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职网生涯与他近在咫尺,透过尼克网校高强度训练和各式坊间传言的缝隙,他已窥见门内的景象。那当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钱是问题,亚裔身份是问题,体力是问题,伤病是问题,媒体是问题,代言是问题……他并非毫无准备,只是想起那已经被他抛在身后的选择,偶尔会有恍惚浮现。
“真的吗?”早川打岔,“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坚定的人。”
幸村沉默了一会儿。喝过酒后,他的沉默不再有特殊意味,变成了一段安静的、浅浅的空白。他说:“就像我最开始也以为,你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你忆苦思甜就罢了,怎么还骂人呢?早川刚刚照料完醉酒人士,心中有火无处发泄,听到这句,正欲反唇相讥,却被醉酒人士拿手指点住了下巴。他的动作绵软轻柔,指尖冰冰凉凉,像冬日的新雪。她当下愣住,不吭声了,只听他说:“你在立海是不是这种感觉?”
她有意逗他,便问,什么感觉?
“坚定但是摇摆,”幸村轻声道,“努力融入但是依然……置身事外。”
喝醉了还挺清醒,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词儿来。早川自嘲:“归根结底那是能力不足。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儿。我要是一开始不折腾,不想着去做会来事吃得开的优等生,不想着攻略您,安安心心过日子,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搞得这么痛苦。”
幸村没有回答,于是她再次拍板:“所有痛苦,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倘若高中时代的早川站在这里,大概要冲上来和她大吵一架。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小姑娘估计会气得嘴唇发白,我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理解。早川心想,只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即将度过第二个十四岁,并在回首过去时愈发清楚地意识到,那些对姐姐的执念,究竟夹杂着多少自伤自怜。苦心孤诣的努力其实是逃避,自鸣得意的强硬其实是懦弱,而无往不利的理智,可能只是偏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