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2/2)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范閒恼火地挥挥手,让他们叔侄二人退了出去。

还没有等范若若前来,又有下人来报,杨万里到了。范閒精神一振,想到这厮如今在工部衙门做地极为顺手,一心扑在政事之上,倒是有许久没来请安,今儿怎么得了閒,心里也是高兴,赶紧让人把他请到了后宅。

没料着杨万里入了书房,黑黑的脸上倒是满脸委屈!

杨万里如今已经是工部河都司员外郎,地地道道地主办官员,以这个速度,十年之内当个尚书那是稳稳当当,却也不全是因为范閒在后替他撑腰地缘故。这位官员经历了江南大堤上暴日的磨练。早已不是当年只识清谈救国地酸腐秀才,而是地地道道的实干之吏,所以才会在工部升的如此之快。所以范閒今日看着他地神情。便有些诧异。

他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范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也只是低声安慰了几句,便让他离开。杨万里极少来府里拜访,范閒暗中知道此子确实是每日都耗在衙门里,倒也不怎么见怪,反而刻意替他省下时间。

杨万里出去后,范若若才从后室里行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又有什么事?」

范閒的表情有些沉重,思忖片刻后应道:「居然和孙敬修的事儿差不多同时……贺宗纬那厮倒是越来越嚣张。我要保什么人,他就把手伸到了哪里。」

范若若安静听着,才知道杨万里最近在工部衙门里过的也并不如何顺意,户部如今也在工部衙门里查帐,重点便是放在他主管的都水司上,后面甚至还有大理寺和吏部的影子。

杨万里每年有范閒的银子供着。生活倒也优渥,本身又不是一个贪腐官员,内因外因相加,从他手过的帐目自然清楚无比,户部再如何查也查不出问题来。即便是吏部私下约他问话,对他的宅子以及仆妇数量提出质疑。也被杨万里一句门师所赠便挡了回去。

吏部那些官员,总没有胆子上范府向范閒当面求证。

但是杨万里那边终究是被人抓住了些小尾巴,原因其实也和范閒有关。这事儿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大江决堤之后地两年内,范閒主管内库,凭借自己的手段,父亲的帮助,以及夏明记还有范思辙在北方的线路。从内库里捞了不少银子,再转了几道弯儿。又送到了当时的河运总督衙门。

那时候。杨万里还在河运总督衙门做事,这一大笔让无数人心惊胆颤的银子。主理权就在他地手上,在银钱的运作上总有些疏差,被人抓住了一些把柄,尤其是吏部的官员更隐隐地提出质疑,这些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这个问题真的深究下去,只怕真要死不少人才是。但问题是从哪里来的?范閒唇角微翘,冷笑一声,骂道:「银子是从老子这里省吃减用抠出来地,陛下心知肚明,还要来查,还真是高恩厚德。」

他看了妹妹一眼,叹息道:「连户部也在插手,看来我们范家也再难控制户部了。」

在一个皇权的社会里,身为臣子的范閒居然大言不惭控制户部,实在是大逆不道的埋怨。不过他说的也不错,当年父亲范建不论是任户部侍郎还是尚书时,整个户部都被打理成铁板一块,不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根本都没有办法伸手进去,就连那年春和景明之日,陛下想借户部之事闹些风波,都被范建不阴不阳地挡了回去。

当年的户部便是传说中的独立王国吧?如果是那时,户部谁敢去查京都府,去查杨万里这个范门学生?即便挡不过上意去查,只怕暗中也早给范閒通了气。

只是随着范建的黯然归老,皇帝不紧不慢地往户部安插官员,调任官员,如今地户部早已不是当年的户部了。

范閒每每想到此点,便有些替父亲大人生气,虽然这气实在是生地很没有道理。

自范閒提到贺宗纬这三个字后,范若若便安静了起来,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与自责。范閒看了妹妹一眼,沉默半晌后说道:「别想岔了,光凭贺宗纬还不敢对我地人动手,这定是宫里的意思。」

「当然。」范閒低着头继续说道:「看来这位当红地贺大人也是绝了与咱家联姻,讨好我的念头,决定紧跟陛下心意,做一条忠狗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贺宗纬明知道陛下把他扶起来和我打擂台,将来只有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却也是身不由己。既然如此,他当然希望能够真正找到我与陛下间的大问题,不停地刺激我,希望我能真的翻船,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才是范若若心头最大的不安与不解。

范閒微微笑了笑,自嘲说道:「陛下已经定了,让我几日后接任监察院院长一职。」

这是水到渠成之事,范若若也没有恭喜什么,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浓,既然圣眷一如往日,陛下为什么选择此时对兄长的势力进行打压?

「给根胡萝卜,便要敲一棒子,陛下时刻注意其间的分寸,这是在提醒我,也是实际上的削弱我。他并不想看到一个手中权柄过重的臣子。」

范閒看着妹妹,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微嘲说道:「而且最关键的是,眼前的局势是陛下替庆国的将来安排的局面,门下中书为枢,以胡大学士领头坐镇朝堂,下面监察院和都察院互相制衡,监察院百官,如此才能保障朝廷的安宁……他这是开始在试验性地戡探效果,看他百年以后的庆国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贺宗纬也在门下中书。」范若若不解问道。

「这是因为监察院的力量太强大,以前是陈萍萍,满朝文武,就包括我那位老岳父在内,谁能压得住他?后来是我,就凭贺宗纬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身份,加上陛下的宠信,便想抗衡我,也是做不到的事情。」范閒说道:「所以陛下不得已才让贺宗纬入了门下中书,强行把他的品级提了提,如今又先帮贺宗纬削削我的肩膀。」

「当然,如果贺宗纬在朝中的势力真的大了起来,陛下肯定又会帮我削削他。」范閒笑着说道:「什么狗屎帝王心术,平衡之道,都是吃多了没事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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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若若沉默许久后说道:「可孙家小姐……还在边厅。」听到此时,她已经明白,京都府尹那边的局势果然紧迫,只不过听兄长说这是陛下的安排,她也没有想过,范閒能够帮到孙家什么。

谁知道范閒沉默了许久后说道:「去告诉孙颦儿,后日我必去。」

范若若吃了一惊,说道:「可是先前不是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范閒低头,两隻手交叉平静地放在腹前,说道:「我和皇帝陛下这三年前有默契,如果换成以前,陛下想削我的权,我也就让他削了,且让贺宗纬嚣张一段时间又如何?」

「可是现在不行。」他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要保证我的现在还能握有足够多的权力。」

「你要和陛下打擂台?」范若若的眼睛睁的极大,略带不安吃惊问道。

「我还是年轻人,心里有些火气总是被允许的。」

范閒微微笑着,笑容极为清新可喜,根本看不出丝毫火气,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今的他必须保住自己想保的每个人,用赌气的由头,暂时维繫住自己手中的权力,这样才能学会如此正面那位强大的皇帝陛下。

范若若沉默许久,知道兄长的心意已经定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笑着问道:「真的不去陪那位孙家小姐说说话?」

「我的很怕她以后嫁不出去,还是不见了。」范閒很无奈地说道,「就告诉她,我很期待后日的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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