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热腾腾的粥装进木碗内,取了银汤匙一并放在置於流理台旁的托盘上,顺带一小盘,刚在烹煮时空闲削好的苹果切片,可以帮助白逸补充维他命c。
白逸躺在床上,见我端着东西进房,想起身接手,被我出声制止:「在床上待着坐好,喝点粥吧。」
「谢谢你。」捧过我递上的碗,白逸轻声道。
我在床缘落座,浅笑叮咛:「很烫,吹凉了再吃。」
「好。」
慢慢进食了三分之二的量後,白逸拿着碗的手缓缓垂放,搁在盖着下半身的厚羽绒被上,沉默几秒後问:「你来,是因为担心我吗?」
「能不担心吗?」我调动视线,移往那张俊逸却失去元气的脸庞。「为什麽不好好照顾自己?都感冒了。」
白逸浅扬唇角,笑而不语。
我知道他已经吃不下了,索xch0u走他手里的碗,转身放到一旁。「要吃水果吗?」
「你削的,我吃。」
趁他吃苹果的时间里,我们又聊了一些言不及义的话,直到他再次沉默。
「该吃药了。」我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瓶,「里面有水吗?」见白逸点头,我将它和药一起拿给他。
他按照说明服用後,把保温瓶放在床边的地上,微笑道:「朵朵,别担心,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我终究是沈不住气,忍不住问:「为什麽不告诉我?」
白逸面se平静,低声开口:「事发突然,有很多需要处理的,所以……」
我明白要压抑情绪,故作坚强的和亲戚们一同c持爷爷的後事、丧礼,他确实会无暇顾及其他,但,「那事後为什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
「你误会我了。」
挠了挠鼻尖,我顿时语塞:「我只是……」在那样的状况下会误会,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何要我承认,竟还会有点心虚。
「对不起。」他无声一叹,「是我失约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尽管白逸脸上的神情略显疲态,但当他那双,在暖se系灯照下,透出淡褐se光泽的眼瞳,与我四目交会的霎那,我仍然能感受到他真实的歉意,与对最近发生的一切感到无可奈何的哀伤。
「在不清楚缘由的情况下,我的确觉得委屈。」我低垂眼帘,不想曝露过多的情绪。「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不生气了吗?」
我哼声,「如果你直接告诉我的话,我本来就不会生气。」
白逸g唇笑了笑。
我扬起目光,睨着他的笑容,改而无b认真地说:「爷爷会活在你心里,长久陪伴着你的。」
白逸凝视着前方,静默了片刻,才徐徐地开口:「自从爸妈离开,我就一直认为,没有人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所以无论是对人、或对事,我都看得很淡,不特别强求,凡事顺其自然。」提及爷爷,他的眼神变得既怀念,又悲伤,「从小到大,只有年迈的爷爷陪在我身边,靠着两间房产出租的租金,坚持将我抚养长大。我不希望爷爷担心,因此很努力地,想活出他所喜悦的样式,希望以後,我能够反过来成为照顾他的人,但没想到……」
「我相信爷爷,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世事无常,生老病si,并非人所能决定,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此刻,把握当下。「他是放心离开的,因为你已经很bang了。」早熟,能把自己打理好,学习成绩优异,能力也很出se,未来必定无可限量,除了可能会孤单之外,没有什麽可c心的……
白逸淡而清浅的目光,缓缓落在我的脸庞,没有太多浓烈的情绪,但就犹如一幅大海的风景水彩画般,简单却细致。半晌後,他忽然笑了,跳脱原先的话题道:「你知道我为什麽会越来越喜欢你吗?」
我为他突然的发言感到不知所措,「为什麽?」不是在说他爷爷的事情吗?怎麽就变成告白了?
「因为我需要你呀。」白逸温柔的嗓音缓缓流泄出言语,「就像此刻,即使没有华丽的安慰字句,只要有你在这里,我就已经感到很安心了。」
置於腿上的手缓缓捏住衣角收拢,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感觉自己耳根都红了。
没等我说话,白逸的浅笑声低低传来,「朵朵,你不是问过我,为什麽会喜欢你吗?」
「我是问过……」但现在讨论这个的时机点不对吧?
「你觉得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理由?」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喜欢我吧?」
「所有一个人x1引另一个人的原因,都会在真的喜欢上、ai上後,变成无条件的。」白逸伸手轻抚我的颊畔,指尖滑至我的下巴时,顺势将其g起,让我能与他对视,「清汤挂面的乌黑长发,熨烫得平整的制服衬衫,手臂上挂着纠察队刺眼的hse徽章,衣摆一丝不苟地扎在裙子里,过膝的百褶裙,白筒袜配黑se的学生皮鞋,穿梭在校园内的好学生身影。朵朵,早在我们初相遇之前,我就经常在学校和你擦肩而过。」
那是我高中时,除了t育课之外,每日中规中矩的装扮。「你怎麽会记得这麽清楚?」
「我也很意外。」他笑言,「我没想过自己会记得这麽清楚,直到那日与你相遇。」
「所以你是对我一见锺情?」
「你一定以为,当时只有你紧张吧?」白逸挑起一道好看的眉,面se却有他难以掩饰的羞涩,「其实,我也是会紧张的。」
「那你还一副撩妹很老练的模样。」
「看你可ai,就忍不住想逗你。」
「我可是学姊耶!」我眯起眼,「你要不要好好说话?」
白逸望着我,收敛起笑意,表情转而变得温暖真挚。「在那之後,只要经过高中部,我总会忍不住搜寻你的身影;我向熟识的高中部学长姐们,打听到你们班的t育课,和我的班表有重叠,就希望能再与你巧遇,但拯救你免於被篮球毁容的那天,我发现你根本不记得我了。」
「我那天隐眼摘了,根本看不太清楚的……」他该不会是……因为我没认出他来,就难过了吧?
白逸一笑置之,接着道:「我知道你喜欢喝麦香n茶,是因为有一次在福利社,人非常多,我就站在你旁边,你却没发现,只是一个劲儿地在烦恼,最後一罐麦香n茶没了。於是我抢走朋友手里的,放回去,你甚至连头都没抬,看见我摆回架上的n茶,便兴冲冲地赶紧伸手去取。」
「那也不代表,我就一定喜欢麦香n茶啊。」
「後来我向你同班的学长求证,他说你常喝。」他见我张嘴想问,迳自猜测我的问题,并回答:「那位学长,刚好是我班上同学的哥哥。」
我有些不服气地噘唇低喃,「你人脉倒是挺广的嘛……」
「你毕业之後,我打听过你的消息,知道你考上景大的行销系,刚好,我一直以来都对建筑设计有兴趣,景大的建筑系又是首屈一指的,所以我很期待,能再成为你的学弟。」
这算是缘份吗?
我们竟然就这样再次相遇,在我大学生涯的最後一年,他出现了。
「我原本以为,我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你,没想到我的直属学长,和你的好姐妹有着不解之缘。」
「你这用词,最好是别被芷绮听到。」
白逸笑了笑,那表情看上去显然没在怕的,他续说:「我从周治平学长那里,问了许多关於你的事情,这听起来挺变态的,但我没想过,时隔那麽久,居然还会对你所有的事情都感到好奇不已。」
「所以,你从周治平那里,知道我有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男友,就觉得我很可怜吗?」我没有悲惨到需要人同情的地步吧?
白逸摇头,「起初,我是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的,既想靠近,又觉得该保持一些适当距离。」
「我完全感受不到你所谓的适当距离。」我忍不住泼冷水道。
「因为我心疼你。」话落的同时,白逸倏地捉握住我的手腕,并帮我转了向,和他一起倚靠床头,半躺在床上。
「白逸!」我惊呼,他却伸长一只手臂环抱住我,还将脸埋在我的颈窝处。
「我看着这个nv孩,对喜欢的人用心付出,不顾自身伤痕累累;对好朋友推心置腹,对认识的同学们t贴、观察入微,但她自己呢?」
听着他这段话,我顿时感到一阵鼻酸。
「朵朵,我没感受过男nv之间相ai的美好,就连我的父母,都做出了最坏的示范和榜样。我也没办法,话美好的承诺,向你保证这世界上,有永远不变的人和事,可是我会努力的,你只需要,勇敢地向我跨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我来走……」
白逸的脸埋在我的肩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受得到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薄弱,恐怕是因为身t不适,困倦了。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松开拥抱我的力道。
直到最後,白逸都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太多他对於最亲的爷爷过世,这件事情的悲伤。
惯x逞强使然,让他很难在人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这我能理解。不过相对的,他还是向我敞开了心扉,说了许多之前我问时,他并未坦白诉说的真心话。
而此时此刻,安然地倒卧在他怀中的我,默默为他流下心疼的眼泪,感受着这份简单纯粹的温暖的同时,不得不承认,早在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不止向他迈出了一步……
等我睡眼惺忪地醒来,发现已是隔天早上了,迷糊的神智,随着耳边白逸匀顺的浅呼x1声,逐渐回笼,我倏地清醒,脱离他的怀抱,正懊恼着自己怎麽会睡过夜,起身准备下床,便被一gu力道给按坐回床上。
我背对着他,侧首轻唤,「白逸?」
白逸温暖的掌心罩在我的头顶,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脸庞由後方靠近我的颈项,轻柔的鼻息随之喷吐在我的颊畔,「睡醒了?」
「你早就醒了吗?」我不敢乱动,视线游移在前方的白墙。
「嗯,你会打呼。」
「谁说的!」我差点坐不住地跳起来,尴尬又难为情地反驳:「我才不会!」
我真的打呼了吗?不会吧?之前跟国高中同学毕旅住一间房,也没听说过自己会打呼呀?
「对,你没有。」他笑出声,「我逗你的。」
我瘪嘴,闹别扭地想挣扎起身,却被他按得更紧。
可恶!害我刚刚还紧张了一下。
白逸取下我习惯戴在手腕上的黑se电话线发圈,二话不说便开始迳自替我梳理长发。
「你要做什麽?」
他没有回答我,但即便没照镜子,我也能感觉得到,他是想帮我绑头发。
我乖乖坐着,任由他慢条斯理地将披肩长发,仔细地紮成一条俐落乾净的马尾,再束上发圈。
「我还是b较喜欢你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不过……」白逸绕过我下床,拉开书桌ch0u屉,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外观jg致的褐se亮面小盒子。
他在我面前打开盖子,盒内装着一条玫瑰金的圆形锆石项链。「这是你今年生日的时候,我准备的礼物,但一直没能拿给你。」
「为什麽?」
「当时你的身边还有邵彦文,要是送出去,会让情况变得太复杂,而且我也不认为你会收。」
「确实……」我微愣地点了下头,「那你为什麽还要买?」
「因为觉得适合你。」白逸的唇角,g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他近乎气音地问:「现在,你会收下吧?」
我仰头望着他,虽未应声,但也没有拒绝。
白逸就当我是默认了,取出项链小心翼翼地绕颈替我戴上,冰凉的坠饰,落於锁骨间,他满意地沈y,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真好看。」
雾气弥漫在我的双眼,一gu想哭的冲动,让我无法继续与他对视,我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朵朵。」白逸握住我置於腿上的双手,做过几次深呼x1後,慎重其事地开口:「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b你小很多,没有宽阔的肩膀,目前也感觉不到能让你依靠的稳重,但我知道自己,绝对有能力喜欢你、保护你;有一天,当我能跨越年龄,让你再也感受不到,外在条件差距带来的不安时,我相信你会愿意的,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对我说:明天,我想和你谈恋ai。」
白逸的这段告白,令我再也忍不住地动容落泪。
可见我哭,他竟一时慌了,手忙脚乱地从床头边的矮柜上ch0u来几张卫生纸,替我擦泪。「朵朵,你怎麽了?」
我略带鼻音地问:「你紧张什麽?」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却是他看起来最慌张的一次。
「我想说,是不是我告白得太烂,才把你惹哭了。」
闻言,我破涕为笑,他说这话这实在很难再维持感动的氛围。「你已经告白过很多次了。」
「但这次,却是你的心,最贴近我的一次。」他以指腹点了点我的鼻尖。
我嘴y地问:「你又知道了?」其实内心,早就因为他的话语,而膨胀发软,感到心窝处涌出的满满温暖。
「我当然知道了。」白逸伸手轻捧我的脸颊,「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呀。」
我害羞地稍躲过他的碰触,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你感冒好些了吗?」未等他回答,我以手心贴住他的额头,确认已经退回正常t温,这才放心。「太好了,退烧了。」
白逸目光温柔,一语双关地道:「有你在身边,就好了。」他握住我的手,在掌心落下一记轻吻。
这次我没有反驳,也没有把手ch0u回,凝望着眼前的大男孩,嘴角漾出笑容。
在我身边的白逸,时而幼稚、时而又成熟得像超龄的大人,他就好像一个矛盾又迷人的个t,让我一点一滴地沦陷,难以抗拒;久违的怦然心动,b起过往的每次喜欢,都还要来得喜悦、踏实。
我不会再抗拒内心喜欢他的声音。
而每个明天,我都会b今天,更加喜欢他的。
亲ai的,我们不需要一份太完美的ai情,多给自己一些受伤的勇气,勇敢地恋ai吧!
°o?°°o?°°o?°°o?°°o?°°o?°°o?°°o?°°o?°
冬去、春来,转眼间寒假结束,迎来了崭新的学期。
而开学不久,景大的学生们便再度陷入考试、报告样样都来,兵荒马乱为拚高分的读书压力之中,这大概是身处知名学府,必须习以为常的一种惯x循环。
但这个寒假过後,有些人却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就叫你别再选早八的课了,你为什麽就非得——唉!」萧芷绮拖着疲惫的身躯、沈重的眼皮,在和我一起赶往策略行销管理必修课的路上,不停地唉声叹气。
都已经开学一阵子了,她还不肯面对现实,老ai碎碎念。「那你明知我们有早八的课,为什麽昨天还要熬夜追剧?」
她打了一个大呵欠,含糊地说:「唔,你不懂啦!」
「你知道,对於大四下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什麽吗?」
萧芷绮毫无上进心地秒答:「睡觉。」
我忍不住翻白眼,纠正道:「是找一份好工作,跟选到好教授的课,allpass毕业!」
「可是我——」
「策略行销管理一定要选郝教授,当初学长姊们有特别交代,如果你不想延毕的话。」
郝教授的策略行销管理课,出了名的好过,光是出席率就占b三十,另外期中和期末报告各占三十、四十,基本上只要把出席分数稳稳拿到,就可以保证这科必过了。
萧芷绮堆起虚伪的假笑,皮皮地靠过来,g住我的手臂,「所以我不是跟着选了?」
「那就别抱怨。」我伸出手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真的很想睡嘛……」她乾脆si皮赖脸地揽着我,顺便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而且,哼,郝教授人要是真这麽好的话,为什麽不让我们两个一组?」
「教授不是说了吗?要我们脱离舒适圈,学习与不同的人合作。」所以期中期末小组报告,分组的部分都会是以电脑随机ch0u选的。
萧芷绮小声抱怨:「呿,我又不想脱离舒适圈。」
我推开她,故作一脸嫌恶。「你这样很难走路。」
「那这样呢?」她嘻皮笑脸地改搂住我的脖子。
我盯着她的侧脸,思忖片刻道:「你的头发长长了,不打算剪吗?」其实刚在校门口碰面时,我就发现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突然想稍微留长一点,看看能不能增添潇洒英气。」她还刻意扒了一下刘海。
我建议:「那就别剪短了吧?乾脆留长头发。」
萧芷绮顿下脚步,古怪地睨我,「你认真的?」
「你留长发肯定很美。」我真心地说完,接着补充:「而且我觉得周治平一定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