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湘带路,不多久二人就来到一处山洞前,周子舒淡淡地抬眸望了一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得住山洞么?
山洞口迎面不断飘出一道道炊草烧成灰的热气流味,想来小女孩的家人的确是住在里面的。周子舒当即联想到温客行素来挑剔的性子,淡漠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无意识地呢喃道:“如果是阿行,大概是不肯住这种山洞的。”
说完,周子舒的心又蓦地被揪得生紧,尽管温客行喜欢热闹的地方,可自从出事以后却只能被自己安排在无一点人气的冰洞里才得以一直陪着自己,比起面前的山洞貌似也好不到哪去。
“就是这里,我们赶快进去吧。”一心护着水的顾湘,没听太清周子舒的话,有些蓬乱的脑袋对着周子舒回了这么一句,便小心翼翼地捧着装满水的葫芦瓢率先往里走了去。
周子舒一言不发的跟着继续往里走,刚刚自己走来的时候明明就看到距离这个山洞不久处就有一排排适合人住的屋宇。这个小女孩和她哥哥,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跑来住在山洞,还真是奇怪的癖好。
而且不光如此,就连这里的环境也有些诡秘复杂。开始在芦苇丛那里能见度还算正常,过了那条宽阔的溪潭后,跟着小女孩的步伐往这里走,能见度就明显越来越低,几乎整座山都笼罩在黑暗里,也许这是座完全背阳的阴山,所以荫气重吧。
随着往里走,石壁不规则的窄宽,视野也跟着受限,给周子舒一种较为压抑的不好感觉。住在这种阴森的地方,这般昏暗的洞穴里,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那定是脾气古怪之人。只怕进去了,小女孩的哥哥也不一定会愿意搭理自己,这让周子舒当即有了种想要马上离开的冲动。
温客行还在雪山孤零零地等着自己回去呢,自己哪有时间可浪费的,再说遗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周子舒实在放心不下,毕竟现在的爱人除了自己的庇护,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自己多离开一瞬,便会多了一瞬受到伤害的可能。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出来多久了,没有自己的陪伴,宝贝也会感到万分孤独吧。想到这里周子舒低萎的情绪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想要回去的心更是心如火煎。
正想着眼前幽窄的山洞里,空间忽然放大了,周子舒踏入这个球状的空间,发现里面极其简陋,最显眼的是一张石桌,以及地上正燃烧的一堆烧了大半的干柴,室内有火光的映照,光线依旧有些昏暗。
周子舒锐利的目光闪过一丝嫌弃,这鬼地方哪是人住的,就是鬼都应该嫌弃的。没看到小女孩的哥哥,周子舒皱着眉头将眸光望向顾湘,只见她端着碗步伐熟练地绕过石桌,很快坐了下来。
顺着小女孩停住坐下的位置,周子舒这才注意到昏暗的室内,石桌后面还有一处石台,从周子舒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半,上面躺了一个人,衣服上大面积的血污,昭示着此人受了不轻的伤,有些破旧的衣服早已变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即便是这样周子舒依旧能看出男子身形比例优越且精瘦。
向来反感血污的周子舒无感地收回视线,可下一秒,却陡然睁大了双目,不可置信地再次朝着石台上的身体望去,石台上男子的脸虽然被小女孩挡住了,可身体的感官却给了周子舒一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觉,一身匀称到几近完美的骨肉,这种感觉只在与温客行相遇的时候周子舒才有过,心跳当即停了半拍,难道爱人也被贼人偷掳来此了?
如果温客行在此处,那这就能解释得通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此处了,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妄为,将双俩人都搬来此处!正当周子舒又喜又怒,抬起腿想要冲过去拥抱爱人时,男子披在身侧的黑发闯入周子舒的眼眸之中,心中的欣喜赫然崩塌,惊觉眼前的这具身体,虽然身形比例同爱人如出一辙,但整个身高却逊色了一截,且看起来更加年轻,少年感十足。
周子舒失望地停住了脚步,即使再像也不是自己的阿行,瞬间失而复得的喜悦又被现实无情掐灭,好看的剑眉蹙起。
“哥,喝水了!你怎么不喝呢?是不是水太凉了?……”
耳边传来小女孩惊慌失措的声音,周子舒稍稍平复心情,目光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小女孩,即使隔得有些距离,还是清晰感觉到石台上的男子气息过于孱弱,接近濒死。
又是这样一副生离死别的场景上演在面前,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像是一种诅咒一般!死了的人是种解脱,活着的人才是痛苦。况且这么小的孩子,没了亲人的照拂她又该怎么活下去,想到这里周子舒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果不其然,“啪”地一声,装着水的葫芦瓢掷在了桌上,耳边再次传来小女孩满是担忧夹杂着恐惧地哭腔:“哥,你怎么了?你别吓阿湘,呜呜……别丢下我……”
本来只是想问个路,却不曾想撞上这样一副亲人即将离世,幼女孤苦无所托依的可怜画面。小女孩悲怆的哭腔,让周子舒好不容易刚平复一点的心情瞬间又变得烦躁起来。
既然问路不成,那就索性离开吧,周子舒面色晦暗地转身朝外走去,以免浪费时间。但身后不断地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别丢下阿湘”,实在听得周子舒难受,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小女孩与顾湘太过相似,若此时此刻温客行站在这里,一定会被眼前悲惨的场景蜇红双眼。爱屋及乌,周子舒发现自己冰封已久的心竟然也有些不忍就这样一走了之,任由小女孩自生自灭,但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是无法亲自照顾抚养长大成人的。
思衬一番,周子舒最终决定将小女孩带回四季山庄交由张成岭抚养照顾,既已想好,为了不继续浪费时间,周子舒决定与小女孩聊聊自己的想法,若是她自己愿意,便简单地挖个坑处理了大人,再将小女孩带走。
周子舒折回身,大步迈向小女孩,居高临下女孩哭得肩膀一颤一颤地,双手不断地摇晃着石床上的少年,也是可怜,周子舒叹了一口气,打算先看看少年是否还有救,眼眸随意地一扫,就瞥到了躺在石台上少年,这是一张足以颜倾天下的绝世容颜。
只一眼,周子舒的双脚像是灌了铅般在地上生了根,呼吸间喉管里像是有一把火烤得干涩火炙,周子舒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少年苍白得如纸的容颜,这早已看了、抚摸过无数遍,完美精致到极致的五官,不是温客行还能是谁!
周子舒想要冲过去将人搂在怀中,却又怕触碰到一片悄无声息的冰冷身体。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紧闭的双眸,惨白的脸色,当时温客行就是这般毫无生气地躺在五湖盟的柴房里。
难道这一切种种都只是梦境,俩人的故事其实到那里就已经结束,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只是堪堪一想,周子舒便心神骤乱,心脏更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倒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是梦里的白发温客行,还是面前惨白的黑发温客行,都是了无生气的模样。
不懂温客行为什么非要离自己而去!望着眼前就差一口气的黑发少年,周子舒眼眸酸涩不已,被温热的湿意蜇得通红,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脏处延伸到四肢百骸,为什么偏偏要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
不行!温客行理应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谁也不准将他再次从自己的生命里抽离,就冲着最后一口气,周子舒发狂似地一样冲到温客行躺的石台边,眼中满是疯狂与迷恋,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爱人,却在相差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始终没有勇气抚上,生怕触到的是一片冰冷的绝望。
“哥,哥,呜~……”
许是顾湘的摇晃与哭腔,吵醒了半昏迷的温客行。
要不索性一起去了吧,也省得反反复复地遭受这生离死别的苦痛折磨,就在周子舒疯魔地沉浸在一同上黄泉路,不愿再独自苟活于世时,温客行纤长浓密的睫毛忽地颤了一下,只这小小的一下,让几乎溺毙在痛苦海中的周子舒恍惚间身下又出现了一根回魂救命的浮木。
“傻丫头,你怎么又哭鼻子了?”醒来的温客行睁开眼就看到顾湘趴在自己的身边哭得撕心裂肺,一眼就看得温客行心疼不已,自己这次过于严重的伤势又吓到了小丫头吧。
“哥哥,你醒了…呜呜,你吓死阿湘了……”见温客行忽然醒来,哭得抽噎的顾湘破涕为笑道。
见满脸泪痕的顾湘,快速抹掉眼泪,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温客行心口顿时一片暖意,嘴角努力上扬,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用来安慰顾湘。
这个世上还会如此在意自己死活的,大概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傻丫头了。
温客行能忽然醒来是周子舒始料未及的,有多久没有见过温客行笑了,尽管这个笑容苍白无力,却依旧如同世上最绚烂的珍贵之物在周子舒的世界轰然炸开。
数不清俩人分开多少时间了,俩人在雪山上的相处模式大多数时候都是彼此贴着,相互偎依在一起,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温客行不会说话,只能安静乖巧地待在自己的怀里,像这样有生气,能够言语的温客行,简直让周子舒如置梦境,忘记了该要如何呼吸,双目贪婪地盯着眼前鲜活的的温客行。
“胆子还是这么小。”看着小丫头哭得红红的眼睛,温客行心疼得不行,这次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重,望着面前还小的顾湘,要是这次真熬不过去,她该怎么办。
“才不是胆小,是关心哥……”顾湘见温客行嘴唇上干得泛起皮,这才想起遗忘在身后桌上的水瓢,连忙转过身抓过,献宝似端在温客行面前:“哥,你口渴不渴呀,要不要起来喝水?”
“好。”全身火烧火燎的痛,哪怕是起身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放在现在也是困难的。但为了不让顾湘过分担忧,温客行还是选择强忍着剧痛,右冢支起,咬紧牙关挣扎着起身。
见温客行动作笨拙且吃力,像要起身的样子,周子舒连忙倾身上前,想要搭把手:“阿行,我……”
听到陌生的声音,如此近的在耳边响起,骨子里弥漫而出的危机感让温客行暂忘掉身体的疼痛,下意识就挥出一掌朝着周子舒的要害部位打过去。
我扶你起来……周子舒本欲拉着温客行的胳膊,帮其起来,却不曾料想,刚倾过身子,话还没说完,就迎面袭来一道快而狠戾的掌风。
周子舒侧过身子轻松躲过,但很快击中的恶鬼哪个被重弹出去身负重伤,而这人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纹丝未动,甚至连一丝痛苦的闷哼也没有,看来此人真不是自己能够招惹得起的。
大量的真气不断地从后背注入体内,身上各个地方的痛楚缓解了不少以后,温客行朝着身后的男人摆了摆手道:“好多了,可以了。”
对方好像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依旧自顾自地将大量的真气灌入到自己的后背,精力有多也不是这样浪费的吧?面对周子舒毫不吝啬的善意,温客行心中有些羞愧,感激道:“可以了,有劳前辈为我疗伤。”
前辈?这个生分的称呼让周子舒有些错愕,刚运完功的右手还来不及放下,甫地攀上温客行的肩膀,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肩膀被抓住,常年不习惯与人接触的温客行下意识警觉地回过头,在看到周子舒眉深目阔的英俊面容上满是焦虑与不理解,并无杀意,紧绷的身子这才松懈了下来。
从刚刚输入体内的浑厚内力就可得知眼前仪表不凡的男人,不仅外表出众,就连武艺也是同样深不可测。温客行想不出称呼有什么问题,难道是高人不喜欢这个称呼,正想开口询问有何不妥,心头气血霍得上涌,止不住地干咳起来。
“咳咳~”
“咳咳~”
温客行戒备的神情与僵硬的身躯,都被周子舒敏感地捕捉到,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隐隐发胀,想要立即质问清楚,但见爱人捂着嘴咳得很辛苦的样子,即使是心中滋味万千,周子舒还是停住了嘴,没有继续迫问下去。
瞥到顾湘手中装着水的葫芦舀,周子舒伸手一把扯过,小心翼翼地递到温客行发白的唇边,磁性焦急的音色中满是关心与担忧:“先别说话,喝口水。”
“咳咳~”
咳得肺都快震出来了,喉管里干燥得像要裂开的竹竿一样,有口水润润喉自然是再好不过,温客行无声望了一眼递到唇边的水舀,强忍住喝水的欲望,正想着委婉推开,一旁趴在石床边的顾湘也跟着点头催促道,“哥,你快点喝吧,水是新鲜的,阿湘刚从溪边打来的。”
水是顾湘打的,温客行放下心来,刚想啜上一口,在看到水舀边缘周子舒的手指,温客行有些尴尬地伸手捧住水舀的底端,颔首开始喝了起来。
一觉醒来以后貌似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不仅是阿行的外貌发生了一些变化,就连行为举动也都无一不透出陌生而防备的气息,这些都深深刺痛了周子舒的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着水舀喝了几口,折磨人的咳嗽才算是堪堪压停了,深吸一口气稍稳气息后温客行将喝了大半的葫芦舀递还给了顾湘。
正想开口问问关于顾湘的事,毕竟如果能把小丫头带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是再好不过的。刚转过身,就看到周子舒正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脸还凑得极近,呼吸都能吹到自己面上,过于热烈的眼神令温客行心悸。
两个大男人靠这么近就算了,还用这种热切眼神盯着自己,温客行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但想着人家刚刚出手帮了自己,也不好强行将自来熟的周子舒推开,更何况说不定顾湘的未来还仰仗着他。
只得重新将脸转向顾湘,在看到浑身湿了大半以后,借机挪了挪身,悠悠抬起手对着顾湘的脑门佯装叩去,呵斥道:“打个水,都能弄湿衣裳。”
突如其来的奚落,顾湘毫不在意,起身逃开往火堆边跑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烤一下就干了,要不是阿湘,哥刚刚可喝不到那么甘甜的溪水。”
顾湘嬉笑着逃开以后,温客行只感觉脑后凝视着自己的视线愈加灼热,这让温客行越发不对劲。
思衬了一番,温客行决定还是先问问顾湘,有关于身后黑衣男子出现在此处的事情,费劲地起身朝着火堆慢步移去。
只是刚在火堆旁边落坐下,身后俊逸的黑衣男子又跟了过来,竟也是挨着自己一同席地坐了下来。男人一身衣裳虽然款式简洁,但精细的面料却昭示出他不凡的身份,温客行有些微微讶异。
靠近火堆,有了火光的折射,周子舒这才发现爱人身上的衣服过于褴褛,破旧。灰白色的衣裳布料粗糙不说,上面暗红色的血迹斑驳。过去,温客行一向喜欢艳衣华服,每每打扮得犹如一只花枝招展的漂亮孔雀,自己也总是揶揄他。
男人巡视打量的目光,顿时让温客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难道对方并不是为了顾湘出现在此处的,而是因为自己?想不到对方看起来样貌堂堂,竟也是好色狂徒。
见男人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的身子看,温客行越发觉得自己猜想的没有错,将单薄开阔的领子不动声色地敛了敛,单手横在腹部防止散开。
随着自己的动作,对方目光死死定在自己的腹部,温客行有些鄙夷,自己一身血污,寻常人见了只会嫌脏避之不及,而对方却能露出如此灼热的目光,看来并非什么正人君子,而是一个饥不择食的衣冠禽兽。
难怪刚刚听到自己唤他前辈会那般惊讶,应该唤他变态更为合适才是真!
满身的血污让周子舒严重怀疑温客行身上的拙衣之下藏着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伤口,尤其是温客行捂住腹部的动作,更让周子舒坚信腹部一定是有着更为严峻的伤,失去过一回温客行的周子舒是万万接受不了温客行再受到一丁点伤害的,尤其是会致命的那种伤。
一想到可能会再次失去温客行,周子舒的理智瞬间就被恐惧湮没,再顾不得其他,只得亲自检查才能安下心来。便再管不得其他,伸手抓住温客行的领子朝着两边就是一拉:“阿行,你是不是身上有重伤,师兄看一下。”
浑然有力的一双大掌蓦地擒住了自己的衣领,破旧的衣领被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撕裂开来,温客行的装疯卖傻,更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抱着自己不撒手,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男人真正的目的到底有哪些,但是只要不激怒他,自己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趁着男人未醒,温客行将自己头上的玉簪抽出悄悄隐入在衣物之中,刚放好就瞥到周子舒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温客行索性抚着脑袋直蹙眉,作出一副恰巧也刚醒来的样子。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周子舒睁开眼眸就看到温客行抬手抚额,一副头疼的样子。此情此景,很多年前周子舒也曾在竹篱小院中见过温客行如现在这样痛过一回,当即担忧的抚上温客行的额头,焦急的问道:“阿行,你是不是又头痛了?”
这回没有再提白发,也没再说爱不爱的,温客行颇为满意,看来这一茬总算是翻篇了,不过一直对着自己叫着其他人的名字,这种举动也真够令人生厌的,想来这也只是男人为了顺理成章的接近自己而编造的剧情。
现在敌强我弱,双方间的实力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贸然拆穿男人的把戏,怕是会惹得男人恼羞成怒,直接撕去伪装,露出嗜血的獠牙。死对于温客行来说,并不可怕;只是深仇大恨未了,怎可轻易死去。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莽撞行事,不如先静观其变!反正都忍了这么多年,抑制住想要一巴掌打开男人手的冲动,温客行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些头晕,先扶我起来吧。”
像个小婴儿一样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温客行实在不自在。
“好,师兄扶你坐会。”看着温客行不再抗拒自己,周子舒心中的欣喜溢于言表,一切似乎又还原了,这段时间发生的异样都不愿再去想,只要温客行活着,且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好的。
坐是坐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就连坐着也非要搂着自己不撒手?这个登徒子!温客行强忍着,额头青筋爆起,望着不远处搁置在石台上的水舀,当即决定借着喝水的名义起身脱离男人的怀抱,还未有动作就听到男人无奈的叹道,“阿行,你的头发怎么散开了。”
应该是刚刚抽出簪子导致的,簪子是不能再拿出来用了,正当温客行犹豫着怎么搪塞回答过去,只见男人毫不犹豫的取下他自己的那根发簪,温柔的替自己绾起散乱在肩头的青丝,随后将手中的玉簪簪上,动作娴熟像是做过千万遍。
“师兄差点忘记了,阿行的发簪自从赠予师兄以后,就一直别在师兄的头上,这下算是物归原主了。”自温客行把玉簪赠予自己以后,没有多久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望着眼前满头墨玉般的青丝,散发着温热生气的温客行,周子舒只当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况且早之前就看习惯温客行簪着头发的样子,现在这样看着依旧是倾城之姿,周子舒看的入迷,回过神来,见温客行盯着自己看,周子舒随手扯断身上的一片衣角弄成一根长长的布帛,三二下简单的将自己的头发绑了绑。
听着男人自编自导,仿佛真实发生过一样,温客行不禁心中冷笑,难道是想用赝品换自己的真品?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如果真是自己送给他的,那这几乎以假乱真的程度倒是说的通了,可如果是真的,那刚刚放起来的那根又作何解释。
见一贯喜欢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的温客行性子忽然变得如此沉默寡言,周子舒有些惊魂未定,生怕眼前这起死回生的一切都是假象,磁性的嗓音发颤道:“阿行,你怎么不同师兄说话。”
师兄?听着男人不断以师兄自称,温客行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顺着男人的话接下去,但理智告诉自己,要是想活命最好顺着男人配合他演下去。
踟踌再三为了活命,温客行薄唇微抿淡淡吐出师兄二字后,再难以启齿往下逢迎,这比打打杀杀竟还要令人窘迫。
“噗~”
就在温客行有些迷茫,准备继续多扯几个字敷衍应付的时候,男人“噗哧”笑出声来,听见笑声温客行顿时又气又愠,抬起脸狠狠瞪去。
见温客行瞪着一双澄澈透亮的鹿眸怒气冲冲的看向自己,周子舒只道他是脸皮薄难为情。眼中的笑意更甚,抬手就想抚上温客行的后脑勺,被对方歪头躲过,周子舒也不恼,依旧抬手抚上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是笑你。只是你之前从未叫过师兄,都是阿絮阿絮唤我,一时间没习惯过来。”
阿絮……这个称呼倒是没师兄那般别扭,况且对方又不是自己真正的师兄,就是装也很难启齿,如果可以的话温客行是真想一掌拍死眼前这个让自己苦恼难堪的男人。
“怎么还瞪师兄呢?唉!”见温客行一言不发的抿着苍白有些起皮的唇,始终怨气十足的盯着自己,周子舒叹出一口气,遂后起身去拿石台上的瓢舀,宠溺道:“乖一点,师兄给你拿水喝。”
望着再次递到面前的瓢舀,温客行确实有些口渴,警惕惯了的性子又迫使他不得不担心这个所谓的师兄会不会在其中投入些什么东西,本能想拒绝,耳边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怎么不喝?难道是嫌师兄伺候的阿行不周?”
说者无心,听着有心。
自然而然的习惯,险些让温客行忘记了要暂行逢迎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男人。
无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在达成之前估计是不会谋害自己。望着面前的瓢舀,温客行刚抬起手,指尖堪堪触碰到,就听到男人继而打趣道:“要不要师兄喂你?”
许是十余载不曾与生人融洽相处,更是无人诉说如此暧昧的话语,温客行的手甫的僵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接话。
温客行呆怔的样子过于可爱,周子舒只当他是害羞了,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主动将瓢舀塞入温客行的手中,揶揄道:“嘴巴都要干到裂开了,快点喝吧。”
男人清秀的玉颊上,笑起来宛若一盆清水泛出淡淡的涟漪,却带着致命的磁场,通过一种温暖的手段淋淳尽臻的表现出来,让人拒绝不了。温客行只觉得面皮上有些灼烧之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沉默的接过瓢舀。
刚小口啜了几口,眼角余光就看到男人再次屈身落坐在自己的身边,动作优雅的理了理有些宽阔重叠的衣袖,这般文雅的举止入谷以来温客行还是头一回见,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道不明的情愫。
喝完水,周子舒主动提出为温客行疗伤。伤势尽快恢复肯定是好的,温客行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刚打坐不久,门口就涌尽一群乌烟瘴气的人。
偌大的动静使得周子舒目向洞口,门口伫立着十几个发丝凌乱,衣着不修边幅的男人,每个人的神情皆是不善,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护法,看来这小疯子果然伤的不轻。”人群中一个高挑的瘦子一边打量着满身是伤的温客行,一边朝着人群中为首的元护法,谄媚笑道。
这些年,温客行皆是同大多数无名鬼众一样以面具示人,谷中能够见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数。可就算此刻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带着面具,但那长居恶谷却独独不染纤尘的特别气质,以及过于颀长,骨肉匀称的精瘦体型却让在众所有鬼众都一眼认出了此人就是温客行。
凌乱的发丝,破烂不堪的衣服并没有破坏温客行的美感,反而让人情不自禁的升出股怜惜之情以及骨髓深处滋生出想要狠狠凌虐他的欲望,前后矛盾却不违和。元护法目不转睛的盯着温客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精光,忍不住幽幽叹道:“有好些年没见过这张脸了,长得却是越发能魅惑人心了,难怪难怪。”
难怪公孙戾会亲自钦点温客行留在跟前伺候,听留守在大殿负责伺候的鬼奴们曾传过那老鬼甚至私底下还慷慨指点温客行一些关于武功方面的心德,之前只觉天方夜谭,但这一刻,元护法信了也悟出缘由了。
另一侧的手下,见有人赶在自己前面献媚,也连忙跟着讨好道:“护法,这小子平日里自视清高拽的很,每每遇见您,仗着听命谷主,就招呼都懒得向您打一个。今个儿,看这一身血,怕是难以动弹了,眼下是死是活还不得全依凭您一句话处置。”
站在后方体形壮硕的男人,是元护法的亲兄弟,自然清楚自己大哥在纾解欲望方面向来是男女不忌,现在又听出大哥话里生出旖旎的意味。在听完前面两人的粗莽发言,不放心的提醒道:“大哥,都说打狗须得看主人。这温客行是那老鬼跟前伺候的人,待会您想如何折腾都行,只是务必得留他一条命,不然恐那老鬼会震怒。”
“放心,为兄心中有数。”见唯一幸存的兄弟如此关心自己,元护法欣慰至极。
明知道采撷眼前这朵无比娇阖艳丽花朵会招来许多麻烦,甚至惹来杀身之祸,但自己就是做不到完全不去看,元护法目光贪婪的望着温客行那张重伤到煞白,却依旧漂亮得过分的脸,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段,放眼整个鬼谷都没比他更好的,就算是放眼谷外也是少有人能和他相比的。
这般极品的皮囊如果只玩一次就毁了实在可惜,谷中生活常年枯燥乏味,如若能制住供自己随时亵玩自然是最好了,不过这手脚是不能尽数完整保留了,不然待温客行养好伤,怕也是后患无穷。
“温客行,侍奉了那老鬼这么多年,想必伺候男人的功力很是了得,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了吧,不如今日也侍奉侍奉老子,便不为难你如何?”
父母之恩云何可报,这些年来的忍辱偷生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自报仇雪恨。不得不听命于仇人手下本就是温客行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被人明晃晃挑出来,自是刺得鲜血淋漓。
这群狗东西真该下地狱!温客行目如寒针扫过在场的每一张丑恶的嘴脸,拳头紧握,待自己日后手刃了那老鬼,迟早也要将这些人的脑袋拧下来,到时候一个也别想好过!!!
元护法见温客行咬牙切齿的盯着自己,非但不惧反而饶有兴致回了一个挑衅傲慢的笑容。谷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这种憎恶想要杀人的眼神早已司空见惯,不过瞪得像这般好看的,让人心心痒难耐的还是头一回见。
胳膊冢处忽然被顶了顶,臆想被打断元护法有些反感侧过脸,在手下的提示下,这才注意到温客行身后的阴影处还藏匿着一个几不可见的人影,刚刚光顾着看温客行那张漂亮的脸蛋,竟是忽略了。
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悄无声息,但周身释放出的强大威压却能让在众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熊熊怒意。温客行向来独来独往,从来不拉帮结派,能有如此内力,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压,还能使自己毫无察觉的,谷内除了那老鬼再难找出第二人。
元护法下意识当成了谷里的鬼主,想到刚刚以下犯上的举动,当即吓了一个激灵,身体趔趄的向后一歪被后面的下属扶住后,脑海中的第一想法便是该如何求得饶恕。
“大哥别慌,您再仔细看看,那……那人身形,好像并不是咱们鬼主。”公孙戾凌厉狠辣的手段无人不晓,谷内人对他的恐惧皆是根深蒂固的。
听到不是鬼主,元护法当即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他,温客行又重伤着,谷内再难有人能与自己抗衡,元护法想到刚刚失态的行为在属下面前丢了脸,当即恼羞成怒的瞥向温客行的身后怒喝道:“何人装神弄鬼。”
运行的最后一个周天即将结束,为了最大程度为爱人疗好伤,周子舒心中的杀意早已澎湃,却始终强忍着没有动手。
元护法朝着周子舒的方向探了探脖子,在确定是个男人的身形后却没见周子舒有要出来的意思,鄙夷的冷哼了一声,此人如此怂包,只敢躲匿在温客行的身后,看来是很惧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