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客厅已经全部挤满了菊花,奏起了哀乐。
我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人来人往,我自屹然不动,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请问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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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我会醒来。
能看到别人为我举行葬礼,为我哭丧,那感觉真是、真是,非常梦幻,也有那么点爽。
其实,自从张远的葬礼过后,我便时常幻想以后我的葬礼该怎么办。
老话常说,死者为大,我想那时候他们应该会按照我的意愿来操办我的葬礼的,所以当年我还白纸黑字的写了下来。
首先,千篇一律的悼词就不要说了。
没必要在我死后将我美化,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强行去套那些与我本就毫不相干的词,真的没有必要。
参加张远的葬礼时,悼词听得我脚趾抓地,张远是我兄弟,他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我想,要是张远听到,八成也能气的活过来。
其次,倒也不必为我哭丧,哀乐更是多此一举,一首好运来或者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不错。
谁说葬礼一定要哭的?
我都没什么遗憾,你们就都开心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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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反正我醒来的时候棺材已经到位了,哀乐也已经在奏了,所有人也开始哭了,一切与我想象中的葬礼背道而驰。
我穿过人群和花海,走到了‘我’的棺材旁,‘我’在里面睡得很安详,真的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咦,我弯下腰仔细一看,是有人给‘我’化妆了吗?
我看见过宋衡阳的妹妹宋昱用过,涂在脸上,脸上都成一个色。就像是画画,给整幅画都上了个底色,其他的再慢慢涂色。
虽然是用在‘我’的脸上,但体验感却为零,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失落?
害,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能醒过来,这本身就是很新奇的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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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挤满了人。
二叔、三叔以及他们的亲属、宋衡阳和他的妹妹宋昱、相熟的朋友,以及一干不认识的人都来参加了我的葬礼。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朵娇花竟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我’的棺材旁。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挺拔且落寞。
没人上前与他搭话,或是给他一句简单的安慰,他仿佛被人遗落在了角落,明明他站在这场葬礼的中心位置。
而张旭却意外的不在。
这个张旭,大晚上的精神好,早上却不见人影。
我是不喜欢他,但他却是倒是能和张旭说上两句话,我也就只能随着他了。
二叔和三叔他们站在他的对面,接待前来的访客。
前来悼唁的访客有些真的很烦,一群不认识的人在我的葬礼上,背后‘悄悄’的说他的闲话,问他是谁,说到后来,越来越难听,什么‘私生子’都出来了。
这个字眼让我生气。
一群只会背后嚼舌头的人闲的没事情干了吗?
我气的想赶他们走,却连触碰他们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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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衡阳坐在一旁也不动,看着‘我’的牌位红了眼眶,宋昱在一旁偷偷抹泪。
嘿,宋衡阳一哭我就想笑,可宋昱一哭我就心疼了。
想安慰,却有心无力。
宋衡阳将纸巾递给宋昱,拍拍宋昱的肩,宋昱起身离开,出门透透气了。
我顺势坐在宋衡阳的身边,上一次这么坐在一起还是在一个多月前,如今倒是阴阳两隔了。
我很是对不起宋衡阳。
明明昨天是他的生日,我还为了工作推了,今天他就来参加了我的葬礼。
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我不是老天爷,我不知道我会躺着见宋衡阳,所以我后悔了。
还是宋衡阳活的门清啊。
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小命最重要。
“兄弟还是你说的对啊!我下次一定把小命放在医生,我也是最近忙,没来得及跟您好好聚聚,是我的错。”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摆手,“我想您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他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请您、温柔的、好好的、对待他。”
“您是对薪水不是很满意吗?我会让您对下个月的薪水很满意,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的手青成那样,两只手都是针孔。我想自从我认识您,您资历就很深了,可这扎针手法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章医生也没有反驳,“可能是邱先生的反应比较激烈,常常把针头弄掉。”
我转头看向张旭,“反应激烈?你跟他说什么了吗?”
张旭看着我,像是理所应当,道,“还不是少爷你不来,先生才这样的。”
听到张旭这个思维方式,我已经不奇怪了,可我还是耐心的重复。
“我不是医生,有章医生在还不够吗?你不知道我很忙吗?”
张旭道,“先生要的是少爷,又不是章医生!”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医生,专业的在这里。”
张旭固执的道,“少爷是少爷,章医生是章医生,少爷来一趟先生就好了。”
“……”
看,这就是我跟张旭说不下去的原因,我是真的不知道张旭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不明白邱海棠为什么执意要留下他。
图一乐吗?
我不想跟张旭来回拉扯,想问个缘由,章医生却给我答复,“邱先生思虑过重。”
“……所以呢?”
到底是我理解能力偏差,还是章医生太过敷衍?
张旭直接问道,“先生是在少爷您那天早上走后开始发烧的,所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是个人都看出来不好。
张旭不给我反应的时间,问道,“是少爷您跟先生说了什么吗?先生甚至不愿意画画了,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我要忍耐。
张旭步步紧逼,“少爷您这两天宁愿在南山别墅也不愿意过来,是不是那天晚上吵架了,您说了先生什么?所以先生很难过,难过到发烧了。”
“……”
章医生在这里,我要给张旭面子,不能在这里吵。
张旭苦恼的想了一会儿,“是不是少爷您欺负先生了,先生他虽然时常像我打听您的消息,可是他真的很关心您的,您要是惹他生气的话,您就去道个歉吧!”
呵,人言否?
“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走——都走——”
——————
我觉得,张旭不仅对我,就连对邱海棠也有很深的误解。
什么叫我欺负他了?我惹他伤心难过了?
明明那天我才是被上的那一个!
邱海棠这张脸真的太具迷惑性了,搞得我多么罪大恶极一样。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等我把两人‘送走’后,我直奔他卧室,想要讨个说法,可当我看到他满手的青紫后,所有的怒气一瞬间就没了。
他蜷缩在床边,脸色苍白,连梦中都是被人伤透的模样,真的个病美人的模样。
可这张脸对我确实很有用。
我甚至不应该这么肤浅,可理智总是在这种时候死机,我也没办法。
“哎……”
许是我无意识的叹气声吵醒了他,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后,好像是不相信似的,又缓缓的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这才知道我是真的来了。
他的手现在仍插着针管,苍白瘦弱的手指动了一下,我上前抚摸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
“你的手好凉。”
他也不说话,任由我动作。
我看了眼吊瓶,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了。
“感觉是好一点了,我拔针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明显拒绝的意味,我就当他是同意了。
我去洗了个手、消毒、拔了针头,用棉花请按针眼处。
为了他,我学了很多,甚至学会了基本的护理。
再没有一个人能比我花在他身上付出的时间、精力和心思更多了,他是我细心呵护下的娇花,我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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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进他衣服里的时候他抖了一下,扭捏着不让我摸,我快速的摸了一下后背,没出什么汗。
想了下,保险起见,还是准备起身给他那一件衣服。
只是刚起身,就被拉住了,冰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由的联想到冰淇淋。
我回头一看,他低下头,没有立刻开口。
我等了一会儿,他才问我,“你又要走了吗?”
我摇头,“听医生说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去烧点吃的给你。”
他拉着我的手不放,从一开始的抓着我的手指,慢慢的变为十指相握,我也没有挣开,缓缓的坐在床边。
“让张旭准备就好,你工作一天了,休息一会儿。”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子一抽,问道,“我做的不如张旭的好吗?”
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顿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连身子都坐直了,“没有,喜欢的。”
我不懂。
“喜欢欣欣做的。”
我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问道,“那就走吧,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他不理解,“去哪?”
我给他拿了件呢绒外套,又给他拿了双袜子,回答道,“楼下啊。”
他问,“我可以下去吗?”
我衣服还没来得及放下,问道,“你懒得下去?”
他摇摇头,终究是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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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体质差就是因为老是蒙在房间里,你其实要多出来走走,这样对身体好。”
他任由我给他穿好衣物,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当然知道他没听进去,他不爱动弹,我从未见他运动过,我的话怕是现在就已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我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厨房,打开冰箱,想着给他烧点什么,“我就烧点清淡小菜吧,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他答非所问,左顾右盼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吗?”
我一愣,顿时有点不开心,抢先答道,“张旭已经回去了。”
他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好像不在乎张旭的去向,“我是说那些保镖呢?”
我围上围裙,理所应当道,“我把他们辞了。”
“啊?”他很震惊。
“爷爷走后,这栋房产就写到我的名下了,我看那些保镖每天也不用干什么事,就把他们都辞了。”
我洗着菜,一边同他说话,“这都多久了,你都没有发现吗?”
他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到我死后二叔说的那些话,什么‘关到死’,我转过身注视着他,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勉勉强强给了我一个笑容。
那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他并非‘不愿意’出来,而是‘不能’出来?
那些保镖都是爷爷选过去的,什么为他好都是骗人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他囚禁在这栋别墅里。
印象里,自医生求情,然而还是遭到章医生的婉拒。
他积攒安眠药,只是想留条后路。
从进入这栋别墅后,他便没有任何行动自由,每每从卧室眺望,楼下的保镖总会医生都让爷爷建议做好准备。接到章医生电话的爷爷很是焦急,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愁的头发都白了些许。
我从没见过爷爷这样。
当下,爷爷就带着我一同去看望邱海棠,我看着他带着呼吸机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心疼。
爷爷本也叫了二叔三叔的,可二叔不愿意来,三叔来了半天,又被实验室叫了回去。
见此,爷爷气的也快躺床上去了,章医生一人都忙不过来。
那三天里我日夜陪着邱海棠,白天帮忙端茶递水,晚上伴随着他呼吸机的声音睡觉。
无聊的时候就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跟他分享学习时的一些小事情,大多是和张远有关的事情。
每晚睡觉前都会许愿,希望他能够快些好起来。
然后,邱海棠就奇迹般的好了。
三天,转危为安,连章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把爷爷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夸我,说这是我的功劳,连章医生也没有异议,我也很是惊奇。
爷爷郑重其事的说,‘你四叔的命,在你手上。’
从那以后,我三天之内,一定要见一次邱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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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爷爷说三天之内一定要到邱海棠这里报道一次,但其实我大多是住在邱海棠这里的,甚至是直接睡在了邱海棠的身旁,反正邱海棠的床很大。
故而我和邱海棠的关系远比二叔和三叔要亲一些,真正让我回到三天见一次的频率的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
那段时间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陪伴张远走过了最后一段日子。
他得了骨癌,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越发虚弱却无能为力,根本不能把之前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兄弟联系起来。
张远是爷爷一个得力手下的孩子,算是我的伴读,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一直玩的很好,他就是我的兄弟。
爷爷教训我时,是张远帮忙求情;在父母相继去世后,是张远在我身边安慰我;在我新多出一个四叔后,是张远让我顺其自然。
张远教会我滑板,间接促使我去练拳,因为有张远,枯燥的学习才有了一点乐趣。
本以为可以一直玩下去,没有想到他先走一步。
张远是继我父亲意外去世、母亲病逝后,又一个离开我的人。
对我很重要的三个人,都停在了过去。
我很是伤心,一连躲在邱海棠那里好些天,为了让他们联系不到我,直接把手机泡在水里。
邱海棠知道这件事后也沉默了很长时间,隔天他企图用下棋转移我的注意力,可我本就无心棋局,他也不放水,没多久就败了。
棋局成了导火索,也成了一个发泄的借口,多日来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涌上心头,想到之前父母和张远还在时的情形,眼眶一热,心态一下子就都崩了。
“……”邱海棠直接愣住了,颤抖的抓着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邱海棠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难过,手足无措的,最后还是轻轻的拍了拍的肩膀以作安慰。
“……”我就感觉被耍了一样,无语中又带有一点小失落,想也没想,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委屈的抱住他想要一个依靠。
却不曾想,他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我担心他身体,没有硬扯,难过都被我暂时放下,连忙询问他怎么了,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耳朵很快就红了,借口身体疲倦,直接躺床上去了,留我一人孤零零的面对着惨败的棋局。
当下我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兴致被打断,突然就不想哭了,索性擦干了眼泪。
到底是借棋局的事把情绪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感概一番,觉得自己也挺多愁善感的,被自己逗笑了。
收拾收拾,准备再留宿一晚,明天就要回去上课了。
有些人留在了过去,可我的生活不会因此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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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于邱可意而言,是陪读、是朋友、更是好兄弟,一起玩了好些年,突然离世,除了悲伤,更多的是空落落的孤独感。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事从不过夜的邱可意体会到了失眠的感觉。
他总是在内心试图劝服自己接受张远离世的事实,告诉自己,人总要向前看,若是张远在世也不希望他如此颓废等。
可他越是这样冷静的思考,就越是睡不着。
他总是想着想着就演变成,要是张远没有离世的话,他们以后可以一起一起如何。
张远成绩虽没有他好,却也不差,以后一起出国,去感受一下大千世界。他甚至在想,要是张远想要谈恋爱追求女孩子的话,他还可以帮着出谋划策等。
可当所有的梦想全部无法实现时,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无力感使他越发清醒。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来回多次,烦躁的很,很多天都是看着月亮慢慢落幕,直到太阳的升起。
也是因为失眠,他才知道邱海棠是这样难以入睡。
邱海棠早在八点多就躺在了床上,总是在以为他睡着后辗转反侧,常在夜里叹气,有时候还会气到扔枕头,一遍遍的轻声问他睡了吗,只有到了后半夜才会睡过去。
而且,邱海棠浅眠,他只要一乱动,邱海棠就会跟着清醒。邱海棠大抵是知道他失眠的缘由,虽不会多说什么,但也是陪着他一夜到天明。
邱海棠总是最先给予他回应的人。
可夜晚休息不好的邱海棠体质就会更差,就更容易生病,他不愿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发现,只有微微侧着身,身子才不会麻,还能看到外面的月亮。
就在他准备复课的那个早晨,让他知道了邱海棠藏在内心深处,极其隐秘的心事。
那一晚,他又因为张远的事失眠了,明知早上要回市区上课,天蒙蒙亮的时候却是犯了懒,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儿。
还没入睡,身后的邱海棠就迷迷糊糊的贴了过来,他原本的睡意被顶在屁股上的枪给生生弄没了。
他可以忍。
毕竟大早上比较容易激动,邱海棠因为身体不好,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举枪可以理解。
可当邱海棠下意识蹭了他两下,迷迷糊糊的哼唧了两声,喃喃自语,他仔细的辨认呓语,当听到邱海棠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他被彻底吓到了。
“欣欣……嗯……”
他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为什么邱海棠会在梦中喊他的名字,还是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难道邱海棠的梦中有他?
可他们这是在乱伦啊!
难道邱海棠喜欢他吗?可是他是邱海棠的侄子啊?!怎么能这样?!!
就在他脑子宕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邱海棠像是惊醒一般,迅速的起身了。
“喝——”
邱海棠将被子带动起来,喘息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他半响都没感受到邱海棠的动静。
凉风钻进了被窝,他抖了一下。
那是他人生中演技最好的时刻,他感受到了邱海棠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不断巡视,生生抑制住了过快的心跳,装作受凉的往杯子里钻。
邱海棠在确诊他‘熟睡’后,灰不溜秋的下了床,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水声。
等到邱海棠回来时,身上沾满了热气,刻意离他很远。
但邱海棠离去的那段时间,他也大抵知道邱海棠干了些什么。
在知道了这件事后,邱海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仅仅是慢慢拉开了亲密距离,却依旧待他很好。
而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邱海棠了。
和邱海棠做过之后,邱可意梦到过好几次和邱海棠缠绵,因为医生发个消息。”
“……”他还是不放心,再次问道,“是不是没睡好?梦到什么了?”
欣欣还是没有回答他,拿起手机,在他的注视下给章医生发了消息,章医生很快的回复了,估计没多久章医生就会来。
欣欣处理好后就打了个哈欠,缓缓地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待会儿我们去花园走走吧,今天太阳真好。”
欣欣明显在转移话题。
“梦到我了吗?”他直接问道。
果不其然,他看到欣欣明显的停顿,更是没有听到欣欣的否认。
“梦到我什么了?”他跟着坐起身来,撑着身体想了下,“是你不愿想起来的事情吗?”
向来只要是他想问的,欣欣就会回答他的所有问题,从不会有所隐藏,所以,因何欣欣不回答,那只有是欣欣不想回想。
“……我不想说。”
他心一顿,联想到最坏的情况,嘴唇轻颤,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欣欣就亲了他一口。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欣欣就笑盈盈的下床了。
他捂着嘴,有些不知所措,脸更是不可控制的烧了起来,短短几秒,整张脸都红透了。
“起来,我们去洗漱!”欣欣拉着他的手,如是说道。
——————
我看了眼时间,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对娇花道,“反正没多久就要准备午餐了,早餐就先将就一下吧。”
我给阿姨发了定位,阿姨问我想吃什么。
我抬头问娇花,“午饭想吃什么?”
转念一想,娇花生病未愈,应该只能吃一些清淡的,就此联想到章医生怎么还没来,“我去问问章医生到哪了。”
此话刚说出口,门铃就响了,我前去开门,来者却是宋衡阳。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去公司了?”
我两异口同声,引来娇花的探头探脑,宋衡阳一看到娇花,整个人都惊了,顶着一头鸡窝头,深知失仪,随手抓了几下头发,就笑着跟娇花打了声招呼。
我这里刚准备关上门,就看着张旭就跟着章医生来了。
我皱着眉盯着张旭,明明叫张旭这段时间都不用过来了的,怎么就是不听,非要来呢?
估计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经过我的时候张旭低着头喊了我一声,便迅速的走到娇花身边去了。
看到邱海棠和张旭说话的画面,一旁的宋衡阳又看了眼身边脸臭的不行的邱可意,宋衡阳全都看在了眼里,看破不说破。
“章医生,辛苦了。”我按下烦躁,伸手跟章医生打了声招呼。
“先生客气了,应该的。”
说罢章医生便走向娇花,我转身跟宋衡阳说让他等一下,直到娇花检查完了,得知娇花恢复的不错,总算是放下心来。
亲自将章医生送走之后,宋衡阳扯了下我的衣服,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对娇花道,“海棠。”
此话一出,他们两人同时看向我,两脸惊讶的看着我,我自认为没什么不对,便也没有在意。
“我先和衡阳去花园转转,你先休息一会儿。”说罢,拿了两瓶牛奶,带着宋衡阳往花园走去。
宋衡阳八卦的很,还没走远,就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你跟你四叔这也进展太快了,怎么,现在开始君王不早朝了?去公司只看见了咱叔在公司守着。”
我将牛奶递给宋衡阳,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我没有必要对宋衡阳遮掩,“我让贤‘退位’了。”
宋衡阳挑眉,一副想笑又克制不住的模样,“真假的?你真的在我的劝服下相通了?”
我笑了,“是是是,在你的劝服下,我想通了,”喝了口牛奶,坦言道,“公司现在是二叔管着,我原本的股份转给邱海棠了。”
“什么?”
宋衡阳以为只是退位,股权还是握在手上的,没想到连股权都放手了,还是给了邱海棠,“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恋爱中的男人没有头脑吗?
“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笑骂道。
“你真的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不是?”宋衡阳都无语了,“还真的开了眼了,头一回儿碰到嫌钱多的,你这么有钱怎么没见你给哥们儿我花花啊?”
我笑道,“等你月底生日的时候,送你辆跑车怎么样?”
宋衡阳一听,气笑了,亏得邱可意还记得他的生日,“我真的是无语了,你到底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啊?”
我笑着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宋衡阳上下端详,不说话了。
我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感受阳光的温暖,想起之前宋衡阳劝我的那些话,回忆道,“是你说的啊,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那么拼。”
宋衡阳一脸困惑,“我讲的?我什么时候讲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没印象,那是在我死前的前一天说的。
就是因为这些话是在我死前说的,所以记的特别深。
我笑了笑,“那是我记错了。”
宋衡阳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邱可意有点不对劲,“……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快要死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说你的事吧,怎么跑到这来了?”
宋衡阳半信半疑的,嘱托道,“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儿们我说啊,我随叫随到。”
我郑重的嗯了一声。
——————
原来宋衡阳大老远跑到这来还是为了宋昱的事。
宋衡阳失眠了一整夜,觉得手机里讲不清,还是想当面和我说。
宋衡阳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发现我不在,又去了西山别墅,也没有见到我,最后才找到了这里。
昨晚的饭局,大抵除了宋衡阳,所有人都挺满意的。
就连一向苛刻的宋父,都没有说出什么重话来,宋衡阳见宋父如此,只能压下怒火,没能挑起什么事情来。
宋昱终于带着李满见了父母兄长,母亲本就是满意的,父亲也算是同意他们交往,只有宋衡阳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李满到底哪里不能让你满意了?”我很是不解。
“贼眉鼠眼、畏首畏尾、逃避责任、没有事业,凭什么和昱儿谈恋爱!”宋衡阳一说起李满就来气,缺点说的那是不带一丝犹豫。
“……”
也不是我非要为李满说话,其他的形容词也就算了,贼眉鼠眼都出来了,实在是觉得宋衡阳不应该拿别人的长相说事,况且这描述多少带了点主观影响。
估计是宋父宋母真的很满意,宋衡阳没能在饭桌上闹得起来,只能在我这里发泄发泄。
我能理解。
可宋衡阳一说就没完没了,说了都快半个小时了,说来说去就那几点,我都快听出老茧了。
我不理解。
不就是宋昱找了个男朋友嘛,又没订婚,往难听了说去,说不定以后还会分,宋衡阳用得着现在跳脚吗?
“你在不爽些什么?”我打断了他源源不断的抱怨,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宋衡阳瞪了我一眼。
是的,宋衡阳他在吃醋。
他这人怎么连这种醋都吃?连妹妹男朋友的醋都吃。
我只好安慰他,“你就别气了,且不说最后这个李满会不会成为你的妹夫,就算最后成为了你的妹夫,你和昱儿的关系也不会因为李满的加入而变得不同,你们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抹去的,你陪伴昱儿的时间终究要比李满长,这是无法改变的。”
宋衡阳歪着脑袋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理解,“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宋衡阳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我发现你现在说鸡汤的本领见长啊?你可真看得开啊!”
我小小的骄傲了一下,“那可不?!”
宋衡阳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那某个人还吃张旭的醋?”
“……”
宋衡阳切了一声,憋不住笑了出来,嘲笑的好不大声,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
算起来,这是宋衡阳医生的建议,我推着他在花园里走了许久。
我拿出特意带来的相机,拍了很多花园的照片,除了花花草草,还拍了很多娇花的侧脸。
娇花很漂亮,怎么拍都很好看,可娇花注意力全在风景上,我大多都是看到他正在看风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拿着相机,按下快门,希望今晚还能梦到娇花。
——————
晚上娇花久久坐在画架前不愿意去洗漱睡觉,匆匆忙忙的,画画根本停不下来。最终我强硬的将他带去洗漱,这才让他暂时放下手中的画笔。
长久呆在卧室不运动的娇花,今天走了好些路,还玩了一下午,甚至都没有午睡,显然运动量超标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不愿意从轮椅上下来,直接自己转动轮椅去了画架前,我本以为是娇花是想画画,却在做饭的时候灵光一闪,明白其中缘由。
娇花不是不想从轮椅上起来,是起不来。
可他自尊心强,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困境,只好一个劲的伪装。
我后知后觉,将他推到浴室的时候也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放了浴缸的水,看似随意道,“今天走了一天累死了,泡一会儿吧。”
他低下头,没有表示明显的拒绝,却久久不开始动作。
我蹲下身子,伸手解开了他的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见他没有拒绝,便一路解开了他剩下的扣子。
白玉般的身子很快就露了出来,常年卧病在床的身体,身上几乎没有肌肉,瘦骨嶙峋的,没有一点美感。
脱掉衬衫、裤子和袜子,他低着头揪着内裤不愿意放手。
又来了。
在不该害羞的时候硬是害羞,怎么不见他对我举着枪的时候害羞啊?怎么没在做爱的时候害羞啊?
“我们这是泡澡,你见过谁穿着内裤泡鸳鸯浴的?”
我这么一说,娇花很快就熟了,趁他一个不注意,把他内裤拽了下来。
那根东西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直白的怼着我,软趴趴的伏在腿间,他察觉到我的视线,赶紧用手捂住。
我憋笑,将害羞的快全熟的娇花放到浴缸中,一入水,娇花便背对着我。
我捂嘴大笑,生怕娇花听见。
还真别说,娇花这样真可爱!
——————
今日于我而言,甚至没有达到每日的运动量,可对于娇花来说,已经是超负荷了,他坐在浴缸中不愿起身。
泡的差不多后,我率先起身,穿上了衣服。
娇花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动作,等我穿好衣服,也没问他的意见,直接将他从水里捞出来,单手给他裹上浴巾,将他抱到床上。
他像害羞的小媳妇一样,不愿将遮挡重点部位的浴巾拿走,直接钻进了被窝。
我给娇花喂了点水,打开粥盖,喝了口甜粥,正是适宜的温度,我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他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不等我再喂,他就摆手拒绝,“我的衣物呢?”
我没搭理他,固执的将粥递到他的嘴边,他看着我,表情很是精彩,最终还是妥协,张嘴喝了。
我这才笑了,一勺接着一勺,将他平时餐量的粥全部喂了。
大抵是真的太累了,他吃的很慢,一躺到床上就有气无力的,像是在吃什么世界十大难吃的食物一样,好似和我喝到的是两种食物。
我看了眼时间,定好吃药的闹钟,便去行李箱翻找,拿出了一瓶按摩油,伸进被窝,将他的双腿拽了出来,搁在腿上,开始给他按摩。
娇花的双腿几乎没什么肌肉,可以和我的秘书的腿一较高下,甚至他的腿更为纤细。
他常年卧病在床,平日里在床上的时间居多,早就没什么肌肉了。
如今运动量突然一下子增大,难受是肯定的,他在泡澡的时候都不愿意移动,可见是非常严重了。
果然,我根本没怎么用力的给他按摩,他却连连往后缩,疼的冷汗都出来了。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注意力却从额头转到了他下意识咬住的嘴唇上,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他的唇珠。
“唔……”
我再一次吻了上去,这一回,他仅仅是挣扎了一下,便温顺的接受了我的吻,与我缠绵,很快的沉浸其中,甚至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
我被他热情弄得节节败退,他眼中的欲望实在太过明显,我笑了出来,“都这样了,还想做?”
“……”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里写着他想做。
我用力的揉捏着他的小腿,他疼的叫出了声,笑道,“等身体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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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灯之后,娇花很快就贴了过来,我知道他今晚双腿不好受,便也强撑着陪他。
他也不敢大幅度的翻转,只是额头一直贴着我的臂膀,小声的问我睡没睡,隔一段时间问一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我耐心的回答他,为了能让他开心一些,我问,“明天要是天气好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吧。”
他点了点头,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知道他很难受,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受一些,我问他怎么才能好受一些,他直言道,“那你告诉我今天早上梦见什么了。”
噗。
娇花还在纠结我的梦。
“你以前都是告诉我的,现在对我都有好多秘密了。”
这话说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我不厚道的直接笑出声来,黑暗中都可以感受到他哀怨的眼神。
“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早上是做了个春梦,梦到你给我口交……”
我下意识的放低了音量,耳朵热热的,就这么简单诉说了一下早晨那旖旎的梦。
娇花听闻并没有过多的反应,问道,“舒服吗?”
我点了点头,“很舒服。”
娇花蹭了蹭我,“那明天早上再让你舒服一下。”
我想也没想就点头,“嗯。”
随后才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再,“嗯?”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些天我除了锻炼的时间,基本上都和娇花呆在一起,偌大的别墅里就我们两个人,没了张旭在我面前来回来去晃之后,我心情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