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范閒面不改色,依然柔和望着村姑的脸庞,轻声说道:「姑娘才是传说中的天脉者,我只是个很勤奋的幸运儿罢了。」
村姑神情略略一变,更加感兴趣地看着范閒,场间陷入沉默之中。
忽然间,一隻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到了近处的草甸上,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和血腥味,惊得马上飞天。她微微自嘲一笑,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朵朵。」
「海棠朵朵。」
「正是。」
海棠,北齐年轻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一代宗师苦荷的徒弟,传说中最可能的天脉者。在监察院里,言若海就曾经提醒过范閒,当时范閒满心期望,对方不要是个女人,没想到对方……果然、依然、竟然还是个女人。
范閒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温和说道:「海常姑娘难道是要来接肖先生回国的?」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却将心头的震惊遮掩得极好,微笑回头看了犹自凝神望着草甸下方战场的肖恩一眼,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您见面了。」
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明明是世间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却偏偏将自己弄成了村姑打扮,微笑说道:「还是叫我朵朵吧,听着比较顺耳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肖恩忽然嘶声说道:「你们都不是天脉者,只是两个喜欢斗嘴的小屁孩儿而已。」
范閒暗道惭愧,知道这位老人虽然早已不復当年神勇,但看事看人倒也不差,自己与这个「村姑」在这里惺惺作态,实在是很多余的一件事。
便在此时海棠向着颓然箕坐在草甸上的肖恩浅浅一福,恭敬说道:「奉家师令,前来护送肖大人回京。」
范閒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自然地垂到了身体旁边,柔声说道:「还未出国境,海棠姑娘……朵朵姑娘,操心得早了些。」
他摇摇头,将手一挥,身后六名虎卫马上变了阵形,成了个突击之势,以自己为箭头、对谁了对方。而后方的高达已经是劲贯双臂,准备用闪电般的一刀,将垂死的肖恩头颅斩下。
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手指轻轻一鬆,那枚毒针无声落入草丛之中,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衣角在晨风里微微颤抖,轻声说道:「难道范公子准备当着我的面杀人。」
范閒笑了笑,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再看着对方的双眼,知道对方不是来阻止自己杀人的……只怕是来看自己杀人的。不知道肖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够让苦荷国师一变多年不涉世事的原则,派出了这位明显拥有九品上高绝力量的女子,充当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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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需要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很艰难的判断。范閒花了很多的功夫,才将肖恩诱入了死局,营造出目前这必杀的良机——但在这一瞬间内,他不止要放弃原先的筹划,更要反其道而行之!
无疑,这是很荒唐,也很无稽的一种选择,所以一般的人,只怕很难过自己的心障这一关。
但范閒是一个很勇于放弃的人,既然此次计划没能成功将燕小乙陷入网中,那杀不杀肖恩,本来就不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对于肖恩心中那个秘密也很感兴趣。所以他怪异一笑,已经向那位头上戴着花头巾,肘间掩着个篮子的海棠姑娘扑了过去,同时下达了让七名虎卫掩护肖恩撤向黑骑方向的命令。
……
嗤,嗤,嗤,嗤……一共七记破风之声,极有次序感的依次响起,就在这片草甸的上方,就连清晨的微风,却似乎被那柄细长的黑色淬毒匕首割成了无数的片段,真气的碎片像无数个断刀一般,飞舞在海棠花布头巾的四周。
范閒对于自己的这七连击十分满意,虽然连夜追击,自己的身体已经看些疲惫。但当面对着这个天下年轻一辈里最出类拔苹的人物,尤其是自己前世看小说时,最有天然反感的xx人物,范閒终于激发了身体里的所有潜能,斩出了极其炫目的数刀。
就像七朵黑色的莲花一般,在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发边……朵朵绽开,然后却颓然无力地淡漠湮灭。
海棠满脸微笑,手中握着一把式样简朴的短剑,剑旁犹有草屑,那些青碎留汁的草屑,在剑面上很奇妙的构成几个小点。
在先前那一刻里,范閒每记阴毒至极,快速至极的直刺,都被这女子手中短剑柔柔应了下来,剑尖微颤,在风中显得特别柔弱无力,却像是无数道清风,束住了范閒的细长匕首,终究让范閒附在匕首上的霸道真气,化作了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