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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将他脸上的血迹冲开,一滴滴砸落在地上,孙宁手足无措地走上前,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周围不断有忙碌的医生来来往往,她咽了咽口水,终于问出了那句在她嗓子眼里卡了一晚上的话:“……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的眼泪和身上的血迹弄脏了她白色的衬衫,相伴多年,她第一次见到对方这幅孩童般绝望而魔怔的模样:“她明明只是想去买个冰淇淋,我明明只走在她身后几步……为什么,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有一个疯子突然拿着菜刀冲出来,为什么对方会直直奔着语糯而来,为什么他那么好、那么可爱的语糯上一秒还在叫着他“爸爸”,下一秒就会被一刀砍中,连肠子都被拉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被砍中的不是别人……为什么被砍中的不是他自己。

那兵荒马乱的一夜像是一把悬于半空中的刀刃,在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宣告语糯抢救无效死亡时猝然落下,将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砸得支离破碎。

语糯死得太过突然,接下来的一切,开具死亡证明、送尸体去殡仪馆、火化尸体……全都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人的脚飘飘悠悠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实感。

直到一周之后,孙宁抱着骨灰盒回到家里,她下意识敲了敲语糯的房门,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在门口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地推开了那扇门。

面前的房间似乎还和以前一样,粉色的窗帘,樱桃形状的壁灯,桌子上还放着两本看了一半的故事书和一支没盖笔帽的笔。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板着脸告诉语糯,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收好,然后小姑娘就会吐吐舌头,把书本和笔都摆正,下次依旧再犯。

可是却好像又哪里都不一样了。

冰冷的床单、空荡荡的桌椅,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再给她回应,那个每次都要皱着眉跟她说“妈妈,你进我房间怎么又忘了敲门”的女孩,再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她赌气了。

直到那一刻,孙宁似乎才从一个漫长的噩梦里醒了过来,一脚踏入了现实的深渊。

她看着怀里的骨灰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的语糯已经从一个会说会笑的女孩,变成了一堆没有温度的粉末。

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人为安排,那个杀死了语糯的男人居然是他们村的人。最后经警方检测后证明,那人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不用遭受任何法律的制裁。

但沈淮珏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像疯了一样坚定地指认那个叫阿乙的男人撒谎,说他的疯病是装出来的。

可是不论医院复检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所谓的凶手,真的就是一个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疯子。

他只是一时发病,而他们的女儿也只是一时不幸,所以就那样被他提刀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