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有心无力,景容峥的不高兴顿时消散。
韩天奕又道:“对了,你干嘛还用手洗,买个洗碗机多省事啊。”
景容峥实话道:“没钱,买不起。”
韩天奕惊讶道:“你不是刚认了个有钱的爸吗?”
景容峥淡淡道:“他有钱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看出他不想多说,韩天奕也没有再多问。
他兴致勃勃地道:“那我给你买个洗碗机吧,手常泡在水里容易伤手。”
景容峥有点惊讶,手而已,有必要这么保护吗?
想起来时不时见对方在脸上和身上涂抹些瓶瓶罐罐的,他也就理解了。
与此同时,他也有点感动于对方的有心。
“不用了,我没有这么娇气,而且我也不经常做饭,买来也用不了几次。”
韩天奕点点头,转而说起其他的事。
有他陪着说话,景容峥也不觉得洗碗麻烦了。
洗完碗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看韩天奕没有要走的想法。
景容峥对他说:“你先去洗澡睡吧,我再玩会儿游戏。”
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能不能顺利睡着,需不需要借助药物。
对方看到药后,肯定又要解释一大堆。
不如先等对方睡着,他再去睡,也免得解释了。
韩天奕嗔怒道:“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我这个男朋友在这里陪着你,你却只想着玩游戏?”
景容峥抽空,无奈地回了他一句。
“行吧,等下我陪你一起去睡。”
韩天奕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洗?”
景容峥拇指上滑,控制着屏幕上的贪吃蛇冲到旁边贪吃蛇的面前。
这条蛇猝不及防地撞上来,刹那间,变成了一堆五彩斑斓的糖果。
“……不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等他控制自己的蛇趁机吃掉这些糖果,屏幕忽然消失在面前。
他错愕地抬头看去。
是韩天奕抽走了他的手机,气恼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景容峥只得重复了一遍,“你说我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韩天奕冷哼了一声,阴着脸把手机丢还给了他。
景容峥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又在闹哪门子情绪。
因为他拒绝了一起洗澡?
卫生间就那么点空间,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手脚都伸不开,有必要一起洗吗?
景容峥想了想,这种小事对方肯定也不会生多大的气。
没有必要追过去哄。
于是他不再多想,开启了新的一局贪吃蛇。
等韩天奕洗完后,他也没有再玩,直接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后,他发现韩天奕并没有睡着。
他拿出一个盒子给景容峥,“喏,送你的周年礼物。”
景容峥顿时愣住了,他根本就没有准备礼物。
他感到头痛,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日子而已,为什么这么麻烦?
没有接,他尴尬地说:“我没有准备礼物……”
韩天奕淡淡道:“按你的话,补回来也是一样的。”
景容峥觉得心很累,“我明白给你补吧。”
韩天奕凑过来亲他。
景容峥愣了一下,只当是晚安吻。
直到他感到对方的手摸到他下面。
他推开对方,往外边移了移,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犹豫了一下,一句“我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兴趣”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怕对方又会联想,然后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只是说:“睡吧,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
韩天奕霍然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景容峥,你一直装傻充愣就算了,现在还要拒绝我?”
“我就知道,你已经看不上我,对我没有性趣了!”
景容峥木着脸。
果然还是朝着糟糕的方向狂奔而去了啊。
“我……”他心中一横,用手遮住脸,自暴自弃地说,“阳……痿了。”
反正他现在这种情况,也差不多了。
就算不是,也当是牺牲尊严来缓口气吧。
韩天奕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居然撒这种狗屁不通的谎来骗我!”
“什么萎了,你分明是嫌我后面松了,对我已经没有性趣了!”
景容峥愕然,再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韩天奕一脸厌恶,“景容峥,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恶心吗?”
“向日葵都送了,却又不敢当着我的面承认!”
“这种暗搓搓的行为都能做得出来,我都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伪善的一面!”
听到这里,景容峥总算明白过来。
也清楚了他当时为什么会不高兴了。
“这是一个误会,我真不知道向日葵还有这种……”他一言难尽地道,“含义。”
原本高雅的菊花被污化也就算了,怎么连阳光的向日葵也要被污了?
对于他的解释,韩天奕一脸怀疑。
“如果你觉得我还很紧,那为什么要拒绝我?”
问题又回到原点。
景容峥努力压住自己的男人尊严,艰难地说:“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很好。”
“我有心无力,我是真的不行了。”
韩天奕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是你说的不行了?”
景容峥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才发现,在他没有注意到时候,韩天奕的手又悄悄地来到了他下面。
并让其精神昂扬,背叛了他这个主人,当场打脸。
景容峥尴尬不已,努力打补丁:“……可能是被你妙手回春了下,现在又行了吧。”
韩天奕冷笑一声。
“宁愿说自己不行了,也不愿意碰我,景容峥,你可真行啊你!”
景容峥自知理亏,也无言以对,只好逃也似的去旁边掏雨伞。
希望待会儿争点气吧。
韩天奕的行动力却比他更快。
直接先一步在他身上坐下,“你为什么总、总要煞风景?”
一分钟过后。
两人纷纷沉默了。
空气中凝固满了尴尬。
从生龙活虎,到无精打采,只需要一分钟不到。
最害怕的情况还是来了。
景容峥窘迫地遮住自己的脸,颓废道:“看到了吧,我是真的不行了。”
他想过对方可能会因为失望而生气,但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生气。
“啪!”
韩天奕抬手,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满脸被羞辱了的模样。
“原来你不是不行,你只是对我这个人不行了!”
“景容峥,难道我已经变得让你这么讨厌了吗?!”
景容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意是如此明显。
怒火腾得升起。
不行!
他不能还手!
他绝不能变成让自己痛恨恶心的那种人!
景容峥漠然地看着他,死死地咬住牙,竭力让自己不要一拳揍出去。
他翻身下床,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韩天奕不甘的大叫声。
“景容峥,你有本事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景容峥忍无可忍,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
他猛地回头暴怒道:“结束就结束!一次又一次用这个来威胁我,你真以为我怕这个?!”
他一脚踹上床头柜,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滚!这是我的地方!你给我滚!滚!”
“砰!”
床头柜飞出去,撞到对面墙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韩天奕像是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
终于把那只野兽发泄出去了,景容峥却并没有感到多少畅快。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嗡嗡作响。
眼前也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抽搐。
他咬牙痛苦地抱住脑袋蹲下去,不断敲打揉按。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他听见一阵啜泣声。
他睁开眼睛看去。
不知何时,韩天奕已经是泪流满面,眼眶发红。
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与记忆中幼时的那一幕,慢慢地重合起来。
愤怒咆哮的男人,痛苦哭泣的女人,以及……站在角落里沉默旁观的孩子。
不对,这里没有那个孩子。
那他去了哪?
景容峥茫然地张望。
接着,他恍然大悟。
哦,原来他已经长大,变成那个愤怒咆哮的男人了。
景容峥伸出手,低下头,悲哀地看着。
基因的力量真强大啊,兜兜转转,他还是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他也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了。
带着哭腔的控诉声响起。
“景、景容峥……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继父住院时是谁借给你钱吗?”
景容峥疲惫地道:“对不起。”
“是我错了。”
“你想打我就继续打吧。”
韩天奕泪眼朦胧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啊……你、你以为我是什么虐待狂吗?!”
“不想打就睡吧。”
说完,景容峥转身带上门离开。
不想开灯。
他像是一只幽灵。
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茫然地望着头顶上的吊灯。
脑袋突突作痛,脚趾头也疼得钻心。
真的那么痛吗?
好像也不是。
痛着痛着就麻木了。
灵魂像是一片枯黄的叶子,悠悠地飘出去,在混沌的空间中游荡。
景容峥品尝到了久违的自由滋味。
无拘无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困缚他。
如果能够舍弃这具躯壳,再也不回来就好了。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人活着,总要有所寄托。
除非他死了。
……
景容峥昏昏沉沉地醒来。
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感觉暖洋洋的。
他伸出手。
金色晨光温柔地落到他掌心上,灿烂而美好。
望着这一幕,他几乎忍不住想落泪。
只要活着,总会看见希望吧?
伤春悲秋完毕,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景容峥拖着沉重的身体爬起来。
脚指头处顿时一痛。
他低头一看,就见青肿起来的大拇指不自然地向外弯曲着。
指甲裂开,细缝处是干涸的血迹。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
这叫什么?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这种情况也是没法赶过去上班了。
找了一会,他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卧室里。
景容峥只好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来到门口时,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里面没有人,只有满地狼藉。
看来对方是回去了。
景容峥松了口气。
这种情况下,两人最好还是暂时不要见面为好。
他实在没有精力与心情去哄对方。
解锁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周六,他不禁愣住。
他忍不住苦笑,自己这几天过得到底是有多稀里糊涂,连日期都记不住了。
以前的周六虽然不用上班,但他还是会过去公司。
能力不行,只能勤奋来凑了。
但现在景文超已经不逼他了,他自然不会再去加什么班。
能不配位,或许他应该早点辞职,并换家公司。
也不想就这么拖着。
景容峥干脆找到景文超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小峥?”
他直接开门见山,说出目的,“这个副经理的职位不是我能胜任的。”
“所以我准备辞职,手续什么的我下周去补。”
一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不堪。
景文超在那头很是惊讶,“怎么忽然就要辞职?”
“有什么等下周到公司再说吧。”
反正下周都是要去的,景容峥也不再多说,“好。”
景文超关切的声音传来,“我听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是感冒了吗?”
景容峥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还有事吗?”
以往蒋敏倩在电话中得知他感冒了,立马会开启一大串数落。
诸如这么大个人了,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之类的话。
所以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来落得个清净。
景文超倒是没有因为他的避而不答而生气。
在那头问道:“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的吧,需不需要我让保姆过去照顾你?”
景容峥道:“谢谢,不用了。”
景文超也没有强求,“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联系爸爸。”
听到这里,景容峥心头一松,看来不会说个没完没了。
他也有点疑惑。
这就是父亲与母亲对孩子的区别吗?
亦或者,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一边思考着,他一边准备挂断电话。
那头,景文超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又说起来。
“对了,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景容峥有些迟疑。
他是没有女朋友,但有男朋友。
对于景文超这个不熟的父亲,他不知道要不要出柜。
那头,景文超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爸的朋友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挺适合你的。”
“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加她聊聊吧。”
听到这里,景容峥也没有必要再犹豫。
他直接拒绝道:“不用了。”
“我实话告诉你,我喜欢男人,已经有一个正在交往中的男朋友了。”
在和韩天奕交往之前,他一直是喜欢女人的。
为了彻底让景文超不再干涉,并不影响他用这样的说法。
“是这样的吗?”
景文超稍微有点惊讶,但并不过于震惊。
接着他笑道:“不愧是我的种,连这方面都那么相似。”
景容峥有点反胃,皱眉道:“既然你明白了,就和对方说清楚吧。”
景文超却是笑道:“小峥,你不用急着拒绝。”
“毕竟你还年轻,不懂也不奇怪。”
“男人嘛,图个有趣玩玩就行了,你以后始终还是要回到娶妻生子的正途上……”
听到这话,景容峥却是松了口气。
他与这人本质上还是有所不同的。
对方这种荒谬的言论,他永远都不会认同。
两人之间对感情的观念,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没兴趣和对方争辩,他直接干脆利落地堵回去。
“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怎么可能?”景文超有点奇怪,“你爸我都对女人完全没问题,还和你那个荡妇妈生了你。”
听到这话,景容峥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压抑着火气,他语气生硬地道:“我又不是你的克隆体!”
“我说了硬不起来就是硬不起!”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以为他是被伤到了自尊心而恼羞成怒,景文超也不计较他的语气。
颇有耐心地传授自己的经验,堪称“毁”人不倦。
“硬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嘴巴甜点就行,一些傻女人也不会在意……”
景容峥忍无可忍地挂断电话。
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
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他们有问题?
景容峥想不明白。
他放一边不再想。
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他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接通。
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传过来,“大早上的打什么电话,有屁快放。”
等了这么久,加上熟悉对方的为人,景容峥也懒得客气。
“太阳都能晒烂你几把了还大早上?昨晚又去鬼混了通宵?小心哪天死在床上。”
“景容峥?!我靠!你这破锣嗓子是怎么了?难道是给韩天奕口的?”
景容峥无语道:“整天满脑子黄色废料,你不嫌难受吗?”
“嘿嘿,难受了的时候,我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一大堆男人扑到我裤下帮我解决哟。”
听着这个又淫又贱的声音,景容峥自愧不如。
“行,你牛逼。”
他忍不住问道:“唐典,你在你那些情人面前也是这么骚气吗?”
他有点想象无能,对方那些堪称娇滴滴的情人们,会怎么面对这家伙的口花花。
娇羞地骂着跑开?毫不客气地损回去?
那头名叫唐典的男人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景容峥叹了口气,“我和韩天奕……算了,见面给你说。”
“你现在有空吗?有空就过来接我去趟医院,我脚受伤了。”
唐典连忙追问道:“严重吗?是韩天奕弄的?”
景容峥解释道:“和他没关系,只是有点走不了路,问题不大。”
唐典没有追问,“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在悉悉索索声中,电话被挂断。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
门铃被按响。
倚靠在玄关处的景容峥放下手机,直接打开门。
看到门外男人的模样后,他忍不住调侃起来。
“一副被吸干精气的模样,看来你昨晚是被榨得一干二净啊。”
“待会儿不会脚软得连刹车都踩不动了吧?”
唐典低头看了眼,就看见皱巴巴的粉色衬衫领口大露,胸膛上满是红印。
他忍不住理了理衬衫,“靠!老子风流倜傥的形象全没了啊!”
“风流倜傥?”景容峥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唐典感慨道:“啧啧,你还好意思说我。”
“也不看看你自己这一副饱受摧残的小模样,到底有多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