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风波(1/2)

每每阮家收到宴席的请帖,都鲜有提到依依的名字,个中缘由无需多言。长久以来,依依都习惯了这种忽视,她的来历大家实际上多少都能猜到,想来无人会希望自己家的宴席上出现这么一个身份尴尬的存在。

阮夫人也不喜欢带依依出门赴宴,哪怕是那种不指名道姓,默认发给家中所有人的请帖,她也不会叫上依依。而在宴席上,就算是知道阮家情况的宾客,都不会提起依依的名字,在阮明珠和阮明鸢姐妹的衬托之下,大家基本上都把依依忘到了脑后。甚至依依自己都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那些宴席上,不应该和那些高门贵女们坐在一起。

所以当武安侯府发的请帖上写了依依的名字时,阮府上下都为之惊诧。武安侯府和阮家算有好几代的交情,这些年双方互相去对方府上赴宴的事不知几何,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请帖里特地提到了依依。

然而,请帖上确实写着依依的姓名,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事实。阮夫人尽管内心不情愿,但人家都这么邀请了,也总不好拒了,毕竟谁叫两家交情匪浅呢。于是她只好在接下来准备的几天内带着颇为不耐烦的态度教授依依赴宴的礼节,也不知道这种赶鸭子上架式的教学到底有几分用。赴宴前夜阮夫人担心依依不熟悉礼数让阮家丢失脸面,特地在睡前考校了一番,结果嘛……

“算了,到时候你跟武安侯和侯夫人打个照面就找个角落自己待着吧。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见你这丫头。”

“……是。”

这话问依依,她也没办法给出答案。武安侯府她又不熟,有什么一定要请她的理由吗?

她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儿又没有突破口,只能乖乖地等到宴席当天了。

老侯爷生日,武安侯府上下自然是布置得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模样热闹至极,老侯爷坐在主位上享受着各路人员献上的祝福,笑得合不拢嘴。依依压低视线,跟在阮明珠和阮明鸢后面,不敢多说哪怕一句话,就怕什么时候出了丑,到时候可不止是闹笑话这么简单了。

“切,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小家子气,带这种人来赴宴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阮明鸢看依依尽量低调的样子,又嗤笑出声,被阮明珠及时制止。

阮明珠也隐隐感到了不对,可她还未来得及思考,就被迎面走来的阮明华吸引了注意。阮家两位出嫁的姑娘,阮明华和阮明秋,也都和她们的夫婿一起参宴,看到妹妹们,心里倍感亲切,便走过去跟她们扯闲话。

依依和这两位成婚多年的姐姐却是没什么话题可聊,堪堪打了声招呼后,就拿着茶杯坐到角落里了。

然而,她的余光瞥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身体猛地一僵。

那人熟练地穿梭在宾客之中,所到之处,皆引得一群人向其行礼致意,可见其身份高贵。

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李绍钧。

“小姐,怎么了?”兰湘察觉到依依的不安,疑惑道。

“没……没有。”依依摇了摇头,正好三皇子的视线扫过这边,她急忙别过头去。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依依只觉得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消失——只可惜现实注定了这种行为只能是妄想。她打发了兰湘去拿些点心过来吃,保持着一幅温柔娴静的样子坐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会儿该找个什么方法离开这里。

三皇子似乎没注意到依依,让她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可那份不安却无法因此被消除。她回想起那份特地提到了自己名字的请帖——然后又联想到三皇子也一并来赴宴了的事实——老天保佑,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可这样一来,请帖上又为何要专门写明依依的名字呢?她细细思索着,赴宴到现在为止,不见武安侯家的人对她表现得有多么热络,也并未有其他家的人专门前来给依依打招呼什么的,感觉像是她的名字毫无理由地就出现在了那份请帖上,实在是莫名其妙。

罢了——就当是武安侯夫妇难得想到她,打算“大发慈悲”地把她也叫上吧。

思考的工夫,两杯茶下了肚,依依忽地意识到脑袋似乎开始莫名感到昏沉了起来。

好奇怪,明明茶是拿来提神的东西啊。她撑着头,蹙起一双眉毛,难不成是之前生病了没休息好?不,自己最近根本就没有生病。心中忽地浮现出一个可能性,让依依一个激灵。

不,不会的。她想,武安侯府不可能专门请她过来一趟然后给她的茶下药,这样对他们又没有好处。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昏沉感实在是无法忽视,就在这片刻的思索过后,甚至周围的世界都开始旋转了起来。

还有一种可能性……但它实在是太可怕了,依依都不敢细想。

正好这时候兰湘注意到了依依的不适,关切地问:“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

“呃……有一点吧……”

“这样,那我跟这边的婢女说声,让她们带您下去休息吧。”

兰湘说着就转身离开,依依还想开口叫她等等,她却已经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婢子,交代起了情况。依依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希望事情不要往最糟糕的方向去发展吧。

那婢子倒也体贴,得知依依不舒服,主动提出领她去客房歇着。依依此时确实开始有点站不稳,谢过婢女后,便由她扶着离开了前厅。

走到后院,远离了宴会的喧嚣,依依身上的不适却没有任何减轻。眼中的一切都开始出现残影,双腿发软,甚至感到身体开始发热……

突然,猝不及防地“咚”的一下,撞上了一个人。

“啊,对不起……”依依晃了晃身子后退两步,看清伫立在跟前的人时,眼睛却惊愕地瞪大。

三皇子带着一幅和煦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依依。“阮依依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谢筱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身处一片旷野,举目是枯黄的草地和呈现异象的蓝色落日。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披着头发,模样却是和她几乎等同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

“等一下,我不是刚刚在码头卸完货吗?”怎么一个恍神就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对面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事儿喜欢胡思乱想吧。事实上,如果你乐意回到现实的话,你随时可以走,然后你就会发现你又要回到那间被芦苇和杂草包围的破烂小木屋里,度过又一个没有阮依依的夜晚咯。”

阮依依。

这个名字在谢筱茹的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她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呢?

“……”

“放开我……”依依被三皇子整个钳制住,往一间客房里拖。方才还在她身边的婢女不知去了何处。身体软得使不上劲,她微弱的挣扎落在三皇子眼里,只换得对方的一声轻笑。

三皇子将嘴凑到她耳边。“你还记得我们在衙门见面的那一天吧?你拒绝了我的提议。不过,你要知道我这个人嘛……可是听不得一点拒绝的。当然,我也知道,对于不愿意答应我的人,强来是使不得的,所以——我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你都做了什么?!”依依感到身体就像火烧一样难受。她知道,一开始那个可怕到自己不敢细想的推论是正确的。

恍惚中,她又想到了谢筱茹。那个在茶楼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保护她,事后却又将她推得远远的人。

谢姑娘,你在哪里……

“我说你啊。”谢筱茹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不想听。可她的“分身”却不允许她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明明你对阮依依还抱着那么强烈的思念,明明你才是那个不想离开的,可你却不惜伤害她也要让她远离你。”

“你不懂。”谢筱茹呢喃着,面色阴沉。

“我不懂?”分身却是笑了起来,“有没有搞错,我是你啊,我是你内心不愿意去面对的一切啊——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阮依依,只会给她招惹麻烦,所以才不敢面对她罢了。”

“可是这有错吗?我爱她啊,所以我不想让她因为我的缘故再被卷入什么麻烦里。先前周家的事儿已经够给她添麻烦了,我……只要想到我的存在还可能在未来拖累她,我就没办法忍受……”

“不过,周家的事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三皇子在依依耳边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让她颤抖。“其实我根本没把周家当回事……不过是一群只会趋炎附势的鼠辈而已,我只消派了几个人去跟他们‘谈’几句,他们就消停了。”

依依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周家之所以不再去找吴大娘他们的麻烦,是……你干的?”

“那当然啊,不然你以为以周家对周朗的重视,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那群平民吗?”三皇子冷笑道,“所以说啊,这事儿你再怎么说,也得感谢一下我吧。现在,正是你报答我的时候。”

“不,等,等一下……殿下,这样是不……”

她的呜咽声被盖住嘴的手掩住。“没事的……这里没有其他人,大家都在宴会厅玩得尽兴。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体内的药效逐渐增强,依依的意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欲望的火舌逐渐侵蚀着她的理智,三皇子轻而易举地就抱起了她,优哉游哉地欣赏着她几近绝望的挣扎。

“承认吧,你放不下阮依依。”分身冷冷地对谢筱茹撇下一句话。“倘若哪一天,阮依依又遇到了危险……你会坐视不管吗?”

谢筱茹答以沉默。一个眨眼间她又回到了现实。夕阳不再是诡异的蓝色,而是常见的橘红,凉风吹拂着高到脚踝的野草。不远处伫立着河畔的小木屋,河水潺潺流动,一切都和往常如出一辙。

包括那躲在草丛中,用琥珀色瞳仁与谢筱茹对视的黑猫。它沉默地蹲在那里,然后转身离去——这不意外,猫这种生物嘛,都是神出鬼没的。

但谢筱茹却忽然打了个寒颤。回想起方才胡思乱想时想到的“阮依依遇到危险”,她忽地就觉得心头不安宁。

“喂,你给我等一下……”谢筱茹喊着黑猫,就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人群,远离了喧嚣的市集后,谢筱茹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两旁都是高大恢弘的府邸,各式牌匾上无一例外都写着表明住户身份的词语。毫无疑问,这里是属于富人的地带。

谢筱茹跟随黑猫一路跑到一个牌匾上刻着“武安侯府”字样的府邸外围。她听见里面传来的乐声和人们的说笑声,还有外头挂着的张灯结彩的装饰,以及停靠在附近的马车。这里似乎是在办宴,但黑猫带她过来干嘛?

黑猫并没有从前门进入府中,反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了安静的后院处,然后它灵巧地跳上墙头,翻了进去。

谢筱茹怔住,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狗洞,或者像是梯子之类的可以协助她翻进院子里的工具。

除了一棵高大的树。它恰好就长在红砖搭建成的围墙旁边,枝头和墙头齐平。倘若谢筱茹可以爬上这棵树的话,说不定她就能翻进武安侯府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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