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家三口带着大包小包返京。
沉平莛帮着收拾了一天,到了初七就上班去了。宁昭同和宁瓅靠在一起,看着乱成一团的仓库,对视一眼,抱着橘团团叹了口气。
好累。
“哦,对了,妈妈,”宁瓅坐起来,“酥酥应该出生了!”
宁昭同一听就笑,揉了揉橘团团:“嗯,再过两个月,妈妈去把酥酥带回来。”
“arancia呢?”
“那就要拜托你崔叔叔了。”
两个月后,宁昭同从北大的救助社团带了只奶猫回来,看橘团团接受得挺好,两天就放出来了。
宁瓅捧着小猫给沉平莛介绍:“这是酥酥,是妈妈养的第一只小猫,比你来家里还早。”
沉平莛听懂了,摸了摸小奶猫:“酥酥你好,谢谢你帮我照顾瓅瓅和瓅瓅妈妈。”
“酥酥会陪我们很久的,”宁瓅笑弯了眼睛,“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沉平莛含笑应下,心里却有些感叹。
连养过的猫都要再养一次,她还真是够念旧情的。
四月初,宁昭同带着孩子跟崔乔飞了一趟南非。
崔乔的调令下得比想象中晚一点,于是偶尔还能有机会跟着两母女旅趟游,留下了不少珍贵照片。
五月,崔乔要去法国履新,宁昭同和宁瓅再玩了半个月,也带着arancia动身准备回国了。
2024过得有点快,六月份宁昭同进组,耗费大半年拍大型古装正剧《大明宫》,年前才进了家门。
沉平莛对她的新作品挺感兴趣的,一边端菜出来一边问道:“大明宫,唐朝的故事?”
“对,武则天当政的后期了,主角其实是上官婉儿。”
“你是什么角色?”
“我是太平公主,”宁昭同眨了眨眼,拿起腔调念台词,“母亲做得女皇,我如何做不得?”
宁瓅将饭碗推过来:“朕准了。”
宁昭同举巴掌作势要抽她:“没大没小!”
宁瓅假意躲了两下,擦干净手坐定了:“说到这个,婷婷,玛格丽特是不是马上要来中国了。”
沉平莛都怔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哪位?”
“玛格丽特,英国的公主,”宁瓅解释,“我看到她官网上的行程了。”
他回忆了一下,这文件确实过过手:“是,下周三,只有她妈妈会跟着她一起来,所以官方没有很重视。你认识这个公主吗?”
宁昭同忍笑:“她前女友。”
“?”
沉平莛没想到:“瓅瓅,你喜欢女孩子?”
她这个当妈的还一点意见都没有。
“我可以喜欢女孩子,也可以喜欢男孩子,还可以喜欢跨性别的孩子,婷婷,性别是流动的!”宁瓅说完,又有些苦恼,“可是我现在只喜欢英英。”
沉平莛还是没有太明白,只能问宁昭同:“前女友?”
瓅瓅还会关注人家的动态,感觉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应该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十岁出头就认识了,”宁昭同当着孩子的面评价,“可惜,英国人嘛,傲慢与偏见,难免的。”
傲慢与偏见。
沉平莛若有所思,最后看向宁瓅:“那你是准备和玛格丽特旧情复燃,还是给英英守身如玉。”
“你说什么呢!”宁瓅怒道,“当年你是国家主席玛格丽特都看不上我,难道现在能看得上吗?!”
宁昭同扑哧一声。
沉平莛有点无奈:“成了我的问题了。”
“是我的问题,”宁瓅好忧伤,“如果我是个白人,就算是有欧美国籍的亚裔,可能我跟玛格丽特就在一起了。”
宁昭同抬下巴,跟沉平莛说:“嫌弃咱俩种姓太低。”
“……妈妈!”宁瓅被误会,顿时更怒了,“不行,我讨厌白人,尤其讨厌那种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白人女人——不说了,我心里只有英英!”
宁瓅强调。
宁昭同忍不住了,笑得碗都差点脱手:“你快帮她找找封远英吧,不然她真要犯错误了!”
找封远英这事,不是很容易。
警卫团是给核心领导做安保的,谁伸手都得惹忌讳。沉平莛斟酌再斟酌,最后想着走关系不如鸡自己,他干脆想办法早点上副国吧。
这话往外说得惹泼天的嘲笑,宁瓅却很赞同他的思路:“出名要趁早,拖下去才不好。”
沉平莛问:“之前不是让我韬光养晦吗?”
“韬光养晦和攒资历不冲突啊,去个没那么扎眼的地方,摆出一副兢兢业业为政一方准备干到死的样子,没人会注意到你的,”宁瓅甚至细节都提出来了,“别想着进政治局,外放后做得平庸点,功劳都往队友身上推。最多两三年,足够别人忘掉你了。”
沉平莛想了想,觉得靠谱:“那你说走谁的关系外放比较合适?”
宁瓅诧异:“说得好像你有得选似的。”
“……也是。”
“不要跟水连生说了,他不一定支持你的想法,”宁瓅嘱咐,“跟组织说一下,按正常流程就行,地方就别挑了。”
有模有样的严肃,沉平莛忍不住笑,应声:“好。”
25年初,沉平莛在经历组织谈话后如愿外放,就任湖北省委书记,众人侧目。
水连生叹了一星期的气,心里觉得小莛连政治局都没进,怕是要高开低走了。
“怎么偏偏是湖北,”宁昭同也抱怨,“上辈子是湖南来着。”
“湖北也挺好的啊妈妈,”宁瓅明白她的顾虑,劝道,“你觉得私人关系麻烦,但对婷婷来说这是好事,伯外公和外公能帮他解决很多麻烦的。”
宁昭同其实明白,小声问沉平莛:“这些关系你报备过吗?”
沉平莛淡淡一笑,把她拉进怀里:“都说了的,组织上明言不用考虑。”
也是,真要避讳怕是避不完。
宁昭同稍微踏实了一点:“王幼临过来了吗?”
“跟我打过电话了,明天就能来上班。”
“那你是什么打算?”
“我先下去调研一圈,”沉平莛语调悠悠,看着窗外的景色,“先让想跳脚的跳起来,往后方便收拾,收拾完,就能过几年轻松日子了。”
宁家近来门庭若市,因为据称新任省委书记的夫人是宁家的闺女,而这位书记出了名的疼老婆。
宁家人被这泼天的富贵冲昏了头脑,受着甜言蜜语也收了不少重礼,急得宁和忠上蹿下跳一天打好几个电话让家里人闭门谢客,收的礼也全还回去。
好在宁和忠宁和孝作为兄长还是有威严的,礼物都报纪委备案,没落什么把柄,省里市里也暂时还没听到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但宁和忠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考验来了,并且这份考验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偏偏就来当顶头上司了!
比起宁家人的鸡飞狗跳,沉平莛很自在地做完了自己的入职调研,回武汉开始烧自己的新官三把火。
当然,中央现在对湖北的关注度还是有的,他人来了,就不好再搞什么大动作了。
首先要研究的是干部问题。
王幼临给沉平莛当了这么多年秘书,现在从江苏过来投奔,一个副厅级办公厅副主任是跑不掉的。领导带个亲信好开展工作,这都是惯例了,何况王幼临本身就是正处了,当然全票通过。
其次是拟向中央推荐的副部级干部名单。沉平莛人都还没认全呢,而且一般来说领导刚就位,本来就没有动人事的道理,自然先放到一边,说容后再议。
哦,倒是亲手把宁和忠的名字划掉了。这人上正厅才多久,也不知道拟名单的人怎么想的,为了攀附他连规矩都不讲了。
这件事出来,倒有不少人说新来的书记廉直,连这么直系的亲属都不照顾:宁和忠任职年头虽然不够,但湖北这几年的干部任免破格情况很多,硬说也是说得通的。
再过些日子,襄阳给省委组织部递交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最后放在了沉平莛的桌子上,因为里面有个名字。
沉平莛拿起文件看了看,没急着发火,划掉宁和孝的名字,圈出了吴琴。
宁和孝,襄阳市住建委副主任,副处级。
吴琴,襄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副处级。
又不是省直单位,市管干部的任免交到省委组织部来就不说了,竟然还放在了自己面前。
这上上下下,心思多了的人实在不少。
“王幼临,”沉平莛叫了一声,脸上似乎带笑,却力道凌厉地把文件扔到他面前,纸风如刀,“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别什么东西都往我办公室扔。”
王幼临连忙应下,看到抬头几个字,心里骂了一句。
一出门,王幼临将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里有数了。将文件扔进碎纸机,他查了一下联系方式,亲自给襄阳市委组织部打了一个电话。
吴琴,崔青松,宁和孝。
三人从副处上正处是同一批研究的,结果崔青松和宁和孝都没上得去,吴琴却从宣传部副部长成为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板上钉钉的正处级。
崔青松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毕竟是自己老婆,也不会说什么酸话。可宁和孝忍不住了啊,他觉得整个市里都在嘲笑他养了个好闺女,当天急匆匆提前下班,一个电话打给了宁昭同。
宁和孝气急败坏,宁昭同心里略有快慰,从容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觉得他应该也不知道。襄阳的人事任免省里怎么会知道,你要上副厅了?”
宁和孝憋气。
要是女婿能拉他一把,他早就上副厅了,至于一个正处都要受那么多气?
他很含蓄地把意思表达了,宁昭同却很直接地嘲笑道:“能不配位,反受其殃,爸,那么多人盯着你,不如先想想自己屁股干净不干净吧?”
宁和孝心头一跳:“我有什么屁股不干净的!我一分钱都没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