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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今日精神了一些,我看到她稍微有些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耐烦:“既然是有求于人家,就别把自己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当是上位者赏赐下等奴仆呢……”

我说:“哪就那么金贵了……”

姑奶奶重重地拍了拍床,可惜她力气不够,空有想把床砸个洞出来的心,无奈力气跟不上,到最后也不过是将被褥砸陷进去一点:“……算了,不指望你们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吧。”

我闻言大惊:“不行啊!姑奶奶,你现在的身体太过于虚弱,怎么能跑那么远呢,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章淑华的额角暴起了青筋,“何锦那个没用的东西,去了关家两次,没讨到一点好不说,还反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她骂了两句就开始咳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边咳边继续厉声道:“……咳咳,你们这是……咳咳……这是打算让我死了都不安心是不是!”

“可是……”我被吓傻了,长这么大,甚少见到姑奶奶这么疾言厉色的模样。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是信不过你们了。”姑奶奶,“为着我自己能安心地进棺材,我亲自去!”说着,一滴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了病号服的左胸处,章淑华用手背胡乱抹了一遍,推搡着我说:“你去……你快去给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再准备一辆车,最好最快的那种……”

我虽然心中大是无语,刚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回来,不想这么快又回去。但姑奶奶态度坚决,我知道拦不住,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姑奶奶亲自上门,那夫妻两个怕出什么事,不敢把我们关在门外,毕恭毕敬地将我们迎进了家里。看着长了杂草的破院子,我说:“什么鬼地方,这怎么住人?”

“何老太太,您先喝口水吧。”那女主人给姑奶奶倒了一杯水,并没有我的。我在心中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里的水给了我也不敢喝。

“何老太太,如果您也是为了萧良节的事来找我们两口子的,我劝您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男主人抱胸站在客厅门口,语气不善,“我跟我爱人都是平头老百姓,照顾自己这个小家尚且鸡飞狗跳,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看顾一个未成年人,您还是另寻出处吧。”

姑奶奶的眼神动了动,转头看向那男主人:“小家?多余的精力?照这么说,关先生也并非心狠无情之人啊。”

男主人愣了一下,向他妻子投过去一个眼神,女主人接过话茬,说:“老太太,我丈夫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愿意收养萧良节——怎么说那也是他名义上的侄子,在他小时候也是亲过抱过的,如今这孩子才十六七岁就遭逢大变,任谁看了会不心疼呢?”她的声音不疾不徐,且吐字清晰,逻辑分明,十分清楚地说明了其中厉害:“可是,善心是有,那是谁都能给的吗?这世上出于好心而帮忙,最后却被反咬一口的例子简直太多了。老太太,您要我们收养萧良节,我们拿什么收养?便是养一只猫儿狗儿,都要把它喂饱了,给它搭个窝遮风挡雨,带它出去遛弯,时时刻刻注意着它的冷暖健康,何况萧良节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是给他一个户口,给他饭吃,给他水喝就能了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