸进来,怯生生地说外头有个小少爷找他。

小少爷?童襄疑惑地思考起自己认不认识这么一号人。也许是哪家不懂事的幺儿吧,因为一时新鲜,就想学老爷们捧戏子。

把刚解开的衣带系好,童襄扬起笑脸迎出去,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戏服中一眼看见穿着深色学生装的那位少爷。他居然真的认识,黎家的六少爷,前阵子他才去黎家的宅院里给老夫人贺过寿,与那位六少爷打过照面。

似乎,的确是个纨绔。童襄不着痕迹地曲腿躬背,将自己的身高压到比六少爷稍矮一些。六少爷好像比他小几岁,也或许只是大宅院的风水养人。

六少爷眉眼间带着笑意,看着风流轻佻。“童老板何时有空?有些话,想与童老板单独叙一叙。”

带戏子去颠鸾倒凤的常见话术。童襄笑脸不变,低眉顺眼地说自己只待六少爷传唤,随叫随到。

六少爷在一众戏子们八卦的目光中抓住童襄的手腕。那腕子瘦得伶仃,如童襄扮演的花旦那样细巧,挂着水头一般的玉镯子:“你这镯子不好。你一会儿换了衣服随我去石暖坊,给你挑一对好的。”出乎童襄意料地,那六少爷手上暗暗使劲托举。童襄揣摩了他的意思,站直腿,顿一顿,再挺直腰。那力道就消失了。

周围纷纷赞叹六少爷出手阔绰,童襄抬眼一笑,开口却差点叫旁人惊掉下巴:“石暖坊的玉是好,可我下了戏台子便戴不上女人首饰。劳您费心。您嫖我不用钱,得您青眼是我三生有幸。”

大师兄疯了吧。童襄听见有人没压住的惊呼,心里叹息师弟师妹们还是太嫩了,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好,怎么喊出来了呢。

六少爷抬手扣住童襄的下颌,脸上仍然笑着。童襄也笑着。两人都带着完美无缺的笑意对视了几秒。六少爷突然笑了一声:“换衣服去吧?”

换完行头的童襄在众人或惊疑或艳羡或鄙夷的目光中亦步亦趋地跟着六少爷上车。以前不是没这样过。童襄偷偷觑了六少爷一眼,那少年正支着脸看车窗外的街巷。这位六少爷以前没捧过戏子吧,流程倒是和其他男人一个样,难道还偷师过不成?

在六少爷发现自己的偷窥前,童襄偏开了视线。

原以为会是六少爷在外头的宅院里落脚。童襄低下头,不去看黎家暗藏富贵的宅门。捧戏子捧得如此大摇大摆的少爷,实在是大长见识。

六少爷神态自然,童襄也就依样学样,如平常一般走路。六少爷转过头来将他上下打量过,微微皱眉。童襄看回去的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忽地福至心灵,将习惯性低下的头抬起来。六少爷果然舒展了眉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这少爷还挺有意思。童襄觉得那少年神态有些可爱,也没掩饰,笑得眉眼弯弯,显得未完全长开的五官秀气。

六少爷拨开劝阻他的下人,径直把童襄引到自己的卧房,关上门,自顾自在桌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童襄。

童襄便知道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他不忙着去献媚,先将房间里的陈设打量了一番。同他以前见过的少爷们的房间比起来不算奢华,陈设许多西洋玩意,他并不全认得。

扭回头,还是笑得那么柔,却在眼角眉梢带上了些看热闹似的狡黠:“六少爷您可真豁得出去。”如此招摇地将一个男戏子领回屋,如若不是真痴傻,便是要演一出大戏了。

六少爷——黎星不屑地一撩眼皮:“我就好这口,怎么着?”

童襄连连摆手:“不怎么不怎么,您捧我,我乐还来不及呢。”

黎星勾勾手指,童襄凑上前,被他一把揪住衣领而不得不弯下腰去。“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少不了你的好处。”

童襄眨一眨眼,笑容干净羞涩:“是,您便瞧好了吧。”说着指尖拨动黎星衣扣,熟练地将学生装的纽扣解开。

黎星颔首:“不错。这活儿留着以后再说,你先把自个儿弄干净。”

童襄脸颊上适时地浮起一点红,声音也低哑了些:“弄干净了的。既然出来做事,自然是提前准备,万没有叫恩客等的道理。您若是还觉得脏,我就再去洗刷一遍。”

黎星勾起一个笑:“我想你误会了。我约了医生,后天带你去做个全面的体检。”

体检。童襄实在是没想到这一层。体检。是了,他身上指不准有什么脏病,是该查验一番。于是他把星星的衣领整理好,垂手低头等着星星接下来的吩咐。

黎星抬起一只手,拍拍童襄的脸。

童襄有些讶异,也有些疑惑,抿一抿嘴角看向黎星。

“别多想。既然是我的人,就要按我的规矩来,先把自己的身体伤病拾掇清楚,再来做事。”

童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眨巴着眼愣神。第一个念头是,他说的得六少爷青眼,可不是这种青眼啊。

反应过来之后,童襄立刻快活起来,应是,应知道了。

黎星有些不耐烦似地挥挥手,脸上还带着笑意:“行了,别装乖了。在我这儿没那些个拘束。做事时仔细着就行,旁的时候随你闹。以后也尽可在外头说是我的人,敢动你就告诉我。也不许在外头低着头,太难看了。”

童襄揉揉脸,把那傻乎乎的笑搓下去。不是演的,他是真高兴,被这样重视的时候谁不会高兴呢?“是是,您瞧好罢,必不会丢了六少爷的脸。您既这样说了,我可要好好狐假虎威一通。”

黎星颇为赞许,支使童襄去叫下人捧来清水和炭块,再叫童襄去点上那装饰品似的小茶炉煮茶。童襄在上流圈子里厮混惯了,也很知道些大户人家喝茶的讲究,斜乜了眼睛觑了黎星几眼,不知这六少爷喝茶有什么偏好,揣度着年纪轻的大多不爱酽茶,估摸着水温将茶冲进杯盏,奉给黎星。

黎星看了童襄两眼,将茶碗接过来,刮去浮沫,轻吹几下后抿了一口。

童襄眼巴巴地看着黎星,等着他的评判。

“淡了。下回待水再滚片刻,放到九分烫。”黎星两句话,倒没把茶碗放下。看样子是还行。童襄悄悄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外边轻微的脚步声,大抵是有人守在门口。

黎星也听到了,很是不屑地轻哼一声,朝童襄招招手。童襄挑起笑,轻快地小跳一下,坐到黎星膝头搂住他脖颈:“六少爷,我唱支曲儿给您听。”

他的六少爷笑着,等他作些幺蛾子出来。

坊间的淫词艳曲,童襄还特特地地为外头的听众扭捏出几声放荡喘息,笑得蔫坏,朝黎星眨眨眼。黎星准允了这许多的放肆,甚至抖腿颠了童襄一下子。

这下童襄可更肆无忌惮,原还是曲里混着叫,这下喘里混着调,直把六少爷烘托成了一个风月老手,将久经床笫的戏子都把玩得如此失态。

待到童襄悄悄探出脑袋去,确认外头已经没人了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爆出早憋不住了的笑来。

“六少爷定力真好,我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坐怀不乱的人呢,何况是您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童襄抹一抹眼角笑出来的泪,顺着黎星的指示在下首坐了,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再吩咐。

黎星却不再说话,只是品茶。童襄也不拘束着,哼着曲儿东张西望,兴致到了还挽个手势,捏着指头自顾自地摇头晃脑。

“见过西洋的‘歌剧’没有?”黎星放下茶碗,“和戏差不多,不过唱得更多,也不太有什么大动作。”

童襄摇头。他哪里见过那些个洋玩意?而且,不耍把式,大抵是拉拢不了许多下等人的。

“下回带你去看。”黎星自顾自敲定了日后的行程,之后才撩起眼皮看童襄愿不愿意。

童襄自然没有不愿意的,用力点头,手撑着凳子高兴地晃悠两只脚。洋人玩意,他也好奇着呢。

童襄终于磕磕绊绊地收拢了山上贼窝里的人心,第一时间写了封高高兴兴的信想着人快马加鞭送到六爷手上,请六爷得空来看一看。然而信将将拍在信使手上时,童襄又捏住那封薄薄几张纸改了主意,就地改派任务,叫信使去黑市里淘一台无线电台来。

于是那封信终于送到黎星手上时,在“及”“再及”“又及”后又多了一条“又又及”的关于电台的事。黎星看着那些伸胳膊蹬腿一个赛两个大的字笑骂这小子的字又退步了,几下叠起信纸塞回信封里,出门叫人备车,带上密码本。

山路沟连着坎,黎星下车上马,颠颠地走到半山腰,突然被人用枪指着拦下,问他姓甚名谁所为何事。扈从扬声道找你们大哥,那拿枪的汉子回吼说大哥哪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另一个青年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拿枪的汉子,同他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声,拿枪的汉子就问有无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他们给大哥送去叫他决定。

扈从看向黎星,黎星在口袋里摸了摸,随手掏出了个什么丢给扈从。提醒拿枪汉子的青年带着东西翻上山石便消失在了灌木树林里。

不多时,那青年就从山石上翻下来,朝黎星一躬身:“六爷请。”

拿枪汉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黎星瞟他一眼便打马从他旁边走过。报信的青年将汉子扶起,宽慰他几句,快跑几步到前头引路。

“你倒是不怕我。”黎星骑着高头大马,漫不经心的话更显得居高临下。引路的青年憨厚地一笑:“大哥讲了,六爷最是赏罚分明。小的自认没有过错,便不怕。钱老哥性急口快,您莫怪。”

黎星一扬眉:“你叫什么?”

“酉岿。讲时辰的那个酉,山下一个归的岿。”

黎星笑了一声。

酉岿也笑了笑:“家里原做生意,正话反讲图个吉利。再者,有亏就有赚,多好。”

“你们在这里守了多久了?”

“自送出信那日便在这里了。大哥交代遇人问一问来历,又怕钱老哥惹恼了您,特派小的来恭候。”

黎星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酉岿答得恭谨简练。倚在山门口的童襄远远地瞧见了他们便迎上来,先向黎星问了好转身拍拍酉岿的背让他可以去休息了。酉岿笑得比刚刚灿烂得多,道的谢还没落地,人就快跑没影了。童襄好笑地耸耸肩,接替黎星的扈从牵着马笼头往上走:“那小子新娶了媳妇,还在蜜里调油的时候,难为他被我揪出来守道口。”

“他说话的口气很像你。”

黎星意有所指。童襄微微一笑:“大抵是同我呆久了。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黎星用马鞭点了点童襄的肩膀。童襄侧头,眯起眼朝黎星笑,由着黎星用马鞭将自己的下颌脖颈描了一遍,脚底却还是如脑袋边上多生了眼睛似地稳当。

到了贼窝门口,童襄拍拍尘土,喊来人将马牵走,引着黎星看他好容易才按着黎星的喜欢整顿干净的土匪窝。

童襄收着消息的时候便通知了上下大小弟兄们在聚义堂集合,至少先记牢六爷的脸别冲上去找死。黎星坐了童襄的主位,童襄便坐了下首,忽地瞧见有些人面色古怪,像是憋着笑,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开口拦,便见那个平日里便大嘴巴的兄弟嚷嚷诸如大哥怎么叫压寨夫人坐了主位的话。

完了。童襄僵硬地看着黎星面色如常地问那人何出此言,得到“大哥刚才说是下山接嫂子去了”的答复后,扭头看向自己。

“六爷……我和他们玩笑来着……”童襄被黎星抓着领子提起来拖着往外走,虽然知道不至于就这么被毙了,但也绝对讨不到好。黎星甚至让那一帮等着看热闹的都跟来。童襄闭一闭眼睛,认命了。

土匪头子的屋子好认,黎星一脚踹开门,把童襄往里一丢,声线平淡地让土匪们在外面候着,谁都不许走之后,甩上了门。

屋里头,童襄偷瞟了一眼黎星的面色后,低声开口请六爷允他先去清理。黎星没说话,在床边坐下,架起二郎腿把玩手里的鞭子。童襄在心里叹了口气,快步走进洗浴间。他是做了供六爷取用的准备的,现在倒成了救命的稻草。储在阴凉处的水很冷,但童襄毫不犹疑地就把水灌进身体里,狠狠地打了个寒噤,感觉连呼出去的气都凉下去了。

从角落木柜里取出脂膏几下捅开甬道,估摸着能进之后,童襄抽出手洗干净,赤身裸体地走出小隔间。

黎星指了指面前的空地,童襄跪下。他又转了转手腕,童襄背过身。

马鞭携着破空声落在童襄的脊背上。先是疼,然后是麻痒,再是又一鞭的疼,循环往复,直到疼痛被麻木消减。童襄咬着牙——也许也没有很咬着牙。黎星毕竟不是真怒,只用了三四分的力,鞭伤层层叠叠,破了些皮肉,没伤到深处。

鞭子点在后脖颈时,童襄伏下身。尾椎又被一点,童襄就塌腰翘臀。这地方比脊背刺激得多,鞭稍时常擦过一些难以言说的地方。童襄想捂住嘴,又不敢,只能紧闭牙关,然而还是不时漏出低叫。

过了一会儿,许是黎星觉着疲乏了,将鞭子一扔,打开搭扣扯下皮带在手里绷了绷。童襄膝行过去,被黎星踏住腿间。军靴底硬,即使童襄的家伙事还没立起来也疼得瘆人,童襄却不敢有一点点显露,挂着笑,将脖颈送到黎星手中,被皮带勒住。黎星面无表情,扭头拉开床头柜,翻出一瓶红花油,在童襄压着惊恐的眼神中,倒在童襄的脊背上。

热辣的疼痛瞬间炸开,童襄呜咽一声,想低头,却被抬起下巴,蒙上泪的眼和咬住无血色的唇都被黎星收入眼底。

黎星就这么扯着皮带将童襄拖上床。童襄都疑心自己那东西在鞋底和地面的夹缝里被拽出来的时候断了,他庆幸被卡着脖子,不然得嚎得多难听。然而他相信黎星并没有叫他就此残废的意图,不过是痛些,没大碍的。

呼吸困难的时候放松身体是件难事,童襄在被进入的时候脸都扭曲了一瞬,轻轻抽了口气,很浑浊沙哑。抽插时免不了身体碰撞,被抽打过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又渐渐生出快感。童襄迷迷糊糊地,舌尖收不回嘴里,手松不开被抓得一团乱的被褥。忽然呼吸的阻滞消失了,童襄弓起脊背大口呼吸,不小心贴上黎星的胸口,猛然一僵,慢慢地重新伏回床面。

“唱一出来听听。”

童襄都以为自己出幻觉了。六爷刚刚是叫他唱戏吗?现在?

黎星是无可置疑的新派,厌恶腐朽王朝的同时厌恶依附腐朽而生的老戏文。从前童襄在黎星手里就只负责陪睡、交际和气死老太君。黎星从来没有要他唱过戏。

这一惊疑,就过了答话的好时机。黎星重重往里一顶,童襄差点磕在床头。

童襄只得唱起来,越戏的《北地王》,被撞得断断续续,气口全乱。每当有破音时,黎星就一掌掴在童襄臀尖上,冷冷地叫重唱。童襄就痛得一抖,从头开始,再从头开始,又从头开始。他脑子里乱成沸腾米浆,又糊涂又粘稠,词曲是烂熟到了不必想便能唱的,然而气不够,黎星又全然不懂而只抓着破音不放。童襄的窒息比被勒住时更盛,眼前又是发黑又是冒星,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不知是戏还是床叫。

黎星没再让童襄重唱,然而也没完全放过他,叫他用自己的手箍住自己的东西,然后大开大合地冲刺。童襄侧趴在床上,一只手撑不住身子,脸在床上来回挨蹭,红上加红。快感层层积累却不得释放,白浊的液体倒是从顶端渗出来一些。

终于,黎星完了事,平复几息之后抽身松开了童襄。童襄几乎昏死过去,身上抽搐,手倒还老老实实地紧着。黎星整理好衣服,坐到桌边,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童襄缓了好一会儿才回魂,眨眨眼勉强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桌子一声一声像敲在他的脑仁上。童襄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指头冻鸡爪子似地动不了,浑身上下从骨头到皮肉都疼,却还是挣扎着跪坐起来,挪下床,踉跄着摔在地上,艰难地站起,提起水壶晃了晃,听见水声,点起火将壶放上炉子。他在炉子边跪坐,腰还能勉强挺直,手撑在膝盖上,等水开了,将壶取下炉子放在地上,先撑着地起来。童襄料想到了腿麻和腰膝无力,却是第一次在事后如此虚弱,还是暗暗吃惊了一下,继而取出茶叶罐子。他记得自己摸过些什么,于是去小隔间洗了洗手才折回,将一撮茶叶放进杯子,艰难地提起水壶冲茶。

全程黎星都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种令人胆颤的平静已经消失了,端起茶杯的动作轻松惬意。即使如此狼狈,童襄泡出的茶水还是合他口味的。

见黎星只是喝茶而没有其他指令,童襄拖着酸痛的身躯晃进小隔间,水声哗啦一响,接着一通翻搅声,然后安静下来。童襄从里面出来,身上散发出微微的凉气。他径自走过黎星身后,取出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在黎星脚边跪下。黎星抬眉还不及说什么,就感觉膝头一重,童襄跪坐着将脑袋靠了上来。

黎星勾起嘴角,喝着茶,用手揉搓几下童襄的脑袋。

童襄端着茶杯走进书房,放下香气腾腾的茶碗要走,却被黎星叫住。“最近神神秘秘干什么呢?连晚饭都迟了。”

童襄心知总归是瞒不了了,抱着托盘笑嘻嘻地:“学手艺呢,师傅不放人,总不能自顾自跑回来。多不给师傅面子。”

黎星放下手里的文件,上下打量童襄一番。他不说话童襄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按摩啦,城郊有个很厉害的大夫,我好不容易才求得他答应教我。”

黎星又把文件拿起来看了。“学那做什么。”

童襄放下托盘,走到黎星背后。黎星是相当抗拒有人堂而皇之地处于他的视线盲区的,然而这条禁令自然不对童襄和应浅生效。黎星感到衣领被解开、拉散,一双温热有力的手覆上他的肩颈按揉。有些疼,但更多的是紧绷的身躯被松解的舒适。

黎星慢慢地长出一口气。童襄在他背后笑了一声:“舒服吧。”

黎星点点头,默许了童襄在他身上动手动脚、逐渐加重力道,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忍痛的气音。

“疼的话喊一两声也不会有别人听见的。”童襄将拇指点在黎星肩上,全身的重量压上去,成功从黎星喉咙里挤出一声痛呼。童襄得意地笑了一声,黎星听到就朝后做了个手势来告诉他自己迟早会报复回来。童襄弯腰,嘴唇抿了一下黎星的指尖。

既确信了会被连本带利地报复回来,童襄也不再留着手,拉着黎星让他躺下,新学的一全套推拿功夫都往黎星身上使。黎星趴在床上,全身骨节喀啦喀啦响个不停,酸痛像是从骨缝里泛出来似的难熬,咬着牙也没能把全部的呻吟咽回去。

童襄这还是第一次骑在黎星身上,又好笑又心疼,不由得放轻了些力道,不再追着关节去复位,只专心松解劳损的肌肉。

“好啦,六爷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舒服些没有。”童襄从床上下来,扶起黎星引着他来回走动。黎星转两下手臂,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不错。”

童襄随手抹掉鼻尖上的汗,拿起托盘告退,一拉开门就和候在门外的应浅打了个照面。“浅哥儿?怎么傻站在这?”

应浅的目光有一瞬间越过童襄的肩膀,但很快就收回、移开。“打算等童先生出来再进去汇报。”

“啊……”童襄的目光放空一瞬,“什么时候来的?”

“就和童先生前后脚。”应浅像是突然发现了墙面上有什么异常似的,眼睛一动不动。怎么看都是听到了刚刚房间里的动静。

“你,呃,不是,我刚刚给六爷按摩来着,他平时太操劳了,身上很硬,就格外痛。你,你不要误会。”童襄少有这样欲辩无门的感觉,他在交际场上的三寸不烂之舌总是在应浅面前变得格外笨拙。

“没有,没误会。我先进去了。”

“好,好。我去看看晚饭。”

两人交错而过。

晚饭的饭桌格外沉闷。原本每天晚上都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童襄只顾往嘴里填饭,他晚上吃得又少,很快就放下碗筷借口洗澡溜走。

黎星不明所以,看向应浅:“他又怎么了?”

应浅放下碗筷。“下午童先生一从您书房出来就和卑职打了个照面,他觉得尴尬。”

“有什么可……哦,我知道了。”黎星这才反应过来童襄在尴尬些什么,有些好笑,“他手艺倒学得不错,回头让他帮你也按按。”

“多谢钧座关怀,卑职没有那么多案牍的劳形,就不去麻烦童先生了。”应浅把最后一点饭扒拉进嘴里,放下碗筷,等黎星用完餐再一起离开。

“你去麻烦他他只会跟个老娘似的开心。”黎星笑了一声,回到书房给今天的工作收尾。应浅侍立在一旁,顺手将桌上有些散乱了的文件归拢放好。

门被叩响,童襄带着一杯一碗进屋,身上刚洗完澡的潮湿气还没散完,小水珠挂在略长的发尾欲落不落。“六爷的茶,浅哥儿的莲子芡实羹。”

应浅捧着碗,呆愣愣地。童襄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近日胃口不好吧?煮烂放凉了的,少少地加了些糖。尝尝?”应浅伸手接过碗,搅了搅,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咀嚼咽下之后立刻又吃了一口。

黎星抿了一口茶后笑道:“稀奇了,浅居然肯吃。”

童襄嗔了黎星一眼:“您少说两句罢。浅哥儿喜欢吃我明天还做。有其他想吃的没有?”

应浅摇头,快速地吃完碗里的汤羹,捧着空碗一时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童襄自然地把碗拿过来:“那我先走了。六爷,我在卧房里候着您。”

黎星挥挥手。童襄看着应浅笑了一笑,走出房间去。

将碗交去洗了之后,童襄回屋细细地将身子里外洗净,裹着浴袍搽脸抹手,将手架在桌子边闭着眼等黎星回来。

门咔哒地开了,又关上。脚步声从童襄旁过了一下,翻动几下衣物后又走进浴室,水声响起来。童襄这时才起身,松开腰带跪伏在床上,取出床头柜里的油膏旋开,不紧不慢地预备起来。

黎星洗好擦着头发出来,扯起童襄先亲上了嘴,手上下把掐着,陷进紧实的臀肉里。童襄拧着腰仰着脸,手指头还在自己身子里继续开并,估摸一下抽出手,用自己浴袍的下摆揩了两下。

被剥掉浴袍摆成直跪的姿势时童襄便知道今天怕是难在三更之前睡下了。黎星随手抽来军装的腰带,在手中绷了绷。童襄笑了:“六爷,今儿就这么恼吗,又要打我。”

黎星嘴角也勾起来,腰带的弯刮过童襄胸口的小肉粒:“就有那个兴致,怎么着吧。”

童襄将胸口挺了挺:“好难得,那六爷今晚可得尽兴。”

黎星不知从哪摸出一条巾子蒙上童襄的眼睛。童襄笑得更欢,在黎星收手时偏头,脸颊蹭过黎星手心。

风声,呼吸声,还有皮带的击打声。一片黑暗中其余感官被放大,童襄觉着身上痒麻麻地疼,下身也胀跳跳地疼,不自觉地弯腰,小声地呻吟。

“你今天似乎格外受不住。”黎星用皮带挑起童襄的下巴,发现蒙眼的巾子已经被湿了一片。

童襄张开嘴,却发出了一声哽咽,他自己也被惊到了。“许是累了。我,我无妨的,六爷只管尽兴就好。”

黎星知道这小子惯会自己硬撑,都没忍住哭,那必是已经到了极限。他解开蒙在童襄眼睛上的布,童襄却自己抓着布盖在眼睛上。黎星也不强求,推着他躺好,扳出别到身后的两条腿:“都备好了。”

“嗯。”童襄小小地应了声。黎星进得很慢,温柔得童襄又想哭。

“想哭就哭,不丢人。”黎星的手指抚上童襄的唇,童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嘴唇咬破了。童襄伸出舌尖舔舔黎星的指头,又用牙尖磨了磨。

见童襄适应好了,黎星缓缓地动起来,手掌抚摸身下人的身躯。虽然大多时候是童襄伺候他,但他也不是全然不知童襄的好恶。他知道童襄喜欢身体的接触,会在得趣时情不自禁地讨要拥抱和亲吻,喜欢他低声地喊自己的名字。

“襄,”黎星撩起童襄长长了的刘海,拂开盖在他脸上的巾子,亲吻他的眼睫,“这里只有我在。”

童襄神情呆呆的,毫无自知地流着泪,却又抽抽搭搭地笑起来,手臂搭上黎星的肩,与他额头相抵:“叫六爷看笑话了,真是不该。”

“没什么不该,”黎星又将童襄吻了一遍,“那帮老封建欺负你了?”

童襄摇头:“现如今谁还敢欺负我。”

“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去别地换换气儿。你挺久没回山上了。”黎星架起童襄的腿更大幅度地进出,从童襄喉咙里撞出两声含混的哽咽。

童襄偏着脑袋,两根手指揪着枕头的边角搓:“不想去。”他正回眼,直直地望着黎星,抬起手,勾住握着自己腿弯的那只手:“想呆在六爷身边。不想去。”

黎星将童襄的腿挂到腰上,一把拉起他,向后一倒便是童襄坐在他胯上,一下进得太深,让童襄瑟缩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哭了一声。童襄吸吸鼻子,看了黎星一会儿,手臂有气无力地环住黎星,将上半身的重量全压进黎星怀里。

“从这个月上旬开始你就没怎么休息过,几乎每天都去应酬,有时一整天在不同的地方连轴转。是不是。”黎星把玩着童襄的发尾。童襄知道他喜欢男人样子,头发一直留得很短,近来忙疏于打理,乱糟糟地盖到了后脖颈子上。黎星拨开它们,咬上童襄的后颈,又听到他呜咽了一声。

“没法呀,您手底下生意越做越大,谁都想来分一杯羹,甚至取而代之。上海滩说大不大,人却是一个个都成了精了,好难应付。”童襄嘟嘟囔囔地,手指顺着黎星的脊柱一节一节抚摸下去,发现正得很,暗自得意起来。

黎星将童襄拉开一些距离,笑得让童襄后背发凉:“是,大功臣。所以作为奖赏,今晚就我来伺候你。”

“别……啊!”童襄婉拒的俏皮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黎星不容置喙地拖进情欲的漩涡里,猝不及防得差点一口气把自己噎死。

对于童襄来说,应浅实在是一个孩子,瘦巴巴的一小个,被他亲手喂养成纤细但能干的青年。

黎星对此不甚认同。应浅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他,饭也是随他一起吃的,怎么就是你童襄养大的。

童襄笑着道,你不懂。转脸问应浅:浅哥儿觉着呢?

应浅没有什么表情,抿了抿嘴,低着头绞了一下衣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浅哥儿又害羞了,脸皮忒薄。童襄伸手刮一下应浅脸侧,被应浅后仰躲开了。

多难得的闲适的时光。黎星捧着温热的茶啜饮,应浅坐着发呆,童襄嘴皮子不停地来回打趣两人,直把小孩逗恼了起身要走,又一把握住应浅手腕赔罪,好说歹说才让小孩重又坐下。

然而这样的好时光总是短暂。应浅要外出办事,童襄也要去应酬,两人一同起身出门,童襄还要回头笑话黎星“这下变成孤家寡人了”。黎星装模作样地凶了他一下,拿起文件自己看了起来。

“童先生要去哪里?我送你。”应浅走在前面些,自然而然地回头问童襄。童襄也不推辞,报了个地址,是某某高官的家宅。

应浅是跟了黎星之后学的开车,学成之快让教他的士兵都惊掉了下巴。黎星却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也不会留这么个小鬼在身边做事,哪怕童襄举荐的也不行。他身后的童襄和应浅对视一眼,童襄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用下巴指了指黎星。应浅极快速地笑了一下作为回应。黎星回头,童襄掩饰都没有,极灿烂地笑了一下。

车稳稳地停在路边,童襄从副驾下车,挥手向应浅告别。门房迎出来,引童襄进门,面对童襄的道谢十足的诚惶诚恐。

黎星家里没有女眷,曾经被包办婚姻捆在一起的妻子早就离婚飞去国外了,这类夫人们聚在一起搓麻将打牌的场合便只能童襄去。他一个大男人,挤在女人堆里却不觉尴尬,举止比起那些出身各有不同的太太们更有讨男人喜欢的所谓“女人味”,惹得有些太太很是不满,明里暗里骂他狐媚。

再怎么讨厌,进屋也要先寒暄几句,问起童襄路远,是怎么来的。

“哦,六爷的副官去城西办事,顺道送来的。”然而这官邸在黎宅的东边,完全是两头。“他乐意送就是顺道呗。开车来去也就两刻钟都没有的事。”

引来其中一个太太翻上天的白眼。

桌旁还有个他眼生的年轻女人,听其他太太们说还是个学生,因为家里变故读不起书,就嫁给某某部长做姨太太。

那年轻女孩子只是低着头,烫着的时兴发型一点都不适合她,有种小孩扮大人的滑稽感。她并不在打麻将之列,只是坐在童襄和带她来的太太之间,充当一个花瓶。那个太太说不上讨厌她,但也绝谈不上喜欢,只是淡淡地,无视了这个女孩子。

童襄码牌极快,几下便完工,扭头和那个女孩子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呀?”他将声音放得轻而缓,像是在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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