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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寻阿祺,卖地寻阿成」是庄民近年来的默契,但残酷的部分也在於此,知晓阿成常回庄看地的人不敢告诉阿祺,就连阿丽上街买菜巧遇阿成,或是阿水承接别墅砌砖工事也都不敢让阿祺知道。没有人敢想像阿祺的反应,更害怕因此而让他们家冰冷的关系瞬间破裂。

山脚那一大片地有一部分是他们家的,分作三块,其中较为邻近的两块是羊仔伯在耕,每当阿成回乡谈生意都会经过。他总是待在他黑se的轿车内,默默地看着在田坵旁洗涤农具的羊仔伯,用他所学过的各种经济学理论思考父亲为何宁愿给人耕也不愿作稳赚的生意,而且卖地的钱也不是不能买其他地,羊仔伯依然可以在农地上耕种不是吗?阿成怎麽想就是想不透,他倒也不生气,最终往往没有情绪地发动车子一路行驶回市区的公寓。

那日,差不多是立秋了。阿祺t谅平时辛勤的阿丽,让他回印尼探望家人,还把桌上人家送的各式礼品塞给阿丽,阿祺认为不管是哪里人,说些什麽样话系,只要出外,家里总是期盼着子nv或父母的归来。一个人待在家的阿祺丝毫没有丧失安全感,反而感到有些自在,他心想如果阿成在家该有多好啊…

时间一到,隔壁的贵妹嫂就会端饭进来,饭上面有菜有r0u,虽然口味重了点,不过吃的饱就好。

「阿咩唷!阿祺伯你有没有怎麽样,阿祺伯!」眼前的情景贵妹嫂吓坏了。

阿祺貌似甫洗完澡,出浴堂时重重地摔了一跤,虽然没有什麽显眼的伤口,但阿祺爬都爬不起来。他身上的老人斑是昏暗老屋的保护se,让贵妹嫂靠近一看才惊觉阿棋晕了过去。

说来讽刺,这是阿祺一家大小过年至今第一次团聚。阿成带着妻与儿nv来到医院,阿祺隐隐约约地听到,他的媳妇细声却强烈地吵着晚上要带儿子nv儿回市区过夜,而阿成仅冷冷地说:「随便你。」阿成一家人在医疗人员的眼里就像走错病房的一群人,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争执。阿祺呢?他假装尚未清醒,静静地听完这家人究竟在说些什麽。

随着夜深,医院廊道的日光灯轮班站哨。阿祺朝思暮想的终於实现,病房里只剩阿祺与阿成。

「成仔,你回去睡吧,我明天请阿水来载我就好了。」

「没关系啦,我这两天没什麽事…」

不晓得是道德感作祟还是想重启祖产的话题,冷气强烈的病房里,阿成吐出的语气异常地温暖。阿祺心头喜悦,他没多说什麽,如同他平时的情绪般平静,他从不b较别家的儿nv多孝顺,也从不开口要求阿成。他深信,总有一天阿成会懂这一切,那些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一切,一种看尽人生百态後的眼界。

墙上的电视影像占据了阿成的眼,声音填满了阿祺的耳,父子俩静默了大半个夜晚。终於,阿祺耐不住菸瘾,打破了沉默,叫成仔到对面买包长寿七号,并要阿成搀扶他到骑楼ch0u菸。

「我看寻一天,请代书来把地量一量,办一办好了。」阿祺含着香菸,还未点燃。

「你来决定,我事务所里也有专业的人士可以处理,又快。」虽然只是早晚问题,但阿成知道面对这种传财产的事,总得掩盖欣喜的情绪。

「也可以,我看我啊,再走也没几年了,又眼瞎了这麽多年,时代变化的jg采部分没看过没关系,但是想到你在市区的生活,屋舍、儿nv、事业,项项值得我骄傲的都看不到,真的是很可笑…我一辈子看得人生啊,真的要活在里面才知道。」阿成趁着父亲燃菸,自己也点了一根,他从不让阿祺知道他ch0u菸,只有在阿祺的烟飘在空中的那一刻,阿成才像找到掩护似地在他旁边点火。这应该是阿成长大後唯一也仅有的与父亲最亲密的时刻。

土地继承後,好像许多心结都解开了,就算妻儿不愿,阿成也常返家同阿祺吃饭。对阿成来说,他不想也不愿承认他与父亲的关系是由土地继承所解救,毕竟这就真的落入了街坊邻居的口舌之中,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找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想法: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要照顾,不能让他因为跌倒而再也起不来。虽然如此,对於邻居亲友们,他没有多作解释,仅表现地这段时间的变化好像再正常不过般。

反倒是阿祺心里轻松许多,了无牵挂,问事的客人越接越少,收音机里放的音乐由交响乐取代八音,偶尔ch0u些儿子从机场带回的洋菸。他似乎找到了些与阿成之间独有的共鸣。阿祺心想,放下一些祖先留下的坚持,就多一些儿子的探望,多好。算一辈子的命也没用,这不就是太空时代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