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这是我说不上名儿来的茶。

味道馥郁清幽,茶水颜色也漂亮。

只是我不喜欢。

“我念旧,还是照旧来盏雾里青吧。”

谢镇山略笑了笑,说:“窖里的雾里青没了。”

“那就三江春。茶没了,来壶酒尝一尝也是成的。”

“也没了。”他叹了声,意有所指,“都没了。”

“怎么,叔公如今日子这般落魄,竟是连口酒都供不起玄之了。”

我将茶盏磕回桌上,力气用得大了些,直将红木桌面磕出几道缝来,蛛网一般,蜿蜒而走。

这是修竹昔年亲手打的桌子,谢镇山宝贝得很,他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桌面,有些不痛快地看了我一眼,“老夫这儿没酒,旁处的酒有的是,你且去别处讨。”

我抬手压在他腕上,用了很大的力气,迫得他抬头看我:“若我说,偏要喝你谢镇山的酒呢?”

谢镇山皱起眉,不悦地叫我滚。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沉下来,瞪着眼,瞧着很是骇人,落进我眼里,却引我发笑。

“叔公,你了解我,可我也同样知晓你的脾性。”

“就比如现在,我就知道你并非是恼怒,而是心虚。”

我捻着指节又笑了一声:“叔公在心虚什么呢?”

“是因为你们诓骗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因为你们平白叫我的胞弟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我声音含笑,半点怒意不带,可谢镇山却被我几句话压弯了腰。

他的脊背塌下来,头也垂着,明明瞧不清他的表情,却平白能感觉他的困顿。

我瞧着他,觉得有些熟悉。

半晌后恍然想起,当年修竹死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颓唐的模样。

看起来,他对我,也不全是虚情假意。

我不合时宜地笑了笑:“叔公,玄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想同你走到刀剑相向那一步。”

“我想要一个真相。”

话音落下,谢镇山许久没有做声。

我坐在主桌的另一边,慢条斯理把玩着铁扇,并不着急。

谢镇山不会叫我失望。

“你想知道什么,我说。”

看吧,我又赌对了一遭。

我轻笑,将他的那杯茶递给他:“愿闻其详。”

……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我以为我的心性已经足够沉稳,可当谢镇山将昔年真相摆在我面前时,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发了怒。

原来方止行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们养我,只是因为他们逼死了我爹娘,要用我来堵悠悠众口。

原来言月平白被磋磨那么多年,只是因为他性子冷,不会像年幼的我一般抱着修竹的腿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