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最后抵达机关城入口处时,天色还大亮着,比韩非预期还足足快了近两个时辰。
韩非注意到卫庄带他走的路,许多处是连老师的那张地图中也没标出来的林道,隐匿在灌丛或是山岩的后方,若换作他一个人前来,别说抄这样的近路,只怕都不能一一找出地图上几处隐蔽的小道。
两块高耸入云的山岩紧贴在一起,唯余下中间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走道,卫庄停了马,回身看了韩非一眼:“从这儿到机关城的哨岗,不足一里路。”
阳光透过头顶的岩缝漏下来,在谷底聚成了一条细细的线,韩非看那日光落在卫庄的帽纱上,像是一层金粉:“你不一道进去吗?”
“我与墨家有些私怨,”卫庄说,“再往前,城内会有人察觉。”
私怨,韩非掂量着他这话的弦外音,莫非是暗杀上任墨家巨子那般的私怨么?这个问题逾越,他到底没问出口,卫庄调转了马头:“这次一共四个时辰半炷香,按四个时辰算就是了。”
韩非至今没明白卫庄究竟怎么计的时,还有那不伦不类的“半炷香”,真是要多见外有多见外,笑着说:“金子我会按整结给你。”
若想要按整金算,至少得是半个时辰起,韩非主动加了价,卫庄倒没拒绝,点头道:“好。”
他说完这么一句,自觉这次委托便已经结束了,于是牵起马绳往回骑去。
可韩非却不这么想。
韩非与人打交道,哪怕是纯而又纯的生意往来,也喜欢“交个朋友”,一方面为了所谓的“日后好相见”,另一方面,韩非总觉得从合作伙伴里挑出心仪的交朋友,还是比同朋友谈生意来得更靠谱些。
轻风穿过幽谷,拂动了卫庄漆黑的帽纱,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韩非的眉梢轻轻一动:“阁下近来可还得空?在下还有一事相托。”
韩非统共见了卫庄两次,每次都有不一般的新感,若说上一回他面对这位传闻中的鬼谷传人还有些许的紧张,这一回却全然只剩下了兴奋与好奇。
此刻他正压抑着满腔热情,抛出下一回见面的邀约。
卫庄:“很急?”
韩非仍是笑,他的一颦一笑都在私下里都经过无数次的训练,自有一番叫人见了如沐春风的本事:“为了阁下,倒也可以等一等。”
卫庄收回了视线:“这月底,你来找我。”
韩非有些没想到这次卫庄给出的时间居然这样近,他目送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嘴边的笑意犹在,却又与方才他演练过千百回的不同了。
朝歌晴了好一阵,期间卫庄拜访了城内几位旧识,几人谈起咸阳城内的近况,在回到鬼谷的时候收到了韩非放出的机关木鸟。
这会儿距他们二人约定的月底还有些日子,卫庄原以为是他人送来的委托,直到那只格外蠢笨的机关鸟一头砸在桌上,露出了腹部的一个“九”字。
卫庄看着桌上那只屁股朝天的蠢鸟,有那么一瞬间,竟很认真的思考是否应该重做只新的寄给韩非,否则这么个残次品般的东西,要是让人知道了是鬼谷的机关兽,那还真是……
怪丢人的。
不过想归想,制作一只机关鸟颇为耗时,卫庄接下来的行程忙碌,就是有心,着实也没有那个空闲。
他顺手打开了木鸟腹腔内的信匣,一条浅紫色的绢布从匣内滚出来,卫庄此前还没见过有人用这个颜色的绢布写信,倒有几分新奇,取出来一瞧,那绢布里头率先抖出了两朵洁白的栀子花。
卫庄修长的眉头挑到一半,生生止住了,桌上的花儿娇艳欲滴,只怕是才采下来没多久,韩非是从哪里寄来的花?
他闻着馥郁的栀子花香,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卫庄将那绢布展开,却见那上头写的不是什么委托,只寥寥几句:
“卫庄,后府的栀子开了,煞是好看,寄予阁下同赏。韦菲”
紫色的绢布同栀子放在一个木匣里,时间久了,上头也染上了一股隐约的幽香,信上的字体有些变了,较初时来得更飘逸潇洒些,不过看得出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卫庄看了来信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信尾的落款上。他一开始就觉得这“韦菲”不见得是真名,两人头回相见时还有心试了一试,结果正如他所料。
道上找到他买凶的雇主们,不愿透露身份与名姓的多了,卫庄当然也不会介意,只是这位年轻的雇主几次三番找到他,却从未提过的杀人一事,所托的不是斩除机关傀儡,就是护送,眼下还寄花来……
卫庄摇摇头,心中感慨,这些贵族公子哥们,还真是惯会风花雪月那一套。
他顺手提起了边上的毛笔,回信道:“好看。”
代号为九的机关木鸟振翅远去,身影消融在漫天的夕阳中,再也寻不见了。卫庄忽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本不必回这样一封无意义的来信。
无论如何,机关木鸟还是得还回去,卫庄轻而易举地给他找到了一个开脱的理由。
【52】
韩非在鬼谷山下的客栈里将机关木鸟放出去后,紧接着收到了旧友张良的来信。
张家在韩国一连出了三位丞相,地位不必多言,韩家的旧府与张家只隔了一条街,韩非与张良因此颇有些交情,只是日后韩国换天,两人间的往来渐渐也就少了。
张良的来信不长,寻常问候后只提了一件事,几日前秦国使臣访韩,中途却遭人毒杀,死在了韩国地界,现在朝中尚对这件事严加保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的信到这儿就止了,韩非在夏夜里静坐了好一会,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打算提前回韩。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次日一早韩非便拜见荀子,言明了去意。
韩非求学的路上遭遇过劫贼,到学宫时身上几乎没有行囊,如今岁月匆匆一闪,转眼到了离开的日子,他站在空荡的卧室里四下环视,除了几卷着作,还有二三趁手的毛笔,竟再找不出一样非要带回韩国的物件。
好像多年过去,他到临淄除了求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他乡客,连点痕迹也未曾留下。
月光漏过窗棂洒进屋内,像是在地上铺开一片寒霜,韩非没来得及为这澄澈的月色伤感,“咚”的一声,一只木鸟从窗户里飞进来,砸在了桌上。
这机关鸟本是个残品,此刻抵达了终点,上了机关发条的双腿还在不住乱蹬,发出一阵怪响。
韩非上前握住木鸟,月下机关木鸟腹部的“九”字格外分明,他伸手取了腔内的来信,那上头照例是卫庄惜字如金的风格,素白一条绢布上唯有二字:“好看”。
都说字如其人,可卫庄似乎是个例外。
卫庄这样一个独来独往的剑客,下笔非但没有肆意洒脱的味道,还称得上一句工整。
韩非看着信上仅有的二字,不由又笑了笑,他当时寄出那封夹了花的信,本是随性而至,没想过卫庄还会回信。
那会儿他饭后出了宅门散步,忽闻风中一股浓郁的花香,随着芳香寻去,但见后院里一束栀子攀墙而出。
初开的栀子洁白娇美,可惜生在这偏僻的路边,无人欣赏。
韩非突然没有由来地想,他那时感慨的,究竟是巷角娇花寂寞开,还是如此芳菲,自己身边却没有能一道赏花的人?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问题,因为答案已然在他的心中。
“我明日动身前往新郑,”韩非从收拾好的包裹里重新取了笔,蘸墨写道,“夏末城中景色宜人,不知届时可有幸邀卫庄兄共饮一杯?”
这声“卫庄兄”,他自两人初见时就想提,只是看卫庄疏离的模样,恐怕弄巧成拙,迟迟没喊出口。不料今晚卫庄居然回了他一时兴起写的闲话,这才终于将这声兄称了出来。
一封信很快写完,韩非润了润笔,一时竟有种难以言喻的高兴,他又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忽然又觉得整件事理应如此——
就像是他当日看到画像上卫庄那双冷冽的眼睛一般,他理所应当叫出这一句卫庄兄。
韩非重新将木鸟放飞出去,只觉得心中那阵喜悦难平,抬头看去,仿佛连天上的月亮都显得更美了些。
这样开怀的时候合该有酒,可惜今晚夜已深,附近的酒馆只怕都已打烊,韩非直叹可惜,转头看到了墙上挂的长剑。
这把佩剑的形质朴素,是他刚来时屋里就有的挂饰,韩非心中一动,上前将它取了下来。
他多年未曾拿剑,昔日那些剑法招式更是大半还给了先生,只记得拔剑后一个起手式,剑刃在月光下擦出一道冷辉,映亮了他桃花般的眼睛。
经年不练,他执起剑来动作居然依旧干脆漂亮,倒也无怪他提起不再学剑,母亲特寻来的剑术名师也觉得可惜。
原来如此。韩非想起他从前为何放弃学剑了。
韩非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归入鞘中,昔年同母亲说的那句“何愁找不到,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落到他笔下倒也显得生动有趣。
这木鸟中的信件委实有些多了,卫庄粗略将每封信看了,从头到尾没见半句委托,尽是今日吃了些什么点心,轩辕湖里荷花初绽一类的家常闲话。
若说前几封卫庄还能耐着性子通读,到后头不免也有些腻味,心说这公子哥未免太过闲散了,整日赏花吃酒,连点正事也不做吗?
卫庄素来没有与人聊闲的心思,先前回复韩非寄花的那回,大约只念在两人有几番往来的交情。可单单金钱上的往来,这样的“交情”又能有几分呢?
说到底,卫庄也并不是真缺韩非的那几锭金子。
“夏天就要过去一半了,”那信上写道,“卫庄兄还不给我回信吗?”
卫庄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他还是】
韩非收到回信是在一个午后。
天光正好,院里的芍药开得肆意,他令人剪了几枝插在屋里,浅淡的花香与炉里的燃香融在一起,说不出的惬意。
几日前他染了一场风寒,情形不算多么严重,只是近来朝中许多老臣不愿见他这张脸,干脆借故谢绝了外客。
可张良却是个例外。
张良跟着公子府内的侍从步入院中的时候,恰好头顶有只雀鸟飞过,在石道上投下一道疏影。他鲜少见有鸟儿在晴天飞得这般低,不由多看了两眼,空中那雀鸟却寻不见了。
绕过临水的长廊,张良看见石桌边韩非的身影,他今日没有戴冠,只是简单束了发,一头青丝挽过颈侧低垂下来,见到张良,起身朝人一笑。
韩非脸上仍有倦色,这一笑,眼睛里却带了些神采。张良听闻韩非几日前得病的事,最初还以为是与朝中几桩大案避嫌的托词,眼下亲见,又觉那病不似作假。
他躬身行了礼:“韩兄。”
韩非虚扶了他一把,笑道:“四下无人,子房何必同我这般客气。”
他正说着,只听几声鸟鸣般的声响,一道影子从天空划过,张良还看清来的是什么,韩非已伸出了手,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到了韩非手上。
不用看腹部的数字,韩非也知道卫庄这次放回来的是鬼谷子给他那只“十一”号。
先前他与卫庄通信的“九”号本是个残品,行动笨拙,可韩非这些时日用下来,倒也习惯了,如今不见旧物,倒有几分不舍。
张良这时候看出那鸟儿竟是木制的,心中称奇,他先前听韩非讲起过拜访墨家机关城的事,不由问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墨家机关兽?”
“子房果然博闻强识,”韩非笑了笑,手指轻拢了两下木鸟震颤的翅膀,那木鸟顷刻安静了下来,“不过这只机关鸟却并非出自墨家。”
时下的机关大家,除了墨家还要属公输家族,江湖上更有传言称,秦宫内许多不为人知的暗道亦是公输家的手笔,张良这回没再贸然猜测,笑着一礼:“还请韩兄明示。”
韩非并起食中二指,朝木鸟的腹部上一扣,“咔”一声响,腹腔的暗匣打开,落出一张乳色的绢布。
“确实有些难猜了,”韩非留了那绢布,将空了的木鸟递过去,“这是鬼谷派的东西。”
张良接过木鸟的手一顿,总觉得韩非说这话时眼里的神色很特别,与他平日里踌躇满志的神态都不同,似噙着笑,显得格外温柔缱绻。
张良一时没想清让韩非笑的究竟是什么,是他没答出问题这件事,还是这木鸟是鬼谷派的东西?可仔细想想,这两者似乎都经不起推敲。
“鬼谷……”张良看着手里的木鸟,“是剑圣盖聂的那个师出的那个鬼谷?”
韩非应了:“正是。”
张良先前的那一句,与其说是询问,倒更像是感慨,喃喃道:“都说鬼谷派深居简出,便是当初秦王,也敬盖聂三分。”
“传闻而已,听听便也罢了,”韩非笑了,“要是秦王真待盖聂如此,又何来残月谷的三百秦兵追杀呢?”
所以才说君心难测,张良想,到底没把话说出来,他将那只精巧的木鸟还了回去,看见韩非手里仍拿着那绢布,这样用机关鸟传来的信,恐怕十分重要,迟疑道:“韩兄需要先看信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韩非说,收到卫庄的来信,他确实有些心痒,但……左右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张良听他这么说,便知韩非其实是想看的:“要是事关重大,良可先行回避。”
他话说到这份上,韩非也不好再推脱,否则显得这封信当真有什么机密,更何况卫庄的来信从来惜字如金,譬如先前那一个“好”字,就是与张良同看,实在也没什么。
于是当着张良的面展开了绢布,一面笑道:“你我之间若还谈回避,岂不是太过分生了?”
张良也笑,适时转了头,看向墙边灼灼的芍药。
韩非话说得轻快,目光落到信上,却很快笑不出来了。
这或许是卫庄给他回过最长的一封信,里头的内容却一个字也不是韩非想看到的。
韩非将绢布一合,一言不发地收入了袖中。
张良余光瞥见,没料到韩非一封信看得那样快,他转回身来,发现韩非的目光变了。倒不是说韩非此刻的表情多么不悦,恰相反,他脸上淡淡的,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
张良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与韩非相识多年,知道就是这样“什么情绪也没有”,才是韩非心情最差的时候。
“韩兄。”张良唤了一声,少见地有些踟蹰。他拿不准此刻韩非究竟想不想见人,又或者,想不想旁人见到他这番面无表情的模样。
韩非比张良预计地还要平静,闻言看向他:“对了,我还没问起,子房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良觑着韩非的神色,试探道:“韩兄可需休息?”
他把话说得委婉,没提刚才那封信的事。
“我在家歇了那么多天,”韩非说,“再休息下去,只怕人都发霉了。”
张良听他那语气,大约确实不介意此刻有人在身边,最后还是照实说:“昨夜送军饷的队伍出了岔子,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
“子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开玩笑了,”韩非勾了勾唇角,“军饷被劫就是被劫,何来‘不翼而飞’呢?”
张良看向韩非的眼睛,却什么也没能寻到,那双眼太静了,叫他隐隐觉得不安:“若是寻常盗贼,良自然也不会跑来叨扰韩兄,这次的军饷失窃,奇就奇在……”
韩非问:“什么?”
张良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事发断魂谷,据在场的将士们称,他们是遇到了鬼兵截道。”
“鬼兵。”韩非琢磨了片刻,“这倒有趣了。”
平心而论,张良并不觉得这件事哪里称得上有趣,问:“韩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韩非看了他一眼:“子房小时候可曾听家里人说起过,诸如‘你要是再这么顽皮,我就把你送去断魂谷,喂鬼兵’?”
张良一愣:“……这倒没有,但我知道城中确实有不少人家有个说法。莫非韩兄也觉得,断魂谷中真的存在鬼兵?”
“我可没说过这个,”韩非说,“我只是在想,军饷自王都一路押至边关,少说三天三夜的路程,而这‘鬼兵’不早不晚就出现在了妇孺老少都知道的断魂谷,是不是有些巧过头了?”
张良心中一动,知道韩非的意思是这次的军饷失窃案,该是有人特意伪装成鬼兵的样子在断魂谷中守株待兔。
他抬起眼来,韩非恰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张良压低了声音:“如今秦韩间形势紧张,十万两的军饷又非同小可,王上下令将此事秘压下来,派我祖父暗中调查。”
“押送军饷的官员,是已经在审了吗?”韩非问。
张良:“负责的是两位王爷,今早才入的审室,也眼下不知情况如何了。”
刑不上大夫,若是两位王爷,只怕这番审问会几多艰难,韩非点点头:“这次的案子,我这头也会留意。”
张良等的就是他这么一句,当即朝韩非复又一礼:“良先行谢过韩兄。”
韩非看着张良离去的背影,面色渐沉了下来。
他回到书房坐了一会,从袖里取出了方才收到的绢布,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再看的打算,随手塞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假如说刚才张良在时,他还能借着与人讨论时事分散注意力,眼下独处,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绢布上以熟悉的字迹所写道的:
“来信我看了,以后若你能只提关于委托的内容,就再好不过了。”
韩非忽而伸手捂住眼,才发现指尖竟因用力而微微打颤。
这算什么,他猛一咬牙,要是卫庄不想看他讲闲话的来信,直说便是,他保准这辈子不写在他来到学宫的】
卫庄匆匆赶到桑海的时候,几大门派的长老已经到齐了。
儒家作为东道主,将聚首的地点选在这处临海而建的海月小筑里,放眼望去,楼外水天渺渺一色。
众人纷纷步入厅内,墨家除了巨子,一共到了五位长老,此外山脚下还有随行的弟子若干,道家除了当日盟约的人宗掌门逍遥子,居然还请动了避世已久的天宗一众,小圣贤庄的几位当家自不用说,庄中数位子弟随行,声势颇为浩大。
所有人依次落了座,又仿佛心照不宣般,一时间场内肃穆得竟无一人出声。
四角的仙鹤铜炉内香烟袅袅,烟雾绕过纱幔,在日光下变得浅淡,卫庄冷眼看着满屋静默的长老,高徒们,只觉得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心思一转,忽然没有由来地想:
“也不知那位韩国的小公子拿到那块水消金没有?”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卫庄却意外地不怎么排斥,几日前他写信告诉韩非,潜龙堂里会有人带着他找到的军饷案线索前来,算算日子,司徒万里主持的易宝节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不知一切进展如何了。
那日他在紫兰轩走得匆忙,在路上才想起本该在装水消金的木盒里放张条子,稍作些解释,如今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