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娘,”她说,“我当不起这个名字。”
崔宁之、崔宁之……她还是崔宁之的时候,都在经历什么呢?
那年夏天遭了蝗灾,庄子上颗粒无收。母亲已身怀六甲,只等着生产。父亲生怕母亲这次又出什么事,日夜小心照顾,又不许她靠近母亲。可孩子到底是关心母亲的,那夜里,父亲进城去典地换粮,她终于有机会陪在母亲身边。母女二人说了一晚上的话,怎么也说不够,到亥时才恋恋不舍地准备休息。可崔宁之怎么都想不到,就在她刚刚回屋没多久的时候,厨房便烧起来了。
崔宁之觉浅,闻到烟味儿后便迅速起身,将母亲从卧房里带出来。可火烧得太快了,很快便吞噬了整个庄子。木头燃烧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谁也无力阻挠。母亲见状,一时情急,竟动了胎气。
“娘——”
“宁之,”母亲说,“不要怕。”
“去请稳婆,”母亲说着,满头的汗珠儿,“叫人来救火。”
“好!”崔宁之听了,连忙起身要去寻人。
“宁之,”她听见母亲又唤了她一声,“别慌、别怕,娘没事——”
崔宁之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便飞奔了出去。
可是,老天似乎在有意同她作对。父亲回来时,眼前所见的已是一片废墟、一尸两命的妻子和守在妻子身边的女儿。崔宁之不敢抬头去望父亲,她只恨自己动作慢了些。当她好容易请来离庄子最近的稳婆回来时,母亲已经没了气息了。
熊熊烈火燃烧着,热心人正奋力救火。可崔宁之却忽然觉得,那一切都不重要了。若母亲不在了,救下这燃烧的房子,又有什么用呢?
“是不是你,”可父亲见了这一切,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你是不是偷偷去见了你娘?是不是!”他目眦几裂,一副癫狂模样。他问着,竟拽过了崔宁之的衣领,将那单薄的布料仅仅抓在手中,却好似扼住了她的咽喉。他力气很大,崔宁之根本挣不开。
是恨。她知道,这是恨。
“爹……”
“一定是你,”父亲咬牙切齿,眼里既悲又恨,他终于松开了手,跪了下来,又一把推开了崔宁之,将妻子的尸身抱进了怀里,“不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