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白君棠过来后,忙过去招呼。
“保险都给买了吧?”白君棠问道。
“都买了,赛前险也都给骑师买了。”
“那就行。”白君棠见栾雪樱花一点也不觉得做错事一样,还在摇头晃脑。他无奈地笑了笑。真是匹倔马。
那经理见祖宗没不高兴,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
“那下场比赛?”经理仰着头看着祖宗脸色。
“人都没了,取消了呗。”
“好的。”经理这才放下心来。
“sakura樱花”白君棠唤马儿的小名。
栾雪樱木看向他这边,跟着饲养员一起过来。
庄国棣这才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匹马。
太惊艳了,通身如皑皑白雪,白得像富士山顶那样圣洁而庄严。额间有肉粉色的胎记,大眼睛水灵灵的。
白君棠抚摸着马的脖子,脸贴着他颀长的颈项。
庄国棣敏锐地捕捉到白君棠几秒钟的温情。
就那几秒钟的表情,没有祖宗的嚣张样子,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昂。反而像一个破碎的少年,靠着贴着马的脖颈,思念着什么,带点疲惫。
那是庄国棣没见过地白君棠。
庄国棣本来心底还是憋着气的,但此刻,庄国棣心想,也许白君棠是一直在扮演,扮演一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内里,还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小王子。
就像自己,自己现在在扮演一个乖巧温顺的舔狗。而这幅舔狗面具下,是自己的狼子野心。
庄国棣做好心里建设后,假装放松地来到马的面前,看着他。
sakura看到陌生人,发出不爽的低鸣。
“别碰它,他会咬人的。还会踢你”
白君棠得意地说。
“有性格的马都是有东西的。”
“它的妈妈之前三连冠,它爹也是有名的种马,接个种要两万美金。”白君棠说栾雪樱木的来历。他从小就学马术,对马的感情比人强。
“我一般赌马就买最好看的,就当玩,不过差不多都输。”
白君棠冷哼一声,“樱木要真认真跑,没马跑得过它。”
两人人正谈话时候,闪过来一人,庄国棣见过,就是上会儿夜总会坐白君棠旁边的年轻客人,是他才让花想容免招酒瓶子摔的。
“今儿真惊险啊,马没事吧。”
白君棠挑眉:“吕焕,你今天算是发了吧。”
“哪里哪里,早知道能赢,我都买自己的马好了,我还买了你的樱木呢。”
白君棠听出这话里的一丝丝嘲讽,不过并不在乎:“还好它跑的是外圈,出意外还不严重。”
“诶,要不我给你介绍骑手。”
白君棠罢手,这吕焕果然见机就给他下套。明着引狼入室。
吕焕客套完后,注意到庄国棣,不怀好意地动动嘴角笑了。然后昂首阔步走了。
庄国棣感受到了,那是一种轻蔑的眼神。
等吕焕走不远后,庄国棣问:“他就是金色大帝的主人?”
白君棠轻飘飘地说了句:“他那马天赋没樱木好,但胜在稳。”
此时樱木的马儿好像听懂了白君棠的话一样,哼叫起来。
白君棠赶紧拍拍它的脖子宠溺地说:“没说你不好。”
庄国棣见白君棠这样子,说:“我小时候也喜欢马,在图画本经常画各种独角兽,还用折纸折了好多马,也正儿八经地给每一个马取名字。”
庄国棣见白君棠好像有兴致听他讲这些,于是接着说:
“我老家是山地,见不到你这种那么好看品质的马。那些马都是用来干农活的,也有可能是骡子。我小时候分不清。”
“我记得有一次,看到一匹马在拉着一个板车,路面下雨了,坑坑洼洼的。马车推着高高的柴火,还有一些煤炭。”
“那匹马艰难地走着,我能看到马的腿一直在颤抖。走着走着,突然走不动了,它的四只蹄子都粘着坨厚厚的黄泥土。”
“农夫看到马儿不走了,于是用鞭子抽它。”
“但马儿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已经走不动了。”
“那时候天飘着毛毛细雨,乌云密布的,不久就要下大雨了。”
“那男人好像很不爽,一脸凶狠地盯着马儿。”
“男人也是干了一天活,浑身脏兮兮的。”
“我见过那男的。小时候学校老师都要我们好好读书,老师说不努力读书以后就是大街上那些捡垃圾的,这时候刚好男人一脸沾着炭灰的从教室窗外拉着板车经过,那老师就指着他说,同学们你们看,你们要不听老师的认真学习,以后就会像他那样。”
“我很讨厌老师,觉得她凭什么看不起干苦力的人。我们镇里的小孩的爸妈,大部分都是干苦力的。”
“相反,乡村女教师,才是世界上最贱的那群人。”
“你要有兴趣,我以后把我小学目睹哪些老师干的贱事跟你说,不过我想你也能大概想象。”
“说回那匹马的事吧。本来我是挺同期那男人的,觉得他每天确实很辛苦,他好想一年四季都穿着同一件衣服,因为炭灰总是会弄得他身上到处都是。”
“但是那天,他见马儿不走了,就一直抽他,一鞭子一鞭子的,马的身上栓着车辕的绳子都勒出凹痕了。它的鼻孔悲苦地喷着气。”
“然而那农民一点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运的货不要被大雨淋了,于是更是使命鞭挞。直到马儿倒地了。”
“农民绝望了,对着马头就抽,嘴上骂着我们方言最脏的词汇。”
“这农民抽着好像疯了,好想生活的苦难是这马造成的那样。”
“他开始抽马的眼睛。”
“我当时还小,我特别害怕,我都快哭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我这时候突然看到我妈走过来,我感觉终于得救了,我跟她哭说那人在打马的眼睛。”
“然而我妈好像没听我的话,她拿着雨伞往我屁股上打,说我放学不回家,害她到处找。”
“我妈打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本来好爱哭鼻子的,但我突然不哭了。因为我发现马儿已经一动不动了,那贩煤炭的农夫再怎么抽它,它都不会叫唤了。死了的东西,是感觉不到疼的,是不会哭的。”
“从那以后,我对大人失去了信任了,我感觉我那镇里的男人都是比畜生还不如的牛粪,那些女人是被野猪操过的贱货。”
“还好,我离开了那地方,现在我看到这被照料得很好,像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白马,讲真,我真挺开心的。”
白君棠抚摸着爱马,他竟然没想到把庄国棣的话都听进去了。
更让白君棠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傲娇不让陌生人碰它的樱木,竟然主动往隔着一米远的庄国棣走过去,还拿鼻子蹭庄国棣的脖子。它的神色温柔,似乎能感受到庄国棣内心的伤痛一样。
庄国棣站在那,他的脖子有点痒,但是没躲,反而伸手试着抚摸马儿的脖子。
这樱木竟然就让他摸,还放松地甩着尾巴。
庄国棣转过头惊喜的看着白君棠。
白君棠楞在那,他感到眼前的人和马在释放一种力量,这力量迅雷不及掩耳地扩张,注入他冰封已久的体内,汇聚成斧头砍向了他筑起的坚硬心壳,裸露出感性的内脏。
庄国棣的脸,就这样闯进了他心里。
那是他第一次,认可了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