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在滚出我的宴会”(1/2)

位于第三星首都的阿卡纳大礼堂热闹非凡,水晶大吊灯散发出的射线与金箔壁纸交相辉映。古典音乐缓缓流淌,舞池里的人跟着节奏扭动身躯,裙摆与西装裤摩挲,每个人都沉浸在这美好和谐的氛围。

侍者脸上挂着没有瑕疵的微笑,将托盘中的杯子递给身份贵重的客人。

“听说你最近得了个小未婚妻?”谢识微抿了口香槟,冲身旁男人打趣道:“是庭家的小oga?”

凛冽的寒气顿时在他周身萦绕,对面男人线条锐利的眼睛盯住他,露出不悦的意味。

“啧。”谢识微说话欠惯了,即便对方是帝国太子也没遮没掩,轻佻的语气半是真心半是讽刺。

“太子殿下还是想开点吧,陛下亲自赐婚肯定是有原因的。而庭家现在风头正盛,是不可多得的助力。什么事都有代价,相比之下,个人喜恶反倒不重要了,对不对?”

这段话大致表达了两个意思:

一、你现在还没办法违抗星际的陛下,自己的父亲。

二、庭家很重要,重要到是他维护自己地位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是帝国太子,却不是唯一的继承人。

而他的兄弟仍对王座虎视眈眈。

叶听寒一身正装,胸前裱着深蓝色礼花,英俊的面庞频频吸引旁边的异性侧目。谢识微跟他自小混在一起,不仅仅是朋友,从政治角度来说算得上忠诚的“谋士”,提及他身后势力时也必然提及谢家。利益捆绑很深,说得话不可谓不是肺腑之言。

然而……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一个身影。

穿着白西装的oga正在和某个贵族家的alpha交谈,在他身边还围绕着许多带着谄媚之色的alpha,甚至有人端着盘子捏着叉子想要把糕点喂给那个美貌异常的oga。不知他对面的男人说了些什么,oga竟然笑得直不起腰。

叶听寒收回视线,皱了皱眉,抛下冷淡的评价:“轻浮。”

“也可以说单纯。”谢识微耸耸肩,“别这么看我,单纯对你来说是好事,比起其他心思复杂的,这个你哄哄就行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独立自主,冷酷无情,最好是你的翻版克隆人,不要oga,最好是个beta。不过说真的你想想就得了,实在不行,等你大权在握了再挑一个合心意的喽。”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庭家的oga不高兴地打落他对面的那个alpha伸出的手,那个alpha情绪激动起来,竟然猛地拽住那截细瘦的腕子,拉拉扯扯很不好看。

“看来你运气不错。”

谢识微拍了拍帝国太子的肩,“goodblesstoyou”

庭曦看着自称是议会长之子的alpha使劲攥住自己的手腕,不同于上流社会彬彬有礼的粗暴让他身上那点被惯出来的骄横霎时消散大半,白净的小脸露出些手足无措。他向周遭人投去迷惘的眼神,然而这不过是往窃窃私语的人群投入了一颗火星子,没有人伸出援手,只有愈加沸腾的议论。

星际世界距离古地球时期已有千年,人类在宇宙中从弱小变成非凡的存在,依靠舰船和军队打下辽阔的版图。正因如此,托帕图帝国的人民对力量的崇拜刻在骨血中,没有怯懦,也不允许怯懦的存在,哪怕是oga也得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刚强模样。庭曦恰恰是帝国上下最容易受到鄙视的一类人。

倘若不是背靠掌控军事的庭家,他怕是早就流落街头,做一个最低贱的流莺。

“放开我!”庭曦终于放弃求助,他声线发抖,强装镇定怒斥。

那个alpha冷笑两声,抓握的力道更紧了,“装什么?之前跟我那么亲近,现在才知道矜持了?”

“胡说八道!”

庭曦看流氓一样看着贵族出身的alpha,语气满是被污蔑的愤然。“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从来没跟你……我从前压根没见过你!”

“你以为随便说两句就能糊弄过去?”alpha这次简直是放声大笑了。

四周顿时哗然。

庭曦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可他一向不擅长口舌之争,遑论是跟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委屈得眼眶发酸,使劲憋着才不在众人面前掉下泪来。

alpha还想摸他的脸颊,只剩不到一厘米距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颇具威严的冷喝:

“够了!”

alpha的手猛地顿住。

——首都无论哪个人都能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男男女女为那个人让出道来,庭曦回头,看着那个男人如传说中的神灵缓步走来,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真够丢人的。”叶听寒低沉道。

高大的男人气势颇具压迫感,在他头顶投下大片阴影,大理石般的冷硬几乎让人窒息。

冲那个alpha道:“我会让人通知你的父亲,议会不允许骚扰oga的人呆。”

庭曦怔愣,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锋利的下颌,还没回神,对方醇厚如小提琴流淌的嗓音便再次响起:

“现在,滚出我的宴会。”

“殿下?!”

“天呐,是殿下吗,我眼花了?”

“估计是,我听说陛下前段时间宣布皇室要和庭家联姻呐。”

“啧啧啧,殿下可真惨,庭曦那个唧唧歪歪的样子,未来的伴侣会被烦死吧?”

“好操控嘛,当伴侣有点烦,当情人的话这一款还是不错的……”

乌殃的人群不时因为传出一些纷杂混乱的字句和阴阳怪气的嘲讽。庭曦什么都听不到,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撞,满脑子都是那句惊呼“殿下”,托帕图帝国可以被称为殿下的只有那一个人。

——他的未婚夫,三皇子叶听寒!

脑海不合时宜翻卷起之前的一幕。

“阿曦,你有喜欢的人吗?”书房内,他的父亲随意地靠着椅子,一只手点在桌面的照片,人像压在下方,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了才问这么一句。

而他羞得满脸通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甚至不敢抬眼看人,怯怯道:“爸爸,我……没有喜欢的人……”

在外人眼里威严的庭家家主低低叹了口气。

“那爸爸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那语气听上去简直像在开玩笑。庭曦愣怔片刻,双手不自然地攥紧衣角,姿态温顺乖巧如同一只家养的宠物:“唔,我都听爸爸的。”

庭柏锐盯住这个从小到大对自己任何要求都百依百顺的孩子,眉头深深皱起,想好的说辞硬是堵在喉口,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作为一个沙文主义极其严重的alpha,他内心认为oga就应该柔弱驯顺,所以庭曦这个孩子在他潜意识里是很符合标准的oga。当然了,如果让媒体知道,恐怕会在各类报刊网站上怒斥他的“封建”。

虽然他一直不屑新时代宣扬的平权观念,认为那只是一时博眼球的思潮。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孩子软得像面团的性格实在太致命了,致命到应该称之为无能的程度。

“算了。”庭柏锐迟疑片刻,将那张照片翻到正面,男人英俊的脸孔纤毫毕现,不像真人,倒像是出自某位大师笔下的油画。他听见父亲下了某种决心般铿锵有力道:“他叫叶听寒,帝国的三皇子,我希望你能跟他接触一段日子。”

说是接触,却没说怎么接触,以什么身份接触。

大概是庭柏锐也在犹豫吧。

帝国这些年表面看似平静,一切繁荣稳定,实则暗潮汹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代表金钱的财政部长和大公主来往密切,代表政治的议会长和三皇子私交甚好。那么代表军事的庭家不可能左右骑墙,总归要做出决定,更何况,当今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王位所属已经是摆在明面的问题。

要是不想从此被甩出权力的车队,就必须抓紧时间决定。联姻是代价最小,收益最大的一条路径。如果三皇子不成,他们也可以耍心眼直接宣布放弃庭曦,损失的,无非只是一个对家族来说无关紧要的oga。

因此哪怕庭柏锐认为庭曦并不适合在这场斗争中担任这个角色,还是带有暗示的鼓励他去“接触”叶听寒。

当然,这些诡计谋算都不必告诉庭曦。

所以当庭曦被从天而降的未婚夫拯救,被帝国太子保护,因叶听寒这个人本身而恍惚,仿佛身处童话故事的瞬间——

愚蠢的,可笑的,沦陷了。

“你怎么样?”面前的alpha“关切”地询问,一举一动如同黑洞般对他散发着巨大的吸引力。“痛不痛?”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腕,白皙的肌肤被大力攥握出现了小块淤青。庭曦连回答都忘了,痴痴的盯着男人,露出完全不符合大家礼仪的模样。

叶听寒犹如上台表演的钢琴家,温柔地替他按揉那截手腕,堪称亲密。一般这种姿态只会发生在夫妻,或情人间。

庭曦光顾着发花痴,全然没注意宴会上的人个个露出奇怪的眼神。

冥冥中一股力量催促他,催促他开口说些什么,于是他鼓起勇气,声音轻得混在空气中:“我叫庭曦……”

男人闻言一顿,不着痕迹地掩去眼中那抹轻蔑,这样的神态和温情的动作对比起来太过冰冷。

但他很快调整好,就像一个无可挑剔的演员,轻轻笑道:“我知道。”

庭曦头更低了。

从叶听寒的角度只能看到庭曦毛茸茸的头顶,像只快要炸毛的猫。

差不多了。

他一秒都不想跟这个oga呆下去。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希望和你下次再见。”他彬彬有礼道。

oga立马表现出失落的神情,意料之中,他转身走了两步,身后的视线愈加炙热。胜券在握的满意感冲淡了那股被迫演戏的不悦,帝国的太子仿佛降下某样赏赐似的突然回头,oga写满爱慕的眼神便被捕获。

语调夹杂些许愉悦,“一会儿我会让随从官联络你……庭曦。”

叶听寒离开后,现场失控似的混乱,每个人都在对刚刚看到的景象发表见解,音量不断拔高。有人认为这是庭家明确站队太子的表现,有人认为这是向来随和的太子抛出的举手之劳。前者认为后者爱情看多了,后者认为前者是阴谋论者。

总之,这一切都不在庭曦的考虑范畴,他现在只想知道未婚夫的随从官什么时候来,再见面时要怎么打扮。

男人喜欢性子文静的oga?还是热情的?是喜欢清纯的,还是美艳的?他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脸蛋也红扑扑的。

不过他想,他的未婚夫既然提出下次再见的邀约,不是口头的敷衍,不是礼貌的客套。那么,至少……也应该对他有一点点好感吧?

市中心一家有名的花园餐厅,采用巴洛克的装修风格,直抵天花板的白色装饰柱缠满花藤,穹顶是透明材质可以看到夜晚的星空。大厅中心的三层小喷泉汩汩往外喷涌水流,小爱神雕像在喷泉最上方双手托着水壶,一动一静,颇有趣味。

侍者着西装拉起悠扬的乐曲,服务生单手端着托盘,稳稳当当的把餐点送到靠着全景玻璃的一桌。那桌是餐厅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矗立的中央大厦和如缀着星点的锻带般缓缓流淌的江水。

他们很少开放这个位置,今天破了例,来客身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服务生一眼都不敢多看,盘子放下后就转身离开。

叶听寒为对座的人倒上小半杯红酒,垂眸彬彬有礼道:“他们家的餐品还不错,尝尝?”

庭曦很给面子的拿起刀叉,矜持地切了一小块牛排下来。气氛隐隐有些尴尬,两个人像不熟的同事,唯独不像来约会的情人。

“怎么了?”

alpha看到他脸上郁闷的表情,体贴问道,却没有任何亲近的意思。

“没什么。”庭曦笑了笑,食不知味地放下叉子,看上去心不在焉。

一条手帕突然递到跟前,庭曦微楞,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嘴角沾了东西,擦擦吧。”

他耳尖一下子泛上熟透了的红,刚想接下,那方帕子就轻柔地点在他的唇角。

男人含笑替他擦去那点酱汁。

“你平时也这么可爱吗?”

“啊?”庭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道。

“跟你一起吃饭,心情和胃口都会变得很好。”

oga这回听懂他的意思了,打着磕绊断断续续地解释:“我……那个……我平时……不、不是……这样的……”说罢更加不好意思。

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狡辩的程度。

oga叹了口气,选择老老实实道:“让您见笑了,爸爸在家对我要求很严,老说oga不能没吃相,但是跟您在一起我总觉得很安心,不自觉就……”

“我知道了。”叶听寒打断他,及时将话题转向。

“以前在议政厅就能看出来庭将军是个很严格的人,没想到在家里也是如此。”男人顿了顿,接着道:“既然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安心,那就不要这么紧张了,我也很喜欢和庭曦相处,所以……抬头看我,好吗?”

仿佛是学生时代因为没认真听讲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庭曦立刻抬头,只是眼神还有些躲闪。

“我长得很丑吗?”叶听寒扑哧笑道。

“没、没有……”他竭力掩盖情绪,抬起眸子和男人对视,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一览无余,对方的眼神如利剑般清明锐利,足够看穿他内里的软弱。

“别紧张、别紧张……”alpha温柔的安抚。

语调如春风化雨潺潺流过心尖,是他从小到大很难遇到的态度,似乎能无限包容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当面出糗这样的事。

“你想想,难道我们婚后每天要低着头说话吗,十年之后都不知道对方的长相?”

这话太轻佻了,以至于oga眼中升起不敢置信的震惊。

叶听寒也不想这么莽撞,只是按oga的性格,怕是他们相处个几年就能牵上手,到时候新的继承人怕都能把王位坐热乎了。

他真的是庭家的孩子吗?叶听寒有些好笑地想,面上却不显。

“我不是庭将军,所以在我这里不用那么拘束。”再恰到好处的从眼中露出一抹疼惜,oga瞬间眼眶水润,感动得不能自已的神态。

很好,就这样下去。

“不介意的话,我们先从朋友做起怎么样?”毕竟现在不是公开婚讯的最佳时机,应该留到谈判更关键的时候才对。

要当oga成为有力的威胁,再狠狠撕掉庭家一块肉,现在的庭曦作为砝码还是太轻了。

“好。”他听到oga答应他时那颤抖的声线,志得意满。

尽在掌握不是吗?

“那么,我们约定好了哦。”

叶听寒微笑道:“永远不要害怕我,在我面前,有什么直说就好了,没有一个alpha会凶自己的oga。”

就像暴风雨中接近濒死时听到海妖吟唱的水手,善解人意的言语,让他难以避免地受到对方的蛊惑。

胸膛剧烈起伏似一个溺水的人,庭曦不知鼓起多少勇气,才冲对方喃喃道:

“可不可以,您可不可以伸一下手。”

伸手?叶听寒完全搞不懂这个oga的想法,正常人怕是早已涕泗横流,跪下谢恩了吧?或者换作贵族家宅中养着的那些金丝雀,也该搂着饲主脖子留下一个缠绵的,讨好的深吻。

他该不会就想跟我牵个手吧?

叶听寒烦躁更甚,要为这个oga的不解风情活活气死,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扮猪吃老虎逗自己玩。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被一对细腻修长的手捧住,庭曦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住什么绝世珍宝,全副心神都深深投入,连自己未婚夫眼底此刻交织的焦灼,探究,怀疑,隐秘的期待等等复杂的情绪都未曾察觉。

然后他低下头,嘴唇缓慢贴近男人的手背,柔软的触感在冰凉的肌肤一触即分,快到像是一场梦,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叶听寒猛地怔愣,对他而言可以算作失态了。

“你……”

男人下意识张口,这次轮到帝国的太子殿下哑口无言了。

“谢谢您。”庭曦羞涩道。

那只是个简单的吻手礼,在托帕图帝国表达的最广泛的含义仅仅是感谢,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只有部分上层贵族才知道的旧习。

那是古地球尚未掀起ao平等运动的时期,oga这样几近将额头也贴在家主的手背,烙印上一个虔诚的吻。象征着纯粹的臣服,或者说整个人的交托。

叶听寒处理过无数机密政务和棘手问题的大脑罕见地卡顿,随即,无数次落入危险境地后形成反应的大脑在此刻救了他,他意识到,对方是在对他刚刚说的话作出反应:

“没有一个alpha会凶自己的oga。”

一句为了加上煽情滤镜的客套话,却被当了真。

荒谬。

荒谬至极。

所以他是在回应自己那句话里隐含的占有?向自己表示“我也属于你,永远属于你”吗?

一反常态的,太子殿下不再是镜头和媒体面前无懈可击的完美机器人,反而下颌咬合得发紧,如同忍耐什么极富侵略性的东西。

可是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愚蠢的oga而已。

庭曦看到他冷冽的神情,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本能的又要瑟缩起来,但转念想到alpha的话,还是咬着牙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男人。

直到这片空间的气体都有些凝滞了。

男人方才骤然出声道:“没事。”

气氛霎时一松。

叶听寒反客为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突然想起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没处理,吓到你了吧?”

“没有。”

庭曦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在纳闷着什么嘛,约会都能走神?

餐厅内侍者一曲完毕,提着小提琴换了另一首曲子,曼妙的音符不间断充斥着这个地方。

一个服务生突然走过来,向正在对话的两人深深鞠躬,接着起身冲着叶听寒报告:“外面的花园露台上有位先生说有事找您。”

面对旁人,alpha明显不怎么热络了,冷冷道:“什么人。”

服务生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不长眼,尴尬的诺诺道:“那位先生说自己姓谢。”

姓谢。谢识微。

心底暗骂一声,叶听寒朝通往露台的玻璃门看去,果不其然,熟悉的身影朝他挥手。

“不好意思。”听上去十分歉疚似的,“一个朋友在外边等我,有些急事要跟我商讨。”

“没关系。”

庭曦眼睫半垂,恰到好处地展现世家oga应有的风度。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一步步朝另一个人走去。

大概是今晚喝了太多酒,庭曦眨眨眼,不仅没有驱散那股醉醺醺的感觉,眼前反而越来越迷蒙。

是错觉吗?总感觉外面那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谢识微那副散漫的姿态,巧妙的与之前宴会上一个人的身影重叠。似乎上次也是这样,那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不容任何人插入。

看来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

绿植的叶片跟随夜风微微摆动,清新的空气叫人心旷神怡,烦躁的情绪也略略退下。

“说话。”叶听寒臭着脸。

鲜少有人知道,帝国太子其实私下里脾气差劲,即便对自己多年的好友也没什么耐心。

“喂,态度好点,我可是刚刚帮了你。”

谢识微冲他挤眉弄眼,说话欠揍得很,“你没看到你那个小未婚妻的表情?你再多呆一会儿,他估计就要亲上你的鞋尖了。”

“胡说八道。”他冷脸道。

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再次涌上。他向来对友人的轻浮言行没什么感觉,按理说,他不该有类似“生气”的情绪。尤其,他生气的来源是一个令他感到厌恶的oga,不合常理。

oga那副虔诚得犹如教徒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天真,单纯,轻信于人,过去他从未遇见过这类人。

难道他可怜庭曦?

不对,他不是有同理心的人。

这话不用谢识微说,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人品聊胜于无。其实不止是他,帝国所有贵族的身上恐怕都带些腌臜事。

那么,或许是因为他把庭曦当成自己东西的缘故。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恶意评价,哪怕不喜欢,也会生气。

一定是这样。

萦绕在心头的阴霾霎时拨云见日,他对上好友探究的眼神,淡声道:“这次就算了,不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哦——”谢识微恍然大悟般拖长音道:“意思是还没拿下?”

男人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叶听寒不置可否。

微风夹杂湿润的凉意,一波波扑面而来。

“放心好了。”

谢识微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他了解自己这个朋友的底线,郑重其事道:“我不会坏你的好事。”

“谁叫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呢,太子殿下。”

首都东区最大的游乐场即便不是周末也是人山人海,小孩的吵闹声和情侣的喁喁私语共同交织成声音的海洋倾覆而下,燥得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痛。

高大的alpha和身材相对娇小的oga一高一低并肩漫步。

叶听寒试图扯出一抹看上去真诚点的笑容……失败了……索性还是摆出惯常的扑克脸。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成年了还要来游乐场,难道要追忆童年?

作为约会对象的叶听寒来之前看到庭曦通讯上发来的“要不要去游乐场”的信息直犯头疼。陪人去这种地方,在他眼里跟陪人去妓院有同样的效果,因为这两者都是他从小到大不屑踏足的地方。

庭曦像被关久了放出笼的鸟雀,蹦蹦跳跳,好奇宝宝似的什么都要看一眼。

他看他两眼,忍了又忍,憋不住问道:“你很喜欢这里吗?”

这个简单的问句把神游天外的心神猛地拽回,庭曦冲他不好意思笑笑。“嗯,让您见笑了。”

“小时候爸爸不让我乱跑,从不允许我来这样的地方。”他语气有些落寞,“您很奇怪吧,抱歉,因为我的私心选了这里,还拉着您一起来了。”

叶听寒抿了抿唇,道:“没有。”

“只是好奇而已。”

庭曦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对于贵族来说有更多高雅的消遣吧?”男人斟酌道:“游乐园对太多人而言过于通俗了,所以我好奇您竟然对这里抱有特别的期待……您没有其他爱好吗?”

如果正常人听见这话肯定要破口大骂了,叶听寒那可悲的情商尽管再涂饰,也无法改变难看的底色。他自以为正常的问句,在别人眼里简直不要太讽刺。

庭曦摇摇头,眼睛逃避似的盯住脚尖。

那样子让叶听寒想起自己幼年养的一条小狗,总是冲人可怜巴巴地摇尾巴。

“爸爸很多时候不在家,其他人……其他人基本把我当空气,所以很羡慕我的那些有人陪着的朋友。”

庭曦的嗓音还是那么轻柔,轻柔到和四周无形的空气融为一体,轻柔到和潺潺的水流似的,轻柔到和首都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飞鸟,一样的轻柔。

“您看,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成群结队,至少也是两个人一起。所以过了那么久,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一个人不可以来这种地方,一旦有人说要陪我去哪里,就忍不住想——”

“——想带那个人来这里,对不对?”

叶听寒微笑道:“我很荣幸。”

他的大掌包住oga的手,先是掌心与掌心贴合,接着是指缝相扣,水到渠成的自然。

“还有哪里想去?”他问道:“电影院?运动馆?还是哪里?”

“抱歉,我也忍不住想陪你去这些地方,可能听上去有点突兀……我们一个一个来好吗?”

“谢谢您。”庭曦情不自禁喃喃道。

“不客气。”叶听寒朝他眨眨眼。

孩子气的表现很少出现在男人身上,但现在他觉得迁就oga一些也没什么。

对方并不是他在政坛上遇见的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敌人,心理年龄仍旧是个小孩子。

刚刚那番话大概触及他曾经的某段记忆,哪怕依旧是演戏的成分居多,可是内心的柔软也不自知的袒露一角,不知不觉间他也跟着oga变得不成熟起来。

但,很轻松。

“要吃冰激凌吗?”叶听寒问道。

他笑着指了指不远处一辆涂鸦夸张的流动售餐车,“感觉你会喜欢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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