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同病相怜(1/2)

窗外一片漆黑,屋内灯火通明。

祁煜变回了人类的样子,我坐在沙发上,而他的头发尚未吹干,就这样垫着毛巾枕在了我的腿上,我默许了他的动作,敞开的窗子有些凉,淡绿色的纱帘纷飞,雨声如同一种天然的屏障,让我们都感到什么事都可以不必现在说,只要安静下来就好了。

我的手指轻轻划过祁煜闭上眼睛的侧脸,当我把手指伸到他嘴边时,祁煜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然后把我的手指轻轻含了进去,温热的舌头裹住我的手指,带着说不清的依恋。

祁煜现在好乖哦。

他蜷成一团,身上盖着还残留洗衣液味道的毯子,在我的腿上似乎想祈求一场安眠,风声和雨声,我享受其中,而他不管风雨,只求在我这个普通房间的普通沙发上沉沉呼吸。

好吧,就这几小时,我保护祁煜,保护片刻的安静,再保护片刻的安眠。

我们在天然的雨声中沉沉睡去,而外面的雨声哗得一下变得很吵,暴雨来临了。

我比祁煜早醒,醒过来的时候不是清晨,而是半夜,我轻轻起身,腿已经是全麻的状态,如果真睡到清晨,可能会落得下半身残疾,客厅的灯被我关掉,我倒了一点气泡酒,跑到卧室开一盏小夜灯,安静地看起书来。

书里面的人物神志不清,我看得也昏昏沉沉,几欲被主人公说服地觉得自杀是一种勇敢而并非懦弱,读了十几页,灯光晃了几下,一双手伸过来,目标是我的气泡酒。

我护食的很:“你能喝酒?不要一不小心又漏出小鱼尾巴。”

祁煜跪在床上,亲了我一下。

等我抬头时,气泡酒已经见底,而祁煜露出得意地笑容。

他瞄着书页的内容,小声地读起来:“他贪婪地呼吸着那臭气难闻,尘土飞扬、被城市污染了空气……他不知道,也没有想过上哪儿去。”

他又接着念道:“他只知道:‘这件事今天该结束了,一下子就把它结束,立刻结束它,否则他就不回家,因为他不愿这样活下去。’”

“因为他不愿这样活下去。”祁煜又重复了最后一句话。

我察觉到祁煜的神色变化,有些害怕他也陷入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语里,只好啪地一下把书页合上不让他再读,而祁煜的眼睛在细细地打量我,让我有些不舒服了。

我又啪地一下把灯关上了。

祁煜在黑暗中开口:“关了灯,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点点头:“没错,你是小动物嘛。”

祁煜一下子又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你这是不尊重我的人格!你不要想蒙混过关,我不在的时间里,你过得并不好,”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决,然后又很小心翼翼地问我:“没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吧?”

我拿书轻轻地敲了敲祁煜的额头:“我凭自己的感受活着,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无论我过得好不好,我都接受,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世界,我是自由的,我有权利自由地痛苦和开心,这不一定是坏事。

祁煜没由来地表白:“我爱你。”

窗外的雨声像瀑布一样一往无前,祁煜的声音和黑暗中的眼睛让我感到好像身处热带雨林,风声和动物的声音处处显现生命的痕迹,我爱你三个字是那么蓬勃旺盛。

酒精的作用让我思绪轻盈,我可能是疯了,我多想在一片裸露的草原上大喊:“我也爱你!”

05

祁煜又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草地被雨水滋润出一种幽盛的绿色,好宁静的一天。

这样好的天气,让我忍不住来一个大扫除,昨天祁煜裹过的小毯子被我叠起来放在沙发上,保持房子的整洁后,我难得地出门了,空气很干净,没有一粒灰尘,我得以长呼一口气,骑着自行车从山上的坡道飞驰而下,觉得最快乐的事也不过如此。

我要去闹市区一趟,把自行车停在山脚下后就乘上了地铁,地铁的冷气开得很足,已经很有夏天的意味,当我到达目的地下车后,人来人往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太阳是真诚的,空气明亮却不炎热,我很快就和成为人流的一部分,商场很开阔,除了店铺还有很多室内的摊位,我在集市上闲逛,碰到一位可可爱爱的巨型萨摩耶,亮亮的眼睛看着我,彷佛有数不清的蝴蝶要和他的尾巴一起飞起来。

得到主人的许可后,我正准备蹲下来摸摸狗头,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不过如此。”

我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我面前站了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老人,他的胡子很长,但是很整洁,站姿打扮看起来又怪异又隐隐透露出一种优雅的感觉。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祁煜不会跑回家剖白心意,要对我托付终生了吧!

”哈哈,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然呢?”

也许是他的目光审视得太用力,萨摩耶吓得收起了尾巴,不动声色地往主人那里移动了两个小脚印。

我开始觉得烦躁不安:“我不认识你,我不想和你说话。”

“那你总认识祁煜吧?”兜帽老头完全抬起头,我看着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只觉得一阵悲哀。

“祁煜怎么了?”

“他跑来找我,说要以永生为代价,换他不做海神,是你蛊惑了他,让他现在竟然抛弃自己的族人!”兜帽老头眉头狠狠下压,似乎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祁煜自己做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你把责任推给我,实在很令人作呕。”我直视着兜帽老头的眼睛,“抛弃?祁煜什么时候抛弃你们了?他不是把永恒的生命交给你们了吗,海神只是一个傀儡,找个听话点的不是更好?”

“你说什么——”兜帽老头抬头试图揪住我的衣服,他愤怒的声音传染到了他整个面部表情呀,显示出一种极致地不可理喻:“海神,是我们的信仰,你怎么可以……”

“信仰,这个东西,”我按住他朝我靠近的手:“你们利莫利亚还没有。”

凌晨的夜晚,祁煜胸口的花纹闪闪发亮,海底生物定下的契约倒是忠诚又实在,他和我说了很多往事,关于海神,关于那颗心。关于那时候的我。

兜帽老头的动作停住了,我却没有放手:“你们恨恶人类,却又惧怕死亡,拿人类的死亡去证明你们所谓的信仰、换取什么火种,你们真是落后又残忍。”

“你们用祭典逼迫我去死,欺骗祁煜,让他茫然走进你们罪恶的秘密里面,你们对所谓的信仰,就是这样欺辱诱骗的吗?”

“祁煜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他不是神,你们所谓的献祭,把他的生命折磨得痛苦不堪,永恒的生命?还给你们就是了,连同我的,一并给你们!”

我按住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我的眼神几欲发狂,管他哪颗心,都取走,我们什么都不要,把这两颗心一并拿走,从此什么奉献牺牲,什么证明,什么苦难,都够了,都停下。

我要用漫长的时间,换取一段短暂的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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