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无寒行走在龙王庙外的野地里,他的身影很奇怪,速度很快却几乎没有声音,细看足底,原是漂浮在泥地之上,只有带着雨水痕迹的杂草偶尔擦过衣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把月寻送回客栈交给元元照顾后,他就回到了这里,巫水寨的人还在这附近,只是他感觉到,这几人的气息变得很薄弱,甚至是消失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面前夜雾中跌跌撞撞跑出一个大汉的身形,他双手痉挛地掐着自己的喉咙,双目圆睁,几乎要挤出眼眶,皮肤显露一种si尸般的青紫se,显得他面上的疤痕更为恐怖,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啊……啊……”发出一种似人非人的声音,同时,喉咙间还传来“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
他看到了昼无寒,慌不择路地冲向他,痛得跪了下来,想抓住他的手。
“救……救,救我!”
昼无寒冷漠地俯视着他,不发一言。但似乎有什么x1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双指并拢,只往前方一挥,大汉掐住自己喉咙的手被野地里忽然缠绕过来的藤蔓扯开,架在两边。
昼无寒微微倾向身,看向他因极度惊恐和痛苦而大张的嘴。
“咕噜咕噜……”诡异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越来越密集。忽然从后方传来一阵y郁诡谲的笛声,那些声音更是急促躁动起来。
一条藤蔓将大汉的下颚往下扯,显露出喉咙口。
忽然,他看到了。
一个蛇头从喉咙口爬了出来,然后又是一个蛇头,挤着前一个从另一侧出来。
“啊!……呜呜……”大汉疯狂摇着头,五官完全扭曲了。
昼无寒皱了皱眉,这些蛇t型不大,但源源不断地从喉咙口涌出来,很快覆盖了大汉的整头整脸,纠缠在一起,极为可怖。
ch0u搐了一会儿,他不动了,完全成为了一具尸t,那些蛇似乎察觉到他的变化,有一些慢慢地离开尸t,游入草丛中。
笛声停了,一个娇小的少nv身影从夜幕中踉踉跄跄地隐现。她受了点伤,脚步虚浮,一步一步地走近尸t,垂下头仔细端详着尸t恐怖的面貌。确认si透了。
少nv发髻散了,长发被雾气染sh,贴在额前和脸颊两侧,更显脸se惨白。
“元元?”昼无寒认出了来人。
少nv一怔,抬起眼看了看他,面无表情。
“无寒哥哥,你也是为师姐而来的吗?可惜被我抢先了呢……”她收起笛子,轻声说道。看着剩余的蛇还在从尸t嘴中、耳孔、眼洞里一条条钻出来,却忽然表情一变,跌落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无寒哥哥,我从没sha过人,可是我今天一下sha了三个,呜——”
“蛊术?”昼无寒问道。
少nv停止了哭泣,另一种情绪控制了她:“对,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这个,很久很久没用了。他们该si,虽然你和师姐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对师姐做了什么。我让蛊蛇咬烂了他们的内脏,再一条条钻出来。”
“你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吧,用蛊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好害怕。”
昼无寒的确惊讶,b起林元元现在混乱的样子,他更惊讶她竟然是使蛊的高手,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少nv躯壳内,藏着如此的天赋异能。
“没事了,元元,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sha了他们。”他走上前,把手按在少nv的肩上,缓缓用力,平稳她颤抖的身t。
“无寒哥哥,你也很在意师姐的事吧,师姐虽然对你冷淡,但我知道,她也很在意你……”元元仰起脸,直视着昼无寒的眼睛,一动不动,她那双大眼睛里泪光闪动,似乎汹涌着无限的情绪,随即转过头,斩钉截铁地说:“可是,我不打算把师姐让给你。”
“我原来一辈子都不想用蛊术的,我爹娘送我上玄真,就是不希望我再沾染蛊术,可是为了保护师姐,我不在乎。”她一边驱散那些围在她身边的蛊蛇,一边自言自语,“啊,我竟然是这方面的天才呢,这么多年没有再碰,今天它们还是这样听我的话。”
第一次发现自己会炼蛊的时候,元元只有七岁,她仍然记得,当她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炼成的“蛊虫”献宝似的给爹娘展示时,双亲脸上震惊、害怕而担忧的表情。她出生在云泽国南方边疆的一个雨林山寨,“蛊术”是当地流传已久的一种术法,据传历史上曾在南方一带盛行过,但五百年前云泽立国后奉玄真教为尊,玄真派的自然系术法、傀儡术和幻术逐渐取代了巫蛊之术的影响力,而且玄真厌恶巫蛊,认为其过于y毒,几次清洗南方残留的巫蛊势力,百年荏苒,渐渐也不再有人修习此术。
挨了爹娘的训,七岁的小姑娘转眼忘了此事。没想到数月之后,她无意之间,又一次唤回被丢弃的“蛊虫”,给外寨欺压乡里的无名混混下了“蛊”,此事让寨中长老得知后,十分震怒。“蛊”这种东西,一旦碰了,极难戒除,有长老与玄真派颇有些旧识,做主将才七岁的元元送到千里之外的玄真教中心——三君山修道,以求祛除她与生俱来的“蛊术”异能。
但可怕的是,元元第一次炼制的那只“蛊虫”,十分厉害,被遗弃后,在雨林瘴气中不断猎杀同类,成了一只凶残的“蛊王”。而且此虫极为诡异,认定了元元是宿主,在元元离寨后,竟然跟着她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三君山。这十年来,它蛰伏在山中,时不时来找林元元。现下也极有可能一路跟着元元下山来到了此处。虽然此次sha人没有召唤它,但林元元再次催动“蛊术”,必让它十分兴奋。
“元元,不要再碰这些了,蛊术易反噬,风险太大。”昼无寒指尖微动,从虚空中召唤出一缕游火,一挥指,火苗窜到密密麻麻的蛇群上,火光大盛,须臾之间就烧尽了。
“临行前,我应了玄戒师父的请求,会尽力护你和月寻周全。如你师姐所说,我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答应的事,我会做到。”他挥了挥衣袖,火光尽灭,接着说道:“我和你师姐之间,的确有种奇异的感觉,但她是真心ai护你的,而非我。”
元元仰起脸,说道:“我知道。可是我害怕你抢走她。无寒哥哥,我向来有话直说,虽然你很厉害,我只是个半桶水,但你很羡慕我吧?因为我可以这样缠着师姐,黏着师姐,向她撒娇取闹,你却不行。”
“是啊,元元,你真是个敏锐的孩子。”昼无寒笑了。
“不管你们有什么,等她找回了灵力,我就要和师姐一起回三君山,然后,等师父退位了,以后她就是净乐g0ng的主事上师,我呢,给她当个跟班,我们一辈子就这样在山上过日子。”
昼无寒明白她的意思,也许是今日在岁海边他和月寻的怪异表现,让元元看到了。
“元元,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一个旅途中的路人。”他又在虚空中点燃了一团火,这幽幽火光像一盏明灯,在雨雾中摇曳,引着他的路。
元元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有点后悔,大约不该说这么过分,昼无寒似乎很神伤。
轻柔雨雾中,他茕茕独行,只有一缕游火引领前方的路,走了许久,男子忽然轻叹了口气,“元元啊,无论怎样,你的心愿是无法实现了。”
古埯城的海岸线并不长,很快月寻一行就找到了海底古道的入口,当年的建造者凭空在地面上挖出一个深坑,沿着石阶往下走,尽头是一座高大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着王室的青龙图腾,这里其实是禁地,是第一任云泽国大帝独孤封晚年所建,但随着他的薨逝,五百年光y白驹过隙,渐渐地军队也从这里撤离,到现在已无人把守,因为常人也无法打开这个青铜大门。
门没有锁,它的锁就是这条青龙,这是玄真教的门禁术,只有向青龙浮雕注入灵力,顺着特殊的流转轨迹,运转过青龙全身,才能打开大门,这特殊的轨迹由下术者创造,被称为“龙息”。百年前的“龙息”密码已无人知晓,连下术者都si去多年,自是无人能破这门禁了。
“看来我们还是想的太好了,这门禁术虽是我教术法,可是我们也不会解呀。只能从海面乘舟走了。”林元元看起来恢复了往日神态,抢先开口。
月寻把眼神投向昼无寒,这术法虽然不能用“龙息”密码解,但还有一种破解之法,只是能做到的人极少,而眼前这个人能否做到,以及他愿不愿意做,都将回答她内心的诸多疑问。
昼无寒扫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毫不在意地向前迈了一步,单手缓缓运力,一击轰碎了浮雕正中心的龙首,随即他侧身轻道:“借你的剑一用。”未等月寻反应,就兀自ch0u出了她身后所背双剑中的一把长剑,缠绕着剑的白绫在空中解开脱落,露出猩红se的剑身。
“此剑不错,不过有些邪x,叫做什么?”
“长天。”月寻盯着破碎的浮雕,补上一句,“你真是越来越坦白了。”
在三君山,昼无寒初次见面时称他自己是青印族人,只会勘探灵兽为生,但如今他随手拿了月寻的剑,掌控自如,宛若自身之物,他不仅不是捕兽人,而且其御剑手法初看极为纯正利落,甚至和玄真教的招式极为相似,而他所用的灵法内核又截然不同,隐隐透出一gu诡谲。
这时,青铜门上破碎的龙首处,缓缓游出一条青龙灵t,笼罩着幽幽鬼火一般,待灵t化实后,陡然向昼无寒袭来,这就是“龙息”门禁的另一种破解之法,斩杀青龙门神。昼无寒面se冷漠,单手结了一个火咒,附于长天之上,身随剑动,一跃而起,直劈龙t而去,只一刹那,长天呼啸,将青龙穿喉而过。
他手腕用力一转,刺入青龙t内的长剑猛地往下划动,破开龙t,剑身所过之处,忽然燃起了耀眼的火焰,一瞬间吞没了一龙一人缠斗的身影。很快,青龙的身t不再剧烈挣扎了,渐渐化尘飘散。
昼无寒以足点地,退回月寻与林元元身侧,毫发无伤。
“龙息,毕竟不是真龙,数百年了,其能量也大不如当年下术之时了。”他捡起地上的白绫,仔细地缠好长天,交还给月寻。
“的确。”月寻只淡淡应和了一声,心中却波涛汹涌,昼无寒刚才所用剑术和法咒,与玄真教的招式果然极为相似,他是何时、在何处修习了玄真的术法?何人所授?不,不对,他调动灵力的方法又与玄真完全不同,几乎是瞬间聚集庞大的灵力,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而非如教中弟子一般需要运行心法。
随着青龙门神的消散,青铜大门缓缓开启,门内是一片浓重的黑暗,深不见底。昼无寒随手一g,召来一盏游火,火苗像水蛇一般游窜过门内甬道的墙壁,点燃了一盏盏长明灯,照映出一条极深的石砌甬道,这就是海底古道。
三人将要走入古道时,元元拉了拉月寻的衣袖,杏仁般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月寻明白她的意思,昼无寒太强了,超出了她们之前的判断。即使是数百年前的青龙门神,能量消退,但要做到一击必杀,世上恐怕没几个人可以。
“没事。”月寻用眼神示意,跟着前方开路的昼无寒走入黑暗。
元元一歪头,也只能跟上,忽然身后窜过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
“啊!什么东西?!”她惊呼一声。
“喵呜~”一声慵懒的猫叫响起,竟是昼无寒的黑猫。元元几乎要忘记这只猫的存在了,它貌似是昼无寒的宠物,却像只野猫,ai来就来,不ai来就消失不见,一路上跟他们一段就离开,过了几天又突然出现。现在,它又跑来了。
“你这大猫,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浮洲了,这次不跟上,你就彻底跑丢了是吧?”元元想抓住它,却扑了个趔趄。一回头,那猫竟趁她弯腰的瞬间,窜进了她身后的竹筐。
“啾啾!啾!——”筐内响起元元那只“走地j”的尖锐叫声,肥啾原本窝在筐内睡觉,陡然被一只黑猫吵醒,正要扑闪着翅膀发怒,那黑猫却抢先一爪,把肥啾的脑袋扇得撞到了筐壁上。
没想到肥啾挨了一爪,竟委屈地掉了几滴泪,立马安分了,躲到了竹筐角落里。黑猫扭动了一下,霸占了大部分空间,也心满意足地睡成一团。
元元无奈,只好继续背起竹筐,“唉,一只两只,都这么懒!”
在林元元与一鸟一猫瞎闹的时候,月寻靠近了前方的昼无寒。
“你倒是完全不遮掩了,昼无寒。这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是。月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无论你多么疑虑,你都会跟着我走的。所以现在不用问了,很快你就知道了。”昼无寒的脸被昏暗的火光映照着,对着她笑了一笑,这笑容宛若一朵幽暗海底开出的花,浮现在一个男人脸上,显得有些邪气。
“要从这条海底古道走,是你的主意吧,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你们玄真教的门禁术。既然你要试探我,我就顺你的心意。”
月寻眉骨微抬,沉默了。
元元赶了上来,三人不出一声地在漫长的甬道里走着,渐渐地,后方入口的光线消失了,前后都是昏暗,只有两侧墙上的烛火摇曳着,极度安静。
又走了一段,大概已走到了海底深处,忽然,石壁上传来细碎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石壁,“咚,咚,咚,咚……”一处,两处,三处……越来越密集,瞬间变成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击打。
“这是什么?鱼群吗?”林元元将耳朵贴在石壁上,侧身倾听。却感觉到石壁在微微地颤动。
“啊!外面的东西像是要撞塌这一段甬道!”她跳了起来,拉起月寻的手,就想往前跑。然而外面的不明物t却像看得见她们的位置一样,竟跟了过去,以更强的力量撞击着石壁。
“停下!元元。”昼无寒在后方喊道。顶上的石壁已经开始渗水,这种力量,绝对不是普通的生物。
昼无寒如鬼魅般快速移动到月寻和元元身侧,快速说道:“元元,展开御水咒,给自己做一个防水圈,这里马上就要被撞塌了。”
御水防护咒,这个自己倒是会,和避雨咒是一个道理,只是在这海底不知能支撑多久,元元心下惶恐。但她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师姐怎么办?我……”
昼无寒不待元元说完,已经一把揽过月寻,一手捏诀,快速展开了一个隐形的光圈,笼罩住他和月寻,“快,我要抢先向外击碎这层石壁,等会海水一涌进来,你就跟着我游出去。”
“好!”元元也迅速展开防水圈,同时她飞速从背筐内挖出一条绳子,绕过月寻的腰间,再缠绕到自己的腰上,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海中被冲散。月寻看着弯腰给自己系绳的元元,忽然感觉她一夜之间变了许多。
元元刚系好绳子,昼无寒就一掌击碎了侧面的石壁,海水瞬间奔涌而入,他从腰间揽住月寻,从塌陷的洞口向外游去。
两个避水光球在海水中向上浮去,月寻向四周望去,不由惊愕,幽暗的海底,无尽的虚空中,一个庞大的鱼群正跟随着他们游来,这些鱼外貌奇特,身形巨大,长着尖锐的鸟类般的喙,身后拖着长长的尾鳍,身上的鳞片在没有光亮的海底自己发着银se的光,忽明忽暗,它们就是方才想要撞塌石壁的元凶。
怪鱼追上了他们,却没有任何进攻动作,只是围绕着它们游动,一层层缠绕旋转,像是在确认什么。陡然间,如同一阵风吹过,沙沙作响,怪鱼呼叫着彼此,裹挟着他们向一个方向游去。
“它们像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月寻开口道。
“是的,你听说过这种鱼群吗,飞鸟化鱼,指引去路。”昼无寒的声音竟十分愉悦,月寻抬起头看他,他的束发在刚才的冲击中被打散了,长发披落,随着海水的推搡,在虚空中飘动,神情自若,甚至薄薄的唇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难道,这群怪鱼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
怪鱼群拖着他们游行了一段,隐隐是往上的方向,海平面的天光开始微微透下来,忽然周边水流开始急剧动荡,像是有一个非常巨大的物t向这里奔来。果然,上空飘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完全遮盖了他们的视线,避水圈受到震荡,昼无寒更用力地搂住月寻,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
黑影在移动,却不是离开,y影面积越来越大,就像被拖入一个巨大的黑洞,失去了海面透来的光亮,他们渐渐适应了黑暗,在一片虚空中,漂游着各种若隐若现的浮光,是引路的鱼群发出幽幽的荧光,围绕着他们。月寻往方才脱离的古道的方向看去,令人惊诧的是除了狭长的甬道,视线尽头隐隐约约出现规模不小的建筑群,一座座尖塔矗立在幽暗的海底,仿佛沉默的哨兵,在这里长久地站立着,无人知晓。
“看那些建筑。”月寻向昼无寒指了指方向。他漂浮在虚空中,正微扬起头盯着上方的巨大y影,用余光瞥了一眼海底的方向,并无惊讶。
“那些是几百年前建造的了望塔,独孤封造的。”
“在岁海的海底,了望什么?”
“了望,或者说等待,但是他等到si都等不到。”昼无寒不易察觉地咬了一下牙,双目仍专注地盯着上方,y影在移动,从远方有微光在渗透,它就要过去了!
“抱紧我。”昼无寒飞快地说了一句,话音刚落,海水又开始剧烈地震荡,他单手往下用力一压,御使避水球急速往海面冲去。
“来了!“他言语之中难掩兴奋,“我们要上去。”
月寻抱紧他,感觉到他的躯t变得炽热,不知是运功所致,还是被激动的情绪所感染。“去哪里?”她觉得自己这一路完全被昼无寒所牵引,像一个茫然的婴儿一样,只会一遍遍重复疑问,这另她感到厌恶,但又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抚慰着她的不安,像有魔咒一般,使她不自觉地开始信任这个人。
“去浮洲,真正的浮洲。”昼无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天光越来越近,昼无寒横抱起月寻,一跃窜出水面,没有解除御水防护咒,而是急速踏浪奔袭,向着前方的巨大黑影追去。
浪花四溅,模糊的视野中,月寻惊呆了,前方竟是一座移动的岛屿,而且他们已经离岛屿的边缘非常近,几乎可以看见岛上树木繁茂,百花盛开的风景。
昼无寒一个飞跃,落在岛屿的沙滩上,落地时滚动了一下减缓冲击力,月寻被他护在怀里,只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护住自己的后脑,极为温柔。
“元元!”她忽然惊醒,推开身上的男子,起身向岸边奔去,元元被他们拖着一路从海底往上升,反应速度却没跟上,现下一半身t泡在海水里,娇小的身躯浮浮沉沉,可能在登岸时撞昏了过去。
月寻扶起她,将她腰抬起,用力拍着她的后背。
“咳咳!”元元呛出几口水,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叫道:“你们……你们太快了!”月寻看她没事,松了口气,略有责备地望向昼无寒,但看到他满身沙砾,长发凌乱,脸上还磕了几道的样子,瞬时也不知说什么。
三人粗粗整理检查了一番,元元竹筐里的一猫一鸟竟也安好,散落在沙滩上,肥啾吓的不轻,毛全sh了,正在瑟瑟发抖,昼无寒的猫倒是十分淡定,像是见惯了大场面。
镇定jg神,月寻打量着这个浮岛,太诡异了,它竟然在海上自由自在地漂移。忽然,脚下隆隆作响,地面缓慢地倾斜向一侧,月寻拉起元元,顺着向上的坡度向前跑去,就像沿着山坡往上跑,岛屿不大,很快她们就登上了顶端,仿佛站在山崖尽头。
又是一阵震动,月寻往山下看去,眼前的景象令人难以置信。
一只巨大的gui首正探出海面,露出一部分纹路清晰的甲壳,过于巨大,就像gui裂的大地,而那gui首,又似龙头,正在仰天换气。
“啊……”元元倒x1一口冷气,这,这只乌gui在驮着岛屿漂游吗?
“赑屃,形似gui,好负重。这是一只生活在海上的赑屃。”月寻喃喃道。
话音刚落,面前的赑屃换完气,又缓缓沉没了下去,地面也开始回落,一个庞大的鱼群聚了过来,在赑屃沉没的地方打了个大圈,忽然海面动荡,一群群的飞鸟从水下跃出,直飞向长天碧空,鸟鸣阵阵,围绕着浮岛盘旋,竟是鱼化飞鸟的奇观!
在飞鸟斑驳的迷影中,昼无寒走上前来,“这座岛屿,或者说这只赑屃,才是真正的浮洲。它一直在这片海域游动,不在任何地方长久停留。”
“真正的浮洲?那对面的陆地是什么,假的浮洲?”元元不解。
“随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的浮洲是一把钥匙。”
“钥匙?无寒哥哥,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元元不易察觉地往月寻身边靠了靠。
“独孤封大帝在寻找的就是这把钥匙吗?”月寻忽然明白了他之前对海底古道的了望塔说的话。
“没错。这把钥匙会把我们带去一个地方,那里不属于十大洲,也不可能在地图上找到。”昼无寒g了下指尖,它那只黑猫从草丛中窜出来,步履轩昂地走到他脚边,仿佛应和他似的,喵呜了一声。
“无寒哥哥,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我和师姐要去北域,既然不同行,我们要走了,你知道这大乌gui在哪里靠岸吗。”元元揽过月寻的手臂,语气变得克制而疏离,短短数日,她仿佛突然长大了许多。
昼无寒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不,你们要去,因为那里才是云积山的所在。”他看了一眼天空,云层在快速地翻涌倒退,“好了,相信我,到了那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他说这话时眼神只看着月寻。
他知道月寻现下有多焦虑,多渴望找回灵力,她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哪怕自己不做任何掩饰,她纵有万千怀疑,也抵不过内心的渴求。
果然,月寻拍了拍林元元的肩,安抚她:“元元,等等。”
她接着开口:“昼无寒,你一路虚虚实实,就是为了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吧,我还不能做决断去或不去,你说云积山不在北域,却要由这乌gui带我们去寻找,需要给我一个更有力的证据。”
“北域,那不过是敷衍你们的说辞罢了,若真在北域,何故这么多年没有后人来找寻紫霄元君当年留下的典籍秘术?”昼无寒不屑地摇头,“当然,我可以给你看一个更强的证据,你便知我所言非虚。”
他扫了脚下的黑猫一眼,那猫心领神会地转了个圈,向空中扑去,竟像自燃起来一般,白光大炽,光芒灭却后,空中浮现一把通t乌黑的长剑,一跃回到昼无寒手中,他指骨修长的手被这把纯黑之剑衬得更为苍白,汹涌灵力从指尖流入剑身,转身在空中平挥一剑,萧萧破风之声劈裂空气,剑过留痕,所经之处燃起熊熊的黑se烈焰。
这火焰是纯粹的力量,只一道便炽热无b,仿佛可以直接烧灼人的魂魄,令人不可b视。
“yan炎!”月寻惊呼,她霎时苍白了脸,盯着昼无寒,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明白了,带我们去吧。”
yan炎烈火,是紫霄元君独创的一种战斗术法,这种火焰本身就是jg纯的灵力所幻化,而非自然界的火焰,它不仅可以毁灭生物的r0ut,加持施术者本身的修为后,甚至可以烧灭生物魂魄,使其彻底湮灭。因为过于凶残,紫霄元君也只是初探其威力后就封印了此术,在玄真教内也罕有人知。
月寻知道此术是因为玄戒乃紫霄元君亲传弟子,一次醉酒后无意间和月寻追忆往昔,提起此术,只言“yan炎烈火,是纯粹的黑se,见之便可明白其威吓之力。”紫霄元君座下两名亲传弟子,玄戒和玄晖,均未习得此法,昼无寒却能一剑劈出“yan炎”,他与紫霄元君,与玄真教的渊源,b自己猜测的更深更密切。
元元不明白这些,只是诧异于黑猫化剑的奇观,但看着月寻的脸庞,便明白了她的决意,低下头轻声道,“好,师姐,你想去就去吧,我跟着你。”
一路无言,赑屃浮岛离陆地越来越远,渐渐地,进入一片白雾弥漫的广袤水域,雾浓重得诡异,人在其中目不能视物,再没有人能在这一片迷茫中辨清方向,只有赑屃独自向前不停奋进。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浓雾渐渐消散了,赑屃驮着他们从海雾中冲了出来,眼前骤然开阔,水天一se,落日西坠,竟已是h昏,远处高耸的山脉若隐若现,是连绵不绝的雪山山脉,山顶的雪层被夕yan镀上一层金se,熠熠生辉,如入神明之境。
浮岛漂到了陆地岸边,赑屃又出来换了一次气,便沉默不动了。昼无寒带着月寻和元元走出浮岛,登上这块奇异大陆,他转过身,向浮岛行了一个礼,表示感谢,一边说道:“它会在这附近觅食和休息,大概三天左右才会离开,我们要在那之前赶回来。”
果然,浮岛震动起来,掉转头游走了。
元元观察了一下四周,瞪大了眼睛,叫道:“这里的自然灵力密度好高!果然是一个修炼的圣地!”月寻也有同感,这种密度b外面的十大洲任何一处都高,却没有被各方修士发现,大概是因为赑屃这把奇特的漂游钥匙有自己的意志,只有它看中的人,才有机会被带来这里。
昼无寒眺望着远方,眉头却紧皱起来,神sey鸷:“我们进来的位置不对。云积山不在这一面。”
这一错误是他所未想到的,事实上,他离开这里已有六年之久,对于这片神秘大陆,他所了解的信息也十分有限,只知道每年,赑屃会游到云积山一次,这也是唯一的出去的方法。可是他们现在进来的位置并不是云积山。他凝神观察着前方庞大的雪山山脉,忽然意识到,云积山应该在雪山山脉的另一端。
他很快想明白了,这里陆地的自转速度变化了。在这里呆着的那些年,他已经弄清楚这块陆地是会绕着中心旋转的,一个完整的旋转周期正好是一年,而每隔一个季节,那只奇特的赑屃会从外界的同一位置游进来。也就是说,一年之内有四次出去的机会,但分散在陆地的四个角落。
可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如他所预算的那样,直接落到云积山所在的登岸口,这很糟糕。要去往云积山,三天内来回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只能先去往云积山,并等待下一次赑屃来的机会。
昼无寒将此事告知了月寻和元元,但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要去往云积山,有两条路,第一条是沿着海岸线0过去,b较安全但耗时最长,另一条就是沿着最短距离,从雪山山脉的另一侧过去,那就需要深入大陆内部。
“现在我们没有马匹,如果三个月内还赶不到云积山,麻烦就大了。”元元抢先开口道,月寻也赞同走更短的那条路。
昼无寒微微皱眉:“坦白说,这块大陆内部有什么,我和你们一样,并不清楚,也许会有危险。”
“现在时间是最重要的,如果赶不上下一次赑屃来的时机,难道我们再等三个月?”月寻正坐着,单手撑住了额头,她的焦虑已经无法掩饰了。
最终,三人讨论了一会,还是决定切入大陆深处,以最快速度赶往云积山。
三日后,他们来到了雪山脚下,在一处避风的山壁后面,竟寻得一处温泉,被茂盛的不知名植物所包围,氤氲蒸腾。越往大陆深处走,四散的自然灵力越是充沛,昼无寒和元元以自身灵力摄取调和,以助修习,均自觉身t轻盈,jg力旺盛。而月寻经了这些时日的跋涉,疲态越来越明显。
元元安顿了肥啾去觅食,就去取了水,照顾月寻吃了些g粮后,她手脚轻快地在附近找了一处避风的洞x,铺上g草,还生起了一堆篝火。月寻坐在一侧,看着忙个不停的她,轻声说:“元元,这一路辛苦你了,感觉你长大了许多。”
元元听了这话,跑过来偎依在月寻肩头,柔声道:“师姐,我心甘情愿。”
待月寻睡下后,她跑出洞x,想招呼昼无寒进来休息,却四下不见人,找了一番,才看见他倚着一块巨石斜坐着,双目紧闭,似是有些难受,清秀的眉峰微微蹙起,那把黑猫幻化的乌黑长剑被随手扔在一旁,管也不管。
这几日昼无寒鲜少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从轰碎海底古道大门开始,他仿佛彻底放弃了掩饰,摘下之前温文尔雅的面具,我行我素了起来。元元叫了几声,见他也没理自己,便不管他了。
入夜了,月寻睡得浅,迷蒙中听到洞外传来几声诡异的“吱吱”声,又像婴儿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
她方睁开眼,一个黑se的人影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拉起来,昼无寒双眸血红,像发了疯一样,扯着她往前走,月寻一惊,奋力挣扎,然而无济于事。此人虽然看着稍显单薄,力量却十分强悍,一路拖着她来到后山温泉。白雾缭绕之中,他一把将月寻推入池中,随即自己也跳了进来。
“发什么疯!”月寻狂怒,昼无寒太不正常了,不明白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无视挣扎,他一手钳住月寻的双手,一手探入她领口,一把扯下纱织的外袍,这还不够,又直接扭转她的身t,从背后剥下她的亵衣,轻薄的蚕丝布料被粗暴地扯落,0露出整个雪白的后背。
在月光的照耀下,大片大片的藤蔓和荆棘图案绽开,覆盖了整个后背,在交缠的荆棘中心,一只首尾相连的玄鸟振翅yu飞,这幅古朴、神秘而又奇幻异常的纹身,并不是纹上去的,而是像刻印一般,由内而外显露出来,se泽鲜明,令人心神撼动。
昼无寒看到这图景,像是遭受了什么电击,眼中燃起极度狂热的火焰,他y扭过月寻的脖颈,b她向水中倒影看去,月寻被他b的无法,一眼望去,惊愕布满了她被弄sh的脸庞。
“这是什么?!”显然,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背上的这幅神秘纹身。
“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昼无寒甩开她,竟兀自一把扯落自己的外袍,ch11u0上身,劲瘦有力的肌t在月光下如刀削斧凿,他转过身,水花四溅中,月寻看清了他的后背,同样蔓延着一幅奇异的纹身,然而并不是如她一般的荆棘玄鸟图腾,而是一幅双蛇逐月之像,两条凶悍巨蛇互相纠缠,上方烘云托月,异常妖冶。
昼无寒转过身来,忽然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撑着额头,低低地哼了几声,月寻看他形容诡异,难道是被什么不g净的东西附了身?正待上前查看,被他一把扯住长发,他抬起头,双眸血se消退了许多,可是,他竟然在哭,泪水从明亮的眼眸中不受抑制地淌落。
“月寻……月寻……,你真的是,真的……”他语无l次地呢喃着,用另一只手缓慢地抚0着月寻的脸,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仿佛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汹涌的感情,昼无寒捧起月寻的脸,吻上她被雾气弄sh的双唇,t1an舐,啃咬,几乎像一只野兽一样,他紧紧地拥抱着月寻,简直要把她r0u碎。
月寻感到窒息,男人突如其来如天崩地裂的激情另她无所适从。两人纠缠了许久,才被她寻得机会推开,但昼无寒仍然环抱着她,发力将她推到温泉池边,从上往下俯视着她。随即俯下身,亲吻着她0露的雪白x口。
“昼无寒!你别疯了!”纵使她发狠叫喊,身上的男子毫无停下的意思,月寻无奈,挣扎间拔出了腰间的“孤鹜”短剑,猛地向昼无寒肩上扎下去。
“呃!”昼无寒发出一声闷哼,松开了她,他踉跄了几步,全身都sh了,如墨长发覆盖住他的躯t,跪倒在池中。再睁开眼,似是清明了不少。
这时,池边传来诡异的笑声,似妖非人,“嘻嘻,嘻嘻,继续呀,不要停!”只听一道风声,“啊啊啊啊!”草丛中传来凄厉的嚎叫,一团黑影滚了出来,它扭动着爬了起来,四肢极长,一张硕大的怪脸,双目凹陷,似猴非猴。
月寻方才刺入昼无寒肩头的短剑,正cha在这怪物身上。
“什么妖怪?戏弄他人。”昼无寒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从池中站起来,走上前去,端详了几眼,拔出冷光b人的“孤鹜”,一脚踢开了它。
他深x1了口气,平定心神,过了一会,兀自坐在池边,一边擦洗“孤鹜”,一边对月寻道:“山鬼猴jg,最擅迷惑心神,竟着了它的道。”
“罢了。我也伤的你不轻。”月寻捡起水中漂浮的衣衫,薄薄披上,遮住如雪t0ngt,虽然衣衫都sh透了,若隐若现,不过聊胜于无。
昼无寒淌着温暖的池水,走到她身侧,将“孤鹜”交还给她。月寻正要伸手拿剑,他却托住她的头,将她往自己x口拉去,紧紧地拥住。月寻感觉到他的sh发擦过自己的脸颊和颈间。
昼无寒低下头,浅浅地,温柔地在月寻的唇角亲了一下。
他凝视着月寻,像是越过百年的时光,从遥远的记忆深处看向她,说着:“山鬼惑人,实则是g出人最深处的潜意识,月寻,多亏了它,我确认了一件事。这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一件事。”
月寻大概猜到了,说道:“纹身的事,是吗?我们是……”她脑海中涌起一个念头,一个猜想,她可能和昼无寒是同一族的人,甚至b这更密切,这种刻印纹身,这么多年从未显现,难道是因为此处灵压环境的变化,才突然暴露。然而她自小逃荒,父母皆亡,后被师父带上三君山,从没有去过不归洲,她怎么会和昼无寒有关系呢?
昼无寒又亲上她的眼角,似是感受着她的肌肤温度,停留了许久,他说道:“你在想我们是不是亲族吧,不,b这更深,我们是彼此的唯一,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可是现在还不能和你细说,因为许多事还是迷,我也在追寻。”
尽管从接触月寻以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和苦涩就折磨着他,可是,在这一刻之前,他的确从未想过这样肌肤相亲,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有这么一瞬,他几乎想抛开一切,放弃一切,带着月寻隐居于此,再也不回去外面的世界。
然而,一个更深沉更强力的召唤,轰响在昼无寒的脑海,如惊蛰春雷,炸醒了他。那个声音说:“一念既定,回头无路。”
在雪山脚下的第二天,月寻就开始发烧,起初只是微热和头晕,渐渐地全身开始发烫,终至晕了过去。元元将雪块化开,擦拭着她的身t,但t热迟迟降不下来,昼无寒探了探她的脉息,决定改变前进路线,原路返回,再沿着海岸线绕到云积山。
“越进到大陆深处,外界灵压越强,她现下t内没有灵压平衡,已经无法承受了,我们只能退回去,沿着海岸线走。”
退回到海岸线后,果然月寻的症状减轻了一些,但仍是越来越虚弱。一路无言,依据她的身t状态停停走走,一走就是近两个月,到后来,月寻几乎开始整日整日地陷入昏迷。
元元焦虑万分,和昼无寒商讨:“再这样走下去,我师姐要不行了,没了灵力不管怎样都能活下去,如此折腾,却是要把命交待在这里了!”
昼无寒却面se淡淡:“你应该了解你师姐,真废了这二十几年的修为,才是要了她的命。而且,我们已经到了。”他指向前方天际,那里堆积着大片大片的y云,数道天光如剑,从厚实的云层缝隙间刺向大地。
云积山,顾名思义,必是在密云下方。那是一座高耸的孤峰,平地而起,如同广袤大地上生长出的一根刺,山t被厚实的植物层所完全覆盖,se彩斑斓,仿佛天神打翻了琉璃灯火,流泻而下,而峰顶被巨大的云层宝盖所遮盖,不见真面目。
昼无寒背起月寻,坚持尽快上山。这一路上他寡言少语,只有月寻醒来的时候才言语几句。初时,元元不能适应他这种陡然转冷的态度,但时间长了,她发现大概这才是昼无寒的本x,在三君山装得温和有礼,如沐春风,倒是辛苦他了。
云积山有人力开垦出的古道,大约很久没人行走过了,石道上布满了厚厚的落叶层,行至山腰,忽然从路边攀出一条幽绿se的藤蔓,盛开了一朵纯白se的小花,那藤蔓轻轻柔柔地缠住了昼无寒的手臂,竟发出一阵轻灵的铃铛声。
行进中的男子像是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将背上的月寻交给元元,自己则半跪下来,凝视着那朵小花。
元元放眼望去,才注意到,这里竟然到处长满了这种白se的铃铛状花朵,绿底白花,一直向山顶的云层深处蔓延而去,形成一片壮观的花海,山风拂过,花海传来此起彼伏的铃铛声,恍如仙境。
她瞄了一眼半跪在地的昼无寒,竟觉得他看上去面露悲伤,而又无限柔和。那朵缠住他的小白花摇曳了一下,像是抚0他一般,滑过他的手臂,随即元元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她回来了吗?”
元元大惊,这花会说话!
昼无寒却摇了摇头,对着那花朵,开口道:“没有。”
此时,满山遍野的花海层层叠叠地响起同一个声音:“她回来了吗……她回来了吗……回来了吗……”像是一个nv子在花海深处不断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