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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先是前些年刚被选定当家人的周家大少爷在一场学生运动中被误杀白白送了命,又是去年大少爷的爹周老爷生了一场怪病不到三天就一命呜呼华佗再世也难救,前段时间就连一向硬朗的周老太爷周太安也在某天夜里中风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转着眼珠。周家人是中医也看了,西医也治了,怎么都不见好。直到周老太太身边一个很大岁数的婆子对周老太太说找个“会看事”的仙人给看一下,周老太太才猛然想起生病还有“实病”和“虚病”这一说法。周老太爷这病来得蹊跷,周家这几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是该找个“会看事”的给好好看看。可周老太太是周太安的续弦,这么大的事她一人做不得主,便赶紧让丫头请来家里的几位少爷商量。

周老太爷虽然风流了一辈子娶了七房姨太太,可留下的子嗣并不多。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去年死了,二儿子一直以来都是个不安分的被他打发到南边去了,小儿子现在才十七岁叫周熠,是周老太爷的老来子。周老太爷一开始很是疼爱这个老来子,也很是疼爱这个生了老来子的七姨娘,但七姨娘和大少爷偷情被抓,被周老太爷投井杀了。周熠的血统也存疑,但好歹也是周家人,周老太爷便留下了他的性命,只是现在在周家身份尴尬,任他自生自灭罢了。剩下的两个儿子分别给周老太爷添了三个孙子。和七姨娘偷情的大少爷死了,二少爷周谨行是周老爷和外国女人一夜风流得来的私生子,之前一直养在外宅,是大少爷死后,才接回来帮周老爷争夺家产的。三少爷周宗贤这一脉在之前的家族夺权中落败,后买了个官从了政,又进了现在北平城里权力最大的情报处当副处长,混的如鱼得水。

不一会周谨行和周熠都到了主屋,周老太太坐在主座上喝茶。周家祖上是北平有名的大地主,家里有几千亩地,是做粮食生意发家的,然而这几年的生意做的愈发大,可以说整个北平里老百姓的吃穿用度都离不开周家。虽然北平早已被日本人占领,但周家的生意丝毫没受影响,当铺开了一家又一家,粮店也是。老百姓典当物品换粮食,卖东西的钱和买粮的钱统统进了周家的大门。周谨行接手周家的生意后,今年的利润更是翻了一番。

虽等了许久但周谨行却丝毫没有生气,他今日穿着深灰色的长衫,虽是有着明显的外国人的长相,但却丝毫没有穿的不伦不类,反而衬得他气质高贵。他边笑吟吟的给周熠倒茶,边关心的问候他最近的生活情况。周熠是个沉闷的性子,只偶尔回周谨行一两句。好在周谨行性格好,也没有冷场。三人等了许久周宗贤才来,他穿着军装,腰上还别着枪,显然是直接从情报处来的。见人都来全了周老太太才发话:“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件大事要和你们商量,是关乎老太爷病情的。”三人谁都没搭话,周老夫人继续说:“城里有个很出名的李仙人,我想请他来给老太爷看病,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周老太太说完了话就接过丫头手里的茶边喝边打量这三位少爷的神情,周谨行还是笑吟吟的明显在思考,但没吭声。周熠头都没抬,好像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的漠不关心。只有周宗贤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回答周老太太:“老太太,你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全北平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一个靠一张嘴忽悠人的神棍能有什么办法?”周老太太并没有训斥周宗贤,而是看向周谨行继续问道:“二少爷你怎么看?”周谨行恭敬地微微低头回答:“这件事您做主就好。”看周谨行没有异议,周老太太才继续说道:“老太爷这一病不起,周家全家人心惶惶,你们几个也算有孝心的,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的事都打理的很好。但无论如何,老太爷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信他不会就这么垮了。如今是中医西医都看了也没办法,现下只剩这条路了。”周老太太的话掷地有声的敲打着在座每一位,周宗贤立马变了脸,阴深深的看了周谨行一眼,只见周谨行好像没听到似的还是面带笑容的附和老太太:“爷爷他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老夫人您也别太挂心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定下了这事儿,三人从主屋出来。周熠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周宗贤站在门口点了支烟,等周谨行出来往他身边凑上去,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二哥,我听刚才老太太那话,像是点你啊!她这么给你难堪,你还能稳得住,这厚脸皮的功夫,我可要和你好好学学。”周谨行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宗贤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和他寒暄的意思,但语气还是微微加重说道:“宗贤,不要胡说!现在家里一团乱,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周宗贤最烦周谨行这一副当家做主管教他的样子,只轻蔑的哼了一声停在原地,望着周谨行走远的身影狠狠踩灭了烟头骂了一句:“杂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想想这当家人的位置你能不能坐得稳?”

第二天周老太太的贴身婆子包了厚厚的银钱去寻“李仙人”,可这“李仙人”居无定所,婆子打听了一天天快黑时才在一位农户家找到人,“李仙人”正忙着帮农户接生小牛犊。婆子说明来意把银钱往“李仙人”眼前一放,谁料那老头看都没看一眼只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留下一句“只渡有缘人”便继续帮母牛生产了。婆子回老太太那复命,老太太也没办法只能明天让周谨行再去请“李仙人”。

周谨行一大早就出发往农户家去,到时“李仙人”正在牛棚呼呼大睡,周谨行本就不信鬼神,但这事关系重大,他不能落埋怨,只能在臭气熏天的牛棚里等那老头睡醒。过了中午“李仙人”才慢悠悠的醒来,他看见周谨行坐在牛棚里等他,面上没有一丝惊讶。周谨行刚要开口,他就两大步上前用手示意周谨行不要说话,然后仔细打量了周谨行半天,最后只神神叨叨的说了“有趣”两字便大手一挥交代明天换一个人来请。

周谨行回家和周宗贤商量着让他明天去,周宗贤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人自然不肯,最后两人各退半步定了让周熠去。周熠在农户家并没有见到“李仙人”的影子,和农户打听过才知道,“李仙人”昨天夜里就走了。今天应该是去了城东边赵屠夫家,他家的小儿子前些日子偶然看见日本兵杀人,被吓丢了魂,请“李仙人”帮着回魂。周熠到达赵屠夫家中时,正巧看到“李仙人”做法。这老头虽然年纪七老八十,但此刻却精神抖擞的正襟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摇着手里的铃铛,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他面前躺着一个小孩,脸色如土毫无生机。屋里熏着香,但不是庙里点的香,呛人的很。周熠受不住那烟,只能去外面等,他缓缓坐在门口的阴凉处的竹椅上,还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等到天黑,“李仙人”才做完法,那孩子竟真的活蹦乱跳的满屋乱跑起来。赵屠夫拉着“李仙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李仙人”看到门口等着的周熠,也是先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盯着他细看了半天,嘴里“啧啧啧”的叭咂了好几声又猛地一拍手吩咐周熠明天再换一个人来。

这下周宗贤没法再推脱,毕竟如果他不去,就只能老太太出马了。这种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周宗贤可顶不住。他是带着枪去的,本打算如果那老头还不肯来,就直接把人绑来。谁知道一见那老头的面,那老头就疯疯癫癫的笑个不停,周宗贤的手死死按在枪套上,就快要忍不住马上拔枪杀了这疯老头。没想到那老头却大手一挥的让他快走,并答应了明天他会亲自去周宅看周老太爷,周宗贤这才松开手阴着脸“呸”了一口气恼恼的走了。

周家所有人等了大半天,“李仙人”才醉醺醺的来,周谨行客气的迎他进了主屋。周老太太早就坐在主座上等候多时,丫头送来茶水,“李仙人”也不喝,只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周老太太刚要开口,“李仙人”就连忙挥手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周太安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瘦的只剩副骨头架子。只见“李仙人”在周太安左右脸分别狠狠地拍了一下,周宗贤刚要阻止,就被周老太太制止了。所有人都紧盯着“李仙人”下一步的动作,他却突然停止了,转身慢悠悠的往屋外走去。周老太太连忙跟上去客气的询问:“仙人,我家老爷怎么样?”“李仙人”看也没看周老太太只回答道:“只需请尊菩萨来家里,便没事了,只要留住菩萨保你家平安顺遂。”周老太太喜出望外又接着问:“那请问仙人,这菩萨去哪里请?请什么样的?何时请?”“李仙人”这才停住脚步有些郑重的看着周老太太回答:“命里有时终须有,菩萨会自己来的,五月六日上午九时一刻,等着吧。”周老太太不解的脱口而出:“这菩萨是人?”“李仙人”又捋了捋他那把花白的胡子说:“雌雄同体,便是菩萨。”所有人都在琢磨这老头说的话,他又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周谨行周宗贤周熠三人缓缓开口:“我还有一句话要和三位少爷说。”周谨行温和有礼的回应他说:“您请说。”“李仙人”却突然面色一沉好不唬人,只吐出了四个字“多积阴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所有人愣在原地,周宗贤率先反应过来骂道:“死老头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他妈今天就崩了你!”说完就提枪要去追,这四个字一出就连周谨行的面上也挂不住了,但他还是拦下了周宗贤。周熠则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扯起一边嘴角嘲笑了下,不知是笑“李仙人”说的话,还是笑什么别的。

距离五月六日还有一周的时间,周家除了周老太太也没人真把那疯魔老头说的话放在心上。周谨行这天照例去当铺查账,出来就看到当铺门口躺着个男人。这年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日本兵在城外无恶不作,城内也是民不聊生,街上到处是饿死的病死的人,人人麻木又绝望的活着如同行尸走肉。这男人体格看着还可以,应该不是饿昏的,看周谨行皱眉打量那男人,掌柜的以为他是嫌弃这人死在门口耽误生意,忙把伙计叫来让他把那男人弄走。就在那伙计拽住那男人的双手想把他拖走的时候,周谨行明显看到那男人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他本不是个心善的人,表面的好脾气不过是夺权和拉拢人心的手段,可那男人手指动的那细微一刻,不知怎的,他脑子里突然回荡起“李仙人”的那句“多积阴德”,他鬼使神差的叫停了伙计的动作,让他把人抱到店里来。

男人虽然昏迷了,但面露痛苦,一只手下意识的紧紧捂着肚子,应该是病了。周谨行吩咐掌柜的拿碗水来,给男人灌了下去,一碗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男人却慢慢睁开了眼。周谨行这才仔细看这男人的脸,年纪不小了,但长相很硬朗,他恢复意识就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又紧接着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周谨行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今天已经做了许多在他看来无用的事,只吩咐掌柜的道:“给他请个大夫看看。”便离开了。

五月六日这天,周家全家人都在主屋等着那位“菩萨”现身,果然九时一刻一到,一个仆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回话:“门口真有个男人来叩门,说他叫丁小伟,来报答少爷的救命之恩!”

丁小伟是逃难到北平来的,他的老家在北方,全家人都在战乱中死绝了,只剩他一个。可逃北平的日子也没好过多少,最开始丁小伟找了个染坊当伙计,那活又累又没工钱,可好在有个地方住也能吃上饭。但前段时间染坊老板不愿意和日本人合作做洋布,便被情报处的人扣上了“特务”的帽子抓走了。染坊关了,伙计们也都遣散了,丁小伟就开始露宿街头。这年头找活干很难,他没有傍身的手艺,身上又没钱,没过几天就开始饿肚子。这世道别说乞讨了,就连城外那一片树林的树根都被人挖干净吃没了,街上满是逃难来的难民,横七竖八的饿着肚子躺着等死。最开始丁小伟也挺害怕的,毕竟明天早上醒来可能就对上一个死人狰狞的脸这种事对谁来说都很难接受。可慢慢的他就习惯了,这些天原本躺在他周围一圈的活人都换了人,那些本来熟悉的脸都褪了色,变成一具具躺在坑里的砂砾,无人知晓,也无人在乎。

丁小伟已经不知道自己饿了几天,他感觉自己好像饿出幻觉了,竟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那香味勾着他的魂在飘。他不知道自己是走过去的,还是爬过去的,弯弯绕绕就拐到城中最偏僻的角落里。这儿竟神奇的有一所整洁并充满生机的小院子,香味就是从这院的屋里飘出来的。丁小伟早就饿得管不了其他,一踏进院里那肉香味就更加浓烈的前仆后继钻到他鼻子里。门被推开丁小伟就看到一个面容凶神恶煞,脸上还横贯着一道狰狞伤疤的男人赤膊舀着大铁勺搅弄着大锅里的汤。那汤炖的时候不短,汤面上一层花白的油脂,汤里还飘着好几块大块的白肉。丁小伟霎时间就红了眼,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肉!他要吃肉!那男人看到丁小伟也丝毫没有惊慌,只是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铁勺,在灶台上摸了把极锋利的尖刀攥在手里。丁小伟根本没看到男人的动作,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肉,他恍惚的往屋里迈进一步突然听到山上庙里和尚撞钟“咚”的一声被激得回了神。刚刚他在想什么?他想杀了那个男人独占那锅肉。可现下回了神他就不能再那么做,他想开口恳求那男人赏他一口汤喝,可看那男人的样子也不像个心善的主,思考了半刻丁小伟没有言语,而是自顾自的在门口坐下了,他也不再去看那男人煮汤,闭上眼睛,闻着肉香味望梅止渴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丁小伟一睁眼竟真看到面前放着一碗汤,汤里还飘着一块肉。他不由分说的狼吞虎咽吃完,虽不够吃,可好歹能顶一顶。他想向那男人道谢,可那男人早已不在屋里。

到了第二天丁小伟身上恢复了点力气,他看着这院子里种的各种蔬菜,虽然都是刚冒芽不能吃的,却和城中那种死气沉沉是完全不同的,这院子被打理得紧紧有条,可以看出那个男人也是个细心的。丁小伟不好意思白吃人家一碗肉汤,便也没和那人招呼,自顾自的干起院里的农活。翻土,施肥,忙活了一上午,期间那男人出来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不过在中午时,不仅给了丁小伟一碗肉汤,还加了一个馒头。两人虽然一句交流都没有,但好像约定俗成的商量好似的,丁小伟白天在院里干活,男人每天供他两顿饭,晚上丁小伟就睡在院里。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丁小伟虽然干的活不少,但也算能吃饱饭,人逐渐的也健壮起来。

但这天却突然出了事,下午时候那男人很吃力的扛着一个大麻袋回了院里,袋子滴滴答答还往外渗着血。丁小伟在男人进院时候打量了一眼,只觉得那男人今日不同寻常,眼神更加阴暗恐怖。男人在屋里哐哐的剁着什么,丁小伟只以为是在卸刚扛回来的猪或羊,他想进屋帮忙就直接往里面走去,谁知只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那男人扛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牲畜,而是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但这人似乎是死了很久,被男人刚砍下来的大腿上都是青紫色的尸斑,那断开的大腿根处也没喷出多少鲜红色的血,而是流出暗沉的恶臭的发黑的血。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加上味道直接就让丁小伟吐了出来,他突然想起中午吃的那碗肉汤,那肉的口感和香味确实不像什么猪牛羊的肉,难不成是人肉?丁小伟越想越心惊,马上逃命似的夺门而出,而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看丁小伟一眼,就专注的卸着那具尸体,仿佛那不是个人,就是一只牲畜。

丁小伟慌不择路的一直狂奔,脑海中那男人挥着斧子的画面挥之不去,跑着跑着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吃那肉真吃出了毛病,肚子愈发疼了起来,他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再恢复意识时一睁眼就看到一位明显不是中国人长相的高大男人在给他喂水,丁小伟也见过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可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那男人背着光,身后的阳光洒着光圈簇拥着他,丁小伟想:这就是天使吧。他曾听过洋人传教士来他们村子传教,说上帝的身边常伫立着天使,此刻对丁小伟来说,天使的形象具化了,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丁小伟刚想开口道谢,肚子就又较着劲的疼起来,他疼的满头大汗,只听到那男人对人吩咐道给他请个大夫就又晕了过去。

丁小伟在当铺歇息了六天,这期间当铺掌柜的对他十分客气。他和掌柜的还有伙计一番打听后才知道,这家铺子是周家的,那天救他的人是周家的二少爷。丁小伟虽然来北平的时间短,但也听过周家的名声。周家是北平当地有名的大户,家财万贯,就连在日本人那边也说的上话的。但这位二少爷救了他一命,他不去感谢一番心里过意不去,但空着手去又像打秋风似的。丁小伟思前想后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谢礼,这时还是当铺里的伙计给他出了个主意。周家的老太爷周太安中风了,每天需要野山参泡水喝吊着命,但那野山参十分难找,就算找到了也要有缘人才能捕获,伙计建议丁小伟去试试,万一顺利以后就靠着挖野山参也能去卖不少钱。

成郊外的山虽然不高,可十分陡峭,很是难爬。丁小伟好不容易爬到了顶,却寻找半天也没见到野山参的影子,他不禁泄气坐在山顶休息,准备一会再去山脚找找。这一天是一无所获,丁小伟本来就没有家,此刻累了一天在山里爬上爬下就更懒得回城里,只找了个山洞打算休息。却没想到在那山洞里看到一颗他手腕那么粗的野山参,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丁小伟小心的拿出伙计给的红绳难得谨慎的把野山参捆好,那参好似睡着了,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就由着丁小伟慢慢把它完整的挖出来。这下丁小伟满意极了,也开始认真思考起以后就靠挖参来讨生活到底能不能行得通。想着想着他就睡熟了,但依然抱着那参不撒手。

第二天醒来丁小伟就下了山,把参放在口袋里揣好,径直去了周家。周家这院子就坐落在北平城里的皇城脚下,据说再往前推还是一个什么王爷的府邸,丁小伟心里清楚周家如此显贵的家族应该没时间和他唠家常。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当面和那位二少爷道个谢,然后把野山参给他当谢礼,安自己的心。可没想到他刚一叩门,那门马上就开了,给他开门的小厮面色又惊恐又激动,总的来说就是很怪异。他报上自己的姓名又说明了来意,就突然涌出好几个年长又气派的婆子迎着他往里走,而那个给他开门的小厮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丁小伟就这样云里雾里的被一帮婆子推着走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前,那婆子喊了一嗓子:“老太太,贵客到了。”屋子门被打开,里面正座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左右分别坐着三位青年男子,其中左边那位是他见过的,也就是救了他命的周家二少爷。此刻二少爷正向他点头问好,剩下右边两位长相也是英俊非凡,只不过不同的是看起来大点的那位一脸邪气,而稍小的那位则是面若冰霜。

丁小伟呆呆的站在屋中四处打量,他被吓到了也根本想不明白周家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总不至于是绑了他吧,他一个大男人身无分文,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那主座上的老太太手一挥就来了一个漂亮的丫头给丁小伟搬来了凳子,还贴心的扶着他坐好。他刚坐定,那老太太就开口问道:“丁少爷,您说是来报恩的,什么恩能仔细说说吗?”这老太太虽然语气客气但还是透着股威严,丁小伟不敢直视她,只好转过脸看着周谨行。只见周谨行微微点头,他才敢开口回答:“我那天晕在街上,是二少爷救了我。”周老太太喝了口茶又追问道:“哪位救了您?能给我指一下吗?”丁小伟觉得指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实在太没礼貌了,他继续回答:“就是左边这位,褐色头发长得像洋人的这位少爷。”老太太没再说话而是沉思了一会,然后看着周谨行吩咐道:“谨行,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办吧。”周谨行轻声回答:“好。”老太太又认真打量了眼丁小伟就离开了,她一走那位最小的少爷也一声不吭的走了。那位一脸邪气的少爷也立马站起身走到丁小伟面前不屑的哼了一声。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周谨行和丁小伟,丁小伟还没从这帮周家人的变化莫测中缓过神来就看到周谨行那张漂亮的脸对着他轻言轻语的询问:“你的名字是丁小伟?”丁小伟愣愣的回答:“对。”“那我就叫你丁哥吧。”“不敢不敢,周少爷。”周谨行边领着丁小伟往外走,边客气的吩咐屋外等着的小厮:“把丁少爷送到客房。”丁小伟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拒绝,谁知周谨行堵住了他的话说道:“不用怕添麻烦,您是我们周家的贵客,丁哥,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吧。”

丁小伟不知怎地对着周谨行就再难说出拒绝的话,他跟着小厮到了房间,见屋里早就备好了水果点心,饭前丫头还贴心的给他打了热水让他泡了个澡,然后还给他准备好了符合他尺寸的衣服。晚饭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丁小伟吃个溜光躺在那张又软又暖的大床上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的谢礼那根野山参还没送出去,他想着明天一定要给周谨行。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感慨起来周家这一大家子可真都是好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客气的好吃好喝供着他。看来也不像外界传的有钱人家都不把穷人当回事那样不堪。

半夜,周老太爷屋的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往老太太院子跑,跑到地方在外喊了声:“老太太!老太爷能动了,此刻已经可以坐起来进食了!”屋里的周老太太根本没睡,她此刻正无比虔诚的在菩萨面前跪拜,听到小厮的通报她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闭眼又磕了个响头,嘴里有些痴狂的念叨着:“菩萨显灵,愿菩萨保佑周家。”

生活在周家的日子简直比神仙还快活,吃得饱穿的暖每天还有人伺候。但丁小伟对别人伺候他这件事总是不习惯,最开始他一直推脱,但他住的这个院子前后面积不小,院的活他自己一个人确实干不完。还有一次偶尔听到仆人们议论如果被少爷和老夫人看到这院里都是丁小伟自己干活他们都会受罚然后被赶出去后,丁小伟就不再阻拦他们干活了,只不过那些贴身伺候的事丁小伟还是一概都拒绝了。

在周家呆了快一周的时候,周家全家人很郑重的请丁小伟吃了个饭,那是丁小伟第一次见到周太安。周太安虽然身形消瘦但眼睛却阴骘凌厉,丁小伟天生就很怕这种年老的上位者,他只轻轻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好在坐在他身边的周谨行,他才安下心来。周太安虽然已经能自己行走,但走得并不利索,只能借助拐杖。左右各一位小厮跟着他,但都没有上前搀扶,众人直等周太安坐定才开饭,就连一向没正行的周宗贤也是规矩的吃饭。桌上有一道松鼠桂鱼丁小伟很是喜欢,刚要夹一筷子吃周太安就发话了,吓得丁小伟忙放下筷子。“丁先生家是北平的吗?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成亲了没有。”丁小伟学着周谨行的样子擦了擦嘴回答:“不是,我家是北边的,家里人都在战乱中死绝了,我是逃难到北平来的。”说完又看了眼周谨行继续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没成亲。”周太安又问:“那你之前靠什么营生?”丁小伟回答:“在一家布庄做伙计,不过后来那老板被情报处的抓走了,我就不做了。”周太安听完转头看向周宗贤问道:“就是你之前抓的那个姓王的外地商人吧?”周宗贤点头回答:“是,他在生意上处处和我们做对,布的价格一降再降,咱家那几家布庄都被压的没利了。”周太安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处理好了?”“上周的时候毙了。”桌上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丁小伟却吓得一身冷汗。

那家布庄的老板虽说不上对他们这些伙计多好,可他记得他都会把布料的边角免费送给周围买不起整块布的老百姓,也称得上是个好人。这样一个人,就因为利益丧了命。丁小伟再对着那桌佳肴完全没了胃口,这是他头一次体会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具体含义。周家无数财富下镇压的是数不胜数的累累白骨,他头一次生出了要离开的心思。

晚上丁小伟回了自己的小院,虽然没吃饱,但也完全没了胃口。这时周谨行却来找他,这是丁小伟住进周家后周谨行头一次来看他。他没空手来,而是用餐盒装了四个菜,还有一碗汤,里面就有丁小伟最喜欢吃的那道松鼠桂鱼。周谨行不仅给他送饭来还陪他吃,二人说说笑笑丁小伟才有胃口,不一会就把那盘松鼠桂鱼吃光了。收拾好餐盒周谨行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哪不舒服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丁小伟询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丁小伟仔细打量他才发现他手腕处有一片红,翻开袖子才看到两颗大拇指肚那么大的水泡。丁小伟焦急地问他怎么搞的,周谨行整理好自己的袖子还是安抚他说没事,最后是周谨行的小厮说出了实情。原来是晚饭时周谨行看丁小伟没吃几口就知道他一定会饿,便回去特意做了这道他爱吃的松鼠桂鱼给他送来。但昨夜周谨行查账几乎一夜未睡,今天上午忙了半天下午又回家准备家宴,累的恍惚刚才不小心被热油溅了烫出了泡。

丁小伟感动万分,他怎么也想不到周谨行会因为他没吃饱而亲自下厨。他望着周谨行那令人沉迷的琥珀色眼睛问他:“你为什么做这些事?”周谨行却只轻轻抚了抚他的手回答:“因为你是我们周家的贵客。”周谨行说的客气,可丁小伟却总觉得他的眸子里有若有若无的情意。他对周谨行是很有好感的,但他不能细想这种好感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纯粹的报恩,他更不敢妄想。先不说他和周谨行身份地位的天差地别,就说自己那畸形的身子,周谨行也是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周谨行是他的救命恩人,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却痴心妄想,没这种道理。

丁小伟拉着周谨行来到他院里的小厨房打开一罐大酱伸出手指沾上就要往周谨行手腕上的水泡处抹,周谨行忍不住皱了皱眉,旁边的小厮连忙制止丁小伟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丁小伟停下手里的动作解释道:“这是土方法,烫伤了抹这个准好,我小时候皮,腿上烫了好大一块,也是这么治好的。”但小厮还是觉得这方法不靠谱,对着周谨行询问道:“二少爷,我还是回咱们院里给你取烫伤膏吧。”周谨行却微微一笑说:“无妨,就按丁哥这个方法来吧。”丁小伟拉住周谨行的手腕轻声说:“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说完就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水泡处轻柔的涂抹,直到涂均匀才作罢。周谨行疼的嘶嘶的吸着凉气,但没有闪躲。丁小伟看着周谨行那白皙的手腕上突兀的两个大水泡别提多心疼了,他轻轻往那处吹着气想缓解周谨行的疼痛。一对上周谨行微微皱起的眉情不自禁的说道:“这几天别沾水,留疤了就不好了。以后,别做这些事了。”周谨行却还是笑着回答:“你吃的开心就好。”

水泡上的大酱都被清理干净了,周谨行的小厮正按他的吩咐用火烤针消毒,准备一会给他挑开那两个水泡。这个小厮跟了周谨行许久,名字叫流光。最是知道他阴沉的心思,但也不解今晚他的做法,便直接问了出来。“二少爷,您为什么要去亲近丁少爷?丁少爷是您救回来的,此刻不正应该避嫌嘛?”周谨行淡淡地说:“因为爷爷看重他,更何况现在全家都觉得他是我安排的人,避嫌也没用了,还不如和他搞好关系,留着以后能为我说上几句话。”那针头十分锋利,一下就挑破了水泡,这样做是很疼的,可周谨行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上好了烫伤药周谨行又问流光:“丁小伟那院的人安排好了吗?可不可靠?”流光把药收好回答:“安排了个贴身丫头叫杜鹃,是个可靠的。另外三少爷那边也安排了个丫头叫百灵,您看要除了吗?”周谨行显然是累了一天,此刻声音也轻飘飘的更显的冰冷:“先别打草惊蛇,让杜鹃留意着吧。”

晚上那顿家宴所有人都没吃尽兴,正巧情报处几个同僚叫周宗贤去望喜楼寻开心,正当周宗贤走到门口时身边的小厮海波着急忙慌的往屋里跑和他撞个正着。周宗贤气的往海波头上一拍骂道:“你他妈的没长眼啊?撞到你三爷爷了!”那小厮嬉皮笑脸的讨好周宗贤说:“哎呦,三爷爷饶命,您是要出去喝花酒吧,带我去吧,别带海白了。”周宗贤啧了一声继续说:“想得美,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海波靠近周宗贤的耳朵小声汇报:“刚二少爷去丁小伟院里了,还带着不少吃食,但具体二人说了什么百灵没听清。”周宗贤没有停下步伐依然往门口走着,边走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这么快就去讨好爷爷看中的人了?真他娘的有一套。丁小伟的底细查清楚了吗?还是那么干净?”海波点点头答:“是,再查不出什么了。”走到门口车已经备好了,司机下车给周宗贤开车门,他却没直接坐进去而是继续和海波说着:“也对,看那男人傻了吧唧的样子,也不像周谨行安排的人,给我盯死那院子,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海波点头答应了便想往那车里凑,谁知周宗贤推了他一把说:“今天是去办事的,不是风流快活,你好好做我交代你的事,等过一阵我再带你好好玩玩。”海波忙不迭的点头哈腰送周宗贤上车,只等那车开远了才回周家。

周熠在房里读书,不一会就有一张纸条递进来,这纸条是周家的管家钱管家递来的。他是周家的老人,之前和周谨行的父亲很是交好。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周宗贤最近亲近的同僚,以及他们的家世官阶。周熠看完就把纸条放到蜡烛上烧了,燃尽他继续低头看书,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周太安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丫头跪在塌边给他捶腿。不一会屋外传来两声极轻的叩门声,周太安依旧没睁眼,只是点了下头,那丫头便朝门外喊了声:“进。”三个中年男人弓着身子进来,周太安还是闭着眼问他们他病着的期间生意的收益如何。为首的那位向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二少爷做了些调整,但整体来讲是比去年这个时候利润涨了不少,老爷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把账本拿来给你过目。”周太安睁开眼只扫了为首的掌柜的一眼,那男人就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几秒后周太安才开口:“不用了,你们跟着老二干就行,我老了,这些事以后都放手了。”三位掌柜的离开后,周太安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变得阴骘起来,他自顾自的说着:“老二很有本事吗,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这帮老奸巨猾的掌柜的都收买了。”给他捶腿的丫头依然重复着手上的动作默不作声,又过了会周太安对着她问道:“这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丫头还是没抬头只回答了“一切如常”四个字。

周太安是一只脚迈进阎王殿的人,如今再活过来反而更明白权要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这个道理,可惜他实在太老了。下面那几个崽子如狼似虎各怀各的心思,这点他是清楚的,同样也是理解的,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他明白人对于权利的渴望以及被当作主宰的满足感,这感觉一旦尝到便永生难忘。这场病之前他考虑的或多或少还有家族的荣誉与共,可生病时周围没一个人真心希望他健康起来,好好活下去。周老太太和那些姨太太不过都是为了自己才不希望他死,而那三个崽子没有趁他病要他命也不过是因为时机还没成熟。父子手足相残这件事周太安在周家看了一辈子,临到死了他也不甘心做年轻人上位的垫脚石。

屋子里熏着的檀香抚平了周太安的情绪,周老太太早就把“李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告诉了周太安。他年轻时也是不信鬼神的,可岁月不饶人,到了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岁数,再加上离奇病了一场就对鬼神更加敬畏。他又想起来丁小伟傻里傻气的脸,确实是个不谙世事的样子,他早就派人在丁小伟熟睡时探了他的身子,确实是雌雄同体。周太安不喜欢男人,可丁小伟显然是不同的,他是“菩萨”能保佑周家和自己的“菩萨”。丁小伟,他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

夜越来越深,明天依稀应该是个阴天,天上沉甸甸的云映着这天显得更加阴沉。周家院里除了丁小伟睡熟了,没人入睡。

在周家住了快一个月的时候,丁小伟向周谨行提出了离开,周谨行没立马答应,而是问丁小伟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周家住的不舒心?还是他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丁小伟一一否决了,只说是自己不好意思再白住下去。其实丁小伟离开也下了好大决心,一是他确实在周家待的不自在。以前的日子虽然风餐露宿,但好在自由自在。在周家虽然锦衣玉食,可寄人篱下时刻都要守着规矩,这对一向散漫惯了的丁小伟来说,是极其难受的。二是丁小伟再也不能忽略周谨行在他心里的地位了,周谨行是个极体贴又细心的人。在周家住的这段时间,丁小伟的衣食住行可以说是周谨行全面安排的,一开始丁小伟根本毫不知情,是某次偶然听见流光来询问他院子里的丫头他最近这几天吃的睡的好不好,过后丁小伟又细细问了那些丫头,才得知的。丁小伟很是感动,同时也更不解周谨行的做法。他差点就按耐不住要跑去周谨行面前好好问问他,做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又想到上次周谨行淡然的回答他,做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是周家的贵客罢了。他心里的火一下就熄灭了,问了又如何?不管怎样,他和周谨行都是没可能的,又何必再消耗下去徒增伤心。丁小伟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夜,才下定离开的决心。他既怕周谨行留他,更怕他不留。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他真留在周家了,可却与周谨行的距离越来越远。

周谨行安抚丁小伟说他要离开的事还是要爷爷同意了才行,丁小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说等周太安答应他再亲自去向周太安请辞。晚上周谨行和周太安说了丁小伟要离开的事,周太安貌似早就预料到一般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反问周谨行道:“你怎么看?”周谨行早就揣测明白了周太安的心思,知道丁小伟是走不掉了,但他话不能答的太满,真正的决定还是要等周太安来做。于是周谨行不动声色的回答:“或许我们可以给丁小伟在铺子中安排个差事,这样就能留住他了。”周太安阴沉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是他看清了我们的意图,以后狮子大开口怎么办?算了,你还是太年轻,这件事我自有定夺,明天把所有人都叫回来我再吩咐,尤其是周宗贤,这几天都不着家,告诉他别再外面鬼混了!”周谨行被下了面子心里不舒服,自然要抓着这机会踩周宗贤两脚。他不紧不慢的回答:“宗贤现在大了,仕途走的也顺,可能是在外面忙公事吧,爷爷你别太操心了,您的病刚好不久别再气坏了身子。”周太安“哼”了一声继续说:“他在外面忙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不过是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喝酒赌钱,现在你就给他发电报,让他今晚就回来,不然也不用进这个家门了。”

周宗贤今日应酬喝了不少酒,正睡得熟就被海白唤醒了,周谨行发来的电报上就两个字“回家”周宗贤左看右看越看越生气,他最讨厌周谨行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索性把那电报一扔打算继续倒头睡觉。可还没等他躺稳就被海白扶起来边给他穿衣服边哄他道:“三少爷,您就回去吧,这肯定是家里出了急事才给您打电报的。二少爷这不清不楚的两个字就是要让您生气,您不回去到时候落埋怨的还是您自己,您仔细想想都吃了二少爷多少亏了?”这酒正是上头的时候,再加上海白在旁嘟嘟囔囔的念叨,弄得周宗贤头更疼了,他双手撑着头不耐烦的摆手说:“行行行!别墨迹了!走!现在就回!”

这一夜都睡的不消停,周宗贤心里又烦又气,他倒要看看昨半夜就把他叫回来,今日儿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周太安身后跟着周老太太走进大厅,周宗贤看周太安精神越发好,便知道不是他身体有碍,开始阴阳怪气的问道:“爷爷,今天把我们都叫回家,是有什么大事?其实无论什么事您做主就好,我们听您吩咐就行,您也不用这般劳师动众的把我们都叫回来商量,二哥成天忙着家里的生意,小叔叔也要上学,我还有公事在身就不耽搁了。”说完就起身要走。周太安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周宗贤知道他这是发了火便讪讪坐下了。周太安也没理会周宗贤而是看向周家众人说道:“今天叫你们来,确实是有大事,我要娶丁小伟做八姨太。”

此话一出就连一向不问周家事的周熠都一脸震惊。现在不是没有喜欢男人的例子,尤其北平城里的这帮公子哥本就来者不拒,但别说娶男人做姨太太了,就连带在身边也是要让人笑话的。和男人不过就是在窑子里的逢场作戏,或者包个戏子玩玩罢了。周太安虽风流一世,但之前从未有听过他有喜欢男人这个癖好。反应最大的是周老太太,她焦急地重复说着:“老爷,这不可啊!怎么能娶个男人做姨太太?不行,不能这么做。”周谨行的心里也不敢相信周太安竟然想出这种缺德法子来留住丁小伟,他以为最多也就是扣了丁小伟限制他的自由罢了,万万没想到是要把他一辈子连死都困在周家的后院里。周宗贤刚本喝了口茶,但周太安的话一出他就呛到了,咳嗽了半天他就开始忍不住发笑。他觉得周太安即荒唐又疯魔,哪怕他这么不着调的浪荡子都没想过要娶个男人,周太安八十多岁了竟然越玩越花。他不禁开口说道:“爷爷,你八十多了,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吧,这么丢人的事,还是别再提了。”周太安的眼睛冷冷的在所有人的脸上巡视一圈,然后他根本不管别人说了什么,掷地有声的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着人去把我院子后南侧那间院子收拾出来,收拾好了就让他过门。至于这事,谨行,你去告诉他。”周谨行本想拒绝,可对上周太安那阴骘的双眼便只能回了个“好”。

丁小伟已经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丫头杜鹃却把他叫醒,说是二少爷来了。周谨行明显是喝了酒,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晕,夜已经深了,丁小伟难免对周谨行的突然来访想入非非,可他万万没想到周谨行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心碎。“丁哥,你走不了了,我爷爷要娶你做八姨太。”周谨行轻飘飘的几个字瞬间击倒了丁小伟,他后退几步靠在架子上,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应声倒地,碎了满屋。丁小伟自顾自说着:“什么?为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是个男人,我怎么能嫁给你爷爷呢?”周谨行把“李大仙”的说法如实告知了丁小伟,还没等丁小伟脑子转过来,周谨行继续步步紧逼的问:“丁哥,你愿意吗?”丁小伟说不出话止不住的摇头,周谨行又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安慰到:“丁哥,我知道我爷爷的年纪但你放心,你嫁到周家后一定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总比你以前风餐露宿的日子好过得多。”丁小伟听到这却突然猛地一把推开了周谨行,他没周谨行高,此刻倔犟的抬着头望着他喊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还是被丁小伟硬生生的收回了,今晚他已经够难堪了,他没法再从周谨行嘴里听到一点拒绝或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周谨行看着丁小伟扞卫着自己自尊的样子突然就在心里冷笑起来,他记得这男人刚来到周家那副没见过世面的俗样,也记得有一次掌柜的来送账本,他在身边看到帐本上一个月的利润的那市侩样。这样一个男人,此刻却想和他谈情说爱,表明自己的真心比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更珍贵,真是鬼扯。是的,周谨行清楚的明白丁小伟对他的心思,他对丁小伟所有若有若无的暧昧都是故意释放出的信号。于利益他需要丁小伟在周家站队在他这边,于私欲他也喜欢丁小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无条件的信他说的所有话。这男人实在太好骗,周谨行本身就是个极善于伪装自身达到目的的人,对丁小伟他根本没费什么过多的心思,差不多是他勾勾手指,丁小伟就自己巴巴的跑过来了。

周谨行又上前了几步抓住丁小伟的手腕,只不过这次用了几分力,不容丁小伟继续拒绝下去说着:“丁哥,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没办法违背爷爷的命令。你如果不嫁给我爷爷,他会死,周家也会散,你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丁小伟目光闪烁,明显是动摇了,他开口说道:“谨行,你救了我的命,就算让我给你们周家当牛做马我也不会犹豫一下,可这件事,我是个男人我不能”周谨行乘胜追击道:“丁哥,我求你了,救救我爷爷,救救周家!”周谨行说完顺势就要给丁小伟跪下,那地下一片的花瓶碎片,跪下去就算膝盖不费,也绝对会受伤。丁小伟哪舍得周谨行受伤,马上伸出手扶住了他。“谨行,你别这样”周谨行拿准了丁小伟心软这个软肋继续可怜巴巴的求着说:“丁哥,我求你”丁小伟低头望着周谨行的眼,只要沉溺就没法拒绝,他甚至没考虑自己,只想着不让周谨行难做,叹了口气就回答道:“好,我答应你,你起来。”周谨行诚恳的感谢:“谢谢你,丁哥。”

目的已经达成,周谨行就是要让丁小伟自己答应,他也清楚周太安有一百种方法强迫丁小伟,可那样做丁小伟会恨周家所有人,以后自己在他身上再讨不到一点好。任务完成周谨行突然间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致,也不禁生出了更阴暗的心思,他很想知道,丁小伟能为了他,或者说为了自己看重的宝贵爱情能做到什么地步?周谨行脸色一变,突然就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小声说道:“丁哥,‘李仙人’说你是雌雄同体,爷爷让我来探清你的身子”丁小伟也瞬间脸色通红,这是他保守了三十几年的秘密,除了父母,没人看过他的身体,这秘密他守得苦不堪言,不然也不会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婚。他下意识的拒绝:“别,这样不好吧”周谨行有些伤心的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那我换个丫头来吧。”说完就转身要走。丁小伟想也没想的拉住周谨行的手焦急的阻拦:“别,我宁愿是你。”

屋里的灯太过刺眼,丁小伟提议要关掉,周谨行却一本正经的说那样就看不清了,丁小伟又羞又怕的不知所措,他不好意思在周谨行面前赤裸,也怕周谨行被他畸形的身子吓到。就当丁小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周谨行上前一只手托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丁哥,我来帮你。”丁小伟本起的急就只穿着里衣,那裤带没几下就被周谨行挑开了,周谨行指着屋里的长桌说:“丁哥,坐那上面去。”周谨行的声音即性感又勾人,丁小伟脑子一团浆糊的就听了他的话,坐上去后,周谨行双手撑着桌子靠近他又他在耳边柔声说:“丁哥,分开腿,让我仔细看看。”

丁小伟此刻下身空荡荡的,他紧紧夹着两条腿。这段时间他在周家吃的好,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但他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院里的重活累活他都和那帮仆人抢着干。周谨行就只看到丁小伟小麦色紧实的大腿缓缓分开,下体竟光溜溜的没长一根体毛,丁小伟的东西没精神的耷拉着,再往下面真长着一口女人的蜜穴。那蜜穴似乎比寻常女人的小,此刻阴唇紧紧闭着,一看就是个没经历过情爱的,随着主人紧张的呼吸一下一下的轻抖着。丁小伟的腿就只开了一点缝,周谨行看的眼热,不禁语气都重了:“丁哥,你往后靠,腿再分开大点,我看不清。”丁小伟做到这个姿势已经是他的极限,他又合上腿红着脸对周谨行说:“不行,我做不到,太羞耻了你别一直盯着那看,别吓到你。”周谨行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着丁小伟的大腿,激得丁小伟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往后躲,周谨行却掐住了他的腰继续蛊惑他道:“丁哥,你的身体很漂亮,快打开,让我再仔细看看。”丁小伟此刻就像一条毡板上的鱼任周谨行为所欲为,他又慢慢的分开腿,这次比刚才的动作大了些。没想到周谨行突然双手挡住丁小伟的腿,让他不能再闭合,然后死死盯着那处儿,语气也不自知的染上情欲说道:“丁哥,真的好美,我能摸摸吗?”说完也没等丁小伟回答,就自顾自的在阴蒂上用力一按,把丁小伟弄的要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周谨行看着丁小伟扬起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很想舔上去,但他硬生生忍住了,随后变着花样逗弄起了丁小伟的阴蒂。丁小伟哪受得住这么弄,连话都说不完整:“别弄了别弄那受不了”穴十分娇嫩,没一会就吐出花蜜,丁小伟也软了身子,他躺在桌上大口喘着粗气。高潮过后的空虚感竟真的让丁小伟生出了让周谨行今晚就要了他的想法,可只一想丁小伟就自己否决了这个荒唐想法。但周谨行却不打算放过他,周谨行的手指沾满了蜜液就往穴里探去。这穴又紧又湿,刚开始手指都难以活动自如,丁小伟又羞又有点疼,但确实是舒坦的,那怪异的感觉一会把他抛到云端,一会又把他扔回地面。他不禁夹紧了穴,周谨行魅惑的声音又在他耳边传来:“丁哥,别夹我的手指,我让你舒服好不好?”丁小伟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周谨行却突然又伸进去一指,对着丁小伟的敏感点快速按压。丁小伟只能发出阵阵呻吟声,周谨行还追着他问:“爽不爽?舒服吗?”丁小伟脑子一片空白答不出,周谨行就一直弄,直到丁小伟又高潮了两次,淫水流了一桌子,双腿也因为长时间保持着打开的姿势差点合不上才罢休。

两天后周太安南侧的院子就收拾好了,这院子比丁小伟原本住的那间更大,装饰的也更富贵,院里随处点缀着大红色的喜字,映在丁小伟眼里他只觉得刺眼,那晚他度过了此生中最难熬的一夜。

周太安对丁小伟的态度谈不上喜欢,但却十分敬重,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丁小伟做周太安姨太太这件事最开始只有周家的老太爷老夫人少爷们知晓,但丁小伟过门后,周家全家上下就都知道了。那些下人们一面震惊于周老太爷的惊世骇俗,一面又好奇丁小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竟能迷得周老太爷不顾名声清誉也要迎他进门。于是趁着没活便总有成群的丫头婆子扒在丁小伟院子的门前想一探究竟。丁小伟嫁进来后就不愿意出门,成天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他懒得听外面的风言风语,更重要的是,他没办法再面对周谨行。继上次和周谨行有了肌肤之亲后,丁小伟总是梦见和周谨行做那事,他脑子清楚自己已经嫁给了周太安,而周谨行是他名义上的孙子,自己这辈子和周谨行是再无可能了。

这天丁小伟正在院里给花花草草浇水,远远地就听见院外的吵闹声,这种情景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最先听到的是仆人们的议论“你们说这八姨娘到底是个什么妙人?竟能让老太爷不顾全家的阻拦,也要迎他进门?”“可不是,我听说周老太太现在还病着呢,被气得!”“什么菩萨?我看就是个妖孽!”院外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仔细一听竟然响起周谨行训斥下人的声音。周谨行的声音虽不大却少见的有几分威严:“你们如果觉得周家的活太少了,可以另谋高就。”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出,就吓散了那帮丫头婆子。

小院的门被打开,周谨行今日穿着一身最新潮的浅灰色西服三件套。他本就有着洋人血统,那身西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更高大英俊,丁小伟猝不及防的就看呆了。周谨行走近看丁小伟还没缓过神还以为是刚听见了那帮仆人的议论心情不好,他放轻声音说道:“丁哥,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丁小伟这才缓过神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特意和周谨行拉开距离说:“二少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丁哥了,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周谨行微微垂下头,然后扯出一个苦笑回答:“你还是和我生分了。”丁小伟没继续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收拾院里的花草,周谨行倒也不恼盯着丁小伟看了会儿继续说:“明天是端午节,晚上有家宴,爷爷说让全家人都参加,丁哥你也来吧。”丁小伟正弯着腰给花施肥,看也没看周谨行直接回答:“我不去。”周谨行又上前一步劝道:“丁哥,全家人都去,你不去不太好。”虽说丁小伟嫁给了周太安,可他也不至于傻到把周家当自己家。他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你就说我病了,去不了。”周谨行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他又叫了声:“丁哥”还没说完话,就被丁小伟打断:“我都说了,你别叫我丁哥。”丁小伟从来没这样严厉的和周谨行说话,周谨行站在那有点束手无措的样子,他低下头声音轻的微乎其微的道歉:“对不起,你怪我吧。”这下换丁小伟不知所措了,他不想和周谨行亲近,是因为他怕把控不好自己的心,完全不是怪周谨行劝他嫁给周太安这件事。他想解释,又没法说出实情,纠结了半天只能回答:“好了好了,我明天去还不行吗?”周谨行这才有点开心模样,又在院子里缠着丁小伟聊了好一会才离开。

第二天虽说是家宴,但周家还是准备的十分隆重。周太安和周老夫人坐在主座,周老夫人虽然能出房门但还是满脸病态提不起精神,周太安的心情似乎很好,还和几位少爷喝了几杯参酒。丁小伟坐在女人堆里,周围全是周太安的姨娘,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只有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衫格格不入,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埋头吃饭,想赶紧结束这场家宴。但事与愿违很快就有人挑起了话,最先开口的是六姨娘,她保养得极好,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旗袍,看起来比丁小伟还年轻。“呦,这就是老爷新娶的八姨娘啊?之前一直藏着掖着我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现在一看不过是个饭桶,这要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周家吃不起饭了呢?”丁小伟不想和女人计较,但也没了再吃下去的心情,他擦了擦嘴坐直了,看向桌子对面的周太安和周谨行本想找个理由先离开。但这两人此刻正在低声交谈着,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五姨娘是个脾气好的,赶紧出来打圆场对着丁小伟说:“你不用理她,继续吃。”丁小伟微微点头表达感谢,谁知六姨娘还是不依不饶的阴阳怪气:“要我说啊以后那些说书先生也别只说女人是狐媚子了,这男人狐媚子起来更可怕,不然老爷也不会不管不顾的执意要把他娶回来。”这话说的十分难听,丁小伟本能的往周谨行那边望去,但周谨行还是专心吃饭,丝毫没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丁小伟不禁失望,余光却捕捉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眼神,他顺着余光看去,竟对上了周宗贤。

自从知道了周宗贤的官职后,丁小伟就十分惧怕周宗贤,他俩在周家虽然没什么交集但他也是能躲就躲。他还清楚地记得大家都说情报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要进了那里人不死也会被扒层皮。周宗贤貌似是喝了不少酒,皮肤泛起轻微的红润,他和周谨行的长相大致轮廓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周宗贤长着一双桃花眼。那双眼本应该是情意绵绵的,却不知怎地总是透露出阴森。此刻周宗贤一只手摇晃着酒杯,眼睛却丝毫不离的打量丁小伟,丁小伟被他盯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能低头逃避,没想到这时候周宗贤却突然开口接上了六姨娘的话。“六姨娘,你这话说的不对,外面等着嫁进周家的人排着队呢,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区别?别说我爷爷了,就是我出门一趟,也有不少莺莺燕燕缠上来,其中不少还是在北平里有名望大家族的小姐呢,男人就更别提了,只要能攀上荣华富贵,做八姨娘算什么?就算排到第十八二十八也是愿意的。所以说啊,这事和狐媚子没什么关系,人就是贱,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得出。”周宗贤这话说得更难听,引得这帮姨娘阵阵发笑。就连周太安也向着这边的骚动看过来,之前女人嘲笑他丁小伟还能忍,但此刻周宗贤这么说他真是忍无可忍,丁小伟本来就是个冲动的性子,此刻他脑子里再也没有对周宗贤的畏惧,能怎么样?反正他就这一条烂命,周宗贤要就拿去,也未尝不是种解脱。

丁小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坐得离他最近的五姨娘吓了一跳,然后他扯着嗓子指着周宗贤喊道:“又不是我求着嫁进你们周家的!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稀罕你们家这些破钱?我告诉你,我就算是再回到大街上要饭,也不稀罕过你们周家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周宗贤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刚想发作就听到周太安的拐杖锤在地上“咚”的一声。刚才丁小伟的声音极大,整个周家上到周太安,下到丫头婆子都听到了他的话,也听出了他的不屑与不满。周太安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阴沉的吐出一句:“怎么?嫁给我你很委屈?”丁小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他也不会谄媚的去讨好周太安,只能低头不语。周太安见他这副倔强样子就知道他不可能认错,也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便发话说:“今晚你去祠堂罚跪,好好想想嫁给我到底委不委屈?”

周家的祠堂里摆着数十甚至上百位先人的牌位,这屋里没接电只点着蜡烛,半夜风一吹烛火就摇晃,忽明忽暗的很是可怖。丁小伟以前挺怕鬼神,但在周家熬了这段日子他才发现人有时比鬼更可怕,反倒不怕了。现在虽是六月但半夜那风吹进来还是凉飕飕的,丁小伟不知跪了多久反正膝盖早已经没有了知觉。迷糊中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躯靠近了自己,还给自己盖上了毯子,他忽的惊醒就对上了周谨行琥珀色的双眸。“你来做什么?”自从上次有肌肤之亲后丁小伟就很警惕,他边后退想和周谨行拉开距离,边探头打量屋外有没有丫头看到周谨行进来。周谨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毯子把丁小伟裹紧,又拽过来他一条腿想给他按摩。谁知这行为正好吓了丁小伟一跳,他挣扎着抽回腿却因跪了太久腿麻了失了重心,一下子就栽到了周谨行怀里。周谨行双眼含笑的看着他,丁小伟马上红了脸,他猛地一推然后说道:“你到底来干嘛?让别人看到了算怎么回事?”周谨行贴着丁小伟坐下不急不慌的回答:“丁哥你放心,门口的丫头都被我支走了,我放心不下你,来看看你。”

丁小伟马上就忘了刚在家宴上周谨行对他的不闻不问,他的心里虽然感动但还是不能接受。他能接受那帮姨娘对他的冷嘲热讽,也能接受周宗贤对他的污蔑,就是不能接受周谨行对他的一点点好。这点好总会让他念念不忘甚至生出妄想,丁小伟清楚地知道这段不伦的感情一旦开启最后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的脑子告诉他停止,他的心却总是忍不住靠近周谨行。他突然很烦躁,想快刀斩乱麻的结束和周谨行之间的联系,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他觉得最绝情的话:“你走吧,以后不要管我,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话一说出口就无法挽回,放狠话的是他自己,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丁小伟别着头不敢看周谨行,过了好一会儿周谨行才起身把手里提着的饭盒往丁小伟脚前一摆,声音低低的交代:“我看你晚上没吃几口想你这会儿应该饿了给你做了点饭菜送来,你一会吃了吧,吃完你可以睡会,丫头都被我打点好了,不会去告状的。”说完周谨行就往祠堂外走去,丁小伟看着周谨行落寞的背影很想叫住他,真心话如鲠在喉却一个字都不能表露。很多次丁小伟都想不管不顾的全盘托出算了,但时间越久他就为周谨行考虑的越多。周谨行的身世他已经知道了,他能想象出周谨行是怎样在周家这种人吃人的大家族里一路往上爬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他不忍心拉周谨行进泥潭。他自己贱命一条,但周谨行不是,周谨行应该做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不该和自己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周谨行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丁小伟慢悠悠地开口:“丁哥,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告诉我,我之后不会再这样纠缠你了。”丁小伟不作答,周谨行继续逼问:“丁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我吗?瞧不起我的出身?丁哥,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的。”在周家这段日子丁小伟也没少明里暗里听见下人议论周谨行,他知道那帮下人说的话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他脱口而出的回答:“不是,我没看不起你。”周谨行的脸色稍微好了点继续追问:“那是因为什么你这样排斥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一看周谨行委屈的样子,丁小伟的理智就燃烧殆尽。他想也没想的喊道:“我他妈的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再和你有接触!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好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周谨行愣在原地,丁小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想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想怎么和周谨行体面的保持距离,最后还是搞砸了。他嫁给他的爷爷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周谨行只会厌恶吧,这样也好,以后也不用忍受心七上八下的滋味了。

丁小伟转过身继续在祠堂里受罚跪好,他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挤出三个字“你走吧。”周谨行却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扯起丁小伟就朝着他的唇吻去。丁小伟先是吃惊的愣在那半天没有反应,反应过来后就开始挣扎,可周谨行紧紧抓着他两只手让他动弹不得。随后撬开他的唇,送出自己的舌头不断的勾着他,这是丁小伟的初吻,没一会丁小伟就被这个深吻吻的软了身子也忘记了呼吸。周谨行的脸慢慢染上情欲,用那双勾人的眼睛望着他含糊的叫了句:“丁哥”然后又朝着丁小伟的脖子亲去,还伸出舌尖色情的舔舐着。丁小伟觉得自己简直快被周谨行搞疯了,梦里的场景和现实重合,一时间他顾不得彼此的身份,也不管场合,只想在情欲里沉沦。直到周谨行把手伸到他的底裤里拨弄他早已湿润的蜜穴他才回笼了一丝理智,他猛地推了一把周谨行压低声音说:“你要做什么?”周谨行的声音沉沉的染着情欲,他贴着丁小伟的耳朵回答:“丁哥,别拒绝我,我忍不住了,从上次看过你的身体后我就每天夜里都在想你,今天给我吧,好吗?”周谨行的话又赤裸又直白,丁小伟听的面红心跳。突然一阵冷风吹进来,祠堂里的蜡烛忽明忽暗吓得丁小伟一个哆嗦。他的理智又回笼了几分,他抓住周谨行想继续往里伸的手拒绝到:“不可以,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周谨行却轻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反问他:“丁哥,你害怕?”丁小伟挣扎着乱动,明显感觉到身后一个大家伙抵着他的身子,他转过头回答周谨行:“我不是害怕,但这样不行,我嫁给了你爷爷,咱俩这不是乱伦吗?”周谨行的声音又低下去:“丁哥,你是嫁给了他,可是你喜欢的不是他,你刚说了,你喜欢我,我和你的心是一样的。”

丁小伟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周谨行的意思是说他也喜欢自己吗?可还来不及再仔细思考,自己的下身就被扒了个精光,周谨行的一根手指直直插进蜜穴,他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丁哥,你好湿啊!上次之后你是不是也有想我?我真的好想要,你摸摸我好不好?我忍得好难受。”丁小伟怎好意思诚实回答,就在他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大家伙。周谨行的东西已经完全勃起,这尺寸简直不是人能受得了的,他下意识的想松手,周谨行却一只手握紧了他的手,开始前后撸动着自己的东西,另一只手插在丁小伟的穴里开始快速抽插。丁小伟马上就被玩软了身子,只能靠在周谨行怀里喘息着。

缓过来时周谨行的东西已经慢慢挺进他的身体,虽然足够湿润,但丁小伟还是觉得下身涨的难受。好在周谨行沉得住气,没有一下子全插进去,还边挺进边把手伸进他的里衣里挑逗着他胸前的两点。但这个后入的姿势还是深的让丁小伟害怕,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被捅穿了,他哆哆嗦嗦的向后伸着手祈求周谨行:“别进了,太深了,受不了。”周谨行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一个挺身,把自己都送了进去。这一下子让丁小伟叫出声来,周谨行马上俯身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说:“丁哥,忍住啊,小点声,把下人叫来可不好了。”丁小伟凌乱的摇着头,不知是想表达忍不住还是阻止周谨行继续在他身体里抽动。周谨行看着丁小伟紧锁的眉头,和忍得满头薄汗,自己也忍不住了。他本不是个纵欲的人,权,利在他心里都排在情爱之前。对丁小伟大部分是利用,可自从那天看光了他的身子后,周谨行也不知怎的总是想起丁小伟高潮时那失神的样子。丁小伟这个人虽然没能力也没脑子,但样子和身材确实是周谨行喜欢的,他本就喜欢硬朗健硕的男人,更别提他身上还有男女的两套性器。最开始周谨行以为自己会厌恶他女人的穴,可真见着了又玩弄了一番才知道这似男非女的身体有多让人着迷。他知道和丁小伟真有了身体上的关系是很危险的,他最开始也没这个打算,可如今自己的东西插在那蜜穴里被层层软肉谄媚着讨好,丁小伟健硕的大腿紧紧的夹着绷紧,腰也软的塌下去。更别提这个男人捧着一颗真心送给自己,还愿意让自己随意玩弄他的身体,这一切都让周谨行无比满足。周谨行看着丁小伟的背影坏心的一笑开口说:“丁哥,你忍忍吧,等会被操开了,就爽了,我会让你爽的。”说完就往前深顶了两下,把丁小伟直接抵在了祭台前,一手捂着丁小伟的嘴,一手掐住丁小伟的腰,狠狠操弄起来。周谨行的动作太快,祭台被撞的晃晃荡荡,上面的蜡烛都被吹灭了几支。

周太安虽然破了丁小伟的身子,但那次没有任何前戏,丁小伟只觉得疼。周太安的东西虽然也不小,但不如周谨行的坚挺,也不如周谨行持久。更别提丁小伟对周谨行是有感情的,被情欲支配的身体只想再靠近周谨行一点。丁小伟转过头对着周谨行说:“能不能换个姿势,我想抱着你。”周谨行愣了下停止了动作,坐在毯子上让丁小伟面对面的坐在他身上。这个姿势让周谨行的东西直直顶在丁小伟花心上,丁小伟爽的直哆嗦,然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周谨行在他耳边呢喃着:“太深了,谨行你慢一点。”周谨行嘴上答应,却更用力的挺着腰,还伸出一只手握住丁小伟的东西开始撸动。里外夹击的快感让丁小伟失了神,他控制不住的想叫出来,只能让自己咬住周谨行的肩膀,又不忍心下嘴真咬,只能含着那一块皮肉来回舔舐着。丁小伟的穴本来就生的比女人狭小,此刻正紧紧夹着,更是爽的周谨行闷哼出声,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和下身的动作。没几下丁小伟就一阵不可控的哆嗦,阴茎和阴道同时高潮了。他的精粘稠的都挂在周谨行身上,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说:“对不起弄脏你了。”周谨行不以为然的更贴近了他,又吻住他的唇含糊地说:“爽吗丁哥?我也忍不住了,让我也爽一下吧。”不等丁小伟回答,周谨行就更用力的往上顶,丁小伟只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周谨行的东西上,任他为所欲为,再也无力反抗。两人沉沦在情欲里,丝毫没注意到半开的窗户外周熠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天灰蒙蒙的亮起来这场激烈的性事才结束,丁小伟躺在毯子上喘着粗气,周谨行这才看到他跪了好几个小时青紫的膝盖。他少有的露出几丝真切的关怀把手附上去问道:“疼吗?”丁小伟摇摇头回答:“不疼。”饭菜早已经凉掉不能吃了,周谨行穿好衣服提起饭盒离开。屋里的烛火燃了一夜已经全部熄灭,整个屋子又恢复到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有周谨行离开的背影是明亮的,丁小伟坐在地上看着周谨行的背影,突然很想和他一起走,但他也清楚这也是他的痴心妄想,便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了。

周宗贤这几天过得很不顺,丁小伟嫁给周太安这件事本来只有周家知晓,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全北平都知道了。这事明显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的,可周宗贤查来查去也没个头绪。搞得这几天他在情报处都抬不起头,总和他做对那个王秘书更是见到他就阴阳怪气的嘲讽他。周宗贤憋不下这口气这天终于爆发了,在办公室就和那个王秘书打了起来。周宗贤从小习武也是正经带过兵的,一般人哪是他的对手,没过几招王秘书就被打的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处长知道这事发了好大的脾气,可他说到底也不敢真把周宗贤怎样,只能派人把王秘书送到医院,又强制让周宗贤休了一周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平复心情。

周宗贤早就在北平置办了自己的房子,是个二层的小洋楼。自从有了这房子他就不常回周家了,一是在周家有太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他做事不方便,二是他也是个洒脱的性子自己也不自在。这天周宗贤回到家明显脸色不对,海波上前谄媚的讨好给他捶腿说道:“怎么了三爷?这是有谁惹您不高兴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小的替您去教训他!”周宗贤明显很吃这一套,当即眉头就拧的没那么紧了,他点起一根烟抽起来回复道:“哼,还不是我爷爷这么大岁数还娶了个男人当姨娘的事,现在满北平都传开了,弄得我在情报处都抬不起头。”海波马上顺着周宗贤的话接下去:“真是不知道这八姨娘到底有什么本事?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还没望喜楼的小倌长得水灵呢!”这一番话都把周宗贤说笑了,他拍了一下跪着的海波的头说道:“你他娘的就惦记着望喜楼是不是?行!今天三爷我就大发慈悲的带你去快活快活!”

周宗贤是望喜楼的常客,一进门就被眼尖的老鸨簇拥着迎上了二楼包间。小厮端上来酒水,老鸨则和周宗贤寒暄道:“呦,三爷怎么今天有空来不提前说一声啊!真不巧了,嫣红姑娘去陪别的客人了。”嫣红是望喜楼的头牌,普通人是想见上一面也难,嫣红在望喜楼做了三年,周宗贤就光顾了她三年的生意。慢慢的嫣红就对周宗贤生出了情意,周宗贤出手一向大方,人也长得帅气。但他一向不喜欢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打发时间消遣一下还行,真要认真了,那就是傻子。他亲眼看着他娘爱他爹爱的辛苦,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那时候他还很小刚记事,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娘快断气时瘦的只剩副骷髅架子,抱着他哭着说:“宗贤,娘对不起你。”他当时哭没哭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记得他娘咽气后那尸体放了快一周都有味道了他爹才从外面鬼混回来给他娘下葬,而他娘的头七还没过他爹就又续了弦。

和嫣红风流快活是一回事,但把话说开又是另外一回事,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当嫣红垂着泪说要自己赎身和他回周家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这女人不过是盘算着他的官职,家产,还偏偏用爱情把自己的目的包装的无比圣洁。周宗贤的心一向是比别人硬的,他见多了死人,也杀了不少人。情报处里72种刑罚他都信手拈来,他知道怎么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击溃人的意志,也明白哪种痛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当时嫣红及时住嘴他也许还能给她留点脸面,但她还是一副与他情比金坚的样子实在让周宗贤恶心。周宗贤丝毫没客气的抓着嫣红的头发把她拖到身前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不然我就把你这条巧舌如簧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嫣红被吓的呆在那半天说不出话,周宗贤觉得没趣便用力推了她一把让她滚,听到动静的老鸨连忙进来打圆场这事才过去。

距离上次和嫣红翻脸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今天老鸨说这话明显是想撮合他俩,周宗贤不接老鸨的话自顾自地说:“没有她不是还有别人吗?怎么?没了她你们望喜楼还不开了不成?给我送几个年轻的小倌来,爷今天也要换换口味。”说完就扔给老鸨几个大洋,老鸨马上喜出望外,绝口不提嫣红怕扫了周宗贤的兴致。“成,三爷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正好今天新来了一位小倌,那模样那身段包您满意!”周宗贤向来荤素不忌,没一会就有五个小倌被领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样子没超过二十,身形曼妙,皮肤白嫩,简直就是老鸨特意按周宗贤喜欢的样子招的人。周宗贤很是满意的招了招手示意小倌坐到他身边,那小倌也很识趣,坐下就开始给周宗贤倒酒。海波也按自己的口味选了个小倌,此刻正在和那小倌划拳出老千欺负人家。

周宗贤自顾自的喝了几杯酒觉得没意思便让那小倌陪他,谁知那小倌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自己不会喝酒,这一下就提起了周宗贤的兴趣。太好得手的猎物往往没什么成就感,虽说这小倌是出来卖的,但懂得欲擒故纵装矜持这点就比那些上来就百依百顺的好得多。周宗贤靠近那小倌往他耳边呼气魅惑的问:“你今天真是第一次接客?”小倌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不好意思小声回答:“是。”周宗贤更来劲了,直接伸出大手扯那小倌的衣服,谁知却被小倌阻止了。他红着脸看了眼早就和另一个小倌滚在一起的海波说:“爷,咱们去里屋吧,我不好意思。”周宗贤抱起小倌二话没说就往里屋走去,把小倌扔在床上,就单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小倌又欲拒还迎了几次,弄得周宗贤快没了耐心。他是来快活的,又不是来当怨种的,时时刻刻哄着捧着这种事,他可做不来。

就在周宗贤马上发脾气的时候,小倌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还主动的把自己的胸膛挺起来,周宗贤心想这小倌可算开窍了,正想好好玩弄一番他的身子的时候。突然寒光一闪,那小倌从床褥下抽出一把短刀速度极快的朝周宗贤劈来,周宗贤来不及闪躲便用胳膊去挡。只一下马上就见了红,那刀极其锋利一下子就在周宗贤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十多厘米的伤子。周宗贤大骂了一声“操”往后退了几步和那小倌隔开距离,只见那小倌的表情视死如归般的看着周宗贤喊道:“你这个日本人的走狗,拿命来!”说完就视死如归般的往周宗贤那边冲了过去。周宗贤这辈子最恨别人骂他走狗,卖国贼,此刻也是怒不可遏,屋外的海波听到打斗声也冲了进来,看到周宗贤血淋淋的胳膊焦急的喊了声:“三爷。”周宗贤却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没几招就箍住了那小倌的脖子,直到把他勒晕过去才松手。

屋门口站了一堆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姑娘和客人,老鸨的身后跟着嫣红挤了半天才走进来,看到周宗贤一副“活阎王”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嫣红走进想扶住周宗贤嘴里说着:“宗贤,你快坐下,怎么伤得这么重,我去找大夫。”周宗贤一把推开她对着海波说道:”把这的管事的都扣下送进情报处审问,还有这个行刺的,关押,我亲自审。“老鸨听了这话吓得跪下就要给周宗贤磕头,她吓得哆哆嗦嗦边哭边解释:”三爷,高抬贵手啊!我们和这事无关啊!“周宗贤看也没看她坐在椅子上又喝了口酒才说:”有没有关系要等审了才知道,你们都配合点便也少遭点罪。“

周熠的院子在周家的东南角,这地方极偏,此刻一扇小门开着,一个人急忙忙的走进来,往周熠的屋里进。屋里摆着一扇水墨画的屏风,周熠在屏风后看不清神色。只听到刚进屋的青年小声的禀报着:“行动败露,57号被抓了,是三少爷亲自审的,此刻怕是”周熠没吭声,那男人和他共事已久早知他的性子便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行动还是按之前计划的进行吗?”周熠轻声的回了个:“对。”那男人便离开了。

小倌的头没生气儿的耷拉着,只两个时辰便受不住刑死了。可惜的是还是没审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了这小倌是个大学生,代号57号。这两个月以来这个神秘的学生组织的刺杀行动越发频繁。起初没人当回事,他们也没得手几次,不过是一帮学生一腔孤勇的过家家游戏而已。但最近这个组织愈发壮大,每次行动都能精准的埋伏到能影响局势的大人物,这背后明显有“高人指点”。偏偏每次被抓的杀手就算过了全部刑罚也招不出什么,不是这组织洗脑太厉害,就是真的深藏不漏。这次用刑周宗贤特意留了活口,但还是什么都没审出来,人的反应骗不了他,他多年来用刑审过的人无数,此刻他是真的相信这个小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更不可轻敌。

周宗贤的胳膊缝了十多针,这伤虽不算什么,但近期来的不顺还是让他烦躁,海白沉声的在他耳边回话:“三爷,处长那边己经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让我问你需不需要再派几个人保护你?”周宗贤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冷笑一声在心里盘算:保护?我他妈看是监视!老子这身手还用得着那帮花拳绣腿保护?一根烟燃尽周宗贤才冷冰冰的回答:“不用了,他们的保护我可受不起,你去回话,就说我这几天回周家住,用不着。”海白点头示意然后又问道:“那这小倌的尸体怎么处理?”周宗贤斜着看了眼那团乱肉毫无波澜的回答:“剁了喂狗。”

周宗贤的车刚停在门口屋里的周谨行就得了消息,他本在专心处理这半年来的坏账,听见周宗贤回家的消息也不禁一顿。思索了片刻问道流光:“他回来做什么?”流光小声回答:“三少爷今天在望喜楼遇刺受伤了,刚在情报处审完刺客就回来了。”周谨行没抬头继续处理账本随着流光的话问道:“受伤?严重吗?”流光答:“不是很严重。”周谨行没再继续接话而是又拿起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一本账本处理完才抬头,流光奉上茶,他轻轻抿了口后把本子交给流光说道:“把它收好。”流光拿出钥匙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把本子放好后,又锁上了抽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在周谨行耳边轻语:“二少爷,关于老太爷娶了丁少爷的流言现在北平城里已经人尽皆知了,还需要继续找人散播吗?”周谨行神色如常,好似在背后搅弄风云的人完全不是他似的反问道:“传的怎么样?脏不脏?”流光罕见的难以开口回答:“不太好听。”周谨行起身往里屋走去吩咐道:“那就好,不用继续了。”

今夜是阴历十五,月亮又圆又亮的挂在天上,但云不厚却多,那云薄纱似的衬得月色更加朦胧。周熠从祠堂后门走进来直接来到主祠堂后面的小屋,这是周家供奉女眷的地方。前面的屋里蜡烛有多亮,这屋里就有多暗,但周熠貌似早就习惯了这阴暗的环境。他轻车熟路的抽出蜡烛点燃,然后低头从祭台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块无名牌位,把牌位擦的干干净净后摆在祭台正中间的位置,又扯过香炉点上香,拜了三拜。周熠盯着那无名牌位看了会,难得的眼里泛起波澜说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让周太安和周家所有人都付出代价。”这话说的愤恨,却不带任何感情,周熠说完就把牌位放回原处离开。路过主祠堂时,他冷不丁的想起了上次在这看到的情景。

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节日,周熠都会来拜祭他娘,上次他拜祭完离开路过主祠堂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动静就瞥了一眼,竟看到两个人影缠绵在一起。最开始周熠以为是哪个大胆的丫头和下人,本没在意,就在要离开的时候,里面传来的竟是两个男人的喘息。周熠凑近一看是周谨行和丁小伟,丁小伟一丝不挂的坐在周谨行身上,双腿紧紧缠绕着周谨行的腰。两人皆面泛春色大口喘息着紧紧痴缠在一起。周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从未对任何人无论女人还是男人有过欲望。学校里有不少同学因为他的身份对他示好,也包括男人,但周熠对人总挑不起兴趣,他拒绝和人的所有接触,除了特别必要的。他也讨厌和人交流,客气全是虚伪,坦白全是算计。他非常不理解人与人之间的一切感情,所以当他看到周谨行和丁小伟两人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时,他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起来。为什么他们分明在做最亲密的事,却还是不够渴望着对方?周熠不理解。他印象中的周谨行是脸厚心黑没有感情的,周谨行铲除了一切挡在他前面的阻碍,弑父杀兄,此刻竟沉沦在情欲里。周熠就那样站在窗外透过窗缝看着二人疯狂的索取对方的肉体,直到天都快亮了才离开。他虽看了许久活春宫,但丝毫没被挑起情欲,他只是不解。

但今天或许是故地重游想起了那事,周熠竟然做了他和丁小伟的春梦。梦里他动弹不得,丁小伟坐在他身上起起伏伏,周熠想开口让他下去也说不出话。丁小伟的穴紧紧的缠着他的东西,一夹一夹的用力收紧,又偏偏在他快射的时候停下。丁小伟还故意把身体往后仰着露出二人交合处快速动着,周熠就只能看着自己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进进出出,丁小伟的水很多,流了自己的东西整根。快感越来越凶猛,周熠不禁挺腰想插到最深,却被丁小伟按住腰更用力的坐下去。最后周熠射在了丁小伟穴里,他的东西软着滑出来,穴里刚被堵住的精和淫水也一股脑混在一起流了出来。睁眼时那梦里的触感还是十分清晰,周熠喘息着平复心情,发现自己第一次梦遗了。

丁小伟最近走出了院子,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晚上和周谨行偷情。他们二人见面并不容易,丁小伟虽是个男人,但周谨行也不好总找借口去他的院子看他,丁小伟就更别提了,他是后院的人,没什么事都不能出现在前院。周谨行在合适又安全的地方布置了一间空房,用作二人见面。二人见面也不频繁,周谨行忙得很,有时间了还要顾虑周太安会不会晚上把丁小伟叫去,一来二去两人一个月能见上两面都算多。天慢慢的热起来,屋里虽然备好了冰但还是燥热难耐,丁小伟没有让下人给扇风的娇柔习惯,早就打发了院里的人去休息。自己躺在凉席上扇着大蒲扇,这凉席是上周周谨行特意让流光送来的。凉席每个院都有,但一同送来的两张玉石垫子是独独给丁小伟的。丁小伟受不住热,这天气总是汗流浃背,和周谨行在一起肉贴着肉动一动就变成一条抓不住的泥鳅。玉垫子是周谨行从南方进货时得到的稀罕物,数十块玉晶莹剔透没有一个黑点,难得的是人工雕琢成均等的小块又打了小孔用线串在一起做成垫子。人坐上去,触感温凉解暑降温。丁小伟舍不得用自己的屁股坐这么好的玉,周谨行一送来就忙让杜娟收好了。

仔细一算已有快一周没见周谨行了,年中事多,上次周谨行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把丁小伟心疼够呛。他早就抛下了礼义廉耻,只有紧紧抱着周谨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着。想着想着丁小伟觉得身上更加燥热难挨,他加快了扇风的动作,想着一会去井里打桶水擦擦身子降温,一抬头竟对上了周谨行笑吟吟的脸。丁小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赶紧捂住了嘴。周谨行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赶忙回答他:“我等你院里的人都睡下了,才从后门溜进来的,我猜你热的睡不着,给你做了冰粉降暑。”周谨行说要就打开餐盒捧出一碗冰粉,餐盒里用冰镇了许久,那冰粉一拿出来还冒着凉气。丁小伟打心眼里感动,但他看得出周谨行的一身疲惫,便说道:“你最近这么忙,就不要费心思给我做这些了。”周谨行不以为然的递给他勺子回答:“看你吃的香,我也开心,快吃吧,一会就不凉了。”

丁小伟没几口就吃了个干净,吧唧了下嘴意犹未尽。周谨行把碗和勺子收到餐盒里打趣他说:“就知道你贪凉,怕你吃多了闹肚子,我才做这么一点,你要是没吃够我明天再给你做好送来。”丁小伟忙摆摆手凑到周谨行耳边说:“别了别了,咱们这么见面太危险了!万一被抓到了”丁小伟越说越急,后又突然没了声,又过了会才补了句:“我不想连累你。”周谨行的眼里难得出现波澜,但只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接丁小伟的话而是他拉住丁小伟的手安抚他,又拿出手帕给丁小伟擦嘴。那碗冰粉是红糖调的底,糖沾在丁小伟嘴角,周谨行用手帕沾了沾那糖也没掉,他便让丁小伟自己舔一舔。丁小伟舌头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总舔不到位置,周谨行指了半天,最后还是自己伸出舌头小猫般的把糖舔掉了。这一下接触,就让丁小伟脑子里炸开了花,数个和周谨行肌肤相亲的夜里两人缠绵的画面在丁小伟眼前走马灯。周谨行自然看的出丁小伟的渴望,又伸出舌尖,在丁小伟的唇上挠痒痒似的舔了两下。丁小伟咽了咽口水,也伸出舌头回应他。

二人热吻了会都有些把持不住,丁小伟感觉到周谨行的东西顶着自己便伸手握住,摸了几下动情地问:“要不要帮你?”周谨行却按住他的手深深呼了一口气:“今天不了丁哥,在你这不安全。”他嘴上拒绝手却收了劲掐住丁小伟的手腕带着手撸动起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探进里衣揉捏着丁小伟的乳尖。丁小伟哪禁得住这么弄,他和周谨行做的越多身子就越是敏感,现在只觉得底裤里一片潮湿。周谨行沿着丁小伟的脖子一路舔下去停在了胸前,轻轻含住早已被拨弄得挺立的乳尖用舌头打转。丁小伟再也忍不住声音小声的发出低喘,周谨行却早就将手探进了丁小伟的底裤,摸了一把就色情的贴在丁小伟耳边低喃:“丁哥,你这么想我?”丁小伟按住他的手显得如此无力,他轻声求饶说:“别弄了,受不了。”周谨行却继续蛊惑他道:“丁哥,你想不想舒服?”丁小伟一看向周谨行浅色的眸子就觉得自己掉了进去,他又吻上周谨行的唇含糊地说道:“想,我想要你。”

周谨行脱掉丁小伟的裤子把他的下身大大的分开,本来丁小伟都准备好了让周谨行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半天迟迟没有动作。一抬头才发现周谨行正眼热的盯着自己的下体,丁小伟马上羞得合拢了腿,周谨行也不急,慢慢在丁小伟的大腿来回抚摸等着他自己打开。还转着圈的亲上了丁小伟最敏感的腰部,没一会丁小伟就忘情的一条腿勾着周谨行把他往自己身前送。周谨行却突然俯下了身在丁小伟的蜜穴上轻轻舔了下,丁小伟还没反应过来,周谨行就又用手扒开蜜穴,露出最敏感的阴蒂,用舌头一下一下有条不紊的逗弄着。丁小伟反射般的夹紧腿,推周谨行的头,边推边说:“你干什么?别弄了!”周谨行却不答他的话,只是抬眼看了丁小伟一眼就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蜜穴不禁弄,没一会就流出了水。周谨行的舌头灵活的游走在蜜穴的每一寸,舔了会还故意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气的丁小伟只能攥紧身下的床单。就在周谨行舌头快速挑逗阴蒂的时候,丁小伟高潮了,爱液喷了周谨行一下巴。高潮后的丁小伟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陷入了云端,全身都不听他使唤,直到一汪冰凉的泉水注入他才回神,是周谨行在嘴对嘴的给他喂水。

周谨行还不知什么时候打好了水准备给丁小伟清理身子,两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丁小伟也不再扭捏,大咧咧的躺着任由周谨行摆弄。周谨行给丁小伟擦好身子又清理起了自己,屋里的冰早就化尽了,刚才二人又激烈运动了一番,只觉得浑身都冒着热气。周谨行也流了不少汗,那汗顺着他鼓鼓的胸膛一路淌下来,丁小伟就躺着眯着眼欣赏,看了会就不禁看得呆了,又对上周谨行玩味的神情。丁小伟不好意思的咳了声找补说道:“那个,下次不许像刚才那样弄了。”周谨行装听不懂的样子反问他:“怎样弄?我听不懂。”丁小伟急着回答:“就是用嘴,那样,弄我。”周谨行擦好了身子,又贴过来,用微凉的胸膛轻轻蹭蹭丁小伟的然后蛊惑的问:“刚才那样你不舒服吗?你可是流了好多。。。”话没说完就被丁小伟捂住了嘴,恼怒的不肯让他再说下去。

周谨行穿好了衣衫,眼神突然被屋里挂着的观音图吸引去。这画画的很是传神,观音飘在半空中,似乎在给芸芸众生布道,地下跪着的上至八十老翁,下至襁褓婴儿,都虔诚又热烈的伸着手祈求些什么。这画虽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但一看就价值不菲。丁小伟这屋不少东西都是周谨行添置的,架子上的一对青花瓷瓶,桌上的琉璃果碗,但他清楚地记得没有这幅观音图。丁小伟不信佛,再说也没地方去淘弄这东西,不可能是他自己挂上去的。周谨行看着那被香熏得更显神意的观音图问道:“丁哥,这幅画,是哪来的?”丁小伟瞥了眼不以为然的回答:“你爷爷,上次我俩。。。之后,他就让我把这画拿回来供好,日夜上香,不过我总忘,都是杜鹃帮我记得。”若是请一尊观音像供奉上香那是平常,但对着一幅画上香实属诡异,周谨行又对着那画端详了许久,莫名就看得有点痴了,心中一个声音响起问他道:“你求的是什么?”周谨行不假思索的回答:“权,名,利。”那声音一声叹息回答:“身外之物,罢了罢了。”直到丁小伟叫了他两声,又拉了拉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只见丁小伟手里拿着一个好似挂件的小玩意,问他说:“谨行,这是你的东西吗?”周谨行点头回:“是我的,差点落下了。”丁小伟又对着那东西仔细打量了许久问道:“这是个什么摆件?挂在衣服上的装饰?好奇怪啊。”周谨行也不急着接东西,任由丁小伟把那东西摩挲了好几遍,才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丁哥你见过这东西吗?”丁小伟摇头回答:“没有,我就觉得这东西做的好怪,像个勺子,又不是,这手感也像石头,看起来不值钱,更不好看。”周谨行盯着丁小伟认真的神情端详了许久才把东西接过来揣进兜里装好回答:“这是周家的祖传令牌,两个为一对,我这块黑的是管外事的,白的是管内事的,两块合二为一周家内外都得听这令牌主人的。”丁小伟听完没露出一点野心或向往,还是咋了咋嘴吐槽道:“怎么做的这么丑?”这一说把周谨行都给说笑了,周谨行把令牌又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指着给他看解释说:“两块合在一起是太极的图案,一块单拿出来你当然看不出像什么。”丁小伟却认定了这不是好东西,他摇了摇头说:“丑就是丑,合不合一起都不好看。”

丁小伟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望着周谨行离去的背影,他们见面的时间有限却又总是过得飞快,丁小伟抓不住时间便只能在温存里多留一会就多一会。现在他已经不会再为周谨行离开的背景伤神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脑海里周谨行离开的背影总是比他迎面走来的身影看的清楚。在院里站了会又出了满身汗,丁小伟到井边打水擦身子,院里的人都睡沉了,他蹑手蹑脚的回屋里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刚坐在床上就感觉到对面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一个小红点忽明忽暗的闪着,丁小伟又怕又慌,他随手扔了枕头打过去问:“谁他妈在那装神弄鬼,快出来不然我就叫人了。”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对面的黑影动了一下,接着很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周宗贤从阴影处走出来,扔了手里的烟。

周宗贤在家里越呆越憋屈,如果周太安没娶丁小伟他就不会和王秘书打架,不会去望喜楼被小倌刺杀,也不至于被迫休假这么久。思来想去他把错都怪在丁小伟身上,本想着寻他个晦气就算了,结果在家里呆了这么久也没蹲到丁小伟出来。今夜十分闷热,本来就热的睡不着觉,偏偏被那小倌划伤的伤口也又痒又疼。周宗贤烦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不住便出来遛弯,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丁小伟的院前,他想也没想的就翻身进了院子,只看到丁小伟光着上身擦拭。丁小伟的身体是纯男人的身体,虽不及他自己的壮硕,但看着也十分够用,可周宗贤的口味一向是娇小白嫩的可人儿,所以对丁小伟这种没什么兴趣,他看了眼就进屋等着丁小伟准备拿他撒气了。

丁小伟看周宗贤玩味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但他又怕刚和周谨行的事已经被周宗贤发现,便不免心虚语气也没那么强硬问道:“你这大晚上来我屋里做什么?”周宗贤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回答:“这是周家,我他妈想去哪就去哪,还轮的到你来管,你还真把自己当我爷爷的姨太太了?”丁小伟懒得理他,周宗贤就是条疯狗,路过的别说是人了,畜生都得被他逮住咬两口。丁小伟打开自己屋的门指着说:“你快走吧,我要睡了。”周宗贤却又退回了阴影处坐下了,翘着二郎腿不以为然的恶心丁小伟:“呦,我这好不容易来看望下小奶奶,小奶奶这么急着送客啊?怎么不巴结巴结我,我这手里也有不少实权呢,周家多一个人疼你,不好吗?”丁小伟也被他这阴阳怪气说的急了直接骂道:“你他妈的大半夜不睡觉特意来恶心人是吧?你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叫人了!”周宗贤听完没气反笑了,他讥讽的说道:“你叫吧,把所有人都叫来,我到时候就说你勾引我,看大家信三爷我还是信你这个老婊子,我爷爷不拿你去填井我他妈的跟你姓。”丁小伟被气得脑瓜子生疼,他什么都顾不得冲到周宗贤面前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和他大干一场的势头说:“你就是癞蛤蟆落脚面上不咬人你膈应人是不?我碍着你什么了?你疯狗似的追着我不放?”周宗贤又点起一根烟嘲讽道:“小奶奶怎么这么大火气啊?是爷爷现在满足不了你了?没事,三爷来满足你。”周宗贤话音刚落丁小伟就一拳照着他面门打来,周宗贤不急不慌的握住他的拳头,腿一扫丁小伟就摔了个大跟头。周宗贤弹弹烟灰说:“还想和我动手,不自量力。”丁小伟站起来拍拍屁股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周宗贤自己是打也打不过,骂也占不到便宜,还不如晾着他,他自己觉得没趣也就滚了。拿定主意丁小伟就看也没看周宗贤一眼,走到床边直直躺下。

周宗贤看他这傻样子都被逗笑了,心里的气瞬间就消了七八分,但他来一次还是决定好好恶心恶心丁小伟。他径直上了丁小伟的床,还往他那边贴,嘴角勾起一抹笑说:“来,三爷陪你一起睡。”丁小伟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床,周宗贤长着一双桃花眼,虽然平日里这双眼睛露出最多的不是杀意就是不屑,但现在躺在自己身边这双眼还真露出几分那种浓情蜜意的意思来。丁小伟往另一面窜,周宗贤就紧贴上来,丁小伟差点从床上折下去,周宗贤一把搂住了他。谁知丁小伟瞬间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嗷的一声狠狠推开了周宗贤。这一推不要紧,正好把快长好的伤口给挣开了。周宗贤疼的直吸气,不禁又怒从中来,他用没受伤的手单手掐住了丁小伟的脖子慢慢发力,那双刚还充满着情意的桃花眼马上射出冰冷的杀意。语气也变得阴沉沉的:“我他妈的给你脸了是吧?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上老子的床等着排队呢?就你还看不上我?你个老婊子,我今天倒要好好弄弄你,看看你到底给我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非要娶你不可。”说完周宗贤就去拽丁小伟的裤子,丁小伟穿着里裤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周宗贤一拽就漏了大半个屁股出来。丁小伟急的手蹬脚刨,可周宗贤攥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劲,眼看裤子就快被周宗贤扯下来丁小伟突然想到他受伤的胳膊,便攒了攒力气猛地往那地方一捶,周宗贤疼的松了手,丁小伟马上跑下床和他保持距离。他是想明白了,让周宗贤近身他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脖子上刚被掐的隐隐作痛,丁小伟伏在桌子前喘气盯着周宗贤往这边走的每一步。

周宗贤胳膊的伤口已然全部裂开,血顺着他的胳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他却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丁小伟的方向。那眼神丁小伟见过,是野外的狼捕获猎物前的眼神。丁小伟全神贯注,心想可再也不能被周宗贤抓住,不然真说不定他会怎样作践自己。而周宗贤此刻也被挑起了欲望,他今天不好好教训丁小伟一顿,让他以后再看到自己就吓得尿裤子,他就白在情报处干这几年。于是,周宗贤往左边走一步,丁小伟就往右边迈一步,二人隔着一张桌子原地绕圈。周宗贤快,丁小伟就快,周宗贤慢,丁小伟也慢。丁小伟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二人就这么绕着桌子不知转了多少圈,周宗贤越来越不耐烦对着丁小伟喊道:“你他妈的遛狗呢?现在给我滚过来,别逼我真动手!”丁小伟不接他的话,只是在心里骂周宗贤祖宗十八代,继续带着周宗贤绕圈。周宗贤却突然不动了,他坏笑一下扯过桌上的琉璃碗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亮。不一会东侧的下人房里就亮起了灯,还没等丁小伟反应过来杜鹃的声音就出现在门口:“丁少爷,里面出了什么事?”丁小伟看周宗贤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脑子飞速的旋转:这大半夜的自己和名义上的孙子搅合在一起,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他确实有理也说不清。万一周太安真起了疑开始查,查到他和周谨行那些事,那可就糟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发现周宗贤此刻在自己屋里。丁小伟清了清嗓子回答:“没事,我刚起来把瓷碗碰倒了,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话音刚落周宗贤就趁着丁小伟分神,翻身上了桌子直接跨到了丁小伟这边,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桌子上。二人扭打又发出不少动静杜鹃又急着问:“丁少爷,你没事吧?”周宗贤稍微收了点力丁小伟才能回答:“没事你快去睡吧。”

周宗贤只一手就按的丁小伟动弹不得,不得已的撅着屁股,裤子被周宗贤利索地扒下后那张穴就明晃晃的露出来,周宗贤惊喜的说着浑话:“他妈的还真长了女人的逼?哈哈哈,就是这张逼把我爷爷迷的神魂颠倒吧?”丁小伟脸贴着桌子,所有的自尊都被摔碎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骂着:“小畜生!他妈的要做什么?”周宗贤现在反倒不气了,他就是要折磨丁小伟,他一手扇到丁小伟的肉屁股上,扇的屁股肉浪层层翻起。丁小伟用力挣扎却没有丝毫效果,那屁股反倒来回晃动像邀请着周宗贤侵犯似的。周宗贤的手不像周谨行般滑嫩,反而常年玩枪练武长出一手老茧,手指伸到穴里抠弄就弄得穴更加敏感。丁小伟本就快被周谨行操熟了,穴早就不似之前娇嫩,现在反倒总是喂不饱般,再说他刚和周谨行也没真枪实弹的干一场,穴里总觉得不满足,现在被周宗贤稍微弄弄就流出了不少水。周宗贤把手伸到眼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突然就朝着丁小伟的肉穴扇了一巴掌说道:“真骚。”丁小伟气红了脸骂他:“我草你祖宗!你这个畜生!你这是乱伦!强奸!”周宗贤决定把丁小伟恶心到底,他俯下身在丁小伟耳边说:“小奶奶,你不提我还忘了呢!你这么一说我更兴奋了!”丁小伟只觉得此刻被恶鬼缠身,盛夏的天气也没那么热了,他好像坠入了寒冰地狱,冷的全身都在发抖。

周宗贤把丁小伟的身子翻过来,看他红着眼愤恨的眼神以及在刚才的撕扯中敞开的胸膛,配上下身那两幅性别的性器,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丁小伟硬朗的五官和那个湿润多情的蜜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刚一柔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却又没有一丝割裂。周宗贤感到自己的东西一下子就精神了,他之前的计划只是羞辱丁小伟一番,毕竟丁小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他也没有乱伦这种变态癖好,但此刻他是真的忍不住了,男人的掠夺基因在他身体里疯狂乱窜,他只想完全占有眼前这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不管他是自己爷爷的姨娘还是什么别的身份,总之什么也阻挡不了他的东西入穴。

周宗贤鬼使神差的用受伤的手解开了皮带掏出自己的东西就要往穴里插,丁小伟紧紧夹着自己的大腿奋力挣扎,他看周宗贤痴狂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去了,可要让他被这种人糟蹋还不如让他去死。丁小伟突然停止了挣扎周宗贤还以为他想开了,他嗤笑一声拍了拍丁小伟的脸说:“对嘛,小奶奶配合我一点也少遭点罪,咱俩都舒服。”他抬起丁小伟的一条大腿就往穴里顶,可还没碰到穴口,就被丁小伟那条耷拉着的腿一个膝顶顶到了重要部位。周宗贤疼地蹲在地上直骂娘,刚缓过来点想给丁小伟好看就看到他捡起了一块摔碎的碗的碎片抵住脖子。周宗贤邪魅一笑讽刺道:“我爷爷都八十多了你都愿意嫁他当姨太太,现在又在这和我装什么贞洁烈女?”丁小伟懒得看他只冷冷地说:“要是让你这个杂碎糟蹋,我他妈的不如死了。”周宗贤不知道丁小伟有没有勇气真的赴死,但他不敢赌,要是寻常的姨奶奶被他逼死了周太安顶多骂他一顿也就到头了。但周太安十分看中丁小伟,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思索了会他脑子里又猛然想起那个装疯卖傻的“李大仙”说的话“有丁小伟在保周家平安顺遂”。他不敢再逼丁小伟站直了身体抖了抖刚撕扯中弄皱的衣服说:“好,小奶奶有骨气,我对你刮目相看,我走。”说完就走出了屋子。

丁小伟颓然的蹲坐在地上,这一夜他太累了。他身上染上了不少周宗贤的血,下身也黏腻腻的一片不舒服,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收拾自己。他慢慢走到床边躺下,想着歇上一会再清洗这满身狼藉,谁料头刚沾上枕头就看到周宗贤这畜生竟然顺着窗子翻了进来,还没等自己起身,周宗贤就大步跨到床边扭住他的双手压在他身上。嘴里还不清不楚的骂道:“呵!不知道三爷我是个不占到便宜不罢休的!你个老婊子刚还敢踢我的命根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周宗贤抽出皮带捆住丁小伟的双手,把他的双腿用膝盖大大顶开,然后没有任何的爱抚就直接朝着那娇嫩的穴连扇数十掌,边扇还边骂道:“老婊子!我让你装,看我今天不把你这个勾引男人的骚逼扇烂!”丁小伟虽然疼的直吸凉气,但周宗贤的手指总落在他敏感的阴蒂,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没一会蜜穴就颤巍巍的吐出花蜜。周宗贤也看的眼热继续羞辱丁小伟说道:“呵!这样都能流水,真是贱逼。”他感到自己的东西又半勃起来,便扯过丁小伟的头把刚沾满淫水的手指放进他嘴里搅弄说:“爽了吗老婊子?三爷这么用力伺候你,也该让三爷爽爽了吧?”丁小伟瞪着他喉咙发出阵阵呜咽,突然用力一咬,逮住周宗贤的手指就是不撒嘴。周宗贤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再也顾不得其他,另一只手抬起就是一个巴掌。然后他快速的卸了丁小伟的下巴就把自己的东西塞了进去,把丁小伟的嘴当穴操弄起来。

丁小伟只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来气,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周宗贤还只顾着把自己的东西往深顶。周宗贤的东西虽然没有周谨行的长,但非常粗,这尺寸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不知过了多久周宗贤射在丁小伟嘴里,还故意不拿出来直到精液全部流进丁小伟的喉管才肯罢休。周宗贤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的拿出自己的东西才看向丁小伟,只见丁小伟咳得满脸通红,口水和精混在一起流出来,中间还夹着一丝血。周宗贤虽没懊悔,但也不想把人玩成这样子,他抬起丁小伟的头不自然地说道:“你喉咙受伤了,你张嘴我看看。”丁小伟不领情的别过脸声音嘶哑的咒他:“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周宗贤无意再与丁小伟斗嘴,沉默的解开了丁小伟被勒得发青的双手,不经意瞥到他合不拢的下体。穴红的不行,外圈已经肿了,干涸的淫水落在大腿根留下痕迹。周宗贤不敢再看,他怕再看会自己会忍不住真把丁小伟干了,他连自己的下体就没清理,就拉好裤链走了。走到门口他还是又补了句:“你自己上点药吧。”

周谨行刚准备休息流光就弯着腰进来在他耳边交代:“二少爷,杜鹃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杜鹃特意换了身最普通的丫头衣服,进来就标准的对着周谨行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二少爷。”周谨行披着外衣微笑很是亲切的问她:“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杜鹃直接回答:“刚刚三少爷进了丁少爷的院子。”周谨行微微一皱眉继续问:“他去做什么?”杜鹃有些红了脸回:“为了那事,丁少爷貌似很不愿意,他俩在屋里发生了冲突。”周谨行的声音还是不急不慌:“然后呢?宗贤得逞了?”杜鹃继续答:“后来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我急着来给您汇报。你看这事要怎么办?”周谨行难得的露出一丝讥笑:“呵,真荒唐啊!不用管,你只需要把宗贤哪天几时几刻去了那院子都做了什么记清楚就可以。”

杜鹃时常跟在丁小伟身边,见过不少周谨行对丁小伟献殷勤的样子,这段时间她也摸透了丁小伟的性子。她知道丁小伟对周谨行的心是实打实的,她虽然也知道周谨行冷心冷血,可见多了那种柔情蜜意,也不免相信周谨行是有几分不为外人所知的真心的。她来对周谨行汇报前想了许多周谨行的反应,她甚至怕周谨行因为这事发生的第一时间她没帮丁小伟而责怪她,可她万万没想到周谨行竟是这样的满不在乎。杜鹃无意识的出了一身冷汗,并在心里打了好个冷颤,她再也不敢对视周谨行的眼睛,只低头应下了就快速退出了那间屋子。

前两天日本兵在东边的大街上抓捕爱国分子,又是枪又是炮的,一个不小心就把周家后院的下人房给轰塌了。正是干活的时间索性没伤到人,但房子的破损不小。周家祖宅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个年头,院子也好久没有修缮,周太安打算顺便就着修下人房的机会把祖宅好好修缮一番,这差事不出意外的落到了周熠头上。周谨行年中正是忙的时候,周宗贤又是个不着家的,伤刚好的差不多就马上回情报处上班了,周老太太年纪太大现在身体也不好,那帮姨太太又没一个是能做得了主的,小辈这里也就周熠还算稳当。周熠平日里是最不愿意掺合周家的事,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一点没推脱就答应下来了。

下人房被炮火轰得七零八落,周熠和管家商量了一番决定翻倒重建,这不是个小工程,里外里要花不少钱,但周家这几年在周谨行接手后生意一直蒸蒸日上,也不差这点钱。事情最多的是那几个姨太太,不是嫌院子小想扩建,就是想把门脸推了重建,两天没到黑就把周熠烦的不行。他本就是喜静的性子,一年到头跟人都说了不几句话,一帮姨太太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吵个没完。不是谁的院子比自己的大,就是谁的屋里比自己的宽敞,鸡毛蒜皮的小事各执一词,偏偏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她们还欺负周熠年纪小,是个小男孩面皮薄,放不下脸皮和他们计较,便处处都想占便宜。到最后周熠干脆不出面,让管家去把姨太太们的需求一一记下,再去禀报周太安,他点头后再说。一搬出周太安,这帮女人才安分下来。

周熠来到丁小伟院子的时候丁小伟正在屋里午睡,那日被周宗贤强迫留下的伤好了大半,只有喉咙伤的重些,再加上那日受的辱让丁小伟上了好大一股儿火。他怕周宗贤以后有时间就来找他折腾这么一通,也怕周谨行知道这事。这天本来就热,丁小伟的嗓子肿的说不出话,连着喝了好几日降火的汤药才缓解一点。好在他屋里的下人都没发现异常,周谨行这几天也忙的没时间来看他,不然被人发现,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杜鹃进屋唤醒丁小伟轻声说:“丁少爷,周熠少爷来了。”丁小伟刚这一觉本来睡的就不熟,梦里总有人追着他,那人一会是周谨行的脸,但表情却十分阴森好像要索他的命。一会又是周宗贤的脸,脸上表情笼着一团阴影看不清,血却慢慢从脸皮下渗出来十分可怖。丁小伟在梦里疲于奔命的跑了不知多久,越跑越慢,但身后的人却总是和他保持着相等的距离,好像马上一伸手就能够到他,也好像永远都抓不住他。丁小伟被吓出满头虚汗,坐起来缓了半天心跳才平复。杜鹃贴心的拿帕子给他擦汗,又准备好他一会要穿的衣服就听到丁小伟问:“哪位少爷来了?”杜鹃回:“周熠少爷,也就是周老太爷最小的儿子。”丁小伟这才想起那位最年轻却一直沉默寡言的少爷,印象中他来周家这么久还真没和这位少爷打过照面。丁小伟一边庆幸来的不是周宗贤,一边又怕这位周少爷也不是个好打发的。

周熠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站在院子刚进门那一躲阴影处,全身上下都透着规矩。他和周谨行周宗贤的五官轮廓长的十分相似,但明显是不同的气质,周熠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寂静,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似的。他站在大太阳天里,周围的空气却都肉眼可见的冷了几度。杜鹃恭敬地给周熠行了个礼,周熠才带着管家走进院子,丁小伟不知道这种场合要如何应付,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周少爷,你来有什么事?”周熠没回答,反倒是身旁站着的钱管家答道:“老太爷交代了周熠少爷来查各处的院子,看有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报上去一起修缮。我和周熠少爷来您这院子看看,有没有需要修缮,或者添补的地方。”丁小伟松了口气回:“我这院子没什么要修补的,辛苦你们走这一趟了。”钱管家没怎么和丁小伟办过事,此刻也是长出一口气。丁小伟这身份尴尬,虽是周太安刚娶得姨太太,照理来说应该是十分受宠的,可钱管家在周家做事多年,早就摸透了周太安的性子,周太安对丁小伟并不上心。如果丁小伟此刻要这要那,他和周熠是非常难办的,再说那帮姨太太看不上丁小伟已久,过后也会按丁小伟的要求为难他们这帮做事的。

钱管家笑着向丁小伟鞠躬回到:“既然八姨娘这没什么要修缮的,那我和周熠少爷就先”话没说完竟然被一向沉默寡言的周熠打断了:“八姨娘,有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还需要我和管家还有这帮工人师傅看过才知道,周家这院子住了几十年,很多地方都老化了,万一到时候出了事伤了人,我不好向老太爷交代,您看您现在方不方便?让师傅们在院子里看看?”丁小伟不再推脱只说了:“请便。”便自己回屋子里休息了。周熠让钱管家带着师傅们在院子里仔细检查,自己则还是站在门下的阴凉处乘凉。过了会儿钱管家来汇报,院里没有大的需要修补的地方,只是南边的墙上有些裂缝,周熠让钱管家在本子上记好,等过一阵工人都准备好一起修整。院外都看过了,师傅不方便进丁小伟的屋里,便只有周熠和钱管家进屋查看。

丁小伟的屋里不似那帮姨太太的富丽堂皇,那些值钱的物件除了周谨行选的,基本都让他收起来了,他不喜欢那些东西,这些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没什么可值得留念的。屋里宽敞明亮,没什么过多的装饰。周熠和钱管家在前厅转了圈,就来到了丁小伟的卧室门口,钱管家不便再跟进去,便只有周熠和丫头进了屋。百灵给周熠端上一杯茶,周熠没接也没说话,百灵知道这个少爷的性子最是冷淡,便把茶杯放在桌上下去了。周熠在屋里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屋子里的几件东西极其违和,一是丁小伟总用来扇风的大蒲扇,二是丁小伟用来喝水饮茶的大瓷碗。丁小伟嫁进周家,却没一点周家人的样子,还是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丁小伟坐在椅子上偷看周熠,他本身是个挺开朗的人,不知为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和周熠搭话,周熠对这屋子打量的极其仔细,丁小伟既怕打扰他,也是真被周家这帮人搞出心理阴影了,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对着周家的人还是少说话为好。丁小伟很不自在,周熠打量完了前屋就抬脚往后屋走去,一到走廊就注意到了那副观音图。这画周熠知道,但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挂到丁小伟的屋里。

周太安前几年有一次去南边进货,不巧竟遇上了水患,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那村子就被洪水冲没了。之前下了一周的雨,河水决堤了,他们这次是来山里进山货,为了寻到好货,在山里盘旋了快一个月,越走进得越深。此刻遇险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村里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开始自救,收拾了一些还能吃的粮食打包带好,就都出发往山上走了。据说山上有一个避世寺庙,前些年非常灵验香火不断,但后来主持圆寂后就下令避世不出不接待人了。此时洪水汹涌,这地方太过偏僻,若想等上面来救灾根本就是无望之谈,只能等洪水退下,再作打算。而唯一的生路就是山顶的寺庙,那地方地势极高绝不会被洪水灌到,庙里也十分宽敞不过就十多个和尚,完全够这三十余人住下,坚持到洪水退下。周太安没爬过这种山,一路上来十分困难,他们爬了一天一夜不曾歇息,总觉得那催命的洪水就跟在身后,人哪能跑的过水,真是一刻不曾懈怠,吊着一口气爬到山顶,一到山顶再看那水果然也已经涨到了半山腰。这庙常年没人祭拜,显得破败不堪,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小和尚开门,村民们说明了来意,不一会新的主持就来迎他们进门,还给他们安排了餐食棉被,让他们安心待到洪水退去。

周太安就是在这庙里发现这幅观音图的,有天晚上他被山下洪水的嘶吼声吵得睡不着觉便在庙里瞎转了起来,走到一间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念经的声音不绝于耳,周太安心生嘀咕:怎么这大半夜的还有和尚在此诵经,他本想趴到窗户上一探究竟,门里却想起了新主持的声音:“施主若是好奇,就进屋来看一看吧,这深夜能聆听到佛音,也算是佛的有缘人。”周太安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照做了。这屋里一如既往的朴素,只有供台上铺着的红绒布有点喜庆的样子,布上放着一个木头小盒子,盒子前点着香,新主持盘坐在供台前,手持佛珠低声诵经。还没等周太安发问那主持就解释道:“这儿供奉的是我师傅,也就是老主持,他圆寂火化后得出三颗舍利子就供在这盒子里,我和师弟们轮着日夜诵经助师傅早登极乐。”照理说这屋子供得是死人的遗物本该让人惧怕,可周太安不仅没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还十分舒适惬意,和主持聊着聊着就到了天亮。这夜他俩交流了不少佛法,住持人也心善倾囊相授,聊得十分疲惫周太安便想离去休息,走之前主持说道:“您有佛缘,走之前给我师傅上柱香吧。”周太安听闻就去里屋寻香,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副观音图,图中洪水席卷了整个村庄,水中挣扎求生的不只有人,还有各种牲畜,无分贵贱。观音大士慈悲的看着水中苦苦挣扎的千百条性命,只挥一挥玉瓶就止住了洪水。周太安看那画莫名的痴了,主持叫了他半天才回神,支持问他在画中看到了什么?周太安如实答了,主持却说:“所见并非所得,所想即真所求。”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懂,但这幅画却真是神迹。周太安骨子里是个商人,当下就决定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这画买过来带回北平,只需编几个离奇故事再倒手准能卖个好价钱。谁知主持却说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了佛性不能再入世,而这画更是不能落到俗人手里,恐会生了大祸,不管周太安出多少钱如何劝说都不可能把画交给他。

这画最后周太安是如何得到的不好说,只知洪水退去后周太安平安的回了周家,过了没一个月那山上的寺庙就莫名起了大火,后来这画就到了周太安手中。得了手他却又改了主意,不打算买了,而是挂在自己房中很是爱惜,见过这画的人不算多,周太安一个,周老太太一个,钱管家一个,剩下的周家人就连周太安屋里挂着这幅画的事都不知晓。钱管家知道这画也是因为某一天夜里周太安对着那画端看了一夜,但不知从中看到什么,第二天就吩咐钱管家把画封上收好,再不面世。周熠停住了脚步打量那副观音图,画中人物画得栩栩如生,此刻却都深陷阿鼻地狱,人长出畜生的爪牙互相厮杀叫喊,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人人都是恶鬼。观音大士从天而降,冷眼打量这地狱图景,挥一挥手便把一切都清空了。

丁小伟叫了周熠半天,周熠才回过神,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画的缘由钱管家和他说过,周太安后来寻人去细细打听了这画。这画原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少年画家所着,但那画家却有一个怪癖,他的画从不卖,只挂在家里邀请有缘人来欣赏。这副观音图是他闭关两个月后所画,可惜这画画完那画家就疯了,一把火烧了家里所有的画,后流落街头不知所踪。这画是他唯一保存下来的画,几经转手到了寺庙吃香火,后又到了周太安手中。丁小伟见周熠慌张的样子就想起了上次周谨行也看着那幅画出神了半天,他关心的拉了下着周熠的袖子问:“你没事吧?”谁知周熠竟然退了半步抚了抚他刚拉过袖子的地方,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丁小伟只觉得周家这帮人里除了周谨行没一个正常的,下定了决心不再与任何人来往。

忙碌了好几天终于把周家院子里需要修缮的地方都记录好,把事情都敲定好周熠才问:“那幅画,你去库房里看过了吗?”钱管家低声答:“昨夜儿里去库房看了,确实不见了,这画只可能是老太爷给八姨太的。”周熠不做声,钱管家又说:“看来老太爷是真心疼爱八姨太,连那么珍爱的画都送给他了。”周熠听了这话讥笑一声转而继续问道:“令牌钥匙找到了吗?”钱管家面露难色道:“这几天咱们虽说是借着修院子的名各院都看了,但那东西本就不大,如果是贴身藏着,除非人赃俱获,不然没得找。”周熠面无表情的说:“老太爷和你说管内事的令牌丢了,我倒觉得不见得是真的丢了,那东西比他的命都宝贵,他怎会不收好?再说,那令牌现在周谨行一块,周太安一块,别人就算偷去除了典当个物件的钱,没别的用。周太安把令牌丢了的消息放出来,只怕最急的人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咱们,而是周谨行。万一哪天周太安真的撒手人寰,管家令牌凑不齐,周谨行也不是名正言顺,再万一那丢了的一半落到别人手中,周谨行可就真头疼了。”周熠说这话时露出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老成持重,钱管家是看着周熠长大的,他也觉得这几年周熠的性子愈发古怪,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根本没人能猜得出。钱管家猜不透周熠的心思只能试探性的问:“那少爷,这事你看怎么办?”周熠坐下随手打开一本桌上的书回答:“把这消息放出去,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周宗贤的爹,周宗贤不上心,他爹依然对当家人的位置野心勃勃,他自会督促周宗贤寻找,多一个人找总是好的。另外,我疑心令牌是被周太安藏起来了,很大概率就藏在丁小伟的院子里,你多留心那院子吧。”周熠说完就开始低头看书,钱管家应了后便离开了。

那画中的景象在周熠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几次三番的想静下心来也没法集中精力看书索性作罢,他躺下身闭眼想入睡,眼前竟又出现观音冷眼瞧着世间万物的样子,又过了会儿,那观音菩萨的脸竟与丁小伟的脸重合了,还带着真心的笑脸。

一转眼丁小伟嫁进周家已经快三个月了,他本就是个潇洒的性子,在周家被圈了这么多日子,是再也待不住了。周谨行去了南边查账没回来,丁小伟只觉得偌大的周家这么多人,却连一个能和自己说说话的都没有。但好在周宗贤这段时间也没露面,没人找他麻烦。虽然快入秋但晚上还是热的很,丁小伟热的睡不着,便来到院子里乘凉,他抬头望去没见到月亮,只看到院子四四方方的天,突然觉得自己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他再也忍不住,推开院门,只想能逃一会就是一会。丁小伟没怎么出过自己的院子,就算出来有什么事也是丫头领着他走。他自己一个人迷迷糊糊走着,一转眼就来到了他经常和周谨行私会的那间小房子。房里黑漆漆的没点灯和烛火,丁小伟本想着进屋里呆一会,又怕被人看到暴露了这地方,索性就倚在院门口往里看了一会。屋里周谨行温柔的对他笑好像还是昨天的场景,可一转眼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他不知道周谨行在外面过得怎么样?这世道乱的很,周谨行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怎么和那帮穷凶极恶的刁民斗?丁小伟很是担心周谨行,但又不能向任何人打探他的消息,实在是苦闷。

又左思右想了会丁小伟更加心烦,他的心被周谨行勾的七上八下,只有真见了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才能心安。丁小伟若有所失的离开那间屋子,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迷了路。周家这祖宅前前后后几十间院子,一打眼长得都一个样,加上半夜天黑,根本分不清方向。丁小伟围着那同样的院子兜兜转转绕了不知多少圈,定眼一瞧竟来到一处异常破败的院子门口。这院子的大门掉了漆显得斑斑点点,门口的石阶也歪七扭八很不工整。丁小伟没心情去弄清楚这是谁的院子,只想赶紧回自己的院子睡觉,就在要离去的时候,竟听到那破败的院子里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莫不是有贼?丁小伟这样想着,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就推开了院门,院内更是荒草丛生,放眼望去只看到屋的大门敞开着。丁小伟放轻脚步往那屋子靠近,到了门口还是没敢直接进去,而是往里喊道:“是谁在里面?再不出来,我就叫人了!”话音刚落,里面又传出一阵脚步声,一位少年人的身影从屋里缓缓走出,站在门口丁小伟才借着月光瞧清楚,竟是周熠。

周熠打量了丁小伟一眼,也没解释什么就自顾自地回屋里了,丁小伟壮了壮胆子跟上周熠,一进屋才发现,这屋子原本住的应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十分有情趣的爱美女人。屋里的东西都经历了时间的沉淀变得破旧不堪,但依稀能看得出那些物件的珍贵。周熠沉默的打扫着屏风上的灰,那么干净一个人,被扬起的灰尘迷红了眼,但依然强忍着咳嗽,生怕惊扰了这屋里的女主人般。丁小伟看不下去,抢过了周熠手里的掸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屏风打扫干净,然后他也没等周熠说话,就接着把那梳妆台和妆匣都打扫好了。周熠爱惜的用手抚过妆台,打开妆匣子拿出一只金钗说道:“这院子原先住的是我娘,她死后就一直荒废到如今。”丁小伟不知该接什么话,想了半天才硬挤出一句:“那个周太安之前不让你负责修缮院子吗?你怎么没把你娘的院子也修缮一番?”周熠摇了摇头回:“他不会同意的。”然后又转眼盯着丁小伟问他:“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丁小伟无意间听下人们议论过周熠的身世,说他不是周太安的儿子,而是七姨娘和大少爷私通生的私生子。但至于七姨娘是怎么死的,丁小伟还真不知道,他迷茫的摇了摇头就听周熠又说道:“我娘和大少爷私通被发现了,在祠堂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周太安处置投井了。”这话丁小伟没法接,周熠则是语气更加阴沉继续说:“当时大少爷也在场,可没有替我娘分辨一句,而是让人堵了她的嘴,把她头朝下推井里去。祠堂门口那口井你见过吧?那是口枯井,不知荒废多少年了,从我有记忆起,就看见他们用那口井处置不检点的女人。那井很窄对吧?那些女人都是硬生生被推下去的,把人推下去后,他们还会往井里扔石头把人砸晕,然后再用大石头盖住井口,这样就听不见井里人的求救呐喊了,这井里早就不知埋藏了多少周家女人的尸骨。”丁小伟和周谨行私通是被周熠瞧见过的,后来被周宗贤强迫也被钱管家安排的眼线汇报给了周熠。此时周熠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提点丁小伟,更多的是恐吓他,如果他禁得住吓,那证明他胆子大以后肯定有大用处,若他经不住马上都招了,那这人就不堪用了。谁知丁小伟听了这话却没想到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觉得周熠可怜,周熠这个年纪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个孩子。在周家呆了这么久,他早就体会到了在这种大家族里挣扎求生的不易,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周谨行小时候。周谨行也是私生子,只怕处境比周熠还不如,周熠最起码还能留在周家,周谨行小时候可是被养在外面连周家的门都进不得的。

周熠打量着丁小伟的神情,只见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丁小伟才开口:“你娘死的那年,你几岁?”周熠不知丁小伟问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答了:“五岁。”丁小伟叹了口气:“亲眼看你娘被投井,你当时很害怕吧?”周熠没想到丁小伟能说出这句话,从他娘死后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骂他娘不检点,骂他血统不明。从没人问过他的感受,也从没人真心关心过他一句。他娘死前的场景更是一遍一遍在他梦里重现,多少次他从梦中惊醒后,都是独自一人坐着等天明。这几年周熠打定了主意为母亲报仇后,已经很久没梦到那恐怖的场景了,他的心变得越来越硬,也越来越冷,而丁小伟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真歪打正着的触动到周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周熠难得的面露痛苦答不上话,丁小伟赶紧安慰他说:“没事,都过去了,你娘看到你长这么大肯定是欣慰的。哈哈,别想那么多了,这世界上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说完还看着周熠的脸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周熠没有躲开,而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沉默的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了好半天周熠才开口:“大半夜的,你怎么跑这来了?”丁小伟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傻笑一声回答:“哈哈,晚上太热了我出来溜溜弯,不知不自觉就迷路了走到这来了。”周熠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说:“走吧,我带你回去。”丁小伟跟在周熠身后刻意保持着距离,二人一路都没交谈,眼看走到了丁小伟院门口周熠停住了脚步,丁小伟向他道谢他也没回话只是点了下头。恍惚间刚才在那个破败的院子里周熠所露出的脆弱和愤恨都像是丁小伟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现在的周熠还是那个沉着冷静很少说话的周熠。

金陵是周谨行查账的最后一站,南边的生意和北边的不同,大多是锦缎瓷器饰品这些值钱玩意,今年虽说在打仗局势不稳,但也不至于亏这么多钱。金陵的大掌柜姓王,也是跟着周老太爷打拼多年外派到这的,周谨行没办法直接审问王掌柜,只能拿了账本暗中走访各个铺子。今天走了一天可算都查完了,这账本做的颇有些门道基本都对的上,但周谨行还是留了个心眼让流光装作进货的商人每个铺子都细细打听了,一问才知道里面的出入是个不小的数字。他虽明面上管着周家的生意,可真处置人这种事还是要问过周太安的意思。

回北平的路上周谨行十分疲惫,不止是金陵的账,这一路查来各处的账本都有些问题。那些亏空还好说,做生意哪有不赔的,可这几地的账面上没有一点留作周转的钱,这事就有些头疼,这帮掌柜的都是跟着周太安多年的老人,不会不明白留钱周转的道理。莫非是时局动荡,掌柜的们把钱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准备跑路?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十分难办了,一下子处置这帮掌柜的后续没有得力的人接上就是一难,这钱若他们真吃定了不吐出来是二难,而这差事费力不讨好是三难。细细琢磨了好几日周谨行终于打定了主意,回去先把王掌柜的事汇报给周太安探探口风,至于其他掌柜的账上没有余钱这事先按下不表,等年末他再查账的时候看情况再一起算账。

周谨行包了一节车厢回北平,流光端着饭菜走来说道:“二少爷这是餐车刚出的晚餐,我看着不错给您打来了,你吃一点吧。”周谨行点点头流光就把餐盘放到桌板上,周谨行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两口,但实在不合口味,就让流光收起来了。这段时间他确实头疼,外面的生意一团糟,家里也不安分。周太安前段时间和他说丢了令牌让他暗中寻找,他前脚出门查账后脚周宗贤的爹就不知从哪得到这消息,开始逼着周宗贤找。这令牌若是真的丢了,谁都找不到也就算了,就怕真落到周宗贤手里那可是不小的麻烦。周宗贤虽说对周家当家人的位子并不执着,可他爹哪怕被周太安支到大南边还是虎视眈眈。想着想着周谨行脑子里突然生出个阴暗想法:趁着周宗贤的爹没回来,除去周宗贤。但周宗贤身手了得,要是贸然安排人刺杀他一定得不偿失,周宗贤犯得错不少,但能致命的却没什么。周谨行突然想到杜鹃说过的周宗贤勉强丁小伟的事,若是周宗贤和丁小伟被捉奸在床,周太安会处置他吗?之前有七姨太和大少爷偷情的事在先,这次周太安只会更生气。这事操作起来容易,只需让杜鹃留神在周宗贤去找丁小伟二人搞上的时候及时汇报,然后他再寻个由头让周太安亲自去捉奸就好了。可问题是,周太安真的会因这事杀了周宗贤吗?只怕不能,周宗贤是周家子孙,这事若出了丁小伟是板上钉钉的死定了,但周太安可能会疏远周宗贤一脉,却不见得真要他的命。思来想去周谨行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就搭上丁小伟的命还不能拉上周宗贤不划算,还是慢慢从长计议。

天一亮火车就驶进了北平站,周谨行这一夜被火车声扰的没怎么睡,此刻更显得没什么精神。周家的汽车就停在出站口,周谨行躬身上了车,没一会车就开到了周家大门前。周谨行没时间补觉,只洗漱了番换了衣服就往周太安的院子走去。周太安的精神看着还不错,此刻正眯着眼听曲,唱曲的小女孩看着不过十多岁,一把好嗓子鸾吟凤唱。周谨行知道周太安最不喜在听曲儿的时候被打断,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只等曲子唱完,秋日的中午日头正是毒,没几分钟周谨行的长衫就湿了一大半。直到周太安点的曲子全部唱完,丫头又打赏了那小女孩送她出门后,才有人来迎周谨行进门。周谨行把账本双手捧着递给了周太安,周太安接过随便翻了翻就让周谨行汇报。等到周谨行把各地的账一一细说了后,周太安才睁开眼问他有什么不妥。再开口时,周谨行的嗓子已然有些哑了,丫头送上茶水,周谨行轻轻抿了口才继续说道金陵王掌柜的事。周太安继续眯着眼听,听完后又反问周谨行:“这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周谨行答的规规矩矩:“王掌柜是跟着爷爷十多年的老人了,若真要处置,当然还需爷爷亲自决定。”周太安坐起身来任由着丫头跪着给他提鞋,穿好鞋便站起来活动了下继续说:“我老了,王掌柜也一样,现在是你们年轻人说了算,以后这种事不必再和我说,你自己决定就好。”周太安说这话时背对着周谨行往屋外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明一半暗,但周谨行却听不出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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