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紧赶慢赶进了课室,一屁股坐在丹恒旁边,顺手把桌上放着的那瓶看起来没开过封的饮料拧开,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全然没察觉到旁边的丹恒三月七盯着他,眼神逐渐惊悚起来。
穹后知后觉把饮料放回去,道:“咋了,不能喝?”
“能。”丹恒欲言又止,“你、嗯…”
三月七表情像见鬼一样,压低声音激动道:“你昨天干嘛去啦?”
“?”穹说,“跟丹恒喝酒。”
三月七见鬼一样的眼神又去看丹恒,丹恒默了片刻道:“嗯对,酒店是有蚊子。”
穹不明所以的掏出手机打开前置仰着下巴照了照,他脖子上面赫然两个颜色很重的痕迹,一个在喉结,一个在侧颈。他道:“…我的天。”
丹恒小声自责道:“对不起,早知道我就去跟你睡一间了。”他也是早上跟丹枫吃饭时候才知道自个儿哥干了很没品的事儿,已经骂过了。
“这不能怪你。”穹紧了紧衣领道,“我、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丹恒这下明白了,就道:“…你开心就好。”
穹不愿意多说这种事,就别扭道,“那也确实…挺开心的。”
“那你中午还跟我们一起吃饭吗?”丹恒问。
“吃啊,为啥不吃。”穹道,“和之前一样。”
丹恒抓到一点异常,道:“一样?”指带着景元跟他们一起吗?
穹把半个脑袋埋进胳膊里面,不想说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听着听着课,又不自觉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书后面,当了一节课鹌鹑。
景老师这节课看着挺蔫儿巴,一直偷偷打呵欠,破天荒的没到他座位附近转悠。
穹昨晚休息的也不是很好,强撑着上了节课,课间就昏昏欲睡。丹恒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从寝室里拿了个抱枕来,俩人一人半边垫着,三月七在前排跟同学一起看电视剧。教室里吵吵哄哄的,但是穹觉得挺安生,摸索着从丹恒一边耳朵上拿了个耳机下来放自己耳朵里。
课间时间不长,但总有学生心比天高,想打景元的擂。于是景元下了课也没走成,被几个学生拉着下棋,团团围在前排座位里。他满打满算睡了没仨钟头,脑袋昏沉,边落子边时不时打个哈欠眨眨眼,很迅速的结束了战斗,而后道:“不下了不下了,改天再说。”他得赶紧补个觉去。
学生们看他兴致缺缺,只好暂且放过了他。景元转而收拾了下东西,临走前往后排扫了一眼,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手指,而后又把手指攥在了手心里,在门口站了几秒后便直接走了。
中午穹回寝室补了个大觉,丹恒叫他上课,但他实在不愿意起,就道:“帮帮忙,义父!”
丹恒原本很烦逃课这种事儿,但是一看见穹这状态就不禁脑补更多,心想他累倒也正常,强撑着上一上午已经挺不容易了,于是道:“行吧,的思绪在她的引导下也逐渐梳理出清晰的轨迹。
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心慢慢浮现出一个漩涡,四周的消毒水和香水味道逐渐远去。
刃感到自己轻飘飘的身体终于脚踏实地,他睁开了眼,看到自己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巧的刻刀。
桌台上亮着一豆烛盏,桌旁就是一扇雕花的木制窗扉。有几枝开的正盛的玉兰花沉甸甸坠在外头,合着浓湿的夜色正开的沉静悠然。
刃回过神来低下头。
哦,明日里好友出征,自己今夜要给他将这最后一点刀柄锻好,好叫他有个趁手武器用着。而现下手里这把阵刀已差不多完工了,只是好友提过个任性要求——他想要刀把上雕个团雀,说那是自己的守护神。
于是这会儿的自己应是要将刀把留白处再雕琢一番的。
思及此,刃抵住额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头脑恍惚。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垂着头去专心致志的雕刻手底下那一枚精巧摆件。
忽而风吹入室,桌上摆着的几张图纸簌簌作响,刃拿着镇纸压实,又站起身伸手关窗,将这突如其来的春日凉风拒之门外。他感觉周身发冷,原以为是因二月天的更深露重而致,所以并未多想,回身披了件外套,又回到了桌案前。
因此也未能注意到,在他回过神之时,墙上挂着的那副泛舟图的表层,隐约散发出了诡异的金色微光。
也未能看见,那图画中逐渐有一少年现形,脚步轻巧的跟在他的身后,待他坐下投入工作后,静悄悄地立住,看着他手指翻飞间雕刻生雀。
看了许久,身后的少年像是逐渐没有耐心了一般,从嘴里吹了口气出去,熄灭了灯烛。
周身陷入黑暗,刃只得先行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而去桌上摸索,想把灯再次点亮。然而他的工作台平时用的极多,东西堆的到处都是,找起某一样来实在是困难,只得慢慢地根据手上物事的形状去分辨自己拿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没来得及喝完,已凉掉的半杯茶;
这是方才画图纸随手搁在桌上的笔;
这是一只手……一只手?
惊悚感自刃的尾椎处炸开,他汗毛倒立,下意识又摸了两下,确认是不是摸错了。而此时,对面的位置有个虚无缥缈的叹息声响起:
“唉……摸一下还不够,好摸吗?”
刃飞快缩手,谁知对面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更快,一把抓住了他,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刃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惊吓之间,另一只手摸索着,握上了刚打好的阵刀刀柄,而就在他挥动手臂前,烛火又亮起了,屋子也恢复了光明。
先前那捉着自己的手也不见了,方才发生的一些都如同刃做的一个梦。而现在看来,梦似乎是醒了。
“听我说——”
“你现在可以醒来了。”
刃猛地睁开了眼,飞快坐起身,而后急促的喘息了一阵。面前的女人在等他把这口气喘匀,并不着急的站在那里,微笑着看他。
过了许久,刃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嗓音沙哑地说道:“……抱歉,卡芙卡。”
卡芙卡毫不在意的摊手:“没关系,这原本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言归正传,你是说你从两个月前就一直在做这个相同的梦?”
刃点头,抓紧自己胸口那两颗扣子,组织着语言,艰难道:“严格来说,是从记事起就一直会做,但从两个月前,我搬了一次家之后,这梦更频繁了。”
有时他甚至能闻见鼻端若有似无的玉兰花味,和那双手上浅淡的墨汁味道。
“来找我是正确的选择。”卡芙卡说,“我从你的梦境里感受到了微弱的力量,他如你所想,确实是个鬼魂。”
“我不认识他。”
“我知道。”卡芙卡说,“所以我需要你和他见一面,让他说出自己的诉求,并且告诉我,这样我才可以帮你。”
“可是我……”刃紧紧皱着眉,“我除了那些,根本梦不到别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好办。”卡芙卡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个长方形的木制品,“把这个带着,如果他再次来到你的梦里,你可以把他留下。如果他有意伤你,这个东西也足够你撑到我赶过去了。”
刃把那木条接过来,道了声谢,仔细收到了身上。
与卡芙卡道别后,刃回到了家里。罗浮这地方寸土寸金,因此房子么地方并不大,只有两室一厅,地方虽然偏远,但是胜在便宜。这也是为什么刃明显感到自己撞鬼了也不愿意搬的原因,他的工作特殊,基本没什么积蓄,能买个自己的房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果单纯只是做梦的话,刃觉得还能接受,但是他每每做完那个梦醒来,都会感到自己精神状态极差,很影响工作,有一个客户的货他已经拖了两周了,他没办法,只好去看了心理医生。
。”
穹的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不要离我这么近。”
穹委屈的从他身上站起来,撇着嘴,“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刃一个头两个大:“以前的我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根本不认识你。”
穹说:“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你。”
“算了。”刃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跟你一个鬼讲什么道理。”
刚才刃和卡芙卡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卡芙卡给出的建议是:如果他没有恶意,可以试着循序渐进,对于抵触转世的鬼魂,需要用时间来解开他的心结。
刃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卡芙卡说,有,她可以帮忙联系朋友,找到一个叫十王司的组织,把他强行带走,不过到了那里的鬼魂下场都不太好,轻则枯守百年直到意识散去化为草木,重则直接魂飞魄散。
于是刃就迟疑了,他觉得穹倒也罪不至此。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招魂的木条挂在穹的身上,不仅仅是为了让穹时刻现形,也是为了给他添一层禁锢,以免他暴起伤人。
今夜的刃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他脑袋一挨着枕头马上困意袭来,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临睡前他把穹安置在了自己的工作间,那有张单人的折叠床,平时熬夜的时候打盹用的,虽然不知道鬼魂需不需要睡觉,但是刃还是给穹又加了一层新的被褥。
现在已经入秋了,气温很低。半夜里的刃迷迷糊糊间感觉冷的厉害,无意识地把被子裹紧,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穹原本躺在刃的身侧闭眼假寐,被刃这下意识动作惊的睁开了眼,看了片刻后又眷恋十分的用指尖去摩挲刃的侧脸。从他的眉眼缓缓移到嘴唇,又凑头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悄声说了句抱歉。
穹今天撒谎了,他其实从没忘记过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
他记得应星从前把他抱在怀里认字;也记得应星用炙热的嘴唇亲吻他的手腕;记得应星用超出常人的天赋被同族称为“百冶大人”;也记得应星死时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对他说“原谅我”。
那些往事在穹沉沉的睡梦里循环往复,他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了多久,或许有百年,或许有千年,直到有一天刃推开了门。
穹把脑袋放到了离刃更近的地方,与他抵额而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有一束照在了刃的脸上,把他从沉静舒服的睡梦里晃醒。他不适的转了个身,想继续睡,鼻尖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肌肤触感,他猛地清醒过来。
穹打了个哈欠,像是被他吵醒了,懒洋洋看了片刻,然后顺着刃怀里的缝隙钻了进去,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他,脑袋还在他胸前蹭了蹭。
“睡得好吗?”穹问。
挺好的,如果你不这么吓人的话。刃心想,“不是给你准备了床铺吗?”
“自己睡不舒服。”穹说,“我想和你一起,求你了,别让我一个人在那里,我害怕。”
刃说:“你一个鬼怕什么?”我都没怕。
“就是害怕。”穹撒娇似的抱得更紧,“我胆子很小,我怕黑。”
刃原本想把穹直接从身上薅下来,但早晨的某些生理反应让他感觉很尴尬,动作幅度并不敢很大,穹的腿就搭在那上面一点点,但凡自己动一下,穹就能察觉到。
于是刃选择忍气吞声,无不残忍的提醒道:“昨天说过了,不要离我这么近。”
穹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从刃的被窝里退了出去。看着刃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洗漱,接着给自己做了个早餐吃。
还举着盘子问他:“你用吃饭吗?”
穹摇摇头,他只吃香火。
于是刃就自己吃,吃完了刷好盘子放回去,走进了工作间。他昨天睡的很好,没再做梦,现在精神状态非常饱满,决定把手头的活赶一赶。这个活干完,他拿到报酬,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在这段休息时间里,他刚好可以和卡芙卡联系着,把穹和他的前身事搞清楚,好查明白穹为什么久久逗留人世。
穹乖乖的坐在桌角,低头看着刃研究图纸,时不时拿着手边的材料比划一通。这样子和从前没什么分别,不过应星那时多是造些机甲兵刃,用以打仗,现下的刃则是常做些看起来杀伤力不太强的道具模型。
穹看了看窗外,外面燕雀啁啾,一派平和。现在应该早是和平年代了,真好,不会再有人因战争与至亲至爱分离了。
刃工作起来的样子极为投入,戴着副轻便的金丝框眼镜,额前的碎发用一个笔帽随意别着,嘴唇紧紧抿成缝,像是图纸出了问题,用指节托着眼镜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看着他半天不动作,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说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不,没有困难。”刃摇头,但眉头还没舒展开,“这个客户,要我给已经做好的刀把上雕个团雀。”
“啊。”穹真情实感,“那挺讨厌的。”
从前应星有位好友,是个算无遗策的勇猛大将军,但为人十分的不稳重,不稳重到穹曾经一度觉得罗浮完了。但应星很信任他,给他打了把长近三米的阵刀,十分威武且凶悍,刀把上还有只精巧可爱的鸟,是当时应星边骂边给他雕出来焊上去的。
穹说:“那你跟我骂两句吧,别一气之下又不接单了,你还要还房贷车贷,还要吃饭啊!”
“不会。”刃叹气,“他给的太多了,我有点骂不出口。”
穹表示理解,上个月交房贷的时候,刃看着余额两位数的银行卡,点开了一个裸贷平台界面看了三次,急的穹在旁边团团转,最后还是这位客户交的定金拯救了刃的清白。
想通了的刃觉得这活没那么难干了,就转身去后面的储物箱里翻找,他记得他之前留了块质量很不错的材料,可以用得上。
翻着翻着,他突然疑惑地“嗯?”了一声。穹凑上去看,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副合起来的画卷,用装裱上去的绳子紧紧系着。
“这是我以前的容身处。”穹说,“怎么会在这里?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
刃也奇怪:“这画在我的老家放了许久,怎么被我带来了。”
“应星死前,我一直住在里面。”穹轻声说,“他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幅画了,一直沉睡在黑暗里。”
“这算是你的容器?”
“也许。”穹说,“这画一直被应星收着,现在又在你手里,你总该相信我了。”
刃把画卷随手放在了一旁,从储物箱的深处拿起了自己需要的那块材料,不自然的说:“我没有不信你。”
刃的手很灵巧,刻刀在他手里像是被驯服过一样,每道痕迹都轨迹明晰,那块灰扑扑的材料逐渐变成了一只初见雏形的胖乎乎的小麻雀,十分憨态可掬。他在做好的道具上比划了一下,又调整一番大小,继续雕琢出了眼睛、尖喙、羽毛的纹路。而后捧在手心里转圈看了看,还伸到穹的面前。
“怎么样?”刃问,“厉不厉害。”
穹配合道:“栩栩如生!百冶大人好强!”
刃咂摸了一下这称呼,觉得有趣:“百冶?是应星的名号?”
他是彻头彻尾的工科生,历史读的不行,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名头,自然不了解罗浮古时候那些复杂官衔,不过也曾经想过,自己要是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估计比起当官,他会更喜欢当个手艺人,贫穷且自由。
“你接受这身份还挺快的嘛。”穹说,“我原本以为你会纠结个几天。”
刃道:“纠结有用吗,我死不承认我是应星你就不会缠着我了?”
穹摇摇头,诚实道:“那我还是会缠着你,直到你认命。”
刃觉得他说了通废话,当下不在做理会,继续手头工作。
一天枯坐之下,这单子完成的很快,刃组装好后问客户要了个地址,约了个送货时间——他这东西有点超重而且超大了,快递鸟运不了,只能他人肉开车去。最后敲定了个周六,刃仔仔细细把道具缠好装箱,掏出手机看外卖,决定收了尾款就吃点好的。
穹就也探头来看,凑的很近。
刃把穹的脑袋推开,警告般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给自己点了顿火锅外卖,顺手又买了几把香和供品。下完单从材料堆里翻出块小板,刻了几个字上去,刻好展示给穹看。
深色的小木牌上书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穹之灵位。
……还挺复古。穹想。
最后这个简陋的灵位被刃摆在了工作间对面的茶几上,又找了个很久不用的易拉罐,从中间裁开,铲了点花盆里的土,叼着烟扭头问道:“将就点,行不行?”
穹:…?你讲究点行不行。
一根烟吸完,刃才从阳台走进来,端端正正把灌满土的易拉罐往灵位前一摆,面带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
外卖到了之后,他取了三根香,用打火机点燃,往易拉罐里一插,又摆上刚买的供品,看向穹,用眼神询问“怎么样,哥对你好不好”。
穹有点无语,从上面拿了个苹果啃着吃,含糊道:“挺好,挺甜。”
于是一人一鬼在客厅坐着,一个低着头吃火锅,一个抬着头啃水果,和谐的不行。
跟两口子过日子似的。穹心想。
转眼到周六,刃感受了下外面天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帽子围巾一样不落,咯吱窝夹着道具箱准备出门,走前特意嘱咐穹,有人敲门千万别搭话,别开门。
穹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乖乖点头,又说:“那我等你回来。”
之前穹想跟着一起去,但怎么也找不到门,刃站在门外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他根本看不到刃的影子,也听不见刃说话,急的在原地团团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
于是刃询问了一下卡芙卡,对方说地缚灵会有这种情况,不能离开本源地。于是刃就回到了门内。
穹看到刃又突然在自己面前出现,眼眶红红的扑到他怀里来,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他也没忍心再把人推开,而是抱着安慰了一会,和他商量着让他在家里等,自己很快回来。
刃走在去车库的路上又想起这茬,想着自己买这小区居然还是个遗址,或者坟头。怪不得便宜,现在开发商真是黑心。
客户地址挺远的,跟他这郊区不同,在很热闹的市中心,小区环境很好,绿化做的到位,保安素质也高,见了非本小区业主的车就客客气气把他拦下来,给他报的那个名字打电话。
客户名字挺顺口,叫景元。听着电话里面那个客气的道谢声,刃真心觉得自己这单接的不亏,以后这种人好钱多事少的客户,多来点,不就是个团雀吗,就冲这态度,让他雕个狮子他都愿意。
进不去小区,刃就在小区对面路边停了车,杵在车门上低头点了根烟,抽了半支不到,看见小区门口出来个男的,一头白毛,非常眼熟,有点像前几天那个亚比庸医。
亚比庸医先是四下里看了看,接着把眼神定在他身上,走了过来,还语气轻快道:“呦。”
“怎么是你。”刃说。
“怎么不能是我?”景元说,“拿来吧,我的东西。”
刃就把箱子给他,看着他蹲下来验了验货。
“不错不错。”景元说,“这钱花的好值,下次给我雕个狮子吧,会动的,行不行?”
刃一口烟呛在嗓子眼,咳嗽着没搭茬。
景元把箱子合起来,懒洋洋的抬眼瞅他,眼角坠着颗泪痣,显得整个人的笑容都很诡异,怎么看怎么透露着一股不像正经人的气质。
“碰上东西了吧。”景元说,“上回跟你说你还不信。”
刃沉默片刻问:“你懂这个?”
景元谦虚道:“略知一二吧。”
“他本人什么也不记得,这你也行?”
“试试看吧。”景元笑道,“万一我比较合他眼缘,一劝就走了呢。”
刃没说话。
“就像你似的,挺合我眼缘的。”景元说,“所以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不是为了会动的狮子?”
“哈哈哈哈哈,这都被你猜中了啊。”
景元把道具箱子搬到门卫,又掏出包烟递给保安,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就走了回来,从善如流的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
对着生人,刃不太爱说话,但景元挺健谈的,一路问了不少穹的信息,说到百冶这个名号,景元若有所思道:“那这么说,你是应星的转世。”
“你知道他?”刃问。
景元道:“百兵之主,绝世巧匠,这谁不知道?”
刃没做声。
“也挺合理。”景元说,“你居然干了两辈子手艺人,厉害。”
刃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一踩刹车:“到了。”
电梯里,刃有点不放心,因为景元看着实在不靠谱,就没忍住叮嘱道:“他不坏,胆子很小,你不要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