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动静使得周子舒目向洞口,门口伫立着十几个发丝凌乱,衣着不修边幅的男人,每个人的神情皆是不善,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护法,看来这小疯子果然伤的不轻。”人群中一个高挑的瘦子一边打量着满身是伤的温客行,一边朝着人群中为首的元护法,谄媚笑道。
这些年,温客行皆是同大多数无名鬼众一样以面具示人,谷中能够见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数。可就算此刻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带着面具,但那长居恶谷却独独不染纤尘的特别气质,以及过于颀长,骨肉匀称的精瘦体型却让在众所有鬼众都一眼认出了此人就是温客行。
凌乱的发丝,破烂不堪的衣服并没有破坏温客行的美感,反而让人情不自禁的升出股怜惜之情以及骨髓深处滋生出想要狠狠凌虐他的欲望,前后矛盾却不违和。元护法目不转睛的盯着温客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精光,忍不住幽幽叹道:“有好些年没见过这张脸了,长得却是越发能魅惑人心了,难怪难怪。”
难怪公孙戾会亲自钦点温客行留在跟前伺候,听留守在大殿负责伺候的鬼奴们曾传过那老鬼甚至私底下还慷慨指点温客行一些关于武功方面的心德,之前只觉天方夜谭,但这一刻,元护法信了也悟出缘由了。
另一侧的手下,见有人赶在自己前面献媚,也连忙跟着讨好道:“护法,这小子平日里自视清高拽的很,每每遇见您,仗着听命谷主,就招呼都懒得向您打一个。今个儿,看这一身血,怕是难以动弹了,眼下是死是活还不得全依凭您一句话处置。”
站在后方体形壮硕的男人,是元护法的亲兄弟,自然清楚自己大哥在纾解欲望方面向来是男女不忌,现在又听出大哥话里生出旖旎的意味。在听完前面两人的粗莽发言,不放心的提醒道:“大哥,都说打狗须得看主人。这温客行是那老鬼跟前伺候的人,待会您想如何折腾都行,只是务必得留他一条命,不然恐那老鬼会震怒。”
“放心,为兄心中有数。”见唯一幸存的兄弟如此关心自己,元护法欣慰至极。
明知道采撷眼前这朵无比娇阖艳丽花朵会招来许多麻烦,甚至惹来杀身之祸,但自己就是做不到完全不去看,元护法目光贪婪的望着温客行那张重伤到煞白,却依旧漂亮得过分的脸,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段,放眼整个鬼谷都没比他更好的,就算是放眼谷外也是少有人能和他相比的。
这般极品的皮囊如果只玩一次就毁了实在可惜,谷中生活常年枯燥乏味,如若能制住供自己随时亵玩自然是最好了,不过这手脚是不能尽数完整保留了,不然待温客行养好伤,怕也是后患无穷。
“温客行,侍奉了那老鬼这么多年,想必伺候男人的功力很是了得,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了吧,不如今日也侍奉侍奉老子,便不为难你如何?”
父母之恩云何可报,这些年来的忍辱偷生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自报仇雪恨。不得不听命于仇人手下本就是温客行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被人明晃晃挑出来,自是刺得鲜血淋漓。
这群狗东西真该下地狱!温客行目如寒针扫过在场的每一张丑恶的嘴脸,拳头紧握,待自己日后手刃了那老鬼,迟早也要将这些人的脑袋拧下来,到时候一个也别想好过!!!
元护法见温客行咬牙切齿的盯着自己,非但不惧反而饶有兴致回了一个挑衅傲慢的笑容。谷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这种憎恶想要杀人的眼神早已司空见惯,不过瞪得像这般好看的,让人心心痒难耐的还是头一回见。
胳膊冢处忽然被顶了顶,臆想被打断元护法有些反感侧过脸,在手下的提示下,这才注意到温客行身后的阴影处还藏匿着一个几不可见的人影,刚刚光顾着看温客行那张漂亮的脸蛋,竟是忽略了。
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悄无声息,但周身释放出的强大威压却能让在众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熊熊怒意。温客行向来独来独往,从来不拉帮结派,能有如此内力,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压,还能使自己毫无察觉的,谷内除了那老鬼再难找出第二人。
元护法下意识当成了谷里的鬼主,想到刚刚以下犯上的举动,当即吓了一个激灵,身体趔趄的向后一歪被后面的下属扶住后,脑海中的第一想法便是该如何求得饶恕。
“大哥别慌,您再仔细看看,那……那人身形,好像并不是咱们鬼主。”公孙戾凌厉狠辣的手段无人不晓,谷内人对他的恐惧皆是根深蒂固的。
听到不是鬼主,元护法当即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他,温客行又重伤着,谷内再难有人能与自己抗衡,元护法想到刚刚失态的行为在属下面前丢了脸,当即恼羞成怒的瞥向温客行的身后怒喝道:“何人装神弄鬼。”
运行的最后一个周天即将结束,为了最大程度为爱人疗好伤,周子舒心中的杀意早已澎湃,却始终强忍着没有动手。
元护法朝着周子舒的方向探了探脖子,在确定是个男人的身形后却没见周子舒有要出来的意思,鄙夷的冷哼了一声,此人如此怂包,只敢躲匿在温客行的身后,看来是很惧怕自己。
只要不是老鬼,情况就好多了,谅他再厉害只要是谷里的,就绝非自己对手。元护法瞬间气势如虹,昂首挺胸的迈步上前哧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原来是个见不得人的胆小鬼。温客行,莫非是那老鬼满足不了你,欲求不满私底下又勾搭上个这么个废物姘头?只是此人如此怂包只敢躲在你的身后,又如何能够满足得了你,我看你不如转投我的怀抱才是明智……”
尚未说完,随着逐步的靠近,讥讽间元护法蓦地对上一双冰冷阴鸷的眼眸,瞬间一股强大而恐怖的绝望气息袭向全身,迫使元护法不得不停了下来,脖颈如同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般,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的话太多了话!”最后一个周天圆满结束,周子舒收回六合神力,厌恶的瞥向元护法。长的如此人模狗样,竟也敢肖想自己的阿行,说完便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去。
由于看不到元护法的正面,见他忽然停住脚步,众人皆是咧着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可下一秒,元护法的尸首却呈反向的抛物状,以七窍流血的惨状瘫摔在跟前,一时间洞中所有人咂舌的盯着地面上元护法的遗体,都以为出现了幻觉。
“大……大哥?!”
只有元护法的亲兄弟率先反应过来,蹑手蹑脚的探了一下元护法的鼻息,随着一声爆吼,众人这才相信元护法居然真的死了!
元护法武功不差,入谷之前在江湖上也曾是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在一次重大的宴会上暗杀失败后遭官府通缉,最后在一群自告奋勇的正义之士合力剿杀下才被逼入鬼谷。
好恐怖的实力!元护法的死太过突然,就像变戏法一般,眨眼间说没就没了,温客行有些错愕的盯着地上元护法死不瞑目的面容,看来这个自称阿絮的男人功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往后自己须更加小心应付他,尽可能不激怒他!
即便是鬼主想杀元护法怕也没这么简单,看来鬼谷要易主了,究竟是何方神圣,众人忘记逃跑,胆寒而好奇的望向温客行的身后。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衣袍,面容俊逸的男子至暗处走出,这是一张崭新而陌生的面孔,年龄虽看起来不大,精致阴沉的眉宇却凌厉的让人不敢直视,周身释放出的杀意像极了地狱中走出的索命修罗,令在场的所有鬼众不寒而栗。
随着周子舒向前逼进一步,所有人纷纷冒冷汗的朝后退了一步,就连蹲在地上想要为兄长报仇雪恨的男人也因为惧怕周子舒,瘫软的跌坐在地,现在别说报仇,就是自己的命也难说了。
空气中弥漫发酵出一股巨大的死亡气息,既然不是对手不如早早散去逃命,其中一个人朝着洞口迅速跑去后,剩下的恶鬼皆是六神无主的跟着逃命。
耳边传来空气被割裂的呼啸风声,温客行抬起头几道银光极速从眼皮上闪过,面色惊恐的鬼众们脖子均是添上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随着人群中忽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变戏法般每一个人喉间的淡淡血痕迅速扩拉成一道道可怖的深红色口子,喷噗出大量的鲜血来,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山洞中,一具具捂着喉咙的鬼众面色扭曲,抽搐的倒地而亡。
一剑封喉!手法凌厉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满室浓烈的血腥味在鼻尖徘徊,哀嚎声很快就停了下来,望着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温客行蹙着眉头下意识抬起衣袖捂住口鼻。
注意到温客行的动作,周子舒收回白衣剑,立刻迎了上去,自责懊恼道:“这些人死在这里,势必会耽误阿行休息,是师兄思虑不周,应该让他们死得远一些的。”
这些人简直死有余辜!世间所有会给温客行带来伤害的恶人恶行,周子舒都是零容忍的,只想令其下地狱,为他们的污言秽语赎罪。
流淌的在地上的到底是几十条鲜活的生命,被男人轻易斩杀后又如此轻描淡写的述过,看来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同样不会是什么慈悲之心的好人,很大概率会重新洗牌这里,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成为谷中新的最高掌权者。
“阿行……”温客行眸中复杂的神色,被周子舒一眼捕捉到,生怕他厌恶这样嗜杀的自己,想着想着心就莫名乱了。周子舒不安的抱住温客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委屈道:“阿行,这些人欺你辱你,实在是死不足惜。”
对于这些不请自来的恶人周子舒本就反感,尤其是听到那些难听的话语后更是厌恶至极的起了杀心。一开始并没有当真,只当是狂犬乱吠,逮着人就咬。直到对方准确的叫出温客行的名字,又频繁提及到什么老鬼,周子舒这才后知后觉的联想到与顾湘神貌相似的小丫头,以及温客行的样貌忽然发生了变化,很大可能是自己回到了从前。
不疯魔不成活8且放青崖间
上一刻还气质疯魔宛若杀神,转眼间却如同无辜的幼童,一副委屈巴巴的姿态趴在自己的肩头,简直判若两人。被周子舒一把抱住,温客行强忍着没有推开,僵硬的望着地上一具具睁大瞳孔,死不瞑目的尸体,严重怀疑面前这个忽然出现、自称阿絮的男人是否精神有疾。
不同于外界,像这种精神不正常或者分裂的人谷中并不罕见,甚至是常态,不过这种被人维护强出头的感觉却是不糟糕,可以说是第一次感受到。听到男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温客行被抱得僵硬的身躯软下来几分,抬起手臂不自在的拍了拍周子舒宽阔的脊背,淡淡的“嗯”了一声。
世人皆是自私自利贪婪的秉性,这种秉性对于为非作歹而不得逼入鬼谷中求生的恶人身上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温客行自认不是什么烂好人,对于在场之人的死,除了嫌弃他们玷污了自己歇息的地方以外,再无任何一丝多余的情感。
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凝重起来,周子舒厌恶的皱起眉头,无论如何都应该带温客行换个地方休养。得到温客行的回应后,周子舒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个怀抱,征求道:“阿行,这个山洞不适合再住了,师兄带你另寻过一处舒适的地方为你疗伤,好不好?”
温客行之所以选择这个山洞栖息,是因为这里离顾湘居住的薄情司较为近,如今被弄得满地污血自是无心情再待下去,就算周子舒不说,温客行也有这个念头。
见温客行点头同意,周子舒立即将温客行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半搂着朝洞穴外走去。
两人刚踏出最里面的石室,洞穴口处就传来一阵紧急嘈杂的脚步声,周子舒下意识的以为又来了一群找麻烦的人,冰冷的眸色中杀意再起,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不知死活的人来打扰自己与阿行温存呢?!
听到脚步声,温客行也抬头望向洞穴口,很快数十名白衣红袖女子身影罗贯而入,这红白相间的醒目仗势温客行立马就明了来的是谁了。
很快一个鹤发童颜,打扮精致的红衣女人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就连折回的顾湘也紧随在漂亮女人的身后。
罗浮梦的出现,让周子舒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一切如梦如幻,竟是有些不真实。踌躇了几秒,周子舒便释怀了,管他真假,做梦又何妨,这里有鲜活的温客行可比了无生机的雪山好太多。
这并不是周子舒第一次见到罗浮梦,之前对这个性格嚣张跋扈的女人并无任何好感,但在一次与温客行饮酒畅谈的时候,温客行曾主动与自己吐露过罗浮梦对他恩重如山以后印象才大有改观。
抓在手臂上的手被越握越紧,温客行能清晰感觉到周子舒在见到罗浮梦的瞬间情绪再次变得激亢起来,以为他又动了大开杀戒的念头。
见识过他快得出奇的身手,当然知道罗浮梦等众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在温客行准备出言让他不要乱来的时候,身旁的男人先一步尊敬的唤道,“罗姨。”
刚唤完,周子舒就反应过来不妥,面前的这个罗浮梦比自己记忆中的罗浮梦至少年轻了十岁,即使是满头银丝,少女般娇嫩的肌肤依旧让她美得张扬。
这个亲切带着敬意的称呼让温客行怔了怔,包括男子从出现起就一次次亲密的唤自己阿行,如果不是巧合就是有意为之。
现在看来,他或许真的与自己有些渊源羁绊,只是任凭温客行如何努力回忆过往,脑海里依旧没有搜索到有关于阿絮这个名字一星半点记忆,难道是喝过孟婆汤的缘故迫使自己彻底忘记了他。
温客行探究的望向周子舒,察觉到自己正在注视他,男人转过脸来,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出色的眉眼荡起柔和的涟漪,让人如沐春风。与刚刚洞中杀意腾腾,一身戾气的他截然不同,两人靠得极近的缘故,温客行发现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眶不知何时起红了一大圈,墨色的瞳仁深情绻绻,只一眼,心悸的感觉就令温客行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刚刚叫的自己罗姨?被相同年龄的人喊姨,怎么听都有种讥讽的味道。
罗浮梦冷着一张脸打量着周子舒,男子穿着一套面料上乘的玄色衣袍,领口与袖口黑白拼接,看起来十分稳重成熟,端正大气的五官配着挺拔精实的身躯显得既尊贵又优雅,俊美无双。
目光往下移,男人的手正亲密的拥着温客行,温客行身上那件同色系的外袍明显是他的,从两人刚刚的对视,可以看得出他们直接的关系有些许特殊,如果是随着温客行叫,倒也能理解了。
对于忽然出现在鬼谷的周子舒,罗浮梦呈无所谓的态度,若是恶人,谷里也不在乎多出来这么一个;若是温客行的旧识,今后能帮衬他一把那自是最好。
相处多年,罗浮梦从来没见温客行露出过如此少年气的生动表情,像是坠入爱河的前兆,可偏偏衣冠楚楚的不一定是良人,也可能是衣冠禽兽。
罗浮梦很想以经验之谈告诉他,面上看起来的一往深情不见得就是真的,也是可以装出来的,真真假假,虚情假意下隐藏的利刃往往比赤裸裸的明面伤害更致命更措不及防。可这种话,只适合私底下讲,当着男子的面,也不便说,只能再寻合适的时机了。
平复了下,温客行看向罗浮梦,一看吓一跳,只见她正冷着张脸,盯着周子舒看,惟恐她的暴脾气会忽然出言激怒周子舒招来杀身之祸,急忙介绍道:“这是……阿絮,不是什么恶人。”
听到温客行再一次唤自己阿絮,又主动替自己辩解,周子舒的心狠狠颤栗着,这意味着两人的关系正在朝着以前的方向发展。
除了知道男人叫阿絮,其他一概不知,温客行简单的说完,再没有能够补充的,只能祈祷两人千万不要起冲突打起来。
紧箍在手上的大掌无故颤抖起来,温客行有些不明所以,再次望向周子舒,男人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温客行彻底松了一口气。
藏匿在罗浮梦身后的顾湘见气氛愈来愈融洽,索性直接从她的身后跳了出来,快步凑上前,一把环住温客行的大腿,撒娇道:“哥哥,刚刚吓死阿湘了。”
一旁的罗浮梦听到顾湘旁若无人的称呼温客行为哥哥,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厉声训斥道:“你这丫头,怎么又忘了规矩,你的命是阿行救的,理应唤他为主人。”
私下里,罗浮梦不止一次教导过顾湘,为了保障两人的安全,不可以在人前与温客行表现得太过亲密,惟恐被有心之人利用,掳了她用作对付温客行的筹码。
“我……婢子知错了,以后定尽心侍奉主人,报答主人对我的救命之恩。”见罗浮梦大发雷霆,顾湘受到惊吓放开了抱着温客行的手,脑袋里霍然回荡起她曾多次叮嘱过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