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和陆间礼并排坐在席子上各自看的画面。
我很喜欢《德米安》这本书,已经看了三遍。自然再拿它只是为了和身边玩手机的陆间礼形成对比,让她能开心点。
虽然有点心不在焉。
“诶,你拿我卖乖呢?”陆间礼拽我袖子,语气里倒没什么责怪意味。
我否认,说自己是真的很喜欢,继而反客为主问他:“你喜欢黑塞么?”
母亲在狭窄的厨房内炒菜,油烟只能通过窗子散到外面,临近的纱窗页于是糊满了黑黄色黏渍。
我和陆间礼出来吃饭,他到最后也没回答我喜不喜欢黑塞。
餐桌上母亲安排陆间礼和我睡,她咽下最后一口说:“要是热得话来我们房间也行。”
当然不会去,这样的话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然而如今来了陆间礼,自然要多操一份他是否会嫌弃的心。
我偷偷转头看他,却恰巧对视。
陆间礼大大方方地冲我乐了一下,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被灼伤。
晚上我们就睡在有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蓝色床单上。看到它的时候我觉得狼狈极了,明明白天还不会这样想。
我迫不及待要拉他下水了。
不然我会自惭形秽到死的。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间礼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见我出来抬头问我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默默钻进他与墙壁之间,他失笑,给我挪位子。
我还在思考下一步行动,陆间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平淡的。
“徐途,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我简单地否定,陆间礼只回了个“这样啊”。
晚上的夏天没白天那么灼人,又或者因为那只是二零一零年。
我像一束藤蔓一样攀上陆间礼,肌肤相黏的地方很快便渗出汗液,像刚砍过的树截面泌出一颗树胶。
这个年纪是很容易冲动的。
我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他:“你不避开么?”
继而含入他形状美好的耳垂。
陆间礼似乎极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手机也从手中滑落到了床上。
单人床,狭窄的很。
还没关灯,我就想做黑夜里的事了。
陆间礼像刚睡醒一般试图转头看我,这动作将我口中的耳垂牵连出来,继而唇擦上我的鼻尖。
他砸墙似地关上了灯。
我就这样被他锢在他与墙壁之间,进退两难。隔着衣料,他身上的热度能把我烫熟。
后脑被迫抵上墙壁,我仰起头,陆间礼吻我的锁骨之间。我知道那里有颗痣,一直在等人问津。
他的手划入衣料,扣住了腰际,我怕痒,不禁以蜷曲来下意识逃避。
他手上应当是有几个茧的,堪堪蹭擦着我最后一节肋骨,仿佛卡死在了那里。
我低低呻吟。自觉双手向他小腹流连。而陆间礼没有拒绝。
明天他会怎样看待这段关系呢,这是明天才该想的问题。
内裤边浅浅勒住我的手腕,我生平地蜷进陆间礼怀里。
我以为他会皱着眉头要我调空调温度的,可是他没有。
我很孤独啊,我的小动物。
其实我和他无话可说。
我闭上眼,陆间礼说你还要睡吗,晚上会不会睡不着。我微笑,把气氛突然滑向另一个深渊。
“你晚上原来打算睡觉?”
好吧,我又一次再一次的说话不算数了。
由此可见徐途这个人是不会聊天的,他乏味无趣,他认为自己唯一能留住人的只有他的身体,是哦,我明明很讨厌无聊的传统,却又试图用传统的责任观留下谁。
到头来谁也留不下。
陆间礼看着他的iphone4,在屏幕上戳个不停,苹果特有的键盘音噼啪作响,我还是很困。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
陆间礼从大城市来这里,从瓷砖到水泥地,只能陪我挤一米五的单人床,没有空调,但床上有喜羊羊与灰太狼,小到促狭。
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灰蒙蒙的。
这个小地方以水泥厂闻名,以水泥厂为生,本身就像是个不大不小的悲剧。
胡思乱想,可我那时并不知道陆间礼没有想这些。
他还是看他的升级流爽文,我抱着《哈姆雷特》睡大觉。
母亲回来得很准时,她放下包脱去外套走进厨房,在没有油烟机的时代做饭。
墙是黑且黏腻的,凝结出一种叫人恶心的形状。
而小青菜脆挺爽阔,在齿间作响。米饭纯香,细嚼微甜。
咀嚼着吞咽着,饭桌之上我听见母亲的声音,她好像在对陆间礼讲话。
“你在这多玩几天吧?”
然后是陆间礼的回答:“看我妈那边,当然早点回去好些,不然太叨扰了。”
母亲微笑:“哪里的话。”
大抵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我一无所知。陆间礼洗好了澡坐在床边,我走过去,把头搭在他肩上。他倒没有在看升级流爽文,而是看起了漫画。
漫画页面有穿插着的性爱广告,男性粗壮可怖的性器来回抽插着,和热血少年漫某种程度上相得益彰。
我依旧不感兴趣只是有点想找,。我隐约觉得陆间礼是不大高兴的,可我又不知道这情绪转变的缘由,我更不想有点好笑地接力棒似地问他“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我自顾自犹豫纠结之际,陆间礼反倒出人意料先放下了手机,问我:“怎么了?”
我顺势躺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大腿肌肉。突然我想到今天是七月三号,而暑假会在八月尾结束。
而我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待到最后期限,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deadle?
我懒洋洋以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道:“陆间礼,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很奇怪,我并没有得到回答。我看向陆间礼,他似乎是在笑的。
陆间礼带着点茫然的表情看了眼他的手机,随手不带有任何目的性地扒拉了几下,继而又和往常无异地笑道:“你这么快就烦我了?”
“不是,就是怕你走得太早。”
这回他是确确实实愣住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很多事情,我自认为敏锐,实际上只专注于自身,只喜欢品味自己的情感变化,自然读不懂母亲和他之间的意思。更不知道他内心反复与纠结。
纠结与否一切都只能指向无能为力。
陆间礼没有再提起我“逐客”的话题,他默默然,捡起断裂的部分充作无事发生。
我无趣的很,翻起假期作业恨恨地做着,像要用笔刺杀它,心思一点没在上面。
一页尚未做完,认输似的我看向陆间礼:“你不学么?”
他扭过来一个眼神:“你也没在学吧。”
陆间礼话还没落地,我像找到了台阶随手一撂,凑在他眼前。
我要亲他。
现今想起很难理解自己当年作为,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缺乏道德和逻辑感,某些程度上说,当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年少的陆间礼就这么定定看着我:“徐途。”
但我要亲他。
“徐途。”
我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陆间礼摆正我的肩膀,严肃道:“你要做什么呢,徐途。”
一瞬间我从脚心开始有点发凉,羞耻感因为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迅捷无比地蔓延开来,缠得我好像不能呼吸了。
我读不出陆间礼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