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2)

【序】

“干杯!”

邻座的一众在庆祝生日。

“生日快乐!”

“谢谢!”

“吹蜡烛吹蜡烛!!”

“啪啪啪——”

掌声和欢呼声越过桌子,撞在宁祁耳朵里。把目光抽回来,宁祁往身前的空杯子里又续了水。墙壁上的钟,时针停在数字八和九中间,分针已经指向了数字十一,窗外又微微飘起雪花,楼下昏黄色的路灯照亮四周飘散起的雪花,泛着冷寂的气息。

宁祁呼了一口气在窗前,心跳猛地有些失常,这时,店门响动了一声,有身影从半开的门缝里走进,那人身上落了雪,进门因为温差的原因,暗蓝色的针织毛线外套挂上一层晶亮的水珠,宁祁有些诧异,也因为长久的习惯,身体感到抽搐,而那熟悉的身影顿了顿,径直向他走来。

“哇,冻死我啦,繁繁。”余伽汐把冻得冰凉的双手往宁祁怀里塞,宁祁被突如其来的冷气激得打了一个冷战,

“怎么是你?!司洵呢?”

“求求你,放过我…”

余伽汐怔了几秒,似乎并未听到宁祁的提问和哀求,径直捞起他的手,拉他向门外走去。热闹的庆祝声被隔绝在了门后,报时钟响了一声,口袋里手机振动后偃旗息鼓,九点整。

雪铺天盖地般落下来。

【一】

窗外有鸟鸣声。暖橘色的窗帘蓦地被拉开,窗外俞泱的身影被茂密的树枝遮挡住一截,马上要消失在街角,于是宁祁抓紧窗沿倒吸一口水,把身子探出窗外喊道:

“记得早点回来!”

悠悠叫着的鸟被惊吓到逃着飞远,隔着嫩绿色树叶,俞泱浅白色的身影晃动了几秒,然后彻底消失在视线外,宁祁泄了气,退回来关上了窗。

订婚日在下周三,今天本应该一起去挑蛋糕,但俞泱临时接到电话就出门,行色匆匆,也没说明来由。宁祁跟着紧张起来,只能又重复发出一个“记得早点回来”的信息,支起画架,开始他画作的收尾,画里是他和俞泱。

因突如其来的插曲,宁祁作画也心不在焉,调色盘上颜料堆叠错落,而他右手捏着刮刀,左手托着手机,思绪在画布和黑屏状态的手机间飘忽不定,完全失去创作的心情,怅然间把依旧干净的刮刀扔到画架横梁上,盯着画框发呆。

终于在夕阳投到宁祁呆滞的侧脸,晃得他回过神后,手机恰巧亮起,却是陌生的号码。宁祁瞥了一眼身前的画布,像在照一面魔力镜子,画布中他欢快的神情映照着他此刻失落的脸,犹豫间按下接听,“喂?是宁祁吗?”低沉的声线唤起宁祁不悦的记忆,也认出声音的主人。

“俞泱出事了,来找我。”

之后的内容没有传进耳朵,而是随着大脑里嗡嗡的蜂鸣,将宁祁的四肢熏得麻木酸软,回过神后才六神无主般冲出家门,脚上还趿拉着拖鞋。

在宁祁往前的二十二年人生经历中,没有过害怕恐惧,家庭的幸福,父母的和善,带给他极温顺的性格,对所有人都心存善念。但司郁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感受到畏惧,那个人的眼神透着玩味和势在必得,让宁祁从头到尾感到不适。

而认识司郁则完全是一场意外,在俞泱揽过他,笑着向他介绍司郁的时候,宁祁还处于闲逛街头还能偶遇俞泱的喜悦中,于是雀跃地向司郁伸手问好。而脸上的依恋和娇气却是毫无保留地抛给了俞泱,那时的司郁还未展现出任何情绪,和他礼貌握手,并发出了与他们共进晚餐的邀请。

餐桌上,都是俞泱和司郁在讨论工作方面的事,宁祁没有刻意去听,也没有插话,只是很入迷地看着俞泱认真谈论工作的侧脸,那是他从小到大就最喜欢的模样。俞泱察觉到他的目光,自然亲昵地拉过他的手攥住,而两人桌前的杯子却莫名倒下,洒了宁祁一身果汁。

外套沾到果汁只能临时到洗手间简单清理一下,宁祁捧着湿漉漉的外套站在烘手器前,背后有个身影向他靠近,他下意识认为是俞泱来找他。玩笑话还卡在喉咙里,肩膀就被死死按住,下巴也被掰抬起来,嘴唇遭受一阵强硬的掠夺,闻到陌生的气息,宁祁才愕然抬手用力将那人推开,外套落在地上,他看到司郁从容不迫的神色,平静得好像他们理应如此一般。

高中时期的宁祁偶尔也有被“骚扰”的烦恼,但多半是些不痛不痒的目光或是口哨声,俞泱会在恰当的时机很好地帮他挡住那些困扰。可现在状况完全不同,宁祁在此之前引以为傲的出众外貌,让他陷入“危险”,司郁重新逼近,嘴唇贴着他的左耳,灼热的气息传到耳廓。

“苹果汁很甜。”气音在耳道里转了一圈,末尾还带上些轻笑,情绪不加掩饰,司郁眼睛透出疯狂的情欲。宁祁惊得呼吸一滞,本能反应是逃跑,但体型差异太大,司郁轻松将他圈在身前,单手按住他后脑,鼻尖抵在他喉结处摩挲,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俞泱也喜欢亲吻那颗红痣,是那种爱意充盈地轻触。可司郁此刻用舌尖舔弄那颗痣,犹嫌不足,再用牙齿轻咬,犹如毒蛇的信子缠绕猎物的颈脖。

痒意和羞愤充斥着大脑,宁祁下意识挥出拳头砸到司郁的肩上,用了十成力气,司郁吃痛终于停下动作。得到解脱的宁祁一刻不敢犹豫,头也不回地飞快逃离,只留下地板上被丢弃的外套,还有身后情绪不明的司郁。

回忆只停留在宁祁逃出洗手间的瞬间,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并无交集,这段不堪的回忆,本已经随着时间被封存。但突如其来的电话,又将其重新翻出,羞愧以及愤懑缠绕着宁祁来到司郁电话里提到的地方。

医院,宁祁并不陌生,高二的时候,他总是要到这种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建筑里,那时的他是陪俞泱一起去的。

要挤进人满为患的电梯,和各种各样神色的人群挨在一起,然后有序地鱼贯而出,穿过长而幽深的走廊,拐进病房里,监护仪的滴滴声传进耳朵。宁祁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位置,没有任何人,而白得扎眼的床铺上躺着的织雪阿姨变了模样,原来早已不是那个时候,春季早已过了一周,可他还感到寒冷,从头到脚。

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痛苦时,大脑会短暂失去思考能力,宁祁呆滞地站立,视线里天地都在旋转,呼吸也逐渐变得困难。

他抓紧胸口的衣服抑制住自己的抖动,快到临界点时,他的后背抵上来一个人,伸手将他搂在怀里。感受到温暖后他回过些神来,抬头看到的却是司郁的脸,再将目光转向病床,那个本该此刻搂住他的人躺在那里,插着氧气管。

“泱泱!”

不知何时暗黑色的天空开始暴雨如注,闪电撕裂云层,雷声轰鸣,掩盖住许多哭泣声。

那栋房子,四周都是过高的香樟树,天晴时阳光也无法照进,只投射在熙熙攘攘的树叶间,形成四散的光束,在每一面墙壁间晃动摇摆。而没有阳光的时候,光线昏暗沉闷,是一座囚笼。

余伽汐袒露着上身,端着餐盘往二楼休息区走去,前两天刚换过地毯,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凉。

走近时,望见一截雪白的手腕伸出沙发耷拉在地毯上,沿着紧致的手臂线条往上,是还在隐隐喘息的宁祁,身上凌乱的衣物以及毛毯半遮半露,掩盖住一些痕迹,未遮盖的白嫩皮肉晃眼又暧昧。

“吃点东西。”

余伽汐呼吸不稳,眼前画面太过诱人,他又起了反应,可禽兽也需要休息,况且在这之前,他已经缠着宁祁不吃不喝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怕将人饿出毛病来,才不情不愿去楼下端来一些小食。

“唔,我要。”那只垂着的手臂抬起来,勾住余伽汐空闲的左手,将他往前拉动一下,手心触到微凉湿润的液体,他心照不宣。

禽兽的自制力土崩瓦解,余伽汐甚至能听到它碎裂的声响,从前一秒还算清醒的大脑里咔嚓炸开,碎片飞快地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到双腿间,然后重组起来,形成难以控制的一种微痛感。

自然是火急火燎地搂抱,余伽汐俯身捞起宁祁,封住他的唇。触感像融化一半的奶糖,或是绵软的布丁,在余伽汐口中被吸吮舔舐。缺氧后的四肢被攀折或紧握,率先投降的人呻吟颤抖,宁祁软着身子向余伽汐展开自己的弱点。

余伽汐仿佛要干涸死于沙漠的旅人,绝望时终于看到一汪清泉般狂喜,靠近那个地方,以口舌急切疯狂地汲取泉水。泉水中央泛起涟漪,宁祁颤抖着揪住余伽汐的头发,向外推送,又因极致的快慰显得欲拒还迎,身体向前耸动,最后余伽汐起身贯穿他,撞碎他的哼叫,捣乱他的思绪。

“繁繁,我爱你。”余伽汐说。

宁祁没有言语反馈,余伽汐也不需要答复,他只是习惯成自然,这些话每次他都要说,登台就要背熟剧本,何况他早就滚瓜烂熟。独角戏演员从来不需要搭档的回应。

房间里只剩下唇齿相互纠缠的呜咽声,以及他们彼此间漫长又窒息的交欢。

极致交缠的两具身体终于分开,宁祁躺回到猩红色的毯子上,仰着头剧烈呼吸。喉结处的红痣越发显眼,余伽汐低下头去吻,却被粗野地推开,只得泄气般将头搁在宁祁肩窝。

“别碰我!”前一秒的热情似火荡然无存,宁祁的语气与屋外的寒冬天气一样,冰冷无情,余伽汐知道那是他的瘾已经过了。

“真是无情。跑出去那么久,是不是司洵把你喂饱了?”

“啪——”

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火辣的刺痛从太阳穴一直延伸到下颌,余伽汐被扇得目光偏向楼梯口,司郁早已伫立在那看着他。两人视线交汇,接着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书房内,司郁面向窗外,点燃手里的烟,然后把玩起手中的金属火机,中途未发一言。

身后的余伽汐还是光着上身,只松松垮垮套着条家居裤,很痞地斜靠在沙发上,嘴里也叼着烟,左脸颊绯红一片。

“他的瘾好像更严重了。”

“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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