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熹·汉恩自浅胡恩深9(2/2)

不知道谁发现了甜汤沾到手上亮晶晶的很好玩,温度又很适宜,他们把整个手掌插进甜汤里,去摸旁边小孩的脸颊,内侍们开始倒抽凉气,但没人阻止。

伯琮抓紧一切机会吃没有被污染的菜,最先受害的是甜汤,其次是包子,伯琮很心疼地看小羊包子被人当成弹丸扔来扔去,抓紧抢了两个在怀里吃。

最后,一个人大喝一声:“你们都傻了不成?快把哥们带下去洗洗!”

伯琮把最后一个小羊包子吃掉了,这是他第一次吃甜的包子,里面是松松软软的奶黄,还有一点咸味,有的小孩被抱走了还意犹未尽,在内侍怀里张牙舞爪:“再来!再来!”咯咯的,大家都笑了。

伯琮几乎毫发无伤,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阁子里,和他作伴的是另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他还没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只觉得很满意,因为他吃了中午饭,拿了起码一百两的奖金,有了这一百两,可以在秀州无论哪里都买一套不错的屋子,伯琮会成为一名大功臣,一个合时宜的小孩,弥补因为他出生而使家庭欠下的债务。

伯浩窜到他面前,他穿着缩小版的襕袍,小皂靴,神态老成:“就剩咱俩了!”

伯琮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咱俩?”

伯浩说:“是呀!我叫伯浩,你叫什么?”

内侍出声道:“两位哥莫说话,官家马上来了。”

三百两白金!

伯琮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伯浩更激动:“官家在哪里?”跟着他的内侍安抚他:“官家就来、官家就来,哥儿且好好站着。”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垂着眼站立的伯琮只看见一片白云似的袍角,还有一双皂靴,那靴子停在他面前很久,忽然伸出手,拨了拨他头顶的那撮头发:“你几岁了?”

伯琮听着他的声音,温和的:“官家,我五岁。”

靴子挪到伯浩面前:“你呢?”

伯浩大声回答他:“官家,我今年五岁啦!”

官家被他逗笑:“你五岁啦。”

伯琮心里有一点微微的遗憾,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已经达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可是,官家为什么没有被他逗笑呢?难道是因为他说话声音不够洪亮吗?他想请官家再问他一遍,因为他吃饱了以后中气很足。

可官家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他把手搭在伯浩肩膀上,伯琮看见袖子垂落下来。

没来由的,他感到一种沮丧,而伯浩的呼吸声一下子粗重起来。

“伯琮,你……”

“官家?”伯浩疑惑的声音响起来,打断,“我叫伯浩!”

官家沉默了片刻,说:“和伯浩一起,抬起头,站直了我瞧瞧。”

那种沮丧忽然一扫而空,伯琮抬起了头,叉着手站立,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官家的面容,并准备记下来告诉伯圭:皇帝很白,下巴尖,眉毛细且长,眉眼都淡淡的,像一锭墨用到最后加了太多水,呈现出来的一种淡淡的墨黄,穿白袍而非黄袍,袍子上面有一丛丛黄花菜,伯琮家里经常吃这个。

官家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伯琮大着胆子看他,官家好几次想要张嘴,但没有说出声音:“再仔细看看。”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一个内侍离开了阁子。

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竖着尾巴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般悠闲自在,它先躺在伯琮的身边,翻滚露出肚皮,见伯琮不去摸它,意兴阑珊地离开,来到了伯浩面前,蹭了蹭伯浩的小靴子。

官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伯……”

一声尖锐的猫叫响起来,官家的声音再次被打断,黑白相间的花纹翻了好几个滚。

伯浩把那只猫踢翻了!

内侍连忙“哎哟”一声,上去把那只猫抱起来,露出肚皮给官家瞧,官家摸了摸猫的肚皮,皱起眉头,那是伯琮第一次看到他不悦:“这猫偶然经过这里,你为什么踢他?”

伯浩委屈极了:“我……它弄脏了我的靴子!”

果然,他的黑鞋子上掉了几根白色猫毛。

官家摇摇头:“这样轻浮,怎么可以担当重任呢?”

在伯浩的哭声里,伯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没有五十两,没有一百两,也没有三百两。

他,被选中了。

云朵底下伸出一双手,把他牵过,伯琮的心忽然开始剧烈跳动,那时候日当中午,伯琮跟着他走出东宫,走过朱漆的栏杆,有几只鸟在天空盘旋飞翔。

内侍抱着那只黑白猫回来,笑道:“官家,臣带着这猫去看,原来这猫有了。”

官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

内侍道:“有孩子啦!”

官家“呀”了一声,他有些惊喜地摸一摸猫的肚皮,猫很温顺:“你有孩子啦?”他把猫接过来,抱在怀里,好像是为了沾上点什么似的,也不怕猫毛站在衣服上。

他抱着猫蹲下,示意伯琮也摸一摸。

伯琮试探着伸出手,官家说:“我也有孩子了。”

又是反应了一下,伯琮才意识到那个孩子说的是自己,官家的心情似乎因为这只猫的怀孕而飞扬起来,伯琮感觉他眼角眉梢都散发着不易察觉的喜悦,这种感知不知道从何而来,因为官家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

只是好像一瞬间,他的脸颊就出现了一个窝似的凹陷。

猫跳出了他的怀抱,伯琮落了进去,官家把他抱起来,姿势很熟练,胳膊垫在他的屁股底下,像抱一个小婴儿。伯琮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抱着,视线忽然变得很高,官家抱着他走了两步路,笑了笑:“看着瘦,倒挺沉。”

内侍们凑趣说他是骨架大,以后肯定能长得又高又壮。伯琮却因为自己现在的沉重而羞红了脸。

官家把他放下来,他们走啊走,走啊走,走到广场上,官家似乎很喜欢这种运动,辇轿缀在后面,他们只是走,永远不知尽头在何处。

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青年,和官家差不多年纪,他身穿紫袍,腰佩器械,仪表俊伟:“臣拜见官家,官家圣躬安。”

官家免除他的行礼以后,他弯下腰摸了摸伯琮的肩膀,仿佛很喜欢似的:“这就是羊哥么?”

官家笑着为他俩作介绍:“是。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又对伯琮说:“这是杨佑同安,你以后常见,叫杨太尉就是。”

太尉是对军官的美称。

伯琮凝视着他,不自觉皱皱眉,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杨太尉。”

杨佑正要弯腰致谢,伯琮忽然又来了一句:“太尉怎么知道我叫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