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贝丘笑了起来:“当然不会,这是单向玻璃,保护客人的隐私也是列车公司的义务。”
天气晴朗,他们到餐车用午餐,周围的客人并不多,他们穿着t恤短裤像别的旅行者一样。有个三人乐队在演奏,斯贝丘点了两首外语情歌,范艾没有听过,但是歌里缱绻缠绵的情谊他似乎感觉到了。
“你们是来蜜月旅行的吗?”有个老人问他们。
那人笑起来很怀念似的对他们说:“真好,我年轻的时候和我夫人也是火车旅行度的蜜月。”他独自一人喝酒,看起来夫人没有陪在身边。
“祝你们幸福,人的一辈子可是很快的,要好好珍惜身边人啊。”
他们二人对他微笑点头,等回了房间欧铂尼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样?吃过饭了吗?”
范艾答了一句,又问他吃过了没。
欧铂尼晒了他的午餐,一大份牛排和酒外加一盘蛋糕。
斯贝丘凑过来看,忍不住吐槽:“我挺期待看你上了年纪后的体型。”
范艾也笑起来,欧铂尼说:“嘿!放心吧。只要天天保持运动强度,我能一直保持身材。”
他们聊了会,在挂电话前斯贝丘说:“旅行已经开始了,接下来的是二人时光,如果你不希望我在新婚夜来打扰的话。”
欧铂尼在电话对面露出了一个懊恼的神色,把电话按掉了。
范艾接过手机,斯贝丘抓住了他的手。
“二人世界是有代价的,我答应了在新婚夜让你们独处。”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范艾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以为一般而言猎手不会向猎物宣布瓜分决定。”
于是斯贝丘将他拉进怀里:“你还在赌气吗?”
他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范艾有点自暴自弃地一动不动,仿佛自己是个玩具娃娃。
“你看过我的原形,你知道狐化形人一般有什么能力吗?”
他捧着范艾的头,绿色双眼凝视着他蓝紫色的异色瞳。范艾渐渐觉得世界眩晕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斯贝丘,甚至于只剩下斯贝丘。这红发的狐化形人就是他的世界之主。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又梦醒一般回到了地球上,意识也从斯贝丘的掌中回到了自己的大脑中,他仍是自己的主人。
范艾悚然后退,却被斯贝丘强硬地抱回怀中。
“这是‘狐魅’,不过我的能力可能会比一般的更强。然而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向你展示过,因为我想至少在我的爱人眼里,我应该是真实的,无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范艾感觉到一颗心怦怦直跳,他刚才感觉到了意识受人摆布且无限依恋的错觉,此时才明白化形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房间里安静极了,几乎听不见什么声响,范艾被斯贝丘拥着躺在床上感觉到列车在行驶过程中轻微的晃动。
他一时有些迷惑,觉得两人似乎就是一对刚刚新婚的夫妻,一时又觉得这种想法是被斯贝丘的狐魅控制住了。
斯贝丘搂着他顺着他的背拍了拍。
“睡会吧,这几天你都没睡好吧?”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范艾并不讨厌,床上的纱帘慢慢罩了下来挡住了阳光,范艾的眼皮也慢慢闭上了。
这一觉好眠,直到日落黄昏他才醒来。
他独自躺在床上,空气里除了花香还多了食物的香气,他坐起身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晚餐。浴室的门响了一声,斯贝丘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夕阳照在他红色的头发上将之晕染成金橙色,他发现范艾醒来脸上便浮起笑意,坐到他身边问:“睡得好吗?”
范艾点了点头,斯贝丘自然而然地凑上前在他唇角留下一个轻吻:“先去洗澡吧,我订了餐,可以在房间里慢慢吃。”
浴室里很干净,白色的四脚浴缸里甚至已经放满了热水,范艾脱光了衣服慢慢跨进去,整个人都泡在了粉色的水里。一切都是香的,一切都是暗示,今晚斯贝丘不会放过他了。他难以想象要怎样去承受一个男人,一个男性化形人。之前在金鸽俱乐部里的见闻再次浮上眼前,那个被同时侵犯女阴和后庭的热纳似子,他是不是会成为他?没有人告诉他,而未知便是恐怖。
范艾恍恍惚惚地泡完澡,裹上浴袍回到了房间。
天色更晚了,晚霞将夕阳吞没了,在天际留下斑斓的云彩勾勒出城市的剪影,而他们的火车又义无反顾地一路向前行驶将城市远远地抛向后方。
斯贝丘正喝着酒,他给自己点了杯红酒百无聊赖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见范艾过来又殷勤地给他拉开座椅。
“东部线路的火车便当相当有名,我们可以试试看。”他说着帮范艾揭开了餐盒盖子,“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别的。”
事实上这种餐盒相当受欢迎,成年男性手掌大小的餐盒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由各种凉拌素食、冷餐肉食以及花色米饭构成的拼盘,下层则是甜品点心和各色水果。
餐盒有不同种类,给范艾准备餐盒里有牛肉和各色菌子,斯贝丘自己的则是海鲜鱼蟹。他看范艾看向自己的餐盒不由弯起嘴角给他夹了一尾炸虾,然后期待地看着对方,范艾犹豫了一下也给他夹了一筷松露煎牛肉。
红毛狐狸高兴地接受了妻子的回礼,举起酒杯向妻子致敬:“新婚快乐,亲爱的。”
范艾看着他,他闹不明白婚姻是什么,就像他还没搞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
他的母亲终身不婚,而他的父亲选择了包办婚姻,人的身体和心灵居然是可以分割的两个面。他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也变成范子爵那样为了利益精心算计的人,但管他呢!
或许此时此刻斯贝丘是真正快乐的吧。
终于他没说什么,也举起佐餐酒和对方碰了杯。
至少现在他决定忘记这一切享受暮色下的美酒和晚餐。
斯贝丘或许真是个耐心的好猎手,他并不心急,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从不把心急摆在脸上。吃过饭,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们喝着佐餐酒,他给范艾说这次行程的景点,也许是因为轻松的氛围,范艾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紧张和防备了。
“你喝的太快了,亲爱的。”斯贝丘伸手握住了范艾握着杯子的手,“这种果味酒就算度数再低喝多了也是要上头的。”
“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范艾抬起头反问,他的嘴唇湿漉漉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给猎物一点甜头,再让他不知不觉地自己落到陷阱里去,难道不是吗?”
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又好像无比清醒,他伸了伸手挣开斯贝丘的钳制把自己的酒杯送到对方嘴边试图让对方饮下自己杯中的甜酒。
斯贝丘的眼神黯了黯,他顺着范艾的力量喝了一些,但是范艾晃动的手腕将更多的酒液撒到了他的嘴角颈侧甚至是敞开的胸口,接着那酒杯整个从范艾的手中滑落到地板,在地毯上晕了一滩深色。
他整个人被斯贝丘抱了起来,终于露出心急姿态的狐狸问:“那你愿意吗?”
范艾痴痴地笑了起来,手指画过对方的眉骨眼角,神态冶艳地反问:“我有选择吗?”
斯贝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用一个深吻堵住了爱人的嘴,他心里有些恐惧,害怕范艾再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范艾的心意,是的,他不愿意,但他现在屈从了。
他甚至有些愧疚,但这些愧疚不足以战胜他的自私。他已经屈从,那他早晚会爱上他,属于他,这恐怕也是所有雄性一厢情愿的幻梦。
范艾迷迷糊糊地承受着他的吻。
斯贝丘并不强硬,他不愧是狐化形人,天赋使然使人轻易陶醉于他的唇齿喉舌。
范艾不知不觉开始回应这些引诱,他们两人的浴袍也在纠缠拉扯中滑落在床脚。他感到斯贝丘的双手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从后脑、耳际、颈侧、肩膀到脊背、腰际、臀尖;他听见自己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他觉得痒,又觉得爽,他感到斯贝丘不加掩饰的欲望硬挺地与自己的贴在一起,而双腿间的肉缝终于开始提醒他似子的秘密。他感到那黏糊糊的地方被一根手指探入了,他有些不适地动了动,随即又陷落在下一个热吻中,他感到斯贝丘将一个什么东西塞了进去,他嘟囔着想起身:“…什么东西?”伸手想把那里头的东西挖出来,又被按倒在床上,被更多的吻安抚了。
“别怕,只是润滑栓剂。你是第一次,我怕伤了你。”斯贝丘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新的吻落在他的耳际,描摹着他耳朵的轮廓。
他感到斯贝丘的指头在那羞耻的地方抽插着,将他带入更深的欲潮中,更多的粘液从双腿间涌了出来,像一个隐秘的泉眼终于被开凿了出来。
他忍不住打开双腿迎入更多的手指,而后所有的手指撤出了,一个硬挺热烫的东西挤了进来。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全身都被那硬热的肉柱钉住了,好像一只徒劳挣扎的蝴蝶。
斯贝丘急切的喘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挣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斯贝丘俯下身亲他的眼皮,而同时探入他体内的是更多的欲望。
“太紧了…”斯贝丘说着,声音仿佛还有些紧绷,范艾疑惑地问:“…紧不好吗?”
红发狐狸发出一声轻笑,再次吻住了他。他们身体交缠着亲吻,范艾陶醉地回应着,不知不觉间身体将那硬热的肉根整个吞了进来。
斯贝丘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喘。
“都进去了。”他在范艾的脸上亲了亲,范艾迷迷糊糊地看他,不置信地伸手去摸两人交缠的所在,斯贝丘抓住他的手亲他的手心,问:“疼吗?”
范艾摇了摇头,他仍感到新奇,又觉得羞耻,但对交合的恐惧已经退去了。
斯贝丘将他的腿缠到自己腰上,随后轻轻地抽插了起来。更多的快感从交合的地方传来,浪潮一般将范艾上下抛浮,他不由自主地搂住斯贝丘,在对方的动作下不断迎合。
他脑中此时已完全没了什么婚姻、爱情,完全成了欲望的俘虏。
不知过了多久,斯贝丘终于控制不住地在范艾身上冲刺起来,将他带上了欲潮的绝顶。
范艾觉得累极了,肚子里有种饱涨的热意,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一片亮晶晶的汗光,然而交缠的怀抱令人眷恋,他闭着眼没有推开身上的男人,而斯贝丘也没有松开他。
他们听着对方的喘息声又一次接了吻。
列车在清晨的曦光中行驶着,大地在朦胧的薄雾中慢慢被着上艳色。范艾趴伏在枕上低喘着,脸上一片迷茫的春色,肩胛骨如双翅般耸起,光洁的皮肤上点点红痕。斯贝丘从上方虚搂着他,沉醉地在他背脊上留下新的痕迹。他的左手就扣在范艾的手上,手指随着律动紧紧交缠。还没举办婚礼,他们的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但是很快就会戴上的,斯贝丘这样想着,一边用右手套弄着范艾纤细的肉茎,一边将自己埋入他身体的更深处。
他们不知做了多久,从昨夜到今晨,似乎只剩下交媾与昏睡两种状态。斯贝丘自认为不算重欲之人,却仿佛陷入了名为“范艾”的欲壑之中。
即便是共妻,他也是他的第一个男人,斯贝丘阴暗地想着。
范艾被斯贝丘拥着又迎来了一阵新的战栗。
床上遍布肮脏的体液,他感觉到疲倦,又有些兴奋,身下潮湿粘腻,斯贝丘仍没退出去,他全身潮热绵软被身上的男人紧紧拥着。
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似子的高潮有多么可怕,既有男人的激昂,又有女人的潮涌。
他有些贪恋对方给予的拥抱,以至于觉得做爱也并非是坏事。
母亲的怀抱早在他幼年时就分享给了兄弟姐妹,他从没肖想过父亲的。
而现在他却得到了斯贝丘的怀抱。
他伸手去摸斯贝丘的红发,狐狸轻笑着又亲吻了他的手指,随后缓缓从他体内退了出去。他感到有一股粘液随着他从那地方涌了出来,难耐地扭了一下腰肢。
酸软的肢体是对纵欲的惩罚,他看着斯贝丘套上浴袍走向了浴室,随后困意涌了上来,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然而他很快就被叫醒了,或者该说是被吻醒的,斯贝丘掀开被子扶着他起身,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范艾下意思地推开了他,一脚踩在地板上,虚浮的双脚险些让他栽倒在地。紧接着他感到双脚离地,整个人就这么被斯贝丘抱了起来,股间的不断涌出的体液沿着腿缝滴落下来,他惊慌地想要挣扎,被他的丈夫制住了。
“别紧张,去洗个澡,一会床上换干净了再睡。”
他伸手环住斯贝丘的脖颈,抓着他的领子,别过头不让对方看自己的窘状。
又是一缸香甜的粉水,他被一点点泡在了热水里,好似一个被精心照料的孩子。
随后斯贝丘也跨进了浴缸,他有意不去看那件让他欲生欲死的东西,再一次背对着斯贝丘被抱住了。
氤氲的水汽混着玫瑰味令人昏昏欲睡,他感到斯贝丘在他腰胯间的揉搓,随后一根手指慢慢滑入女阴,那处蜜穴有些充血涨疼,他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背后又被男人的欲望顶住了。
斯贝丘吻着范艾的发顶,一边搓揉着他的肉缝深处,更多的粘液被揉了出来,而范艾只觉得背后被顶得生疼。
好在过了一会男人的手指就抽了出去。
范艾有些渴望地转头望他,斯贝丘在他眼皮上亲了亲,安抚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等他们洗完澡出来,床上脏污的用品已被更换一新。
范艾重新躺下后仍觉得四肢虚浮。
斯贝丘坐在他身边靠着床头低头看他,目光中满是爱意。范艾也望着他,性也许会给人一种相爱的错觉,他此时看着斯贝丘已没有先前那么抗拒了。
“你累了,睡会吧。”他握着范艾的手,哄似的说。
“你不睡吗?”范艾问。
“我想看着你睡,”红发狐狸似有羞意,“我喜欢看你的睡颜。”
范艾垂下眼睛,眺望车窗外的风景,天光大亮,夏日的田野仿佛巨型油彩画一般。他说不清心里算是什么滋味,但他切切实实也贪恋着这个男人的肉体。
于是他抬头看他,鼓起勇气问:“你能抱着我吗?”
“当然!”
斯贝丘受宠若惊地笑了,随即将范艾搂在了怀里。
范艾就这么乖顺地靠着他的胸膛,他微垂着眼想:“被人抱着的时候好像会有被爱着的感觉。”
他太困了,以至于没注意到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阳光透过四柱床的帷幕纱帘斑驳地投下柔和的光影,勾描出范艾亚麻色的头发和精致的五官,他微张着唇陷入了睡梦中,浴袍的领口处还残留着刺目的红痕,仿佛一个脆弱的阿多尼斯。
斯贝丘怜爱地注视着他,像看一尊被放在心上祷祝的圣像。
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选择了共妻婚姻,转念又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也许早在初遇他时,他的心像水仙花那样被范艾摘去了。
列车在下午抵达了目的地,因为太过困倦,范艾直接睡过了午餐,斯贝丘让人打包了一份,带着他换乘飞艇。
不同于飞机,飞艇的飞行高度较低,乘客几乎可以直接看到地面的行人。
客舱里的旅客并不多,范艾吃着什锦卷饼,好奇地看着下方的风景。与繁华的中部地区不同,东部几乎被森林覆盖,地上很少有宽阔的道路。
“我们是要去花栢村吗?”他难得主动向斯贝丘提问。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猜你应该会有兴趣。”斯贝丘有些揶揄地说,“不过我们会先去鱼泽乡。”
范艾看了他一眼,说:“你一直是这样吗?”他又接着补充,“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斯贝丘感觉到他的不快,笑着说:“我可以把这话当成是一种夸奖吗?”
他握住范艾的一只手,摩挲他的指尖,这回范艾并没有抗拒。
也许是因为已经睡过了,似子不再抵触这种肢体接触,斯贝丘甚至觉得范艾可能还有点皮肤饥渴症的倾向。
“你知道我出生低微,想到取得别人的信任就要表现自身的能力。”
范艾有点意外地看他,有些疑惑地问:“……是你的那种能力吗?”
“并非如此,”斯贝丘失笑道,“化形人社会保障法规定不能随意使用能力控制他人,尤其是普通人的精神和肉体,这可是一种犯罪行为。我所说的能力就是普遍意义上的,毕竟无论是谁都希望为自己办事的人能顺利地做好一切。所以与其说我‘喜欢控制’,不如说我习惯了‘不失控’。”
范艾试着理解他的言辞游戏,仍抱怨道:“反正你总是有道理的。”
“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商人的狡诈。”斯贝丘自嘲地说。
飞艇的速度不算快,但是航程并不长,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到站了。
来接待的是一个身材纤瘦娇小的年轻男人,高举着一块接待用电子屏,屏幕上不断滚动着“欢迎斯贝丘先生和范艾先生莅临”的字。他穿着西装款式的制服,胸前别着名牌,写着他的名字“明黄”。
别的旅者大概也看到了电子屏上的字,认出了斯贝丘的身份,有人对着他们举起了手机,还有人想上前来搭讪。斯贝丘伸手挡住了范艾的脸,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墨镜给范艾戴上,随即按下了那块电子屏,低斥道:“赶紧走!”
他们三人狼狈地从人群的合围中逃出生天,还好同来的司机终于赶来,将他们接到了车上。
“真不好意思,斯贝丘先生。”明黄道歉道,“我没想到工作日还有这么多人。”
斯贝丘双手环抱在胸前,质问道:“你难得没有想过万一发生突发情况的可能性吗?还是说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明黄的声音非常动听,但是仍不能打动愠怒的斯贝丘。
“我会向你的上司提出投诉。”
范艾没说什么,他这会感觉到腰有些酸疼,不适地皱着眉靠在座椅上。斯贝丘便再没心思搭理差劲的接待人员,一心只想讨好他的新婚似子。
鱼泽乡的路况很差,车子几乎是在颠簸中前行的。
范艾觉得可能还没到酒店,他的腰就要折了,斯贝丘心疼得按着他的腰,几乎要把他搂到怀里坐着。但顾及到还有两个外人在,范艾并没有允许。
好不容易挨到酒店,房间是提前订好的,是顶楼套间。
明黄陪着他们等电梯,再次向二人致歉,态度好得让范艾咋舌,最后还替他们把行礼搬进了房间。
“我会在明天上午10点来接二位,请好好休息。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他说着体贴地退出去关上了门,随即他们就透过落地窗看到明黄翻过外头的栏杆跳了下去。
范艾吃了一惊,以为对方是因为一时想不开跳楼了。
斯贝丘搂住他嗤笑一声:“这个鸟人!别管他,那是个黄鹂化形人,摔不死的。”
斯贝丘一边给他按摩,一边给他科普化形人常识。
范艾这才知道化形人的地理分布也因为地域的关系存在差异,按照斯贝丘的意思就是大部分兽类化形人喜欢聚集在繁华的中部地区,而鸟类化形人则钟爱原生态的东部地区。尤其鱼泽乡,因为盛产河鲜受到许多鸟人的青睐,都爱来这里定居。
“说起来,这儿还有个‘天使乡’的别称,其实就是他们又爱住高层,又懒得坐电梯下楼,一个个尽喜欢跳楼!我看叫‘跳楼乡’还差不多。按照治安法规定不允许化形人这么干,怕引起公众恐慌,城里管得紧,没人敢乱来,这里是乡下,没人管得住这群鸟人。”
可能是因为化形人的歧视链作祟,斯贝丘还言之凿凿道:“这边几乎每隔几年就要闹个洪涝或者地震,这群鸟人仗着自己长了翅膀也没人把路好好修一修,进进出出基本都靠飞艇。”
“不是有火车吗?”
斯贝丘笑着看他:“是有,那是用财政补贴修的,每年都亏钱,还很偏。我们要是坐那个来根本就找不到能住的酒店。”
范艾怀疑他是故意在臊自己,扭过脸不搭理他。
可能是因为前一夜太过缠绵,又经过了颠簸的旅程,他们早早吃过晚餐就躺到了床上。斯贝丘体贴地搂着范艾逗他说话,范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那个明黄是黄鹂化形人?”
斯贝丘懒洋洋的,亲了亲他的头发,说:“化形人彼此直接有感应,能知道对方大约是个什么物种,上位能力者辨别力更强一些。”
范艾懵懵懂懂,有些羡慕地说:“我要是化形人就好了,爸爸应该也不会让我联姻了。”
斯贝丘觉得他傻得可爱,不忍心直接告诉他联姻的筹码。于是说:“大多数贵氏都是联姻的,这也算稳固家业的一种办法。就算是化形人,大多也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呢!”
范艾用眼睛觑他,并没完全信他。
斯贝丘笑着说:“好比二十年后,咱们的孩子要是被个穷小子拐走,你担不担心?”
范艾想都不想,直接说:“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喜欢谁就该跟谁在一起。”
“可是我会担心他会不会受骗上当。”斯贝丘摸着范艾的手指,“他在外头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范艾想了想,反驳道:“可是哪怕门当户对了,他也有可能被背叛,不是吗?”
斯贝丘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抱歉,我就是这么低俗的商人。我只是想至少在物质上他应该不至于被亏欠。”
“我不在乎那些,如果他受了委屈,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当他的依靠。”范艾轻轻地说。
斯贝丘的笑意更深了:“而我则是你的依靠。”
他的花言巧语并没有让范艾反感,他抬头看了一眼红发狐狸,带着些狡猾的意味说:“我有两个依靠,不是吗?”
斯贝丘明白他指的是欧铂尼。
这显然是破坏气氛的做法,但是他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愉悦。
范艾无意识地在引动他争风吃醋,总比先前的无动于衷好。
他在他唇上留下一个轻吻,说:“亲爱的,我们都是你的依靠。”
这一夜他们没有做爱,范艾被斯贝丘拥着睡得很沉。
醒来时天还蒙蒙亮,范艾走到阳台呼吸新鲜的空气。不同于帝都,这里的空气清新,晨间的微风甚至有些草木的香气。
不少鸟儿也来享受晨曦的朝阳,范艾注意到有些“鸟儿”还保持着人形,只是双手变成了翅膀,他们在风中飞舞,享受着晨风给他们带来的快意,他不禁想起昨晚斯贝丘告诉他的“天使城”的传闻。
“早上好啊,小美人!”
忽然之间,有个白发男人从天而降落到了阳台的栏杆上,他斜坐着,双手还维持着翅膀的模样,白色的翎羽在晨光中闪着柔光。
范艾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他,并没有答话。
白发男人打量着他,又看向房间,轻浮地吹了一声口哨,又问:“你住在这吗?这可是总统套房!”
范艾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了。
他听见斯贝丘用严厉地声音斥责对方。
“滚开,你这个流氓!”红色狐狸恼怒地对白发鸟人露出了利齿,“还是说你想被撕碎了喉咙再从这里被扔下去?!”
白发男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更准确地说是飞走了,不远处传来了他的惊叫。
“噫!居然有狐狸!”
斯贝丘冷哼一声,带着范艾进了房间,又仔细锁好门。
他忍不住抱怨说:“这家酒店的安保太糟糕了!”
范艾与其说是被吓到了,不如说还维持着一种惊奇的感受,毕竟很少会有人在自己的住所阳台上凭空遇到搭讪者。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冒犯和调戏。
这让斯贝丘警觉了起来,联想到先前的垂霖,他有点怀疑比起兽类化形人,范艾也许更偏爱鸟类。
“不得不说,虽然鸟儿看起来很漂亮,但是鸟类化形人中的正人君子可以说少得可怜,他们一般都性情放荡。”斯贝丘意有所指地说,“尤其在鱼泽乡,这种上面骚扰主人的例子不算罕见。但是发生在高级酒店也是我没想到的。”
范艾有些愣怔地问:“但是我先前在网上并没有查到这些资料啊?”
“有关化形人的负面新闻一般会被严格管控。”斯贝丘提醒道,“不然会引起公众恐慌。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呆在阳台上。”
“我没事。”范艾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才经历了一些骚扰,而且是会让做丈夫的担心的那种,“突然看到有化形人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些呆住了。”
“亲爱的,你可以把他们当成一种鸟。除了会和我们交谈,本质上他们和动物园里的鸟也没什么区别,包括智力上也一样。你如果喜欢,等我们回去了大可以去鸟类研究所参观。或者等我们回到坤恩,我们可以自己建一个鸟园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养什么样的。”
斯贝丘平淡地发表他的种群歧视观点,并以此讨好妻子。
范艾有些无语,但因为他自己不是化形人因此也没感到什么冒犯。
然而不得不说他对化形人这种生物的好奇心越来越强了。
他向斯贝丘发问当化形人到底是什么感觉,遗憾的是斯贝丘也很难描述。
他找到一种形容:“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引力,化身原形是最自在无比的。就好比嗅觉,你闻过醋,可以准确的描述它的气味。但是如果对方没闻过,哪怕是听人形容得再好也难以想象醋是什么样的。这种能力,有的人轻而易举可以感受它,没的人则无法理解它。”
范艾就是那个“没闻过醋”的人。
斯贝丘看他有些沮丧,安慰道:“没必要觉得遗憾,你有更珍贵的能力。”
范艾有些无措地看他,斯贝丘问:“那你的能力又是什么感觉呢?”
“看到伤痛,我不自觉地会想要减轻对方的痛苦。”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有时候就是下意识伸出手。”
斯贝丘抓起他的手亲了亲,说:“这才是真正宝贵的才能。变成飞鸟走兽不过是本能罢了,那些废种甚至只有对本能的渴望,连化成原形都做不到。”
明黄是10点准时来的,同来的还有位女士,那女士长得和明黄有几分肖似,气势却远胜后者。
“鄙人叫明艳,是萩巢公司鱼泽分部负责人。”她说着掏出名片双手递给斯贝丘,“昨天因为舍弟工作上的纰漏导致二位贵宾受惊,我对此向二位表示歉意。”她说着对二人恭敬躬身,明黄见状也有样学样。
范艾对此感到有些无法适从,斯贝丘却泰然自若受了一礼,随即问:“那今天的行程谁来负责呢?”
明艳露出一个得体微笑:“作为补偿,今天的行程将由我全程负责,明黄则作为助手同行。不知这样的安排您能接受吗?”
斯贝丘也没为难他们,说:“既然如此,希望今天的行程能顺利。”
他们今天要去拜访斯贝丘的一位老师,这位老先生从前给予他许多帮助,因此斯贝丘觉得有必要夫夫二人亲自来邀请他参加婚礼。
霍尔逍现在仍住在鱼泽福利院,只是不再担任院长,他眯着眼看斯贝丘和范艾,脸上的表情不见喜怒,也不知有没有认出对方。
“是你啊。”过了半天,霍尔逍才说话,但是对斯贝丘的态度并不算亲近。
他对明艳姐弟却很熟稔,还问二人近况。范艾吃不准这老先生的态度,看斯贝丘时,对方也并没动怒,静静地在旁听他们说话。
斯贝丘作为明氏姐弟的大客户,他们俩自然不会让贵宾坐冷板凳作壁上观。
明艳说:“斯贝丘先生即将举办婚礼,这次来鱼泽乡就是为了请您前去观礼的。”
霍尔逍点点头,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他戴着一副厚重金边眼镜,看人时习惯从眼镜的上方居高临下打量显得傲慢而孤高。此时他的眼神正望向范艾,范艾便对他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听说了你的事。”霍尔逍的目光终于看向斯贝丘,“依我看,这桩婚事并不相配。”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尴尬,范艾更觉难堪。
斯贝丘不见改色,好整以暇地作洗耳恭听状,霍尔逍说:“你从小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做事也追求滴水不漏。但是这桩婚事,你的妻子却要承受旁人的非议,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些吗?”
斯贝丘坐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受教道:“老师说的是。当时我们急于完婚,有些事未免疏忽了。以后一定会补偿他的。”
“哼,说得好听。”他不赞成地瞥了斯贝丘一眼,“你身上这种商人习气怕是改不掉了。”
明黄此时突然插嘴说:“可是我觉得商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呀?要不是因为大家都开始做生意,鱼泽乡现在可还是个小村子呢!而且斯贝丘先生几次三番投资故乡,也说明他没忘本。”
他声音婉转,说起话来好像唱歌一般动听,只是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好像小孩子一般不经头脑。
范艾以为霍尔逍会动怒,谁知那老头沉默了片刻点头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气氛渐轻松了些,霍尔逍让斯贝丘和范艾去福利院四处转转回忆往昔,自己则叫人去准备饭菜招待客人。
范艾松了一口气,斯贝丘不由感叹:“我的老师天生就是这种性情,越是关心谁,越是待他严厉。他说我改不掉商人习气,其实他又何尝变过了?”
范艾想起刚才霍尔逍厉色斥责斯贝丘是为了自己鸣不平,心中也有几分感触,晓得这位老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他们在明氏姐弟的陪同下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起参观了院内各处。
福利院比范艾想象的要大,装修也新,生活教学设施一应俱全,明艳对此很熟悉,渐渐变成她走在前列向众人一一介绍。范艾听了会才明白,原来这福利院的改建修缮工作就是他们公司承办的,甲方自然就是斯贝丘了。他只知道斯贝丘是个商人,后来又听他说出生花栢村,却不知道他的身世具体如何。斯贝丘听了明艳报告工作进程,下意识进入了工作状态,连夫人落在了最后都没发现,明黄见他面带疑惑便向他一一道来。
范艾听他讲述才知道原来斯贝丘小时候曾在这福利院中呆了许久,是院中的明星学生,虽然成绩好情商高又是个化形人,只可惜年纪已长。那些要领养孩子的人家总是希望领个年幼不知事的回去才好养得熟,因此斯贝丘一直在院中待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孤儿申请大学的手续可难啦,听说当时是霍尔逍先生排除万难替他办成的。只是后来斯贝丘先生只读了一年就肄业了,让霍尔逍先生耿耿于怀了许久,都快成心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