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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劳作一天的人们已经疲倦睡去,夜空星光点点,群山包围下的生产队沉睡在静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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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陈容芳、楚志国细细听楚枫楚深说完今天遇到的事。
楚深到底是个小孩子,惶恐道:“爸爸妈妈,我和妹妹真的是没福的瘟鸡崽子吗?树上居然有毒蛇来咬我。”
楚志国强自镇定,一双手隐隐发颤。
陈容芳立即道:“怎么会呢?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陈容芳耐心地开解两个孩子:“虽然你们遇见了毒蛇,但妹妹打死毒蛇,是妹妹眼明手快、胆大心细有实力的一种体现。你在树上见到毒蛇,没有大喊大叫刺激毒蛇马上咬你,争取了救援时间,也是你镇定的体现。”
“你们想,是虚无缥缈的运气重要,还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实力最重要?学校老师考试,是看谁运气好得高分,还是看谁会做题得高分?工厂里选工人,是看运气,还是看实力?”
“运气固然有用,但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运气是抓不住的东西,我们只能抓住自己的心态和手艺。咱们如果没有运气,咱们就多点细心,多点劳力提升实力。”
楚深慢慢平静下来,终于没有那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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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不是看运气好得高分,而是看谁会做题得高分,这句话让楚深对读书起了浓厚的兴趣。
楚志国道:“明年,爸爸妈妈一定送你们去学校。那钱,是你和妹妹赚来的,爸爸妈妈一分都不动,都拿给你们读书。”
楚枫楚深这才去睡觉,楚枫心里也踏实许多,幸好哥哥没受影响。
今天直面了福团的福气有多恐怖,楚枫心里反而踏实下来,毒蛇能被打死、树下的尖石能被捡走,这种杀人的“福气”也不是一定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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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白佳慧也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男人楚志平几次睡得昏沉沉,都被白佳慧吵醒。
楚志平惺忪着睡眼:“你干啥?咋还不睡觉?”
白佳慧侧躺着,脸上没一点笑意,眼底都是化不开的落寞:“我睡不着。”
楚志平猛地坐起来:“这是谁招惹你了?”
白佳慧也跟着一抖被子坐起来:“我心里不好受,楚志平,我嫁给你后生了二儿一女,我只在生大儿子的时候吃了一个鸡蛋,等生二小子三姑娘的时候,你妈说我不是第一次坐月子,不只没鸡蛋吃,还要收拾家里家外,我坐月子没坐好,现在都有妇科病,一到阴雨天,那里就痒得钻心。”
楚志平的气焰蔫儿了下去,还是道:“你无非就是怪妈,可是,妈就是那个性子,她对哪个媳妇不是那样?”
白佳慧讽刺地道:“如果这就是我作为媳妇的命,那我的女儿呢?当媳妇的时候苦,当女儿的时候总不能太苦吧。当初她病了,想吃鸡蛋红糖水,你妈也骂她公主的身子下贱的命。”
“你妈比豺狼虎豹还凶恶,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福团一来,就吃了四个鸡蛋,你让三妮看了怎么想?三妮这几天话都说得少了。”
楚志平闷着脑袋,妈在这点上做得确实欠妥。可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又能怎么样呢?
楚志平道:“那妈不是说了福团有福气吗?妈是当家的,总有偏疼的人。”
白佳慧扬声道:“再偏疼一个人,不能拿其他人当草吧。”
“你小声点、小声点。”楚志平慌了,“我知道你不好过,咱们等等,福团一来,弟妹确实有份轻松的活儿,福团说下雨也就真下雨了。要是福团真的有福气,咱们跟着沾光,对福团好一点又怎么了?”
白佳慧冷笑:“沾光?楚志平,我赌你沾不到光。”
“现在家里这么穷,好东西就都给了福团吃,那些还有我们俩拼死拼活挣的一部分,我们尚且得不到。到时候哪怕福团真能带什么东西回家,你以为会有你的吗?”
白佳慧失望地看着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明明好手好脚自己能赚工分,偏偏要等着别人的福气?你要别人的东西不得给别人当狗,不得弯腰捧着别人?不得时时刻刻夸福团的福气,把福团给放你亲生孩子前面?你没看见你大哥他们就是不当狗,就被咒要倒霉一辈子?我问你,你能一时当狗,能一辈子当狗吗?”
“你能当狗捧着别人,你儿子闺女能给别人当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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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佳慧是四个儿媳妇之间学历最高的,在这个年代,白佳慧上了初二,如果初中能毕业,白佳慧就不是地里刨食的命,也不会嫁给楚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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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辈子,福团的福气拳打一众实干家、脚踢各工人,确实达到了年春花说的别人拼死拼活还抵不上福团的一个零头。
楚志平、白佳慧也跟在福团后面“沾光”
他们确实有了起色,但当然不能比福团更厉害。
逢年过节,一家子吃饭,福团坐在最重要的位置,楚志平绞尽脑汁地讨好她,大家说起孩子之间的事儿,楚志平必须豪气万状地说:“跟福团比,我家那几个就是泥堆堆的命!”
不这么说不行,因为如果和福团作对,就会天降大霉。
白佳慧的儿子们也一脸讨好的笑,她的女儿因为从小不平的待遇,像个小冻猫子,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
白佳慧就觉得,比起曾经那段日子,家里好像变得富裕了,但也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根子里就碎了。
如果说上班是上班讨好领导,下了班能做自己,那白佳慧一家,根本就没有下班的时候。连背地里说一句也不可以,否则会天降大霉。
白佳慧在家里富裕的时候,反而毅然决然和楚志平离婚,带自己的女儿远走他乡。
远离这个有大福气的人,她们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现在,白佳慧越说越生气,楚志平慌得想去捂她的嘴:“小点儿声,一会儿被妈听见了,又要骂你。”
隔着土墙,年春花当然听到了二儿媳妇的不满。
这都是暂时的,年春花只等着福团显现一下大福气,让别人心服口服她对福团的偏疼呢。
这黑灯瞎火的,年春花轻手轻脚像做贼一样,因为太黑,她一不小心就在栓门的时候夹住了自己的手指,那根手指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年春花闷哼一声,痛得龇牙咧嘴。
白佳慧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做难看。
白佳慧今天却像吃错了药,高声道:“你们来管我就是,我正好去问问生产队的干部,现在哪里有人两天吃四个鸡蛋,本来要拿去卖钱读书的鸡蛋被吃了,我们家这几个孩子现在该怎么办?问问干部,那些鸡蛋也有我的一份,凭啥我的孩子反而不能吃?”
年春花捂着自己的手指头,痛得受不了,连忙去水缸里冰着镇痛。
楚志平连连答应,他做爹的,不对自己孩子好还能对谁好?
福气刚进自家门,可不能让白佳慧跑去队长家闹出笑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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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干部来看看,这就是咱妈当的家!”
以前吧,每次都是看见那些说了福团一句嘴的人踩到粪、摔沟里,年春花只是笑,没想到自己不小心碰见这种事儿,真是痛得钻心。
她沉声道:“老二,你再管不住你的婆娘,妈就亲自来给你管!”
年春花家,因为白佳慧闹了一场,年春花倒也稍微收敛了一点,算是暂时把其余的孩子也当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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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枫不管福团得不得脸,她仔细察看自己家的鸡,眸色冷如波光,她只想自己家的鸡好好的,如果确定这鸡瘟和福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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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的日子平静而充实。
她这是天黑了,不小心才夹到手指,但那些得罪了福团的,可真是随便走路都能碰到蛇。
陈容芳家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
生产队的日子就这么平静过去,楚枫楚深照旧每天找知了壳、割猪草,陈容芳和楚志国更是勤快得出了名,每天的奖励工分几乎都被他俩包圆了。
她嫁给楚志平,不求吃穿多好,就要个公平都要不到!
她哪儿受过这气?这白佳慧平时不声不响的,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年春花就这么苦中作乐,她自以为自己很小声,实则哪儿能瞒过白佳慧、楚志平的耳朵。
楚志平低声道:“佳慧,算了,你看妈悄悄跑去关门栓,以前哪个人和她闹她不大吵个几天几夜,现在她就是服软了,咱们做小辈的,得见好就收。”
年春花习惯了耍威风。
年春花刚这么想完,就听见白佳慧在那质问:“妈之前不是说福团不配吃鸡蛋还有谁配吃?我们也一起去问问队长和书记,家里喂鸡的粮食有我的一份,我女儿天天侍弄那只鸡,我们靠手靠劳力,我们配不配吃那个鸡蛋?”
年春花大气也不敢出,这个时候,她精得很,一句话不说,等着儿子摆平儿媳。但她思来想去还是怕,悄悄下床,去把大门给拴上了。
这个名字出现在楚枫心里,她的心登时沉了下来。
白佳慧道:“以后你得对三妮好点,我那娘是后娘,导致我连初中都没念完,咱们三妮可不能和我一样。”
不说别的,这年头家家都不富裕,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家现在两天就能吃四个鸡蛋,以后那些工分多的活儿,岂不就不给他们了?
秋日阳光炽烈明亮,大家都热得一身身的汗,这只鸡却蜷缩在一个角落,冷得羽毛一颤一颤地发抖。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年春花痛得在原地直打转。
从此,小小的福团就比队里八十岁的老人还得脸。
劳动时,大家喜欢说一些队里的稀奇见闻,今日大家的议题就是:年春花是不是个搅家精、大傻子?
可年春花确实不敢闹到干部跟前去。
哪怕是上辈子白佳慧离婚,不也是在富裕之后离婚的吗?年春花赌白佳慧看到福气就会让步。
白佳慧算是彻底吆喝开了,她恨她和她的女儿都被当草芥一般对待,年春花哪里被白佳慧这样忤逆过,她气得一点儿睡意都没了。
白佳慧现在不知道福团的福气,之后她就知道了。
白佳慧越说越委屈,这个日子真是太不公平,过不下去了。
她心里怄啊,她是偏心了一点,但是依着她看,确实全家都只有福团配吃鸡蛋。
年春花痛着痛着,又乐了。
在楚枫记忆里,就有这样一场蹊跷的鸡瘟莫名降临第九生产队,起初,陈容芳家的鸡全部死亡,再然后和福团、年春花作对的那些人家的鸡也都死绝,在大家的鸡死得七七八八时,福团带着所有医生都没见过的神奇植物,神兵天降一般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就在这时,楚枫在喂小鸡的时候,发现自家那只灰嘴黑毛的鸡病恹恹的,什么也不吃。
战无不胜的年春花只能吃了这个闷亏,闷着脸一句话不说。
在父母心里,自己孩子就是最厉害的,他咋舍得说自己孩子不如别人,咋舍得让自己孩子给别人当狗啊?
泥人还有三分火。
队员们丝毫不知一个黑色的死神悄悄降临了第九生产队,她们在秋日金色的阳光中挥洒汗水、辛勤劳作。
年春花一听,白佳慧居然是要来真的?
她下床穿鞋,楚志平担心地抱住她:“佳慧,这么晚了你别去,队长他们都睡了,不要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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