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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多厉害,阮氏懒得分说,眉眼耷拉,轻描淡写道:“打记事后,到出嫁进你家前,我都是住在圈里的。”

“村里人过日子,凡是能养得起羊呀猪的,日子都不差。我娘家也不是没个遮瓦的屋舍,再不济,杂间柴房也有的,只不过是觉得我一个女娃,有口糊饱肚子的汤水就够了,平身安躺一夜好梦,谁来看门守户呢?”

狗是畜生,养畜生难道不用给吃喝嘛?

多稀罕的事,放着家里的便宜丫头不用,何必多养一张嘴呢?

阮氏倒是笑笑,反而舒口气:“我奶好养牲口,最多时养过五头猪,夜里圈在一块睡,我往里边挤,睡着了还嫌热呢。”

将要灭了的火光闪烁,秦巧正巧捕捉到她带笑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痛楚。

她埋首在膝间,心想:话不随心,阮氏这话,说出来轻巧,仿佛浮云略去,淡忘了,其实痛在心上,自以为藏得好。

阮氏:“那年婆母去我娘家村里走亲戚,正遇上我奶打人。”

想到当年的情景,阮氏抿嘴笑道:“当时猪牙子嗷嗷叫,村里人绿豆大的事情都急促忙地赶来看。我躲在猪圈往外扔大粪,丢一遭我奶嚎扯一声造孽,骂一句天杀的孽障,看热闹的人有的笑,还有人拍手称快哩!”

现在回想,早忘了因着什么,跟娘家撕破脸。

左不过偷吃一口肉,少捡半担子柴火。那一回念着,就算是让打死,死前也得痛痛快快地闹一遭,瞧瞧她奶气得直捂胸口的样子,好解解委屈。

“然后婆母正巧路过,一时发了善心,当场聘银子,把我接进你家了。”

匆匆已过数年,那个救自己于水火中的慈善妇人的眉眼犹在记忆深处。

阮氏殷殷看向秦巧,道:“二娘,下晌我说的话,我对着丰收说的那些话,绝不作假。”

“我一个妇道人家,本该自重,守好廉耻。”

此言,几近直白剖了心肠。

在这一刻,阮氏突然觉得自己该与秦巧掏心掏肺,不玩弄心眼,坦诚道:“婆母走了,公爹又是那样,有的时候我实在扛不住,想着一走了之,天大地大,管它谁死谁活。”

可她走不了。

最远的一次,包裹都收拾好了,可一开门,秦丰收跟个傻大狗似的守在自己屋前,回头看她,笑着喊她花花的时候,离开的念头散了。

一次走不了,次次走不了,再之后,就认命罢。

阮氏没说尽,秦巧却懂她言下之意。

半晌后,道一句‘你心肠太软’。

心肠软的人,活了十来年,就被人好好待过一回,把她当人看,给她常人眼中最寻常的吃穿住,在她眼里却成了泼天的恩德。

秦巧重又跪到远处,火舌又舔黄纸。

“做人做事,要留一手。今日保住你,我留的后手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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