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钟鸣眼神闪躲了几下,半天没说话,见韩宁宁神se疑惑起来,于是只好看她一眼,g脆往沙发上一仰,他r0u着脸,语气疲惫:“少往我这儿跑。”
“天天给你擦pgu你倒还嫌弃上了,能不能让别人少给你c点心?你还记得一开始他怎么说你的吗?别忘了你自己是谁。”
钟鸣最听不得这话,他是谁?他是谁还用别人来教?用得着天天训狗似的点他?
他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你也最好ga0清楚你是什么身份。”
韩宁宁脸se变了,钟鸣欠揍地笑起来,继续讽刺:“你老往我这儿跑,我怕他觉得你跟我有一腿。我哪儿敢啊?”
韩宁宁听闻此言,当即起身拎了包告辞,刮大风一样的从后门摔门走了。
结果走了没一会又返回来,她想起来有点事没给钟鸣说。
菜已经上了桌,钟鸣正捏着筷子吃第一口,见韩宁宁又刮风似的跑回来,吃饭动作不停,一双眼睛藏在碎发后轻轻翻了个白眼。
韩宁宁大开大合地拉开椅子,坐在钟鸣对面,她平了平心跳,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文件,放大了推过去给钟鸣看。
“这什么?”钟鸣嘴里包着一口饭,含糊不清问道。
“自己看。”
钟鸣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头已经隐隐痛了起来,他看都不看又原样给韩宁宁推回去:“你复述一下。”
韩宁宁叹了口气,回去把门拉上,屋里只留他们两人,她对钟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一件事,我们局里来了新人,喏”,她放大一张证件照,上面是一个男人,“黑雨。”
“好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钟鸣夹了一筷子r0u。
“知道他是哪来的吗?他……”
钟鸣直接打断,“你直接从他出生那一天开始说。”
“他是陈法蓉的学生,昨天刚从绥江市公安局调到我们这。”
钟鸣的腮帮子在听到“陈法蓉”三个字时瞬间绷紧,他停止咀嚼的动作,黑发下的双眼闪过一丝y毒,像是鹰隼锁定了猎物。
陈法蓉是他碰过最y的钉子,那个nv警坚定地认为她所负责的案子背后罪犯另有其人,在连续被降级停职处分后仍旧坚如磐石地以个人名义独自调查这件事,其矢志不渝百折不挠的程度让钟鸣简直不胜其烦,但这铁娘子几番躲过了钟鸣的明枪,却没看到程文扬的暗箭,最终在资本权力的倾轧之下还是拗断了这身铮铮铁骨。
他沉默了一秒,继续往嘴里送饭菜:“所以呢?什么理由?谁批的?”
韩宁宁眼神复杂:“不知道,理由是工作调岗。绝对不是他们局长批的。可能是更…”
她顿了顿,话没说完,但钟鸣明白她的意思,是更靠近中央的人。这就很恐怖了,有人在明,有人在暗,本身处于暗方的他们一向是有优势的,怕的是有人b他们藏得更深,而他们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对方暴露的迹象。
钟鸣不做声地吃完了饭,他擦擦嘴,对着韩宁宁无所谓地笑:“他知道吗?”
韩宁宁答:“我就是从他那过来的。”
钟鸣吃饱了伸个懒腰,满不在乎地踱步到落地窗前:“他既然都知道了还跟我说什么,你慌什么,他帮我处理了不就好了。”
韩宁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带着怒火:“处理?钟鸣,你以为什么事都是可以靠杀人解决的吗?你以为做这些都是天衣无缝的吗!你觉得钱是万能的吗!”
钟鸣双手cha兜站在窗前,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他用手指在布满水雾的玻璃上画了几道不明所以的线条,轻声回应韩宁宁的质问:“不是吗?”
他看着窗外的雨幕,想起乔盼来的时候没拿伞,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吧。
韩宁宁看着他的后背,像看一只jg心饲养了多年到头来却对主人反咬一口的畜牲。
钟鸣还在漫不经心地在玻璃上写写画画,凌乱的线条几经扭转,最后g勒出一把雨伞的样子来。
他画了把撑开的伞。
“黑…雨…,黑雨,可真是个好名字——b我的好听多了…”
韩宁宁蹙眉地听着他在那自言自语,半晌开口道:“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你杀一个,就得杀更多,你撒一个谎,就得用更多谎言去弥补。”
“那就杀!有多少、杀多少。”
钟鸣仍旧是那副开玩笑似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做人做到这份上,si谁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已经无所谓了,彻底杀欢了、放开了、没良知了、麻木不仁了,只要能保他哪怕多一秒,si谁他都无所谓。
父母从给了他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韩宁宁坐在他身后,用满面愁容来形容都不为过,她本科在公安大学毕业,然后一路受着程文扬的资助又读了医科大的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就被安排进了公安局的鉴证科,一路稳扎稳打,行事谨慎,如果不是钟鸣几番惹事,她需要守着这个岗位给他不断地埋屎,她如今怎么也算是个前途无量的副科级g部了,哪会焦头烂额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她能逃开吗?她不能。她、他、他们,早就黑成了一窝,牵一发而动全身,早已不是单独的个t了,没有谁能独善其身,就算不是为了钟鸣,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必须y着头皮打下门牙和血吞。
韩宁宁的电话骤然响起,惊得两人同时回过神,钟鸣看向桌上的手机,点头示意她接。
韩宁宁接了电话,声音是悦耳动听的,态度是诚恳端正的,说着恪尽职守的冠冕堂皇话,任谁听了都要夸一句“人民的好公仆”,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暂时还没声音那么容易条件反s,仍旧是忧心如焚的苦着脸,这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怪异。
韩宁宁匆匆挂了电话满腹心事地离开了,家里的两个阿姨也下班走了,明明别墅里设的有保姆间,那些服侍的人却个个如同躲瘟神一样宁可坐几个小时的班车都要按时下班回家,留下钟鸣一个人在他大得响回音的宅子里枯待着。
二十七、
正月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是年三十,乔盼的生日也在这一天。
乔盼放假了,实际上她这个月根本就没上几天班,李慧最近对她很有怨言,但她用一句“在陪鸣哥”严严实实地全堵了回去,她把东西随便一收拾,搬回家陪着杨柳住。杨柳的状态很让人担忧,她害怕再不回去哪天一开门就会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夜总会往年是没有节假日的,逢年过节都是娱乐场所大赚特赚的好机会,会所更是不分黑白昼夜,按着调休轮班制,谁先达到了当月标准谁就调的多,你方唱罢我登场,保证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会有浓妆yan抹的姑娘们来接待,但被排到过年那几天的nv孩难免怨声载道,翻倍的加班费也挡不住想团圆的心。但今年不知什么情况,钟鸣竟然x格大变,一口气把他的店关了个七七八八,给所有人放了长假,说是年后再开门做生意。
杨柳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每天吃一口饭就立刻回屋睡了,乔盼一开始还挣扎着给自己打二两j血,她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唤醒过去那个撒泼无赖的杨柳,她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买菜做饭,给家里的植物浇水换土施肥,把所有能擦能洗的东西用洗洁jg兑水洗刷一新,洗衣机从早响到晚,洗完还要再晒一遍,仿佛她真成了家里唯一的家长,她叮叮咣咣地制造一堆声音,誓要与杨柳si寂一般的沉默分出个胜负来。
但渐渐的她那一点萎靡的热血敌不过杨柳无视一切的鼾声,于是她也被她所同化了,那些热血最终尽数消融在了冬天的雪地里。
她眯着眼睛歪在暖气旁边捧着本书,目光定格在两行铅字之间的空白处,看着一片虚无。在冬天的时候,她最贪恋的地方就是这暖气旁的塌沙发了。她贪恋的不仅是这一方温暖,还有卧在这沙发里时才有的那种安定和迟钝。这温暖中的时间是的,静止的,仿佛是老天爷从时空中随便剜下来的一块奖赏似的抛洒给她,她便诚惶诚恐的接住。
樱桃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她看了看外面白茫茫的天,实在是懒怠极了,连呼x1都是平缓的,很怕多用了自己一分力气。
以前她会羡慕正在上学的同龄人过着忙碌充实,为着一个目标斗志昂扬的日子,她上班那个点正是学生们放了学回家的时间。她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在街上,穿着白净校服,每当这时候她就尴尬地裹裹紧自己的羽绒服,低下一张画了浓妆的脸,他们的净澈让她无地自容。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极了滚完泥地要往床上拱的脏猪,整个人肮脏又滑稽。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这些金玉满堂背后各有各的难看,只是她好巧不巧看到了自己缺少的,于是自己把自己b进了牛角尖。
按理说,一个按部就班长大的nv孩应该是,渐渐发现她所深信不疑的事物其实就在时时刻刻地腐朽。高大伟岸的父亲也是鸱鸮弄舌的小人,伉俪情深的ai人也是朝三暮四的浪子,这些美好与虚伪它们互不冲突,就像一个东西光与影的关系,角度不同所看到的就不同。乔盼生长的过程就像给一颗青苹果打了催熟剂,她一步跳过了“渐渐”,直接看到了腐朽。于是她未老先衰了。
其实她是有心想要阻止这种衰老的,她害怕自己是朵含ba0待放的花,含ba0含ba0含ba0,含着含着就直接枯萎了。
想到这里,她又拍了拍脸,本来已经瞌睡得半阖的眼皮又撑了回来,她决定就算装也要装作有生机b0b0的样子。她拿出手机给樱桃回了电话,问她在哪。
“快来吧,刚坐下,还没上菜。”
乔盼点头,点了半天想起自己在打电话,于是说“好”。
乔盼没想到王骏也在。
他脖子上的火焰纹身伸到了脸上,脑袋上不知怎么回事又多了块纱布贴片,樱桃大衣长靴披发红唇的坐在他对面,两人惹眼的要命。
乔盼战战兢兢地坐下了,低着头在手机上点菜,假装自己是长成了人形的空气团。
樱桃正和王骏聊的热火朝天,话题从科研一路到了娱乐,偶然间想起乔盼,低头一瞄见她已经把大半的菜都点了一遍,便问道:“你吃的完?”
乔盼低头看了看手,然后对着她一摇头:“吃不完。”
樱桃又道:“那你点这么多?你结账!”
乔盼很喜欢樱桃这种不把她当小孩的相处方式,她觉得很舒服,于是又不知好歹了,她一扬头梗着脖子,下巴尖点着王骏:“我不结!他结。”
王骏很不友善地看了她眼,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凭空多出来这么个小玩意儿。
乔盼一开始还手足无措地紧张着,觉得自己成了两人的电灯泡,且对王骏之前给钟鸣助纣为nve的行为心里还有个小疙瘩,但菜上了之后气氛一热乎,三侃两聊间她吃着吃着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因为这两人完全没把她当孩子看,樱桃甚至毫不客气,乔盼夹在碗里的丸子被她一筷子抢了去。王骏更不用说,他看谁都一个样子,在他的阅历里,光他在监狱知道和接触过的未成年犯罪就海了去了,年龄完全不是轻视一个人的理由。
一顿饭乔盼吃得极舒服,这些天陪着杨柳零社交,她已然快成个si人,这会喝足了酒吃饱了r0u,她心满意足飘飘然起来。
直到话题被樱桃引到了那个人身上。
“你上周什么情况?阿半说你去工厂找他?你找他g嘛?”
乔盼眯眯眼,眼神有点发木,但还能灵活的转着脑子,她显出怀疑的样子:“你叫我来就为问这事的吧,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这是句实话,樱桃也不装,直接就说了:“你玩不过他,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我对付男人的经验b你足,你说出来我好帮你。”
乔盼“嘁”了一声,瞅一眼王骏。
樱桃了然,笑着拉一把王骏:“放心吧,他不会给鸣哥告的,是吧?”
王骏点点头,樱桃笑得更开了,两人看着乔盼等待她的下文。
乔盼一看这情形,欣慰也不对,生气也不对,脸上的表情简直不知道怎么摆,她张嘴想了半天,蹦出一个“好”。
这俩人配合打得好啊,就在这等着套她话呢。
她清清嗓子,准备发表长篇大论。
“上周是这么回事——”
她刚开了个头就觉得这事不好说,因为牵扯到了人命,说一句就得解释十句,一说出来可就不好撇清关系了,到时候跳进h河都洗不清。
于是她憋了憋,长篇大论浓缩成一句话。
“他、他…”
“他想抓了我喂鱼。”
“什么?”樱桃没听懂,什么鱼,工厂里哪来的鱼,她以为是什么黑话。
“你说那鲨鱼吧?”王骏一听就明白了。
乔盼点点头。
王骏笑了一下:“他怎么拿你喂鱼了?”
乔盼想了想,她不清楚王骏知不知道王新伟的si是怎么回事,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只挑了一部分说出来。
王骏听完就又笑了,笑得乔盼一头雾水:“怎么了?”
“放心吧,”王骏给樱桃倒了点水,“他试你呢,不会让你si的。”
“嗯?”
“第一,那个鱼什么品种?铰口鲨,铰口鲨吃什么?鱼虾蟹贝,那嘴刁啊,要能吃人他还能只弄那几条?多方便啊,把人往里一扔,啥痕迹都没了。”
“第二,那几条鱼本身就快si了,难养得很。”
乔盼愣神了,半天回过神来不服气:“可我又不会游泳,我淹si了怎么办呀?”
“所以他不是下去把你捞上来了么。”
二十八、
王骏把果盘给乔盼推了推,笑得意味不明,“真有意思。”
乔盼拿了牙西瓜啃着,眼珠子瞅着王骏,想问他怎么个有意思法,却见王骏发起了呆。
王骏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钟鸣时的情景,那时他刚从监狱放出来,一回家发现家早已不是自己的家,几经波折找到母亲,得知父亲已经在他坐牢期间病si了,母亲一个人卖了房子生活,家里还债台高筑,法院催完房东催,房东催完银行催,几乎没有一刻是容人喘口气的,他当即横了心在包里揣着刀子去了仇家门口蹲着,说来也巧,那人的老婆正巧从门口出来,他正准备上去照着她脖子上一下,老温就来了电话。
老温是他在狱中认识的老兄弟,b他年长许多岁,因为犯了故意伤害被判了十二年,后来减刑减到了七年,王骏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剩三年了,连狱警都开始跟他称兄道弟起来,老温天天握着支钢笔在里头写诗,时不时以长辈的口气训诫王骏。
老温在电话里说:“出来后不要急,我给你说一个人,你去跟他。”
钟鸣彼时是刚踩了捕兽夹被关进笼子里的恶狼,眼神能把人生生看出血来,整个人都浸润着凶狠暴戾,周身的恶气几乎能割伤了人的皮肤。王骏虽略微忌惮着他,但还是听了老温的话埋了报仇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跟了钟鸣。
后来钟鸣花了点时间和心思把津川的几个大头地段挨个盘了下来,跟着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以往几条地头蛇平日里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三天两头就要聚一起闹一顿事,钟鸣来了后更是闹得翻天覆地,但紧接着就碰得头破血流,半年不到有一个算一个都服了软。这其中就包括王骏的仇家,钟鸣对那家下手尤其狠,而王骏根本没在他面前提过,想来可能老温替他说了什么吧。
王骏到现在都没再见过老温,两人电话都换了好几茬,从此就失联了。他也没问过钟鸣和老温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好奇这些事。而钟鸣x格不知受了谁的影响,也变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残暴了,他笑容慢慢地多了起来,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还不如之前一直凶狠着。
钟鸣这个人王骏大概是了解个六七分的,他疑心重,下手狠,常常上一秒还春风和煦地笑着,下一秒就狰狞着掏了刀子,对威胁到自己的人完全不当人看,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斩草除根,心冷得堪称恐怖。但如果一旦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就绝不亏待,一条路走到底,命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人愿意这么多年跟着钟鸣的原因,不仅仅是没有退路这么简单。他们能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里面绝不是没有道理。
樱桃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她开玩笑道:“我还想教你怎么对付他呢,没想到你自己开窍了。”
乔盼清脆地哈哈哈起来,笑着笑着一低头去捞锅里的年糕,软软糯糯的东西,好吃。
筷子刚伸进锅底里,就听樱桃冷不丁又问:“睡一起了吗?”
乔盼筷子一滑,年糕“啪叽”一下掉回火锅里,热汤四溅。
乔盼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抬起头。
这也确实太不拿她当小孩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王骏开了包纸擦溅出来的热油,乔盼伸手要了一张,一边擦一边望着樱桃做出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来。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她就是要引人遐想,旁人想得越多她越高兴,想的越离谱就越合她意,不管说她是自抬身价也好还是丢人现眼也罢,她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个假象,觉得她和钟鸣关系匪浅,然后再来一出弄假成真。这样就完美了,如意了。嗯,是这么个方法。
樱桃被她怪里怪气的表情唬住了,她眨眨眼看着乔盼,心想不会吧,这么快?但紧接着又想,好像也不算快,对钟鸣来说这个速度甚至是慢了。
她被自己的思绪绊住了,捉0不定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正yu多问几句,王骏就夹了一大筷子羊r0u摆在她面前:“煮老了,吃吧。”
王骏拿吃的堵樱桃的嘴,他想这种事可不能细究,毕竟他们之前差点就玩了一出“共享”,结果没过几天人家成“专属”了。这就好b你刚才付得起,但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想买了却要三思而后行了,人不可貌相啊,这个nv的可真不是省油的灯,王骏暗地里想。
乔盼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默认成了肯定的答案,她也不辩驳、不解释,任由了他们暗自咂舌,光他们这么想还不行,最好所有人都这么想,最后达到一个所有人看见乔盼就想他钟鸣,看见钟鸣就想她乔盼的效果。
她明晃晃的亮着自己的居心,毫不避讳他人的猜忌和非议,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是胃口和jg神的双重满足。
最终还是王骏结了账。
几人站起身来准备走,乔盼跺了跺穿着小皮靴的两只脚,她冬天不ai穿棉k,腿上只裹着一层又紧又厚的长袜。
她拉了拉樱桃的衣袖,想跟她单独聊会天,樱桃却半天没有反应,乔盼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看到了对面被几个服务员包围在中间的那人。
服务员有男有nv,男的举着灯牌,nv的端着蛋糕和果盘,灯牌上用中英文明晃晃地闪着几个字“生日快乐”。乔盼一眼望过去,服务生们正好准备就绪,站成一排刚好露出了中间被围着的男人。
男人身穿黑se长羽绒服,头上戴了顶冷帽,显然刚坐下没多久。他神情略显尴尬,他是这里的会员,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吃顿饭,没想到竟撞上了当时他随便一填的生日。
服务员们热情洋溢,开始轰轰烈烈地唱起了生日歌,整个店里用餐的人们纷纷被这方的热闹x1引了注意力。他更加无所适从,他习惯独来独往,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更何况今天压根就不是他的生日。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直觉让他从四面八方s来的目光里jg确识别出了几道不太一样的视线,他对着乔盼三人的方向就看过来。
服务员们在这时唱完了祝福歌,一个nv服务生欢呼起来:“祝黑先生生日快乐!”其他服务生也紧随其后,跟着欢呼起来。
乔盼看了一眼就扭过脸,避免与他产生目光交汇,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又望向了王骏,王骏微微推搡着一大一小两个nv人往前走,轻声说道:“警察,别看了。”
乔盼睁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王骏推了推她,示意快点走:“刚对视了——眼神能看出来。”
乔盼在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他觉得难受,原来他是警察啊,这是否说明她已经是坏人了呢——坏人才会对警察感到不舒服吧。
管他呢,管他黑先生也好,白先生也罢,当务之急,是得赶紧走。
樱桃把围巾往脸上围了围,用自己的身形侧挡住王骏。他们三个确实是b较显眼的,尤其是王骏,津川有多少人都对他面熟呢——那可是钟鸣身边最难对付的人啊。
二十九、
黑雨见那三人走了,便收回目光,一男一nv,还带着个半大nv孩,是一家三口吗?明显不是。兄弟姐妹?也不像。
什么关系呢?
他下意识地去推断。
那三人看过来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是他的错觉么?
nv服务员已经cha好了蜡烛,正笑靥如花地邀请他许愿。在火锅店工作这么久,为了保持高涨的服务热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情实感地笑过了,但这一回不一样,她难得一见这么气貌非凡的顾客,总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
乔盼也过生日了。
她只过y历生日,因为她出生那天恰巧就是正月初一,所以为了讨个吉祥的好彩头,她从小到大过生日都是和年一起过。可这么多年这彩头是一点用没有,她的生活依旧是该倒霉还倒霉。
乔盼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年初一,杨柳难得没闷头睡觉,乔盼早早地起床去市场买了猪r0u和芹菜,她把猪r0u剁烂了,拌上芝麻油、jjg和少许小花椒,再把芹菜仔仔细细地择了丝,两斤芹菜被她择去了一斤,然后再剁碎了一起和上r0u糜拌成细细的馅儿,给两人包饺子吃,每只饺子都包成吊挂金兰的样子。她不厌其烦地用很长时间做了个满汉全席出来,虽然只有她们两人,但过年就是过年,过年可马虎不得,仪式还是要做到位的。
这边乔盼脚不沾地的忙着,那边钟鸣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正扶着水池吐得昏天黑地。
他昨天在程文扬那吃晚饭,只安生待了不到两小时就开始不断地有人上门来送礼,程文扬担心钟鸣被人看见,于是急忙撵了他走。结果刚离开不久就被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叫去应酬,王骏今天不在,阿半又回家了,其他人他又不放心,于是临时带了最不能喝的申楠,结果申楠有自知之明地表示要给钟鸣开车,滴酒未进,倒是他自诩能喝却喝得酩酊大醉。两人已经连续应了三家的场子了,现下还要准备再喝第四家的。
钟鸣实在吃不消了,他这一整夜都在不停的喝,现在胃里火辣辣的疼,他快把五脏六腑全顺着嗓子眼呕出来了。他扶着墙从卫生间吐完走出来,腿是麻的,脚是软的,跌跌撞撞地走来撞得门哐啷一声巨响,申楠正站在外面等他,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见老大直接喝成了半身不遂,连忙上去搀扶。
钟鸣难受得要命,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他从x前口袋里0出手机,点了几下想打电话叫人,但字全扭成了蚂蚁,他看了半天最终放弃了,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收。
他口齿不清地对着申楠结巴了几下:“送、送…”
申楠没听清:“什么什么?”
钟鸣声音瞬间提高:“送我回去!”
申楠被他吼得几乎委屈起来,他歇脚的地方这一堆那一堆,跟个兔子似的,他怎么知道他要去哪,于是小声问:“回哪里去?”
钟鸣声音又低落下来,闭着眼睛看起来像在思考,半晌捋直了舌头道:“去最近的。”
钟鸣在车上昏昏沉沉地坐了片刻,已不知今夕几何。他推掉了接下去的几场酒局,告诉那帮人回头再议,钱是赚不完的,当下还是及时行乐,总不能钱没花完人就先喝si了。想到行乐,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正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起她的名字来,于是略一犹豫,话到嘴边g脆变成了“把他们全叫过来。”
申楠惊讶地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
jg力充沛啊,看来还是没醉透。
申楠的电话打给了六七个人,同一番话也就重复了六七遍。接到电话的人们纷纷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露出了同一表情,哀怨。
在大年初一也要随叫随到地陪着老板,论谁谁不痛苦。
只有乔盼接了申楠的电话,将短短几句话回味又回味,回味完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撂,她抬起头,一颗心在x腔里扑通通乱跳。
她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杨柳睡醒了一出来,就见她对着镜子卷头发,一边摆弄,一边眉飞se舞的哼着歌。
桌上的炊金馔玉杨柳一筷子没碰,最不值钱的水饺倒是吃差不多了,杨柳在餐桌上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屋又睡下了。她隐约有了厌食的症状,能吃这些都是看着乔盼忙活了一上午不忍让她白费了功夫而已。乔盼见她如此也没说什么,只委委屈屈地把饭菜原封不动地塞进了冰箱,心情好b不受宠的三千佳丽还没让皇上看过一眼就被打入了冷g0ng。
杨柳看着她在镜子前花枝招展,这nv孩是一天一个样子,前两天还看她在沙发上瘫痪着呢,今天就变了一副嘴脸。
杨柳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g什么去?”
乔盼笑望她一眼,满嘴跑着火车:“参加选美去。”
她终于将头发摆弄出了中意的样子来,她对着镜子左偏偏脸右偏偏脸,自觉颇有几分姿se,她打算用这一身美丽的皮囊,去杀钟鸣个五六七八回。
申楠说的地方是她不清楚的,春风燕语,名字好听极了,乔盼猜测着可能是个私人宅邸之类的。
可等她到了才知道,这地方原来是个赌场。
她又想起会所二楼钟鸣那所格格不入的专属包间,明明整个环境都是欧式风格,他偏偏在里头不l不类地cha点中式元素。现在这个赌场也一样,这名字起的多诗情画意呢,她都做好了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理准备。就连他穿衣服也是一样,明明是个疯子,却偏偏ai衣冠楚楚地穿身西装。
乔盼想着笑着,一路跟了门童穿过前院。这里的建筑构造格外隐蔽,论外观谁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去处,整个地方划分了前中后三个区域,一进门还不能直接上赌桌,得先穿过前头铺满草坪和绿化的大院,乔盼打量了周围一眼,霎时被这里的气派陈设镇住了,她收回自己之前浅薄的想法,这确实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了。整个行走的地方边上铺的有半人高的花坛,她于是随手掐了朵小红花在手指间把玩着,然后紧接着进入吃饭的阁楼式宴厅,穿过重重走廊,看见朱红大钉门前两座镇府的神兽,最后重重一开那大红门,赌场才压轴似的粉墨登场。
乔盼一路被人领着,路上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仔仔细细的审视了自己的妆容。很快到了地方,门童弯腰屈身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她并没有马上进入,而是又对着镜子用手指肚一蹭嘴唇上多余的口红,拍拍脸蛋笑一笑,端出个一派天真的小nv孩模样,准备就绪了才微笑着对门童道谢,然后斗志昂扬地迈步进入。
然而,那笑意盈盈的小脸在看见钟鸣的瞬间就结成了个y邦邦的面具,她表情僵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钟鸣身边正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衣着暴露的nv人,他自己倒是极会享受,坐没坐相地倚在人家波涛汹涌的怀里闭目养神,左边被倚靠的nv人一边玩手机,一边手不老实地在他脑袋上轻轻揪着头发玩,右边nv人则是手里捏着一把扇子似的扑克牌,正与其他几人斗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三十、
乔盼极快地瞟了一眼那正在打牌的nv人,她b在场的其他nvx都高了一个头,眼大嘴大,身上所有的零件都b别人大出了一号,是很明yan且具有视觉冲击的身材长相。
瞟过这一眼后乔盼就不再往那方看,她往钟鸣和大个子nv人之间的空隙里一钻,把自己嵌在两人之间——她人小且窄,如同一枚果实,随便哪一个缝隙都能塞下她。
钟鸣被她挤了一下,抬眼皮往身边瞅去。
nv孩正守株待兔的等他看过来,见兔子来了便一下笑开了眉眼,她用近乎欢呼的声调高昂地笑:“鸣哥新年快乐!”仿佛是有小鸟在她嗓子眼里做了窝,每一个字都是雀跃的飞了出来。
钟鸣被她的感染力敲了下心脏,于是也对她回一个笑:“新年快乐。”
话音未落,正在打牌的众人突然爆发出阵阵欢笑,乔盼扭头去看,原来是那大个子nv人连着坐了庄,此刻正笑眯眯的挨家收钱。
钟鸣见她好奇,看着她圆溜溜的后脑勺半天转不回来,于是坐正了身子,把身边剩下的一副牌递给了她:“牌没玩过吗?”
乔盼接过扑克牌,双手捧着掰了掰:“没有,你玩过?”
钟鸣好笑地斜睨着她,没有回答。这问题问的水平就相当于有人提问了一句“你喝过水吗”,肯定就显得对话毫无意义,否定就更是不着边际。
乔盼自知说了句白痴话,但她毫不在意,她一晃小腿,轻轻地踢了一下桌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大眼睛里含着笑意:“教教我吧。”
钟鸣从波涛汹涌的nv人怀里出来,身子坐正几分,他看了看桌上摆的酒瓶,又看了看周边的人,发现自己还晕得厉害,别说看不看得清牌面了,他现在连看清人有几只眼睛都得靠思考的。
于是他懒洋洋地指了指别人,对着正当庄的大个nv人一点头:“毛毛,你带着她玩。”
被唤作毛毛的nv人爽快应了一声,见乔盼还是个青涩的模样,于是一胳膊就把乔盼热情地搀上:“来吧!我带着你玩,赢得你拿走!”乔盼被一把拽得远离了钟鸣几分,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倒回柔软乡,心里一阵一阵的翻起酸醋,无能为力。
“这可不行,”乔盼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大过年的来了这,可不是跟这一群人瞎玩的!”
她不耍心眼,很给面子的玩过两把后直接了当地凑近毛毛耳边直说了自己的目的,毛毛闻言一愣,回过头打量了她一眼,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这么个小姑娘口中。她十分奇怪,这里来的都是会所里的姑娘,十个有九个都是欠了高利贷,被b着过来剥削剩余价值的。谁不是被钟鸣害得有家不能回,有头不能抬的惨姑娘,谁不是巴不得他早点完蛋,怎么这还有上赶着贴他的。
乔盼在她耳边说:“你玩你的,不用管我了,我来是陪钟鸣的。”
但毛毛也是个反应快的,马上调整了自己的失态,她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胜在机灵,基本上下都能混个眼熟。于是她对着其他几个打牌的一笑,打算放他们一马:“咱们换别的玩吧?”
那几人心里暗暗松口气,照这么个输法输下去,恐怕一夜过后房子都要抵押上来。
“玩什么?”
申楠说:“骰子!喝酒!”说罢就要去拧桌上可乐桶的龙头。
乔盼正往钟鸣那边靠,鼻尖一动嗅到他身上的酒气,连忙叫起来:“不喝不喝不喝!”
她一仰头对着申楠道:“你看他这样——你是要喝si我们呀?”
钟鸣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揣摩了一下她这句“我们”,对于她自来熟的把两人划作一家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甚至笑嘻嘻跟了她的话头对申楠说:“是,我们两个单独玩。”
申楠坏笑了一下,做了个都懂的表情,不再多说,开始给其他人分杯子。
钟鸣转过头,对右边nv人说了什么,右边nv人面se一喜,诚惶诚恐地就让了出来,跑去加入了申楠他们玩骰子的队伍。然后钟鸣往空出的地方一点头,乔盼翻身麻利地爬过去,一pgu坐在他边上。
“玩什么?”钟鸣微笑地看着她,想听听她准备怎么说。
乔盼不吭声,不知从哪掏了副牌出来。
“不是吧?”男人皱着眉头往后仰。
nv孩神秘兮兮地一摇头,她跪在沙发上,把外套脱了往身后一铺,自己内里则穿了身黑se长棉裙,她抱着膝盖坐成一小株植物,把自己四散的裙摆捋展了,然后双手一搭,一沓牌就整整齐齐地在手里码起来。
她双手再一开,掌心和拇指同时用力扣在牌堆边缘,使劲一推,一堆牌就跟着力道拱起来,然后手一松,牌就跟排了队似的张张分明地往回落。如此几个来回,她小手灵巧地把牌洗出了个花样出来,最后她把洗好的牌归拢在右手,自己往后挪一挪让出点空位来,单手在空位处一抹,一堆牌就背面朝上一张接一张组成个弧形。
钟鸣看着她的花样微微一挑眉。
“我,”乔盼盯着他指指自己。
“能读你的心!”她又指指钟鸣。
钟鸣酒醒了几分,兴趣盎然地看着她,似乎正在鉴别她这番话的真假,他由着她玩这些小把戏:“怎么?”
“选一张。”乔盼见他配合,于是笑得更开心,露出两枚亮晶晶的虎牙。
钟鸣清楚她要做什么,他本来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但也无妨跟着她幼稚一把,于是随手ch0u了一张,看过一眼。
红桃q。
“放回来,心里想一个数字,别让我看到喔。”
乔盼双手收拢牌堆合成一摞,将那张钟鸣看过的牌夹在中间,然后将牌堆切乱,两手扣紧两端,一手一捏,牌就在空中拉出条小弧线弹进另一只手,最后往前一推,一副x有成竹的模样:“好,现在你想的数字就是倒数第几张你看到的牌。”
乔盼盯着他这双眼睛,看了一眼之后就扭开脸,她从第一次看到他这双眼睛就中邪了。
钟鸣闻言低头翻了自己想的数字,他掀了几张一看,果然是那张红桃q,于是垂着头微微笑了一下,忽然想捉弄一下乔盼,他心想如果他说不是呢,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抬起头,目光里是奇特的兴奋。
可很快他这点兴奋就在眼里凝固了。
钟鸣仍然头晕眼花着,他在一片叠影重重中看到一点se调鲜明的红se,乔盼身穿黑se长裙,于是那点红se被裹在黑暗的背景里,面目模糊,薄薄地立在那里。尽管这样,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了这影子是什么。
早晨的yan光从窗帘的缝隙里shej1n来,一夜竟然已经过去了。他们四肢之间的缝隙筛出许多光斑来,细细碎碎地落在了她的光腿上,像长出一层黑白的花纹,越发显出了她的奇异。
乔盼手里握着一支血红的花。
她安静的笑着扶着植物根j,花朵立于x口,钟鸣视线模糊不清,看了一会觉得那不是花,那肯定是她的心——红yanyan的心,还连着血管,就这样y生生的、直挺挺的、毫无防备地刺进了他的眼。
三十一、
花是乔盼进来时随手在花坛掐的一支月季,当时没想那么多,只用指尖r0u捻着花瓣玩,手指肚都染成了红se,但花一直揣在怀里没机会扔,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周围喧闹,两个人却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天亮了。”乔盼望着窗帘里洒落的碎光,突然开口。
“嗯。”钟鸣沉着嗓子应了一声。
乔盼把花朵往桌上轻轻一搁,斟酌着开口:“我该回了。”
钟鸣面上不动分毫,没理她,转头对着桌子那边玩起桌游的一圈人喊了一嗓子。
“散了吧,申楠,带她们走。”
乔盼愣了下,听他的意思自己是完成任务了,于是站起身来就开始穿衣服,准备打道回府。
申楠则略有深意地看过来,他现在常年都是一头火红的头发,连带着眼里都是火热热的,看谁都是愤世嫉俗的模样。他听着钟鸣话里的意思,“她们”?“她们”里面包不包括这烈nv?
申楠递过去个眼神询问:“行——那她呢?她走不走?”
乔盼此时已经穿好了大衣,拎了包往前走一步,闻言又回头去看钟鸣。
钟鸣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回了沙发,对着申楠叹气:“你快走吧。”然后他转过头看她,手上力道仍不松懈:“怎么?你不会觉得你也能走吧?”
乔盼呆头呆脑地又坐回了沙发里,心里哐当哐当地开始抡大锤。
直到所有人都走完了,门口遥遥出现一个人影,钟鸣才撒开了手,他指着门口那个逆光的人影,对乔盼说:“房间很多,让他给你随便找一间休息去吧,你不需要回了。怕?别怕。有什么不安全的?没有什么地方b我这里更安全了。去吧。”
说完这话,他低下头,用脑门在乔盼的额头上狠狠碰了一下,乔盼一个猝不及防被碰了个眼冒金星,钟鸣嘻嘻哈哈地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从另一道门走了。
乔盼当时一句话都没说,直到那人将她带到房间后也是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门被啪的一关,她才像如梦初醒似的,反应了过来。
乔盼就这样被锁进了那间房子里,像道被做好的菜肴等待上桌一样扣进了盆子。她其实很想揪住那人说,不用锁门,她不会跑,她不清楚钟鸣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这是想囚禁了她?
她烦躁不安地环视四周,踩着地上毛绒绒的地毯,和着衣服就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似乎是空的,又似乎太满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还没做完。这种感觉就像在她咽喉里卡了什么东西,她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像尾鱼一样烦躁地翻着身,最后迷迷瞪瞪地就睡着了。
乔盼是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的,来人是个和蔼阿姨样的中年妇nv,她推着个小餐车,上面是刚做出来的饭菜。
“吓了我一跳。”她轻声咕哝。
阿姨笑了一下,一边把菜上桌一边说:“吓什么呢,门锁是声纹的,别人进都进不来,也就能让我来送个饭。”
乔盼咂咂嘴,没去多想她话里的深意,她被饭菜的香气g引得下了床,一共五道菜,她一盘子各夹一筷子,最后吃得直摇头:“没我做的好吃。”
吃过后她再爬去床上,还想接着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胃里进了东西,她就有了力气,呆呆的绕着房间转了几圈,这房子空旷得吓人且隔音极好,家具设备一应俱全,似乎原来还是个琴房,地上的毛毯有三个琴脚凹陷。她就凑着耳朵贴在门缝上,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手机被玩了又玩,机身已经烫的像块烤山芋,她把手机一丢,g脆去浴室开始泡澡。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钟鸣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是萧索锋利的寒气,他刚从莫雯那吃了冷钉子回来。
他忘不了莫雯转过头看到他的瞬间,眼里的惊悚大过了冷漠,他预备好笑容,守在莫雯住处的地下车库里,一句“妈”刚说出口,“新年”二字就在嘴里难产而si了。
莫雯转过身来,和他对视的一刹那他浑身微微一颤栗,几乎想转身就跑,莫雯的眼神他足足能记一辈子,仿佛莫雯看到他不是看到了个人,在她眼里他是个来索命的令人极度恐惧的厉鬼。
不过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起来,怎么不是呢?
房间门应声而开,钟鸣缓缓进门,门关合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缩在浴缸中的乔盼睁开眼睛。
她拿不准是不是又是阿姨来送什么东西了,于是懒怠地裹上浴袍,光着脚从水里出来。
一出来就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乔盼看着眼前这形势评估了几秒钟,两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是唯一能穿透他神秘而恐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人,她是这两方黑se里唯一的亮光。
她一下就触及到了钟鸣身上这有如实质的暴戾,但这暴戾让她心生怜悯,因为她知道这种暴戾不过是他的一支援军,他必须靠这些y森的戾气来支援自己的弱点,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有些许虚张声势的狰狞。他借了个魔鬼的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这一戴他就再也摘不掉了,面具和他的血r0u牢牢地生长在了一起。他躲在面具后头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安全又虚荣的感觉,面具后是一个好地方,他躲在这后面谁也找不到他,那个他本身忽然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他宁可所有人当他是个人渣,是恶鬼,是邪祟,总之不能是个人,不能是个流着血的人。
他越是暴戾,她越是心疼他,因为她知道,他越是暴戾便越是难熬,因为他本身摇摇yu坠,他快撑不下去了。
乔盼于是想都没想,所有的理智轰然倒塌,她像只中邪的飞鼠,她拖着瘸腿飞扑过去再次牢牢抱紧他。
他们各自的残疾已经深入骨髓。
钟鸣成了尊塑了金身的神像,牢固而坚不可摧,任凭她怎么去跪拜叩头,他都不为所动。于是乔盼也变得坚固起来,她仰着头紧紧去看他,但她始终敌不过他,最终钟鸣看着她两只眼里结出了一层亮晶晶的壳,起初是糖霜一样,后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层糖霜变y变厚,最后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冰冻层,眼珠子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开始往下坠了。在乔盼的泪水掉下去的那一个瞬间,钟鸣一把揪了她的衣领拉近,低头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