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这世道没有王法(2/2)

梁卉山往下一弯手指,破开麻药的锐痛撕开他漠然的脸,却也令他因为疼痛而意识更为清晰。纱布上面又隐隐洇开血点子,渐渐浮现出昨晚老相好程斯文笑嘻嘻的脸,当时开口那一套欠债还钱还特意加上了新的抬头——“复读三年留级一年为了回去当种马的状元嘿。”——倒也有点未卜先知了。

他是无所谓,这六十万债务其实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就比如,一扯出来就能被女方二话不说拉黑,甚至这名声在老家已经因欠了钱而臭得不能再臭;另一方面,朝阳大街也没有同性恋想跟他长久,最多混了两三夜也就分道扬镳。所以他十分乐意继续背着这个标签,直到他的目的浮上水面。

昨夜朝阳大街那一场混战历历在目——当酒瓶子被敲碎后戳进他掌心,断指不过如此的剧痛伴着汹涌的血。酒吧里人人轰动,拍视频的拍照的打啵的尖叫的趁乱摸别人鸡巴的群魔乱舞,甚至台上穿着高跟鞋跳了一半脱衣舞的红发人妖把裙子罩回去俯身过来打听欠了多少钱,得到答案后咂舌伸出打电话的手势,在他疼得眼珠爆凸的面门前,笑得花枝乱颤比了个六。

当时人妖好像在说:“要不要跟我混?三个月给你把账平了。”

想到这里,梁卉山没忍住,往上挑了唇角。

电话里梁卉弟又叽里咕噜俄语似的唠了半天,竟带上了一点喜庆,他察觉出不对来,追问之下得到的答复是梁卉笠十六岁生日要到了,爷爷让他回去吃蛋糕,都杀了一头猪了。

梁卉山品着这话挂了电话,纱布层层的掌心疼得厉害,他在原地吁了口气,收拾好表情,尽量在记者的视线里显得八风不动。

孰料刚一转头,哒哒哒的长线连着采访车和灯光又笼罩了过来,像十二个小时前被压在同性恋酒吧的卡座上、眼前照着红黄蓝紫变幻的光那样令他胃里涌起一股呕吐的冲动。

高记者又朝他杵上话筒,像债主似的凶狠。梁卉山垂下眼,倒是笑了。这凶狠他熟,一方面他也曾如此强硬地把鸡巴塞进约炮对象的嘴里;另一方面,他也有这样相似的、如今渐渐拉开帷幕的动机。但与之不同的是,此刻梁卉山戴上了他假面的眼镜。

“我家在垂黛山。你们知道不?”梁卉山说故事似地微笑着开口,将手插进自己牛仔裤后袋里,云淡风轻地把表情都演得自然了,“那里过来都要开五小时的车,要不是山路难走没有网络,打个电话都要跑去护林队,我都想请你们去我家看一看。”

他在高记者忍着说重点的眼神里继续云淡风轻,演一个山里淳朴青年为了知识发奋图强的好头条,掩过对面其实想挖掘他手伤的独家采访权一字不提。

却收放自如地撒了一个网,目标是鱼还是什么大佛,都在这铮亮的话筒和镜头里。

所以,保险起见,他又加了一句,立刻就收到女记者警觉的眼神反馈。

那句话是——“我姐被骗了十七万,为什么这事情没人管?还有王法吗?”

梁卉山想,这样一来,肯定能捅到某些人的眼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