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缠绕的绑带从修长的手指上滑落,与掌骨连接的指关节处血肉糜烂,,但虎口处的皮肤光洁无瑕。
一看就是单方面殴打人而造成的伤。
陈粟不死心地摸来摸去,反复看了好几遍,梁凤元站起来将手抽走,将散落的绑带重新缠绕。
“今天晚上六点,学校门口,别想着跑。”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
陈粟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让他回神。
何真真问道,“陈粟你没事吧?”
他失神地站起来,“帮我和老师请个假,我想回宿舍。”
傍晚,天际红霞片片,橙红的光辉渐渐变暗,陈粟蹲坐在校门口的马路边,他低着头看着球鞋已经脏了的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很久了,陈粟等了很长时间,但梁凤元迟迟没有现身。
他从刚开始的害怕无措到现在的破罐子破摔。
那梁凤元还能杀了自己不成?横竖不过被打一顿,他皮糙肉厚的好得快,怕那个bkg做什么。
但他还是没敢离开。
唉,再等等吧,他长叹一口气,肩膀升起又耷拉下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轰鸣的排气声从远方传来,陈粟侧过头去看,一辆银黑拼接机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驰骋而来,破空声就响彻耳边,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头停在陈粟面前。
他连忙起身。
流畅的机身线条彰显它不菲的价格,应该是哈雷,但不知道是哪个系列,陈粟对车不是很感兴趣,但出名的几个车标还是认得几个。
“还算听话。”带着皮手套的手轻轻在头盔侧旋了下,黑色的头盔噌一下打开,一张俊美无殇的脸露出,眼窝深邃,抬眼望过来,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直直印到人心底。
“梁哥。”陈粟怯怯地喊了声。
梁凤元没有下车,黑色的机车服显得他整个人身材比例极为优越,脚踩马丁靴,“盘龙山fgy俱乐部等你。”
他上下扫了一眼陈粟又转头望向前方,眼里没有戏谑,像提建议般淡淡道,“换身衣服再来吧。”
随后便按下头盔,俯下身子,车身像猎豹一样闪出,只留下银色的残影。
陈粟皱着眉呼吸,鼻间都是残余尾气的味道,他扯了扯身上的校服,心里嘀咕,妈的死逼王,校服怎么了?还要老子穿礼服去见你不成?
他翻了个白眼,边掏出手机查fgy俱乐部是什么,边朝宿舍方向走去。
fgy俱乐部是西郊附近的一家赛车俱乐部,陈粟加价才有司机接单,拿着正在播报导航的手机下了车,他关门抬头望去,很难想象深山老林里有这样一片极具现代风的华美建筑。
巨大的半球体玻璃建筑散发着辉光,像夜空上方的皎月下落,照亮山林,宛如白昼。
自动感应门打开,蓝色灯带亮起,陈粟刚进入大厅就有穿着得体的礼仪小姐迎了上来,她面带微笑,“您好,欢迎光临fgy俱乐部,请问有预约吗?”
“呃我叫陈粟,是梁凤元让我来的。”
她好像感受到陈粟的窘迫,领着陈粟去休息区,“没关系,您先在这边休息一下。”
礼仪小姐去了前台沟通完以后又回来弯腰询问他,“您有梁先生的电话或其他联系方式吗?这边没有查到您的入会信息呢。”
他有个鸡毛啊。
陈粟不禁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局促道,“没有”
每次来高档一点的场所,陈粟都不自觉尴尬,整个人都不自在。
礼仪小姐的笑容好像减淡了一些,陈粟怕她以为自己是骗子,连忙道:“真的是他让我来的,他来的时候是不是开的哈雷银黑拼接摩托?麻烦你去问一下他,要是他改主意让我走,我马上走。”
“好的,您稍等一下,我去核实一下。”
过了片刻,换了另外的女接待来见他,衣服布料更少,脸蛋更精致,“陈先生,请跟我这边走,梁先生在等您。”
陈粟站起来,不自觉的多瞟了几眼。
他以为就在建筑内部呢,没想到还要去往户外乘车,经过一段去往山顶的山路才到。
山顶平地上的设施依旧奢靡,他踏进最大的半包围状建筑,三面全包玻璃墙,整个建筑只有一层,五、六米的高的吊顶,超长的吊灯悬挂,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簇拥里的梁凤元,他换下机车服,穿着休闲服,拿着玻璃酒杯正在和朋友闲聊些什么,平时冷淡眉眼染上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好像察觉到陈粟的视线,转头看过来,茶色的瞳孔带着淡淡地侵略性的视线,见是陈粟,眼神又变的漫不经心,他招了招手,像唤小狗那样。
“陈粟!你怎么来了?”还没等陈粟走近,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顶着金色卷毛头的林春玉一脸惊喜,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走来。
“你也玩赛车吗?”林春玉揽着他的肩落座,“你早说啊,早说我们一起来了,现在都玩一轮了。”
“不是”
“来来来,我们拍张照。”还不等陈粟解释,他就被迫对着相机比了个耶。
陈粟打断他,“是梁哥让我来的。”
“梁哥。”他喊了声,坐的位置离梁凤元还挺远的。
梁凤元的眼神从多屏显示器上挪开,将酒杯里还剩几口的酒喝尽,“没想到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他隔空轻轻指了指离陈粟最近的骰盅,“摇吧,正好他们这轮快结束了。”
陈粟也看到了眼前的巨大的多屏显示器,不同角度的赛车直播。
虽然不知道梁凤元什么意思,陈粟还是照做,这是他的生存法则,不多问不多做不忤逆。
他正准备拿起,手却被林春玉摁住,他紧张地小声问,“陈粟,你得罪他了?”
“很不明显吗?”陈粟反问道,眼神已经有些淡淡的疲惫,他只想快点结束。
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让他又累又烦躁。
他扒开林春玉的手,开始摇,盅里有两颗骰子。
“摇到几就跟车转个几回合,这是梁凤元折磨人的新法子,一般人两到三回就晕了。”
“这是山路赛车啊,不是平地兜风,晕了的人每次醒来还是在车上,然后再昏过去”
还没等他说完摇盅声就停了,开盖——四点和一点。
“挺折磨人的就是。”林春雨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话。
“运气还不错,等会晕了你记得给我带回去。”陈粟送了口气,眉眼带笑,他真怕他这狗屎运气摇个十二点出来。
“哦。”林春玉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敢去惹梁凤元,他们两个家世差太多了。
等到这一轮快结束,庄青发来消息,“哥,你在宿舍吗?”
陈粟不想让他担心,回了在,还不忘嘱咐他早点休息。
赛车手都回来了,窗外按序停了一排赛车,梁凤元定了他坐一号的车。
“陈粟”林春玉眼泪汪汪拉着陈粟,1号赛车手是斯拉夫人,开车的风格也像他们国家一样,热烈,刺激,追求速度。
“走了,记得带我回去。”陈粟将手机交给他,还特地嘱咐,“对了,别告诉庄青。”
“啊”林春玉看着陈粟离去的背影,心虚地将刚刚发的朋友圈删掉。
陈粟跟着他们出去了,山顶风大,吹的外面排排旗帜不停抖动,他的西装下摆也不停翻转。
他在宿舍找了半天,找出还算正式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不厚,在一月的沪市这样的穿着挺冷的。
1号身材高大,一米九几,戴着头盔,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只能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和优越的眉骨,他拿了一个头盔扣在陈粟头上,低头帮忙陈粟戴好。
“thankyou”他都不敢细看1号的眼睛,这眼睛太美了,看狗都深情,温柔的要腻死人。
1号拍了拍他的肩,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室内的梁凤元隔着玻璃墙看清楚了他们之间一举一动,心头没理由的烦躁。
他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橙黄透明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了出来,洒在桌面上。
第一圈,车像箭在弦上一样发射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陈粟不禁抓紧真皮座椅,心慌地坐完一圈,连续不停的弯道让他控制不住心悸,下车的时候后面全部被冷汗汗湿,腿都打摆,还是1号给他扶下来的。
第二圈,赛车手换了个人,1号一脸担忧地将他交给别人,即使知道等会会经历什么,陈粟在途中还是头皮发麻,心脏乱颤。
第三圈,他中途昏了好几次,每次心脏刺痛的反复惊醒,刚下车就吐了。
第四圈,他几乎是没意识的跑完了全程,脸白的像一张纸。
第五圈,高强度的跑圈让他彻底昏死。
推开车门前他短暂的清醒了一瞬,山顶的大灯照亮整个地面,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逆着光朝他一步步走近,身后的衣摆翻动发出声响,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就彻底昏死过去。
庄青在陈粟掉出车门的前一秒接住了他,他复杂地看着面前虚弱的陈粟,黑发汗湿黏在脸色,脸色苍白,皙白的肌肤在直射灯的光下显得透明,整个人软软的躺在他怀里。
明明不应该可怜他的,只是这样一点惩罚而已,真正的报复还没有开始。
但,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心痛陈粟这样满口谎言的骗子。
黑色的发丝被风吹乱,发丝边缘透出盈盈的光,他低头用脸贴了贴陈粟柔软的脸蛋,汗湿的脸蛋被冷风一吹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还有一丝黏腻。
梁凤元从房子里出来,加了件白色毛衣外套,他轻轻在庄青身后站定,灯光照亮他疏离的眉眼,轻笑一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心软了。”
后一句话带着笃定。
“没有。”庄青快速地反驳,他不自觉收紧臂弯,又斩钉截铁道,“我没有。”
他将陈粟横抱起,转头和梁凤元对视,飞舞的发丝下是一双如水般清润的眼眸,“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梁凤元摸出根烟点燃,猩红的烟头明明暗暗,口中吐出的烟雾顺着脸颊腾升,神情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