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盯着楚环，紧紧地盯着，细致地观察他的神情和脸色，想从其中发现丝毫委屈或者难堪，他甚至希望楚环能朝自己求助，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就会命令其他人闭嘴。
然而他所期待的完全没有发生，楚环跟之前一样，哪怕遭受再多的不公，也并不会露出屈辱脆弱的表情，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有底气。
他就不会想要有依靠谁的时候吗？
追求的时候是这样，谈恋爱的时候是这样，明明他能给他提供一切物质，可他偏偏还是要去选择上班，选择创业，就算是在床上，也完全不会对他撒娇，更是很少温存，几乎一分开就要进浴室。
太多次之后，言之玉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沉迷只是想要挑战，然而战利品到手，却令他索然无味。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出轨了满心满眼全是他的青梅竹马，度过了一段甜蜜又满足的时光，他以为这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可到现在，他又没法确定了。
林盛的维护让他觉得恼怒，有种自己的领地被入侵的感觉，特别是“约会”这两个字深深刺激了他，但他也知道林家的地位比他家的要高，他只能再次对楚环道：“我们聊聊？”
问出口后，他心里居然有些紧张，他怕楚环拒绝。
楚环拒绝了他：“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他站起身，对林盛道：“林先生，我们继续？”
林盛笑着站了起来，没像之前那么绅士克制，而是当众揽住了楚环的肩膀，对众人落下轻飘飘的一句：“失陪了。”
楚环没阻挡他揽上来的动作，浑身连僵硬都没有，十分从容地跟着男人往羽毛球室走去。走了不到十几步，背后突然传来重重一声响，接着是梁希一声惊讶的“之玉哥哥”，显然是言之玉发怒把什么东西踹倒了。楚环没回头，林盛也没回头，反而跟他靠得更近了一些，低低笑道：“那小子看起来像是后悔了。”
楚环否认：“他只是觉得事情的发展跟他设想的不一样，所以恼羞成怒了。”
他熟知言之玉的性格，不成熟，冲动，喜欢凭喜恶行事，热衷于新事物，容易上头……在他的设想中，楚环跟他分手后必然会过得很艰难很惨，而且有过那样一段感情，再加上名声够坏，应该没人再跟他产生以婚姻为前提的牵扯。而现在，有一个除了婚史是短板外其他条件都还算优秀的林盛追求他，他心里当然会不爽。
小孩子一样，没人要的东西不屑一顾，有人抢的东西，哪怕他玩旧了玩腻了，依然会有占有欲。
林盛也想通了，愉悦笑道：“感情不是玩具，丢了想要再找回来可就难了。”进了球室内，林盛关上门，顺手撑在墙上，把楚环困在身前，“毕竟他不要的东西，有的是人想珍惜。”
两个人的姿势算得上暧昧，一个是身材高大的成熟男性，另一个是纤细漂亮的双性，此刻几乎贴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冲动。更何况，林盛邀约的目的本来就不纯。
他已经到这个年纪，谈恋爱的方式跟十几岁的小年轻已经完全不同。
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个吃“素”的男人。
而楚环的外在足以诱发出他最原始的欲望，他没打算隐忍下去。正当他的目光落在楚环嫣红的嘴唇上想要吻下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响了起来，让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氛围戛然而止。
看着男人退开两步接电话的样子，楚环小幅度地搓了搓手指。
要没这通电话，他也会阻止对方的亲近。
哪怕林盛伪装得再好，可楚环见过他太多次肮脏不堪的模样，所以每次面对他的时候，还得拼命压制心底泛恶心的感觉。跟他产生任何身体接触，都让楚环感到不适。
林盛一边接女儿的电话，一边给楚环打了个歉意的手势，然后慢慢走到一边去了。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楚环仍旧能听到他在诱哄对方，语气温柔宠溺，十足一副好父亲的模样。
楚环没去打扰，自己玩了会拍子，过了近二十分钟林盛才结束了通话，“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环歪头笑了一下，“没关系，林先生，我们继续打球？”
没了刚刚的好氛围，亲密的事自然做不下去，两个人就继续打了一会球，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各自去冲洗换衣服，然后坐上了林盛的车。
“现在出发去餐厅刚好。”
楚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我穿得好像太随便了些，要不要我先回去换一套？”
林盛连忙道：“我订的地方恰好有商场，时间还早，不然顺便去逛逛？”他又微笑，“说起来我们见了几次，我都没有准备礼物给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表现？”
楚环没有拒绝。
商场很多大品牌门店，林盛挑了一家带他进去，“家姐平常很喜欢这家品牌的衣服，说这里的衣服质感看起来最好，她都可惜这里只卖男装，拿到品牌优惠券也只能分给我们用。”
楚环笑容轻淡：“林小姐不用给丈夫购置吗？”
林盛就笑，“家姐没有结婚。”
楚环露出意外的表情，“难怪我听说，林小姐好像是不婚主义？”
“那倒也不正确，她原本是动过结婚的念头的，但因为一些事情才搁置了下来，所以我那位准姐夫，二十来年了也没真正上位成功。”林盛语气中带着戏谑，“现在年纪大了，时不时还得竞争上岗，倒也不容易。”
似乎终于触碰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的衣角，楚环心里一阵激荡，胸腔里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但他压抑着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反而微笑道：“以林小姐的能力，能让一个男人留在身边那么多年，对方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林盛道：“外貌确实很占优势。”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很耐人寻味的一个笑容，“真是巧了，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他扬高了嗓音，朝着不远处叫出一个名字：“宋初。”
虽然从林盛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楚环心里就冒出一股预感，可等真正听到那个记忆深处的名字，楚环仍旧控制不住自己浑身一颤，接着更多的细密颤抖冒了出来，他缓缓握紧双手，忍耐着心底的躁动顺着林盛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帝都星球里，上层的审美是很统一的。
除开身高这个基因里就固定好了的不谈，在外形和身材上，几乎都偏向白皙和精瘦，男性大多健身，但不会把自己练到肌肉一眼就看着发达的地步，大多要凸显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言榷和林盛就是其中的标杆，哪怕言之玉，在这样的审美下也是合格的。
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人却相反。
他有古铜色的肌肤和看起来就很壮的肌肉，身板结实到跟双开门的冰箱一样，浑身被西装包裹着，气质上完全像一个保镖。因为肤色的关系，他五官并不十分突出，是帅气的，但跟时下流行的帅气完全不同。
记忆中的父亲，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楚环见过他的时间太少，更多的是看过他的照片，也记得照片里的男性是白皙清瘦的，绝不是眼前这副模样。
林盛注意到他眼底的惊讶，笑着压低声音跟他解释：“我姐的喜好就偏向这种猛男，我这准姐夫挺努力的，当初拼了命的练，一餐往肚子里塞进两三斤牛肉，再加上别的地方也很优越，才成为了哪怕犯了错，我姐依然没把他赶走的枕边人。”
他们说小话的功夫里，男人已经看到了他们，露出笑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笑容中不乏讨好：“阿盛，你居然也来了，好巧。”
林盛笑道：“陪朋友来的。”他还做了介绍，“这是楚环。”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没有露出异样，“我还听你姐说你最近似乎在谈恋爱，原来是真的。”他对林盛说完这句话，才将视线落在楚环的脸上。
近五十岁的男性，不止身体保持得很好，脸部状态也显得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多的样子。他第一眼看到楚环的时候，眼底也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隐藏下去了，朝他伸出了手：“我叫宋初，是阿盛姐姐的恋人。”
楚环的视线跟他对触上，那一瞬间，心底潜藏的恨意几乎要压制不住地翻涌出来，他很快垂下眼皮藏了回去，却没伸手，只是道：“我叫楚环。”
他重新取名的时候跟母亲姓，“环”是原本的名字。
可面前的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哪怕看到他的脸，哪怕他的一双眼睛跟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完全没有勾起对方任何思绪。
楚环也就知道了，对他来说，在他追求功名利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抛弃了全部过往。
哪怕是妻儿，他已全部舍弃，就连在记忆里都不曾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