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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开灯吧。”乔盼活动一下发y的双臂,轻声道。

钟鸣伸手又拉了下闸,他当作一切无事发生,只垂眼看着她。

室外的温度冷到了零下二十几度,厂房里烧着暖气,是可以穿短袖的程度,乔盼很快热了起来,这会灯光大亮,她的理智被强光撵回了笼,耳朵鼻尖脸颊粉红成了一片,她00自己的脸,脸颊滚烫,手指却冰凉,她不太清楚是激动还是温差大的缘故,只心里狠狠啐自己一口。

呸!什么玩意。

紧接着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脱口而出就想问钟鸣是怎么杀的人,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乔盼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的差距,方法对于钟鸣来说并不重要,他看的就是结果,人si了,就行了。而她担惊受怕的东西是他已经处理好的,她实在没必要再开口问了,一来容易惹一身嫌疑,二来她知道了也没用。

她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

钟鸣等得不耐烦了,他目光越过乔盼头顶,直直看着不远处那水池,池子里是他从黑市上买来养着玩的几条铰口鲨,现如今那几条鱼因为无法适应环境变化已经奄奄一息。

钟鸣见她挡着自己迟迟不愿动弹,于是准备绕开她。

乔盼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钟鸣回头。

乔盼睫毛颤了片刻,低声问道:“车祸,是不是你设计的?”

钟鸣抬手0了0她的脑袋:“刚明白过来?”

乔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他承认了,这就好办了。

她怕的是他压根不认这件事,这就叫她全白忙活了,这么鞍前马后的上赶着帮他,她可不是闲得慌。

乔盼伸手握住他搁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化被动为主动,她捏着他的手指骨节状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就一仰头,好奇问道:“你就不怕尸检查出问题吗?”

钟鸣不接话茬,他向来不与人讲自己办事的方法,这种脏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连程文扬都不愿意听的事,她个r臭未g的小娘们倒是好奇心泛n成了灾,他有什么可与她说的?

钟鸣看都不看她一眼。

乔盼见状愣了一下,明显他还把她当个小孩看,她是最见不得别人轻看了自己,于是一跺脚对着钟鸣邀功似的嬉皮笑脸:“你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也已经把他烧没啦!”

这下钟鸣倒是佯装点意外的样子,他抬了抬眼皮,目光突然明亮起来。他微笑着,轻轻地、异样地“哦”了一声,他等待乔盼的下文。

但乔盼迟疑的看着他,她也在等他的下文。

于是钟鸣与她对视了几秒,眼睛里那点明亮像炭火的灰烬一样炙烤着她:“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乔盼惊了几秒,心里什么地方ch0u搐了一下,她躲开他的视线,轻声问:“怎么做?”

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脖颈上多了点冰凉的金属触感。

钟鸣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抬了上来,他侧着脸锋利地追着她的眼睛,然后骤然收紧手中刀刃,他反问:“怎么做?”

乔盼被他的力道b得往后一退,但他马上又往前走一步再b上来。

乔盼步步后退,钟鸣步步紧b。

钟鸣在两人距离水池一米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终于忍不住了,从刚才他就觉得极其荒唐可笑,“你哪来的信心觉得我会需要你做事?你、你……”,他笑得喘不上气来,“派你来的人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警察?记者?”

乔盼用力捏着钟鸣的手直接开门见山:“我要跟你。”

钟鸣笑得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事情的发展第一次让他觉得不可控起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愿意跟他的又是什么样的人?这得到什么境界才能说出这种疯话来?他能信么?他敢信么?他一开始就只是抱着猫捉耗子的心态玩一玩她,老牛还好吃口neng草呢,他费点时间骗她上钩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没想到轻易就让他骗上来了——这倒让他有点警觉了,他现在是看不懂谁更胜一筹了,是说她藏得深吗?还是说他骗得真呢?

真是天大的惊喜。

钟鸣笑完了用另一只手00眼睛:“我无话可说。”

然后钟鸣对着乔盼身后的水池一扬下巴,“看那儿——看到了吗,你今天如果能留个全尸,”他顿了顿,“说明老天爷都信你,我也信你。”

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既然敢单刀赴会,那就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他语气很平静,但两个人都能听得出这层平静很薄很脆,这层薄薄的平静让乔盼打了个寒战,使她不能不在心里恐惧和冷笑。

她不是要帮钟鸣,她不是在给他做事。她是想要让自己也变得疯起来,她在寻求某种离奇的心理平衡。她要恶狠狠地掐断自己最后一点退路,她要以他为风范立起一座碑来,她要向着这个碑一路狂奔而去,将过去那个自己远远甩在身后,远的再也看不着,远的再也追不上,从此过去那个乔盼可以是丢了、跑了、si了,总之就是不见了。

她要亲手掩埋了那个自己。

于是这样做让她隐隐有种钟鸣和她两个人狼狈为j的感觉,他坏,她就跟着坏,他遁入黑暗,她就跟着他遁入黑暗。从一开始她就没了选择,她没资格当好人,也不愿稀里糊涂的当了恶人,管它是好是坏,她一切都要遵循自己这颗跳动的心。

每当这时候她就问问自己,你这样做为什么?她心里的那个小人就答,因为身不由己。

何来的身不由己?

乔盼没法自问自答了,她是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

乔盼无奈的转身,她看到眼前的池子深不可测,一如她窥视自己的心。

乔盼转过头,对着钟鸣高深莫测地一笑,这种表情出现在她这种年龄的脸上着实有点不对头,说是驴头不对马嘴都觉得不贴切,感觉像是小朋友强演大人的模样,令人深感滑稽又可ai。

可乔盼就那样笑了一下,她脑子里没想别的,没什么高深的想法,她就是要证明给钟鸣看。别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我si了就si了,你就活吧,可你钟鸣要是想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可就难了。

乔盼就这样在脑子里愤怒又决绝地想了一瞬间,眼睛瞅的是水池,在心里头却映出了刀山和火海。

钟鸣玩的是先兵后礼的一套,他擅长探查别人的情绪,他想试一试乔盼的反应,他眨眨眼,见乔盼疯得头上要着火了,眼瞅着她头发就要燃烧起来,仿佛再点一把火就要炸得把全世界夷为平地一般,他心里就格外感到愉悦而满足,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具t哪样,他也说不上,虽然他不知道她图什么,也还怀疑着她的动机,但这并不影响他觉得新奇。

好玩儿。

有趣儿。

像捉弄个小动物似的他牵着绳子在那头一拉一放,这头小动物就跟着他的节奏来来回回的跑。

乔盼扭过身,也学着钟鸣的表情对着他狞笑了一下,用一种近于挑衅的目光直直看着他,然后伸展双臂,以展翅yu飞之姿直挺挺地向后躺倒。

鸟儿都是往天上飞,乔盼往水里飞,除了方向之外没什么不同,都是奔着自由而去罢了。

她先是被水面拍得失了t感。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水狂奔狂涌进她的眼睛、鼻腔、耳朵,她像是被水一口吞吃了,又像一勺砂糖一样融化在其中,她感受不到自己身t的存在,但她觉得舒爽透顶,哪怕四周鲨鱼环绕,她也毫无感觉。

很奇怪,明明这里除了她和钟鸣外没有任何人,可她却在水里莫名听见许多喧嚣,这些声音闷沉沉地穿过脑子,穿过她的身t,脑子像被覆盖了一层塑料膜,所有声音都是闷沉沉的,像胎儿在母亲的g0ng胞内恍惚听着肚皮外熙熙攘攘的世界,她像给菩萨塑金身一样在水里给自己重新塑了崭新的身t,能活便活,活不了便走。

钟鸣眼神瞬间y狠下来。

他没想到她毫不犹豫,真的一头就扎进去了。

之前多少y汉撑着他所有折磨人的手段,到了这一步都松了口。只有她,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迫切si了的想挑衅他。

小动物不听他的使唤,咬断了绳子自己跑远了。

他y沉漠然地看着这一幕,几秒后转身大步离开。

喂鱼吧,淹si吧。

总之他是彻底没耐心了。

二十四、

津川化工厂位于艮丘化工工业园区,直接对接的单位是w水处理厂和一家生物化学公司,工厂建筑用地5560㎡,总面积15850㎡,包括地上两层地下一层。这个项目最开始钟鸣自己折腾的时候,负责勘察和监理的单位分别是地质工程勘察院和环保局,那时他刚成为“钟鸣”不到一年,所有的人脉和关系都是推翻了重新建立网罗的,他尚且还没有明确属于自己的根系深入进公共系统中,一些挂牌和违建的问题怎么都过不了审批,于是无奈之下他转手把项目分给了麒润资本,借助程文扬的力量一路开绿灯,把厂子办了下去,初期还老老实实的做一些雨水w水处理和化工厂承接的活儿,小心谨慎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天高皇帝远,且在他继父的袒护之下没人会和利益过不去来细究这之间的问题,于是他便放肆起来,回归了老本行——收黑货,他只收那些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b如俄罗斯有人运来一批违禁药物原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可以先付到他这里,他这里所有的防水抗震安全等级条件都是最y的,而需要东西的主顾订好东西后直接来他这里再买走,买卖双方不见面。

换言之,钟鸣将权力套现,把自己牢牢修筑成了一座结实庞大的第三方平台,他什么也不用做,不用生产,不用加工,不用销售,他要做的只是提供自己的场地和庇护能力,单是零零碎碎的收些东西,便足以闷声不响地发起天大的横财。

但钟鸣也会时不时接一些正经的用于实验室制剂、生化制药公司和塑料加工的单子,当然这些就不是他收入来源的大头了,只是出于隐蔽x考虑象征x的一年谈上那么些个,再想想办法让账面上说的过去就行了。

现下乔盼一头扎进去的池子六米深过些,原先是专门用来存放盐酸克仑特罗的小型低温地库,后来国家抓食品安全时瘦r0ujg就不再有市场了,钟鸣就拆了那一处的制冷管道,一通改造就成了他自娱自乐的养殖场兼b供地。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乔盼耳朵边终于停歇,她脑子已经微微发白,眼前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闪点,她跳下来的一瞬间往肺里憋了口气,就算不会游泳她也指望着这口气被水托着漂起来,不至于那么快的被溺si。

水池里的水是jg确配b制成的人造海水,口感咸涩,密度b淡水约0大了那么一点,浮力也就大那么一些,乔盼清楚这一点。

赌一把罢了。

至于鱼有没有这个胃口,她就不知道了。

钟鸣站在池边看着她仰下去,她在水中像一枚小小的pa0弹,刚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仿佛要炸烂宇宙,现在一头栽进水里了却哑火了,没动静了,连挣扎都不愿意挣扎一下。

钟鸣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整个厂房浸泡在金碧辉煌的白光里,他内心深处有一点隐秘的狼狈,在这种强度的照耀下几乎无所遁形,他开始恼怒自己当初装修时安装的这些该si的白炽灯,正如他现在对自己心里这种微细又似曾相识的狼狈感到恼火而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带着点逃的心情往出口去,这里实在是太亮太耀眼了,照得他心里那点隐秘的狼狈走投无路,纷纷无地自容地爬出来,他像个被轰轰烈烈的太yan猝不及防灼伤的x1血鬼,只有迅速遁入黑暗才能及时挽救他一命。

他在距离y影只有几米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红se的报警灯还在不谙世事地转啊转,红光只在那点被墙挡住的黑暗里格外显眼,钟鸣还站在光亮处没进去,它就照不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那点想过来却怎么都转不到他身上的红光,手指ch0u搐着攥成拳又松开,微微懊恼地咬了咬后槽牙,脚下钉住好几秒,最后折返回去,扯了西装外套一扔,纵身一跃。

乔盼是在眼前先白再花,最后彻底一黑,jg神和r0ut准备双重熄了火时,周边的水轰隆一声爆炸开来,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响的声音。

响得灵魂都被震得晃了三晃,七窍都流了血,意识颤颤悠悠地又溜回了身t。

乔盼闭着眼睛不愿睁开,她已经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地浮起来了,不是那半si不活捂在肺里几乎快生小孩的一口气,而是那双托着她的手——一只把着她腰身,一只捞着她腿弯。

意识还没完全苏醒,乔盼嘴角已经微微浮出了笑意。

终究算是她赌赢了。

她的头发四散成一团漆黑的墨,在水里洇晕散染,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钟鸣的手上、脸上、身上。他抱着她从水面浮出,久违的氧气让乔盼的脑袋又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她睁开眼睛大喘一口,贪婪长久地呼x1起来。

钟鸣见她醒了,也不说话,只抱着人朝池壁上的扶梯游去。

周围环绕的鲨鱼像几朵硕大的云,只维持着小幅度的游摆在两人周边警惕地转着圈,丝毫不往前靠近。

乔盼仰头去看钟鸣,只见他线条清晰凌厉的下颌,微微有点胡茬,还有不知为什么b其他男x明显突出很多的喉结。

乔盼看了半晌,看不清他的脸,于是垂了头往他x膛里老老实实一靠。

爬梯子的过程很是狼狈,乔盼不会游泳,水池又深,没有平衡的落脚点,于是钟鸣费了点力气,他先是脱了乔盼x1满水的毛茸茸外套,然后维持着托举的姿态,让她先抓住扶手,自己再上去把她拉上来。

乔盼微微喘着气,腿脚皆软,脸se煞白,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仰着脸,浑身冷得直颤,她直视了钟鸣的眼睛,拿手指点一点方才差点要了她命的水池,脸上是顺心快乐的神态:“老天爷也信了我。”

钟鸣一双y沉沉的眼睛看了她会儿,许久后“哼”的冷笑一声,没多解释。

二十五、

乔盼不明白他这冷笑是什么意思,本来挺有把握并且理直气壮的表了忠心,结果见钟鸣这反应好像倒几万个不乐意似的。不过也是,如果算做自己头上,突然杀出来一个人不明不白的上赶着示好,她自己都不会信,也难怪钟鸣三番五次的为难她。

不能急,可万万不能让他看扁了去,乔盼心想,要拿出些大人的风范来,狠狠地镇一镇这些人,让他钟鸣明白自己早就不算是个小孩了。她要让他看到自己也是个跟他同类的人——睚眦必报、好战好斗,或许暂且还b不上他那样残忍邪恶,但早晚有一天她要跟他站在一起。

钟鸣的想法也确实正如乔盼所猜测的那样,他对于整件事情的走向起了一丝怀疑,而现在给他造成疑惑的源头正面对面跟他对峙着,且刚才还以一种极端的方法向他证明她的可信。

然而她越是迫切地想要证明,他就越发的谨慎起来,就像是轻而易举掉在嘴边的食物,他钟鸣就算再y,胆子大得包了天,也是需要嗅一嗅、闻一闻的。

现在程文扬已经在他身边cha了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做出太出格的事,程文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允许让新的力量渗透进自己身边。

现下乔盼的行为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骗取他的信任。他极力回忆乔盼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的情景,想找出一些令人怀疑的点,但一路想过来却发现好像每次都是自己先开的头才有的后面这些破事,是偶然吗?

两人的心思一时间算的上是各怀鬼胎。

钟鸣不动声se地想了想。

最后向后抹了把润sh的发,对着乔盼不喜不怒的慢悠悠开了口:“走,上我那。”

乔盼正站在旁边拧衣服,一听这话简直如临大敌,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实在是想拒绝采纳这条建议,但又不好明确推诿,身上也着实sh的难受,于是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对着钟鸣一笑。

钟鸣一边试探着往前走一边回头看她,见她站桩似的一动不动,像极了在诱饵边试探的小鸟儿。于是g脆再添一把火:“这离市区二百多公里,再磨叽就自己走。”说罢转身就消失在门口,竟是真准备自己走了。

乔盼心里一慌,这偌大的地方迷g0ng似的,她进来了可就别想一个人出去了,于是脚底抹油,连忙就跟了上。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地下停车场,停车场里车辆稀稀拉拉,放眼过去大片的空位中停着一辆格外扎眼的鲜红跑车,钟鸣一走近车身两侧的鸥翼门就展翅开来,他先自己迈身进入,然后向后眼带警告地瞥一眼乔盼,同时点了一根烟ch0u上。那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敢弄脏他的座驾,他就把她从车上扔下去。

乔盼站在车门外又是犹疑起来,她端不准他的意图。钟鸣耐心地ch0u着烟,也不催,给足她时间考虑。

最终她一伏身钻进了车子。

路上乔盼无端的面红耳赤起来,还没出什么事,她已经先激动上了:“你别……”

“我别什么?”钟鸣一边开车一边转过来反问,看起来像是真的疑惑。

乔盼噎了下,一颗心跳得厉害。眼看着车窗外的景se飞星赶月一般的后退,她再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她稍稍挪了下手,手掌心贴着车门。

跑?跑哪里?怎么跑?跳车?可这车她压根没见过,车上就两个座,车门也不是普通车门,她根本连门都打不开。

乔盼这点小动作钟鸣正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轻声细语地笑了,伸长手臂拉过了她的手攥住:“0什么呢?想跑?实话告诉你,这门只能从我这里开。”

乔盼惊疑不定地往后缩了缩,要把自己整个镶嵌进车座里。

一路无话。

车在别墅门口停下,门口的佣人老早就听见了跑车的引擎轰鸣,早早把门打开准备迎接。

钟鸣从车上下来,佣人接过他的外套,刚准备走余光就见车里又下来一个人,看着格外脸生,于是看着乔盼疑惑地开口:“钟先生?”

钟鸣拉过乔盼,对着刚才接外套的中年nv人一指:“你跟着她去换衣服,换好在一楼等着我。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那你呢?”

钟鸣说完话已经转身进了屋子,闻言又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她:“我?你觉得我还应该g什么?”

乔盼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

她望着钟鸣微笑:“该吃饭了。”

钟鸣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过了饭点,他晚上还一口没吃。

乔盼走后,钟鸣笑着的脸平静下来,他依言坐在餐桌前,盯着桌子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考什么。

身后的房间门刷的一声被拉开,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浅se长裙的年轻nv人。

韩宁宁看了眼钟鸣的背影,对着旁边忙活的阿姨吩咐道:“重新做吧。”

她走过来坐在钟鸣旁边,拿了果盘里几粒葡萄:“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饭热了几轮了你都没回。我就自己先吃了。”

钟鸣长长的“嗯”过一声。

韩宁宁见他不搭腔,于是往嘴里一边塞葡萄一边继续:“晚上忙什么呢?回来这么晚。”

“在工厂。”

“刚那是谁啊,那小姑娘。”

钟鸣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愣是找不出一个对乔盼jg确的定位。员工?这么正儿八经的词用在他那个场所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情人?不合适吧,还什么都没做呢。

二十六、

钟鸣眼神闪躲了几下,半天没说话,见韩宁宁神se疑惑起来,于是只好看她一眼,g脆往沙发上一仰,他r0u着脸,语气疲惫:“少往我这儿跑。”

“天天给你擦pgu你倒还嫌弃上了,能不能让别人少给你c点心?你还记得一开始他怎么说你的吗?别忘了你自己是谁。”

钟鸣最听不得这话,他是谁?他是谁还用别人来教?用得着天天训狗似的点他?

他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你也最好ga0清楚你是什么身份。”

韩宁宁脸se变了,钟鸣欠揍地笑起来,继续讽刺:“你老往我这儿跑,我怕他觉得你跟我有一腿。我哪儿敢啊?”

韩宁宁听闻此言,当即起身拎了包告辞,刮大风一样的从后门摔门走了。

结果走了没一会又返回来,她想起来有点事没给钟鸣说。

菜已经上了桌,钟鸣正捏着筷子吃第一口,见韩宁宁又刮风似的跑回来,吃饭动作不停,一双眼睛藏在碎发后轻轻翻了个白眼。

韩宁宁大开大合地拉开椅子,坐在钟鸣对面,她平了平心跳,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文件,放大了推过去给钟鸣看。

“这什么?”钟鸣嘴里包着一口饭,含糊不清问道。

“自己看。”

钟鸣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头已经隐隐痛了起来,他看都不看又原样给韩宁宁推回去:“你复述一下。”

韩宁宁叹了口气,回去把门拉上,屋里只留他们两人,她对钟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一件事,我们局里来了新人,喏”,她放大一张证件照,上面是一个男人,“黑雨。”

“好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钟鸣夹了一筷子r0u。

“知道他是哪来的吗?他……”

钟鸣直接打断,“你直接从他出生那一天开始说。”

“他是陈法蓉的学生,昨天刚从绥江市公安局调到我们这。”

钟鸣的腮帮子在听到“陈法蓉”三个字时瞬间绷紧,他停止咀嚼的动作,黑发下的双眼闪过一丝y毒,像是鹰隼锁定了猎物。

陈法蓉是他碰过最y的钉子,那个nv警坚定地认为她所负责的案子背后罪犯另有其人,在连续被降级停职处分后仍旧坚如磐石地以个人名义独自调查这件事,其矢志不渝百折不挠的程度让钟鸣简直不胜其烦,但这铁娘子几番躲过了钟鸣的明枪,却没看到程文扬的暗箭,最终在资本权力的倾轧之下还是拗断了这身铮铮铁骨。

他沉默了一秒,继续往嘴里送饭菜:“所以呢?什么理由?谁批的?”

韩宁宁眼神复杂:“不知道,理由是工作调岗。绝对不是他们局长批的。可能是更…”

她顿了顿,话没说完,但钟鸣明白她的意思,是更靠近中央的人。这就很恐怖了,有人在明,有人在暗,本身处于暗方的他们一向是有优势的,怕的是有人b他们藏得更深,而他们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对方暴露的迹象。

钟鸣不做声地吃完了饭,他擦擦嘴,对着韩宁宁无所谓地笑:“他知道吗?”

韩宁宁答:“我就是从他那过来的。”

钟鸣吃饱了伸个懒腰,满不在乎地踱步到落地窗前:“他既然都知道了还跟我说什么,你慌什么,他帮我处理了不就好了。”

韩宁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带着怒火:“处理?钟鸣,你以为什么事都是可以靠杀人解决的吗?你以为做这些都是天衣无缝的吗!你觉得钱是万能的吗!”

钟鸣双手cha兜站在窗前,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他用手指在布满水雾的玻璃上画了几道不明所以的线条,轻声回应韩宁宁的质问:“不是吗?”

他看着窗外的雨幕,想起乔盼来的时候没拿伞,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吧。

韩宁宁看着他的后背,像看一只jg心饲养了多年到头来却对主人反咬一口的畜牲。

钟鸣还在漫不经心地在玻璃上写写画画,凌乱的线条几经扭转,最后g勒出一把雨伞的样子来。

他画了把撑开的伞。

“黑…雨…,黑雨,可真是个好名字——b我的好听多了…”

韩宁宁蹙眉地听着他在那自言自语,半晌开口道:“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你杀一个,就得杀更多,你撒一个谎,就得用更多谎言去弥补。”

“那就杀!有多少、杀多少。”

钟鸣仍旧是那副开玩笑似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做人做到这份上,si谁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已经无所谓了,彻底杀欢了、放开了、没良知了、麻木不仁了,只要能保他哪怕多一秒,si谁他都无所谓。

父母从给了他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韩宁宁坐在他身后,用满面愁容来形容都不为过,她本科在公安大学毕业,然后一路受着程文扬的资助又读了医科大的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就被安排进了公安局的鉴证科,一路稳扎稳打,行事谨慎,如果不是钟鸣几番惹事,她需要守着这个岗位给他不断地埋屎,她如今怎么也算是个前途无量的副科级g部了,哪会焦头烂额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她能逃开吗?她不能。她、他、他们,早就黑成了一窝,牵一发而动全身,早已不是单独的个t了,没有谁能独善其身,就算不是为了钟鸣,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必须y着头皮打下门牙和血吞。

韩宁宁的电话骤然响起,惊得两人同时回过神,钟鸣看向桌上的手机,点头示意她接。

韩宁宁接了电话,声音是悦耳动听的,态度是诚恳端正的,说着恪尽职守的冠冕堂皇话,任谁听了都要夸一句“人民的好公仆”,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暂时还没声音那么容易条件反s,仍旧是忧心如焚的苦着脸,这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怪异。

韩宁宁匆匆挂了电话满腹心事地离开了,家里的两个阿姨也下班走了,明明别墅里设的有保姆间,那些服侍的人却个个如同躲瘟神一样宁可坐几个小时的班车都要按时下班回家,留下钟鸣一个人在他大得响回音的宅子里枯待着。

二十七、

正月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是年三十,乔盼的生日也在这一天。

乔盼放假了,实际上她这个月根本就没上几天班,李慧最近对她很有怨言,但她用一句“在陪鸣哥”严严实实地全堵了回去,她把东西随便一收拾,搬回家陪着杨柳住。杨柳的状态很让人担忧,她害怕再不回去哪天一开门就会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夜总会往年是没有节假日的,逢年过节都是娱乐场所大赚特赚的好机会,会所更是不分黑白昼夜,按着调休轮班制,谁先达到了当月标准谁就调的多,你方唱罢我登场,保证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会有浓妆yan抹的姑娘们来接待,但被排到过年那几天的nv孩难免怨声载道,翻倍的加班费也挡不住想团圆的心。但今年不知什么情况,钟鸣竟然x格大变,一口气把他的店关了个七七八八,给所有人放了长假,说是年后再开门做生意。

杨柳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每天吃一口饭就立刻回屋睡了,乔盼一开始还挣扎着给自己打二两j血,她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唤醒过去那个撒泼无赖的杨柳,她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买菜做饭,给家里的植物浇水换土施肥,把所有能擦能洗的东西用洗洁jg兑水洗刷一新,洗衣机从早响到晚,洗完还要再晒一遍,仿佛她真成了家里唯一的家长,她叮叮咣咣地制造一堆声音,誓要与杨柳si寂一般的沉默分出个胜负来。

但渐渐的她那一点萎靡的热血敌不过杨柳无视一切的鼾声,于是她也被她所同化了,那些热血最终尽数消融在了冬天的雪地里。

她眯着眼睛歪在暖气旁边捧着本书,目光定格在两行铅字之间的空白处,看着一片虚无。在冬天的时候,她最贪恋的地方就是这暖气旁的塌沙发了。她贪恋的不仅是这一方温暖,还有卧在这沙发里时才有的那种安定和迟钝。这温暖中的时间是的,静止的,仿佛是老天爷从时空中随便剜下来的一块奖赏似的抛洒给她,她便诚惶诚恐的接住。

樱桃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她看了看外面白茫茫的天,实在是懒怠极了,连呼x1都是平缓的,很怕多用了自己一分力气。

以前她会羡慕正在上学的同龄人过着忙碌充实,为着一个目标斗志昂扬的日子,她上班那个点正是学生们放了学回家的时间。她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在街上,穿着白净校服,每当这时候她就尴尬地裹裹紧自己的羽绒服,低下一张画了浓妆的脸,他们的净澈让她无地自容。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极了滚完泥地要往床上拱的脏猪,整个人肮脏又滑稽。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这些金玉满堂背后各有各的难看,只是她好巧不巧看到了自己缺少的,于是自己把自己b进了牛角尖。

按理说,一个按部就班长大的nv孩应该是,渐渐发现她所深信不疑的事物其实就在时时刻刻地腐朽。高大伟岸的父亲也是鸱鸮弄舌的小人,伉俪情深的ai人也是朝三暮四的浪子,这些美好与虚伪它们互不冲突,就像一个东西光与影的关系,角度不同所看到的就不同。乔盼生长的过程就像给一颗青苹果打了催熟剂,她一步跳过了“渐渐”,直接看到了腐朽。于是她未老先衰了。

其实她是有心想要阻止这种衰老的,她害怕自己是朵含ba0待放的花,含ba0含ba0含ba0,含着含着就直接枯萎了。

想到这里,她又拍了拍脸,本来已经瞌睡得半阖的眼皮又撑了回来,她决定就算装也要装作有生机b0b0的样子。她拿出手机给樱桃回了电话,问她在哪。

“快来吧,刚坐下,还没上菜。”

乔盼点头,点了半天想起自己在打电话,于是说“好”。

乔盼没想到王骏也在。

他脖子上的火焰纹身伸到了脸上,脑袋上不知怎么回事又多了块纱布贴片,樱桃大衣长靴披发红唇的坐在他对面,两人惹眼的要命。

乔盼战战兢兢地坐下了,低着头在手机上点菜,假装自己是长成了人形的空气团。

樱桃正和王骏聊的热火朝天,话题从科研一路到了娱乐,偶然间想起乔盼,低头一瞄见她已经把大半的菜都点了一遍,便问道:“你吃的完?”

乔盼低头看了看手,然后对着她一摇头:“吃不完。”

樱桃又道:“那你点这么多?你结账!”

乔盼很喜欢樱桃这种不把她当小孩的相处方式,她觉得很舒服,于是又不知好歹了,她一扬头梗着脖子,下巴尖点着王骏:“我不结!他结。”

王骏很不友善地看了她眼,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凭空多出来这么个小玩意儿。

乔盼一开始还手足无措地紧张着,觉得自己成了两人的电灯泡,且对王骏之前给钟鸣助纣为nve的行为心里还有个小疙瘩,但菜上了之后气氛一热乎,三侃两聊间她吃着吃着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因为这两人完全没把她当孩子看,樱桃甚至毫不客气,乔盼夹在碗里的丸子被她一筷子抢了去。王骏更不用说,他看谁都一个样子,在他的阅历里,光他在监狱知道和接触过的未成年犯罪就海了去了,年龄完全不是轻视一个人的理由。

一顿饭乔盼吃得极舒服,这些天陪着杨柳零社交,她已然快成个si人,这会喝足了酒吃饱了r0u,她心满意足飘飘然起来。

直到话题被樱桃引到了那个人身上。

“你上周什么情况?阿半说你去工厂找他?你找他g嘛?”

乔盼眯眯眼,眼神有点发木,但还能灵活的转着脑子,她显出怀疑的样子:“你叫我来就为问这事的吧,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这是句实话,樱桃也不装,直接就说了:“你玩不过他,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我对付男人的经验b你足,你说出来我好帮你。”

乔盼“嘁”了一声,瞅一眼王骏。

樱桃了然,笑着拉一把王骏:“放心吧,他不会给鸣哥告的,是吧?”

王骏点点头,樱桃笑得更开了,两人看着乔盼等待她的下文。

乔盼一看这情形,欣慰也不对,生气也不对,脸上的表情简直不知道怎么摆,她张嘴想了半天,蹦出一个“好”。

这俩人配合打得好啊,就在这等着套她话呢。

她清清嗓子,准备发表长篇大论。

“上周是这么回事——”

她刚开了个头就觉得这事不好说,因为牵扯到了人命,说一句就得解释十句,一说出来可就不好撇清关系了,到时候跳进h河都洗不清。

于是她憋了憋,长篇大论浓缩成一句话。

“他、他…”

“他想抓了我喂鱼。”

“什么?”樱桃没听懂,什么鱼,工厂里哪来的鱼,她以为是什么黑话。

“你说那鲨鱼吧?”王骏一听就明白了。

乔盼点点头。

王骏笑了一下:“他怎么拿你喂鱼了?”

乔盼想了想,她不清楚王骏知不知道王新伟的si是怎么回事,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只挑了一部分说出来。

王骏听完就又笑了,笑得乔盼一头雾水:“怎么了?”

“放心吧,”王骏给樱桃倒了点水,“他试你呢,不会让你si的。”

“嗯?”

“第一,那个鱼什么品种?铰口鲨,铰口鲨吃什么?鱼虾蟹贝,那嘴刁啊,要能吃人他还能只弄那几条?多方便啊,把人往里一扔,啥痕迹都没了。”

“第二,那几条鱼本身就快si了,难养得很。”

乔盼愣神了,半天回过神来不服气:“可我又不会游泳,我淹si了怎么办呀?”

“所以他不是下去把你捞上来了么。”

二十八、

王骏把果盘给乔盼推了推,笑得意味不明,“真有意思。”

乔盼拿了牙西瓜啃着,眼珠子瞅着王骏,想问他怎么个有意思法,却见王骏发起了呆。

王骏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钟鸣时的情景,那时他刚从监狱放出来,一回家发现家早已不是自己的家,几经波折找到母亲,得知父亲已经在他坐牢期间病si了,母亲一个人卖了房子生活,家里还债台高筑,法院催完房东催,房东催完银行催,几乎没有一刻是容人喘口气的,他当即横了心在包里揣着刀子去了仇家门口蹲着,说来也巧,那人的老婆正巧从门口出来,他正准备上去照着她脖子上一下,老温就来了电话。

老温是他在狱中认识的老兄弟,b他年长许多岁,因为犯了故意伤害被判了十二年,后来减刑减到了七年,王骏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剩三年了,连狱警都开始跟他称兄道弟起来,老温天天握着支钢笔在里头写诗,时不时以长辈的口气训诫王骏。

老温在电话里说:“出来后不要急,我给你说一个人,你去跟他。”

钟鸣彼时是刚踩了捕兽夹被关进笼子里的恶狼,眼神能把人生生看出血来,整个人都浸润着凶狠暴戾,周身的恶气几乎能割伤了人的皮肤。王骏虽略微忌惮着他,但还是听了老温的话埋了报仇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跟了钟鸣。

后来钟鸣花了点时间和心思把津川的几个大头地段挨个盘了下来,跟着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以往几条地头蛇平日里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三天两头就要聚一起闹一顿事,钟鸣来了后更是闹得翻天覆地,但紧接着就碰得头破血流,半年不到有一个算一个都服了软。这其中就包括王骏的仇家,钟鸣对那家下手尤其狠,而王骏根本没在他面前提过,想来可能老温替他说了什么吧。

王骏到现在都没再见过老温,两人电话都换了好几茬,从此就失联了。他也没问过钟鸣和老温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好奇这些事。而钟鸣x格不知受了谁的影响,也变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残暴了,他笑容慢慢地多了起来,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还不如之前一直凶狠着。

钟鸣这个人王骏大概是了解个六七分的,他疑心重,下手狠,常常上一秒还春风和煦地笑着,下一秒就狰狞着掏了刀子,对威胁到自己的人完全不当人看,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斩草除根,心冷得堪称恐怖。但如果一旦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就绝不亏待,一条路走到底,命都是捆绑在一起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人愿意这么多年跟着钟鸣的原因,不仅仅是没有退路这么简单。他们能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里面绝不是没有道理。

樱桃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她开玩笑道:“我还想教你怎么对付他呢,没想到你自己开窍了。”

乔盼清脆地哈哈哈起来,笑着笑着一低头去捞锅里的年糕,软软糯糯的东西,好吃。

筷子刚伸进锅底里,就听樱桃冷不丁又问:“睡一起了吗?”

乔盼筷子一滑,年糕“啪叽”一下掉回火锅里,热汤四溅。

乔盼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抬起头。

这也确实太不拿她当小孩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王骏开了包纸擦溅出来的热油,乔盼伸手要了一张,一边擦一边望着樱桃做出个讳莫如深的表情来。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她就是要引人遐想,旁人想得越多她越高兴,想的越离谱就越合她意,不管说她是自抬身价也好还是丢人现眼也罢,她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个假象,觉得她和钟鸣关系匪浅,然后再来一出弄假成真。这样就完美了,如意了。嗯,是这么个方法。

樱桃被她怪里怪气的表情唬住了,她眨眨眼看着乔盼,心想不会吧,这么快?但紧接着又想,好像也不算快,对钟鸣来说这个速度甚至是慢了。

她被自己的思绪绊住了,捉0不定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正yu多问几句,王骏就夹了一大筷子羊r0u摆在她面前:“煮老了,吃吧。”

王骏拿吃的堵樱桃的嘴,他想这种事可不能细究,毕竟他们之前差点就玩了一出“共享”,结果没过几天人家成“专属”了。这就好b你刚才付得起,但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想买了却要三思而后行了,人不可貌相啊,这个nv的可真不是省油的灯,王骏暗地里想。

乔盼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默认成了肯定的答案,她也不辩驳、不解释,任由了他们暗自咂舌,光他们这么想还不行,最好所有人都这么想,最后达到一个所有人看见乔盼就想他钟鸣,看见钟鸣就想她乔盼的效果。

她明晃晃的亮着自己的居心,毫不避讳他人的猜忌和非议,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是胃口和jg神的双重满足。

最终还是王骏结了账。

几人站起身来准备走,乔盼跺了跺穿着小皮靴的两只脚,她冬天不ai穿棉k,腿上只裹着一层又紧又厚的长袜。

她拉了拉樱桃的衣袖,想跟她单独聊会天,樱桃却半天没有反应,乔盼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看到了对面被几个服务员包围在中间的那人。

服务员有男有nv,男的举着灯牌,nv的端着蛋糕和果盘,灯牌上用中英文明晃晃地闪着几个字“生日快乐”。乔盼一眼望过去,服务生们正好准备就绪,站成一排刚好露出了中间被围着的男人。

男人身穿黑se长羽绒服,头上戴了顶冷帽,显然刚坐下没多久。他神情略显尴尬,他是这里的会员,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吃顿饭,没想到竟撞上了当时他随便一填的生日。

服务员们热情洋溢,开始轰轰烈烈地唱起了生日歌,整个店里用餐的人们纷纷被这方的热闹x1引了注意力。他更加无所适从,他习惯独来独往,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更何况今天压根就不是他的生日。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直觉让他从四面八方s来的目光里jg确识别出了几道不太一样的视线,他对着乔盼三人的方向就看过来。

服务员们在这时唱完了祝福歌,一个nv服务生欢呼起来:“祝黑先生生日快乐!”其他服务生也紧随其后,跟着欢呼起来。

乔盼看了一眼就扭过脸,避免与他产生目光交汇,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又望向了王骏,王骏微微推搡着一大一小两个nv人往前走,轻声说道:“警察,别看了。”

乔盼睁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王骏推了推她,示意快点走:“刚对视了——眼神能看出来。”

乔盼在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他觉得难受,原来他是警察啊,这是否说明她已经是坏人了呢——坏人才会对警察感到不舒服吧。

管他呢,管他黑先生也好,白先生也罢,当务之急,是得赶紧走。

樱桃把围巾往脸上围了围,用自己的身形侧挡住王骏。他们三个确实是b较显眼的,尤其是王骏,津川有多少人都对他面熟呢——那可是钟鸣身边最难对付的人啊。

二十九、

黑雨见那三人走了,便收回目光,一男一nv,还带着个半大nv孩,是一家三口吗?明显不是。兄弟姐妹?也不像。

什么关系呢?

他下意识地去推断。

那三人看过来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是他的错觉么?

nv服务员已经cha好了蜡烛,正笑靥如花地邀请他许愿。在火锅店工作这么久,为了保持高涨的服务热情,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情实感地笑过了,但这一回不一样,她难得一见这么气貌非凡的顾客,总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

乔盼也过生日了。

她只过y历生日,因为她出生那天恰巧就是正月初一,所以为了讨个吉祥的好彩头,她从小到大过生日都是和年一起过。可这么多年这彩头是一点用没有,她的生活依旧是该倒霉还倒霉。

乔盼在厨房里忙活着。大年初一,杨柳难得没闷头睡觉,乔盼早早地起床去市场买了猪r0u和芹菜,她把猪r0u剁烂了,拌上芝麻油、jjg和少许小花椒,再把芹菜仔仔细细地择了丝,两斤芹菜被她择去了一斤,然后再剁碎了一起和上r0u糜拌成细细的馅儿,给两人包饺子吃,每只饺子都包成吊挂金兰的样子。她不厌其烦地用很长时间做了个满汉全席出来,虽然只有她们两人,但过年就是过年,过年可马虎不得,仪式还是要做到位的。

这边乔盼脚不沾地的忙着,那边钟鸣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正扶着水池吐得昏天黑地。

他昨天在程文扬那吃晚饭,只安生待了不到两小时就开始不断地有人上门来送礼,程文扬担心钟鸣被人看见,于是急忙撵了他走。结果刚离开不久就被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叫去应酬,王骏今天不在,阿半又回家了,其他人他又不放心,于是临时带了最不能喝的申楠,结果申楠有自知之明地表示要给钟鸣开车,滴酒未进,倒是他自诩能喝却喝得酩酊大醉。两人已经连续应了三家的场子了,现下还要准备再喝第四家的。

钟鸣实在吃不消了,他这一整夜都在不停的喝,现在胃里火辣辣的疼,他快把五脏六腑全顺着嗓子眼呕出来了。他扶着墙从卫生间吐完走出来,腿是麻的,脚是软的,跌跌撞撞地走来撞得门哐啷一声巨响,申楠正站在外面等他,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见老大直接喝成了半身不遂,连忙上去搀扶。

钟鸣难受得要命,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他从x前口袋里0出手机,点了几下想打电话叫人,但字全扭成了蚂蚁,他看了半天最终放弃了,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收。

他口齿不清地对着申楠结巴了几下:“送、送…”

申楠没听清:“什么什么?”

钟鸣声音瞬间提高:“送我回去!”

申楠被他吼得几乎委屈起来,他歇脚的地方这一堆那一堆,跟个兔子似的,他怎么知道他要去哪,于是小声问:“回哪里去?”

钟鸣声音又低落下来,闭着眼睛看起来像在思考,半晌捋直了舌头道:“去最近的。”

钟鸣在车上昏昏沉沉地坐了片刻,已不知今夕几何。他推掉了接下去的几场酒局,告诉那帮人回头再议,钱是赚不完的,当下还是及时行乐,总不能钱没花完人就先喝si了。想到行乐,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正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起她的名字来,于是略一犹豫,话到嘴边g脆变成了“把他们全叫过来。”

申楠惊讶地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

jg力充沛啊,看来还是没醉透。

申楠的电话打给了六七个人,同一番话也就重复了六七遍。接到电话的人们纷纷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露出了同一表情,哀怨。

在大年初一也要随叫随到地陪着老板,论谁谁不痛苦。

只有乔盼接了申楠的电话,将短短几句话回味又回味,回味完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撂,她抬起头,一颗心在x腔里扑通通乱跳。

她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杨柳睡醒了一出来,就见她对着镜子卷头发,一边摆弄,一边眉飞se舞的哼着歌。

桌上的炊金馔玉杨柳一筷子没碰,最不值钱的水饺倒是吃差不多了,杨柳在餐桌上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屋又睡下了。她隐约有了厌食的症状,能吃这些都是看着乔盼忙活了一上午不忍让她白费了功夫而已。乔盼见她如此也没说什么,只委委屈屈地把饭菜原封不动地塞进了冰箱,心情好b不受宠的三千佳丽还没让皇上看过一眼就被打入了冷g0ng。

杨柳看着她在镜子前花枝招展,这nv孩是一天一个样子,前两天还看她在沙发上瘫痪着呢,今天就变了一副嘴脸。

杨柳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g什么去?”

乔盼笑望她一眼,满嘴跑着火车:“参加选美去。”

她终于将头发摆弄出了中意的样子来,她对着镜子左偏偏脸右偏偏脸,自觉颇有几分姿se,她打算用这一身美丽的皮囊,去杀钟鸣个五六七八回。

申楠说的地方是她不清楚的,春风燕语,名字好听极了,乔盼猜测着可能是个私人宅邸之类的。

可等她到了才知道,这地方原来是个赌场。

她又想起会所二楼钟鸣那所格格不入的专属包间,明明整个环境都是欧式风格,他偏偏在里头不l不类地cha点中式元素。现在这个赌场也一样,这名字起的多诗情画意呢,她都做好了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理准备。就连他穿衣服也是一样,明明是个疯子,却偏偏ai衣冠楚楚地穿身西装。

乔盼想着笑着,一路跟了门童穿过前院。这里的建筑构造格外隐蔽,论外观谁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去处,整个地方划分了前中后三个区域,一进门还不能直接上赌桌,得先穿过前头铺满草坪和绿化的大院,乔盼打量了周围一眼,霎时被这里的气派陈设镇住了,她收回自己之前浅薄的想法,这确实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了。整个行走的地方边上铺的有半人高的花坛,她于是随手掐了朵小红花在手指间把玩着,然后紧接着进入吃饭的阁楼式宴厅,穿过重重走廊,看见朱红大钉门前两座镇府的神兽,最后重重一开那大红门,赌场才压轴似的粉墨登场。

乔盼一路被人领着,路上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仔仔细细的审视了自己的妆容。很快到了地方,门童弯腰屈身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她并没有马上进入,而是又对着镜子用手指肚一蹭嘴唇上多余的口红,拍拍脸蛋笑一笑,端出个一派天真的小nv孩模样,准备就绪了才微笑着对门童道谢,然后斗志昂扬地迈步进入。

然而,那笑意盈盈的小脸在看见钟鸣的瞬间就结成了个y邦邦的面具,她表情僵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钟鸣身边正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衣着暴露的nv人,他自己倒是极会享受,坐没坐相地倚在人家波涛汹涌的怀里闭目养神,左边被倚靠的nv人一边玩手机,一边手不老实地在他脑袋上轻轻揪着头发玩,右边nv人则是手里捏着一把扇子似的扑克牌,正与其他几人斗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三十、

乔盼极快地瞟了一眼那正在打牌的nv人,她b在场的其他nvx都高了一个头,眼大嘴大,身上所有的零件都b别人大出了一号,是很明yan且具有视觉冲击的身材长相。

瞟过这一眼后乔盼就不再往那方看,她往钟鸣和大个子nv人之间的空隙里一钻,把自己嵌在两人之间——她人小且窄,如同一枚果实,随便哪一个缝隙都能塞下她。

钟鸣被她挤了一下,抬眼皮往身边瞅去。

nv孩正守株待兔的等他看过来,见兔子来了便一下笑开了眉眼,她用近乎欢呼的声调高昂地笑:“鸣哥新年快乐!”仿佛是有小鸟在她嗓子眼里做了窝,每一个字都是雀跃的飞了出来。

钟鸣被她的感染力敲了下心脏,于是也对她回一个笑:“新年快乐。”

话音未落,正在打牌的众人突然爆发出阵阵欢笑,乔盼扭头去看,原来是那大个子nv人连着坐了庄,此刻正笑眯眯的挨家收钱。

钟鸣见她好奇,看着她圆溜溜的后脑勺半天转不回来,于是坐正了身子,把身边剩下的一副牌递给了她:“牌没玩过吗?”

乔盼接过扑克牌,双手捧着掰了掰:“没有,你玩过?”

钟鸣好笑地斜睨着她,没有回答。这问题问的水平就相当于有人提问了一句“你喝过水吗”,肯定就显得对话毫无意义,否定就更是不着边际。

乔盼自知说了句白痴话,但她毫不在意,她一晃小腿,轻轻地踢了一下桌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大眼睛里含着笑意:“教教我吧。”

钟鸣从波涛汹涌的nv人怀里出来,身子坐正几分,他看了看桌上摆的酒瓶,又看了看周边的人,发现自己还晕得厉害,别说看不看得清牌面了,他现在连看清人有几只眼睛都得靠思考的。

于是他懒洋洋地指了指别人,对着正当庄的大个nv人一点头:“毛毛,你带着她玩。”

被唤作毛毛的nv人爽快应了一声,见乔盼还是个青涩的模样,于是一胳膊就把乔盼热情地搀上:“来吧!我带着你玩,赢得你拿走!”乔盼被一把拽得远离了钟鸣几分,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倒回柔软乡,心里一阵一阵的翻起酸醋,无能为力。

“这可不行,”乔盼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大过年的来了这,可不是跟这一群人瞎玩的!”

她不耍心眼,很给面子的玩过两把后直接了当地凑近毛毛耳边直说了自己的目的,毛毛闻言一愣,回过头打量了她一眼,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这么个小姑娘口中。她十分奇怪,这里来的都是会所里的姑娘,十个有九个都是欠了高利贷,被b着过来剥削剩余价值的。谁不是被钟鸣害得有家不能回,有头不能抬的惨姑娘,谁不是巴不得他早点完蛋,怎么这还有上赶着贴他的。

乔盼在她耳边说:“你玩你的,不用管我了,我来是陪钟鸣的。”

但毛毛也是个反应快的,马上调整了自己的失态,她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胜在机灵,基本上下都能混个眼熟。于是她对着其他几个打牌的一笑,打算放他们一马:“咱们换别的玩吧?”

那几人心里暗暗松口气,照这么个输法输下去,恐怕一夜过后房子都要抵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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