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2/2)

“白老师主持的最后一个节目要收官了,我去趟星城。”

“……那你路上当心。”

“嗯。”

温知新略过祁愿,径直往门口走,搭上门把时却又回过头,“好好准备b赛。”

祁愿一愣,还没回过神,温知新就已经合上了门。

他呆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一袋子啤酒。

当年温知新第一次主持大型活动,活动圆满结束,结束后拉着他,请他吃了顿烧烤,当作庆功宴。

那会他说,等哪天他也有机会站到荧幕前,也要请温知新吃顿烧烤。

温知新说好,还敲着桌子提醒他千万别忘了!

“我没忘,但是……”

祁愿将袋子放在桌上,“你好像忘了。”

其实大一刚开学时,祁愿很讨厌温知新。

温知新什么都有,而他什么都没有,上天把两人安排在一个宿舍,就像是故意要进行一场残忍的对b。

但是慢慢相处过后,这份讨厌渐渐消散了,因为和温知新的处处照顾相b,嫉妒显得他面目狰狞。

“你是我朋友嘛,帮忙不是应当的吗?”

久而久之,在一声声朋友里,祁愿逐渐认定了温知新这个朋友。

但是这段友情里,他经常能听到刺耳的声音。

“温知新他们一家都是装得人模人样,他爸做慈善,你以为是他心慈?算了吧,他只是享受穷人对他感恩戴德而已。”

祁愿有因为这些话动摇过,但也只是瞬间,他相信温知新不是那种人。

在赛场撞见时,他也相信是自己多虑。

直到刚刚,他动摇了。

温知新眼神是没见过的冷,不耐烦。

是因为b赛吗?是因为自己赢了他吗?

可他们,不是朋友吗……

他们是朋友吗?

四四方方的寝室里,祁愿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坐了许久。

突然间,手机嗡嗡振动,把他惊得抖了下。

“喂?”

“祁愿是吗?”

“我是。”

“我是主持人大赛的评委,陆学屹,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你看哪天方便?”

祁愿坐直身子,“能大概说一下什么事吗?”

“不能,必须见面谈,我只能告诉你,这对你有益无害。”

祁愿沉默,过了会又问:“那对别人呢?”

“天下没有两全的事。”

其实白榆晚的节目周末才收官,这会才周一,温知新大可不必提前那么多,但是如果再不找个地方散心,他怕是要崩溃了。

这么多年,温知新辗转各地,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四个城市:梁市、台市、芜城、星城。

梁市是压抑的,台市是迷茫的,芜城是麻木的,星城是孤独的。

但只有在星城,他是被很多人在乎的。

除了白榆晚,启明台很多工作人员都很照顾他,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嫌弃他笨手笨脚,还总是想方设法夸他,鼓励他,录制结束了带他下馆子。

对于一个内向的人来说,社交很累,但是和他们在一起,他却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可往往也是这些最在乎他的人,让他倍感压力。

他要对得起他们的关心,要成为很厉害的人。

所以现在他很矛盾,他想从应如是、祁愿、白榆晚和启明台的同事那里得到安慰,却又不敢面对他们。

“知新?”同事见了温知新调侃道,“你怎么到这来了,不好好享受最后的校园时光,上赶着来做社畜?”

温知新笑了笑,“白老师的节目不是要结束了吗,我过来庆祝他收官。”

同事闻言面露疑惑,“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白老师患上了阿尔茨海默。”

“这我知道。”

“他前些天彩排的时候一直出错,jg神恍惚,为了节目顺利播出,就把工作转交给其他人,提前退休了。”

“什么?!”温知新连忙追问,“那他现在在哪?”

“在医院接受治疗。”

“地址发我。”

住院部走廊空阔,寂寥,温知新脚步也变得沉重。

“白老师,台里还有几个您常驻的节目,您打算怎么处理?”

白榆晚靠在病床,没有妆造、没有滤镜,他的状态看上去格外差。

当jg神越发恍惚,动作也变得迟缓,他接过同事手中的文件,手指着文字,一行一行看过去。

“这个节目交给温知新接手吧。”

同事凑过去,眉头一皱,这档节目是关于家庭的,每期观察一个家庭的生活,由主持人和嘉宾讨论,分析。

其中会涉及到很多矛盾,温知新涉世未深,那些情况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分析讨论,统领全局?

“放心,他会处理好的,这档节目很适合他。”

白榆晚又陆续安排好其他工作,把文件递给了同事。

同事迟迟未接,白榆晚抬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白老师,您是不是有些太信任温知新了。”

“有能力的人自然值得信任。”

“真的是因为他有能力吗?他能进启明台,难道不是因为家里的缘故吗?”

“白老师,您以为偏袒他是照顾他,殊不知是害了他!”

白榆晚闻言将文件推到跟前人怀里,眼神也变得犀利,“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离了启明台,没了您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前些天您不是让我去荆城电视台给他送花吗?实话告诉您,花我没送到,您的好学生因为表现太差,被评委骂得无地自容,提前离场了。”

砰!

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病房里的人同时往门口看,但外头马上没了动静,推开门,整条走廊也空无一人。

从医院离开后,温知新打车到了星城机场。

这个场景熟悉到令他恍惚,几天前他也是这样,怀揣着沉甸甸的期望去往荆城,再灰溜溜离开。

永远是这样,他永远在逃离,在流浪,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

只是这次,他站在入口,看着往来的行人,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手机在这时又响了起来,温知新后知后觉接了电话,耳畔传来很清亮的声音。

“又在打游戏?”

“没有。”

“那怎么不回我消息!”应如是又说,“你那好吵,你不在宿舍吗?”

“嗯,我……”温知新想了想,说,“我出去玩了。”

“……你想气si我是吧。”

温知新笑了笑,“没有。”

他望着大厅里的航班时刻表,突然说:“要一起吗?”

“什么?”

“一起出去玩。”

“我还要上课。”

“可以请假。”

“……你别想带坏我,我可是好学生。”

“山城怎么样?”温知新自顾自说着,“有能让我们同一时间抵达的机票,我现在买。”

“我还没说去不去……”

“你不用现在告诉我答案。”温知新打断她,“飞机在晚上八点半落地,我在出口等你二十分钟,如果你没来,我就不等了。”

应如是攥着手机,在走廊吹风的同学依次回到教室,卓然疑惑地看着她,指了指墙后的钟。

“叮铃铃——”

风吹起头发,应如是笑着摇摇头,指着手机,示意卓然看消息。

【如果老师问起,麻烦帮我和她说,今天就是b上课更重要的日子。】

应如是一路飞奔,冲向将要合上的电梯,门关上后,b仄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电梯平稳下行,但她的血ye却在沸腾。

打开微信,点进和温知新的聊天界面,温知新已经发来了机票信息。

应如是:【这两天的你不像个好学生】

温知新:【但是像我】

应如是一顿,这时门正好开了,她没再多说,一边埋头赶路,一边定位打车。

出租车上,应如是又找了几个人帮她代课,毕竟不是每个老师都会给那么诗意的逃课机会。

安排完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逐渐后退的风景,一颗心时而澎湃,时而平静。

一路上应如是都很清醒,但在飞机落地时,困意却浮了起来。

果然,逃课的兴奋劲永远在逃走的一刹那。

她r0ur0u眼睛下了机,跟着人流寻找出口,又在出口寻找温知新。

这会人不算多,但是她扫视一圈也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我等你20分钟,你要是没来,我就不等了。】

应如是学着温知新的口吻发过去,她敲击着手机侧边等待回复,这时,一道y影笼罩在上方。

心里莫名有gu强烈的预感,她猛地抬起头,果然是温知新。

“送你的。”

一朵酒杯玫瑰立在掌心,花瓣上印着三个字——清洁袋。

应如是笑了,“飞机上折的?”

“嗯。”

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挺好玩的,应如是笑着接过了,“谢啦。”她将玫瑰收好,揽过温知新胳膊,“那我们走吧。”

“等等。”

“嗯?”

应如是偏过头,正好撞上温知新的目光,无b热烈,她一时有些出神,而下一刻,一捧鲜yan的玫瑰递到她跟前,如血般yan丽,鲜红yu滴。

“谢谢你愿意陪我这个坏学生。”

玫瑰塞到应如是怀里,应如是低下头,捻着花瓣,“没关系。”

她抬手搂住温知新脖颈,轻笑,“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由于这是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加上应如是和温知新并没有来过山城,所以一切安排都很随意,司机说哪里好玩,就载他们到哪里。

于是,他们在一个巷子口下了车。

小巷又弯又长,雨水冲刷了古老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历史的尘埃。

现在正值旅游淡季,加上今天还是工作日,这条蜿蜒曲折的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但每家店铺都亮着灯,整条巷子都亮堂堂的。

“小心滑。”

水渍未g,下坡路一眼望下去仿佛没有尽头,但应如是却无所顾忌。可温知新很担心出事,只好紧紧跟着,不时提醒,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他看着nv孩的背影,肆意、张扬,突然想起跨年晚会时,自己许下的新年愿望。

【真诚、勇敢、真实。】

【这是我希望的,也愿意为之努力的人生。】

其实台本上并没有这个环节,是白榆晚临时加的,温知新自然也是临时想的回答,因为时间紧,问题与答案还没来得及在大脑形成完整的逻辑链,就已经脱口而出,以至于温知新事后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回答。

现在,他看着应如是握着玫瑰花束,转头朝他热烈地笑,突然间,那条断裂的逻辑链连了起来。

他一直希望的,一直追随的,就是眼前这样的人啊。

可是,他追不上。

他还是那样的y暗、虚伪、卑劣,根是坏的,怎么都长不好。

“温知新你怎么跟老大爷似的,快点好不好!”

应如是回过头催促,却发现自己和温知新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她得仰头,才能看到高处的他。

【如是,和你在一起虽然很开心,但很多时候,我们其实很累。】

不久前,应如是在商场逛街时,碰到了初中的朋友。

时隔多年,谁也没有想到会再次碰面,加上当年散场很不t面,彼此都有些尴尬。

原本对方是打算当作没看见直接略过的,但应如是却拦上前,问出了更尴尬的问题——你们当年为什么要退群拉黑我?

她设想过很多答案,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可通通不是,朋友最先回给她的,是三个字。

不合适。

【如是,你没发现我们之间充斥着不理解吗?就好b,你喜欢站在太yan底下,但我们喜欢坐在树荫下,我们之间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大家互不侵犯。】

【可是你总要拉着我们去晒太yan,在你眼里,人就应该像向日葵一样,充满生机,迎着朝yan。而我们的样子,很y暗,很另类。】

【如是,你知道yan光可以温暖人,也会灼伤人吗?】

【不是你不好,是我们不合适,你没法理解我们的内敛,我们无法理解你的肆意,不是一类人,长久不了。】

在几年前,应如是听到这番话或许会冷笑,什么狗p理由,但是经历了独来独往的三年后,她却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选择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无所谓好坏,不需要有什么改变,什么救赎。

温知新匆匆往下走,连着踩到好几滩积水,应如是想劝他慢点,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已经到她跟前。

“……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没有,是我太慢了。”温知新笑着r0u了r0u应如是发顶,“按照你的步调来就行。”

应如是抿了抿唇,伸手挽过温知新胳膊。

“一起走吧。”

温知新一怔,低头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臂,许许多多思绪也缠在一起,矛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