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来看，徐亦柔只是叶知瞿小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她在正面交战时甚至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是谁盯上了她?
“问题大概还是出在亦柔的异能上，”余衍看着很疲惫，但仍然继续道，“对方很可能是看上了亦柔的空间，大概不会把人怎么样，现在最关键的是查清她的踪迹……”
“不用了，近期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叶知瞿蹙额，“尤其是你，余衍。”他这次罕见的发声，让此次谈话降到了另一个冰点，赵禹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叶知瞿竟然能这么果断地抛下一名队员的生死下达这样的命令，但冥冥中，他又觉得叶知瞿不可能做出无谓的决定，但这样一番话终归让人寒心，尤其是作为姐姐的徐艺文，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叶知瞿，“……什么意思，队长，你要放弃亦柔吗？”
就连张非也不赞同道，“亦柔是我们的队友，无论死活，我们都应该……”他的话被叶知瞿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你们都应该当她死了。”
“三天后离开这里，余衍，你来安排。”
叶知瞿准备走了?还这么快？就像是逃难啊。赵禹想着，就听余衍近乎哀求地对叶知瞿道，“让我再问一问吧队长，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叶知瞿出乎意料地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问到了么，她在哪儿？”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余衍身上，只是后者眼神空洞，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话，“没有，她不在任何地方。”
“怎么可能！”徐艺文尖声道，“那她在哪儿，她还能去哪儿?”
刹那间，只有赵禹脸色变了变，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不忍说出口，但叶知瞿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她很可能在自己的空间里。”
徐亦柔的空间和赵禹是不一样的，那是个只能储存死物的虚空，如果徐亦柔在里面，那么确实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她不在任何地方，空间本就不能算笼统的地点。有人杀了徐亦柔，还把她的尸体收进了她自己的空间里。
但这又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了，异能又不能抢夺，对方是怎么做到动用属于徐亦柔的空间系异能的，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余衍突然喃喃了句，“吞噬。”
他显然比刚才又憔悴了几分，“几年前，那时候我跟着一支还算强大的小队，里面有个姑娘拥有同样稀有的治愈异能，但在一次寻找物资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赵禹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身体就像沉入海底，提不起一丝力气。余衍抬起头，眼底仍然弥漫着忌惮，
“一个很诡异的男人，他和丧尸战斗的时候，用出了不下三种异能，我们从来没见过拥有这么多异能的人，当时的队长就想去招揽他，但是却遭到了他的拒绝。他说他有了搭档，但是队长不依不饶，试图挑拨他和他口中那位的关系，也就是这个举动，那支小队，除了我全军覆没。”
“我没有动手，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那支队伍也只是边缘人物，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那人独独放过了我。而在他杀死那个治愈系女孩的时候，他似乎格外高兴，后来我仔细想过，他那么多异能从何而来，怎么想也只有一个解释，他吞噬了别人的异能。”余衍苦笑道，“强大到如同灾厄的能力，我一度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因为无论如何看，现在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拥有多种异能，他就好像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过。但亦柔这件事……”
“赵禹?”叶知瞿的一声突然将赵禹的心神扯了回来，他佯装镇定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的脸色看着很差，我送你回去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赵禹也不好拒绝，两个人一路沉默，等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叶知瞿才道，“和我一起走吧。”
路灯下，他的脸看着分外认真，“我喜欢你，赵禹。”
赵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而后强笑道，“……我说过了，我不会放下宋陌的。”
“宋陌会的我都可以学，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他的耳廓变得通红，“但我可以……对你更好。”
“把这些心思放在你的队员身上吧。”赵禹拍了拍他的肩，“他们比我更需要你，你是他们的队长，这种时候更要负起责任。”
叶知瞿脸上难掩失落，“我知道，是余衍他们一直照顾我，我没有家，没有记忆，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余衍，他们都很好，可我还是希望你也在。”
一瞬间，赵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余衍救了你?”
叶知瞿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只能如实回答，“嗯。”
“那个吞噬异能者的事也是余衍告诉你的?”
叶知瞿点了点头，“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
赵禹久久没有说话。
“赵禹，你怎么了？”叶知瞿关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者摆摆手，神色有些恍惚，“没事，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宋陌今夜似乎心情很好，不仅做了一桌子赵禹爱吃的菜，还兴致勃勃地和他说起了很多事，但赵禹心不在焉，连回答也敷衍了不少，宋陌看他状态不对，立刻猜到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便问怎么了。
“徐亦柔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异能被掳走?”赵禹突兀地问。
宋陌给他夹菜的手一顿，旋即道，“空间系异能，惹人觊觎很正常，是发现了什么吗？”
“叶知瞿打算离开s城。”
“这样啊，”宋陌轻声道，“那事情看起来的确很严重。”他的目光落到赵禹几乎没动的饭菜上，“禹哥会难过吗？”
“宋陌，”赵禹放下筷子，“如果你有事情瞒着我，我可以告诉你，没必要。”
“我喜欢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解决，如果爱人之间也要相互猜忌，会让我觉得这段关系走到了尽头。”
这堪称犀利的言辞让宋陌愣了神，他抿着唇，神色间不免落寞，“对不起。”
“老师，”他用回了从前的称呼，撑着下巴看着赵禹，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我很嫉妒叶知瞿。”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非常，非常嫉妒。”
“我很卑劣，我不喜欢老师把目光放在叶知瞿身上，老师喜欢他，不是吗？”
赵禹简直要气笑了，“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他了?”
“感觉。”宋陌语气笃定。
去他妈的感觉！赵禹心里爆了句粗口，继而深呼吸道，“叶知瞿是很优秀……”
“我知道，”宋陌打断了他，神色哀怨，“和他相比，我甚至连底线都没有。”
“……”赵禹蓦地恢复了平静，“你在害怕什么?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徐亦柔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气氛陡然陷入沉寂，良久，赵禹才开口，“知道吗，宋陌和郎玄其实一点都不像。”
“哪怕他们在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甚至长着一样的脸，”赵禹喉咙艰涩，看着面前这个神情不定的清俊青年，“我和他相处了三年，哪怕他掩饰得再好，都改变不了狂妄任性的本性。”
“他是个学不会讲道理的人。”
“如果连他都开始委曲求全了，那一定，”赵禹顿了顿，不自觉地偏过头，“一定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让他不得不对着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人低头。”
“老师……”宋陌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
“宋陌，”赵禹的眼眶发红，“为什么要骗我?”太明显了，从他遇见宋陌至今，宋陌有哪一点像曾经的郎玄?
宋陌低下头，声音清晰可闻，“叶知瞿在那么巧合的时间地点失忆，老师就没怀疑过什么吗？比如，”他的笑意毫无温度，“他才是真正的郎玄，而我只是个冒牌货，所以特意这么说来试探我，是吗？”
“老师也学会利用我了呢。”宋陌轻声道，“是发现了什么吗？老师会对我坦诚的，对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没等赵禹说完，宋陌直接倾身过来堵住了他的唇，他抬手轻抚赵禹眼尾的一点湿润，带着强迫性探进了他的口中，动作几乎令对方感到窒息。
“我真的很好奇，郎玄和我，谁在老师心中的地位更高?”宋陌垂眸，神色温柔缱绻，“还是说，比起宋陌和叶知瞿，老师更喜欢郎玄的皮囊?没关系，老师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宋陌又在昏暗中变成了记忆中靡丽的青年，他绕过餐桌，半是温柔半强迫地抬起赵禹的下巴，眼神中满是执拗和疯狂，“告诉我，老师，在叶知瞿说完那些话后，你是不是动过要和他离开的心思，然后来试探我?”他转而黯然道，“只差一点，我就要被你骗过去了。”
赵禹突然拍开了他的手，“你觉得我骗了你?”他想站起身，却骤然感觉头脑晕眩，旋即惊愕地看向宋陌。
“不，是我骗了你。”宋陌收回手，眼中晦暗，“我一向都是不择手段的，老师。”
“没有强大的异能，高超的地位，我所仰赖的只有卑鄙的手段而已。”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谁叫宋陌就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废物呢？”
房间里弥漫着食物犹带温度的香气，地毯上的复古花纹开始在赵禹的眼前出现重影，大概是心理作用，这间被两人精心布置过的住处突然变得逼仄起来，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陌朝自己走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赵禹虚弱道，他看不清宋陌的表情。
“老师还不肯承认吗，”宋陌半蹲在他面前，抬着头和他对视，“我根本不是郎玄。”
“假设我一开始就这样告诉你，你还会说出刚才那些话吗？”
赵禹强撑着意志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无力地任由身体倒下，宋陌顺势将人抱起，在残留着最后一丝意识的赵禹耳边呢喃道，“其实老师早就发现了。”
“在那天的争执后，你赶走了他。他跪在地上，一直求你回心转意，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你都没看过他，哪怕一眼。”宋陌的手轻缓地摩挲着他的脸，语气冷静得出奇，“很不幸，那天夜里，他死了。”
“他拼着最后的力量，和一只企图吞噬他的丧尸同归于尽。”
“我从他的尸体中出生，吸收了他的记忆和部分力量，又代替他再次回到你身边。”宋陌在他的手腕上落下一吻，伴随着轻微的刺痛，冰凉的液体被注入了静脉，赵禹在绝望之中，听见了宋陌的下文，“其实你早就发现了。”
他又平静地复述了一遍，“我不是郎玄。”
你被困在愧疚的牢笼里，早已经忘了这不是爱，是愚昧的补偿。所以你不会在乎换一个对象，不会对我产生留恋和不舍，你的感情留给有价值的人，而我即将一文不值。
一个影子，是不该妄图得到爱的。
他将人放在床上，掖好被角，正要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赵禹紧紧攥在手里，宋陌蓦地笑了笑，在对方额间落下一个吻，“晚安。”
可我仍然想要留住你，像抓住一阵风一样。
晚风悄无声息地吹了进来，大开的窗户上半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宋陌身形一顿，随后将衣角一点点从赵禹手里拽了出来，偏头说了句，“好久不见，陛下。”
黑暗中那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看起来并不想见到我呢。”
“只是略感惊讶罢了，”宋陌面不改色，“陛下总喜欢这样不请自来么？恕我直言，这非常失礼。”
那人慵懒地嗯了一声，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鲜明，黑色长发如一匹绸缎倾泻而下，面庞英俊，却说不出的邪性。长发青年慢条斯理地朝宋陌走过去，他每走一步，宋陌脸色就越苍白，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暴出，似乎还能听见骨节错位的咯吱声。
“你们人类啊，”长发青年发出一声叹息，“总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他话音刚落，宋陌就因不敌那阵恐怖的力量跪了下去，艰难地呼吸着。长发青年颇觉有趣似的将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上，“你有和我谈判的资格么？”
宋陌面容扭曲了一瞬，旋即语气谦卑道，“您教训的是，我只是您的一条狗，绝对不敢抱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只是，”他话锋一转，“我刚刚得到消息，叶知瞿已经放弃追查那个女人的下落，他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决定立刻出城，我无法确定这对您的计划是否有所影响……”
“叶知瞿固然重要，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他身边那个余衍，想办法把他带过来。”青年玩味道，“那双神的眼睛，我也很想要呢。”
“他们现在很警觉，恐怕很难将人单独带走。”
“那就杀了。”青年依旧很是随意，仿佛只是家常便饭似的，“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除掉这几只碍眼的虫子，我忍得够久了，不是吗？”他将脚收回去，撤掉了宋陌身上的压力，后者已经冷汗津津，艰难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事成之后，希望您遵守约定。”
青年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反而将打量的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熟睡的男人的脸上，意外地觉得很顺眼，“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我的寄生，你应该觉得庆幸，不过看在你还算忠诚的份上，我不仅会答应你的要求，还会扶持你成为新一任的人类领袖，取代叶知瞿。”
宋陌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多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说辞，他连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只怕解除寄生是假的，把幸存的人类当成牲畜圈养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这个人类不错。”长发青年意有所指，“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带走。”他没有忽视宋陌几在顷刻间崩裂的完美面具，但他并不在乎，反而笑道，“他的脖子很适合戴项圈，看在你的份上，我会为他准备一个漂亮的笼子。”
“……”宋陌几乎能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下定决心，良久，用世界上最恭顺的语气道，“您会如愿的，并且，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能将叶知瞿小队一网打尽，只是这需要您的帮助。”
他的识相很大程度地取悦了对方，长发青年显然极为满意，“继续说。”
“叶知瞿小队的每个人都很难缠，我需要帮手。”宋陌顿了顿，“最好拥有能和他们抗衡的实力，并且配合我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埋伏……”
“你应该清楚，”青年抬眼打断了他，“哪怕是我想要对付叶知瞿都很吃力。”
“是，所以我希望由您来拖住他。”宋陌面色出乎意料的淡然，“如果他的小队全军覆没，叶知瞿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杀了他只是早晚的事。届时由我来宣布是他勾结丧尸，杀死了自己的队友，坐实叶知瞿人类叛徒的身份，那么陛下想要控制人类就是指日可待。”
“难道人类对自己的领袖如此不信任吗？”青年新奇道。
宋陌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人类生性就是多疑的。其实我也很好奇，陛下为什么多次放过自己有着致命缺陷的敌人，他在和平期间灭杀丧尸的举动也符合了您的利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