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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就揣着炭炉一乐一颠的走了。
祁昇冷汗都下来了,他想不明白这死了个爹换了个新爹为什么还是一样得挨揍,吓得被一点睡意全无,翻来覆去也闭不上眼,只能转过去看着他妹妹。
祁小妹本来脸上还有一个疤,是她牲口爹喝多了拿指甲掐的,现在已经浅的看不出痕迹了。上个爹只会揍人,还要拿家里东西出去卖。换个新爹挨揍就挨揍吧,起码只打他一个,小妹能把饭吃饱了。
有这个念头,祁昇心里微微一颤,在打更过了第二回的时候心一横,一咬牙,视死如归地穿衣服起身,拿起熏了不知道什么香弄的他连打三个喷嚏的披风,挨揍去了。
这话喊的和他亲爹要揍他的时候念的开场白一模一样,祁昇僵了一瞬,他暗暗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又暗吐出一口气,迈着步子向前拖了两步。两个不倒翁走的磕磕绊绊但速度极快,他还没走下台阶就被搂住了肩膀。
是解清锁,十二岁的男孩子还没有开始抽条,更何况祁昇常年爹不疼娘不爱的,看起来和八九岁似的,这个高度最适合当肉垫了,他一把捆住祁昇的肩膀,也哥俩好般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又手欠捏了捏他肩膀。
这要是陈婶买的猪肋骨,她肯定要骂屠户黑心肝了,没满月的猪崽子也拿出来卖。
小张司机是个偷懒的,见有人替他,嘴甜喊了声孙少爷就溜之大吉了,完全没考虑他一个大男人搬着都费劲的玩意,细胳膊细腿的孙少爷能不能扛得动。解清锁是瘦,但是一米八的个子摆在那里,还跟着武师傅学过几天拳脚,他平常没事也乐意去京郊跑跑马,分量根本不轻,回了二院整个人放松下来,几乎挂在祁昇身上,重的男孩子还没体会到生活的重担先被养父压弯了背膀。
“二少爷,我直接背您回去?”祁昇两腿直打颤,使劲攥着解清锁的手腕才没让他滑下去。
解清锁和他头挨着头,贴的很近,他耳朵上的红坠子搔的祁昇一只耳朵通红。听见祁昇喊他,他微微张开眼睛,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喊我什么?”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但祁昇却福至心灵般觉得他隐隐约约有些不高兴。
于是结结巴巴改口,“爹,我背你回去。”
解清锁眼里多了几分清明,他也不赖小孩身上了,直起身子按了按他脑袋,回屋去了。
祁昇看着小养父歪歪扭扭的走在路上,像个陀螺似的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又神奇的准确找到了门,歪着身子进去了。这么多天祁昇其实一直觉得解清锁是个神人,以前在大院里,谁说谁家孩子不是男人亲生的,那都是挑事要挨揍的,好像养别人孩子是个极其羞辱憋屈的绿头王八行为,但解清锁不以为意,还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一戴还是两顶。祁昇别的经验没有但观察醉鬼的能力是一流,他看背影就知道解清锁醉的不轻,怕解清锁半夜吐,少有眼力见的也亦步亦趋跟进了屋,挨打也认了。
解清锁屋里没啥陈设,平日待客的正厅里连副名家的字画都没有,但仔细看不是没有,中间墙有个白印子,应该是挂了什么又取下来了。整间屋子算得上装饰的只有正坐上一对香亭,还在袅袅冒着烟。解清锁坐在两个能熏死人的炉子中间,被呛的直打喷嚏。
他脱了外套的丢在地上,祁昇走过去小心翼翼捡起来,没找到挂的地方就一并挂自己手臂上了。然后木桩似的站定了,坚决打不还手。
空气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解清锁倒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片刻,打算醒会儿酒再洗漱,今晚陪投资轮船的洋商人喝了不少,他一直喝不习惯洋人酿的葡萄酒,一喝就容易上头,这次也是在一群叽里咕噜的外语里推杯换盏多了。等他睁眼时,也猝不及防被矗在那里的祁昇吓了一跳。
“你还有事?”解清锁捏了捏眉心。
“陈伯说要我来孝敬你。”孝顺儿子眼观鼻,鼻观心棒槌道。
他看见解清锁肩膀骤然一松,笑了起来。解清锁算是服了,手往前一摊,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孝敬我?”
祁昇走过来,扑通一下跪他面前,木着张脸眼里带着一分不符合他年纪的超脱:“你打轻点,我不跑。”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是解清锁听懂了,他从位子上起来半蹲下来和祁昇目光对上,半晌伸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行了满足你了,这么晚回去睡了,一天天和陈伯陈婶闲的,过两天给你找点事干,省的你天天胡思乱想的。”
祁昇得了指令,不明所以但是利索地爬起来,刚要踏出门又被喊住了。
“回来,给你爹打盆洗脸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